第二章
「野櫻」位於北投溫泉區，是一間複合式的溫泉會館，可以泡湯也可以享用美食，當然也提供住宿的服務。
這間新開幕的溫泉會館據說財力雄厚、人脈深廣，不過一個月的光景就已經在各大媒體密集曝光，政商名流絡繹不絕，生意好得讓周遭同業眼紅啊眼紅……
晚餐尖峰時段，列為一級戰區的廚房正水深火熱中，唯一稱得上清閑的是兩個洗碗女工，她們趁著被大量鍋碗瓢盆淹沒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正確說法是──一個負責說，一個負責聽。
「小言，妳聽說了嗎？這幾天有好幾個明星住在這裡耶！」語氣興奮的年輕洗碗女工章曉美忍不住要分享一下剛剛在員工餐廳吃飯時聽見的八卦，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想一睹那些明星的廬山真面目。
「哦！」被稱為「小言」的洗碗女工穿著深色耐髒的制服，面無表情地點頭。
「我聽到負責住宿登記的櫃檯小姐說那些男明星本人都比屏幕上好看耶！」章曉美已經眼冒星光說得無限嚮往，差點滑手摔破了手上的陶瓷深碗。
「小心！」一隻白皙圓潤的手及時接住那個光滑細緻的瓷器，然後繼續面無表情地洗碗。
章曉美也沒跟她道謝，反而一古腦地說著夢話。
「這一個月真的有好多大人物來這裡捧場哦！真希望我是那些櫃檯小姐，這樣不但可以親眼看到他們，說不定……還會一見鍾情！」頗具姿色的章曉美越說越離譜，連麻雀變鳳凰的戲碼都說得出來……
一旁沉默的女子沒有搭理她，只是默默地清洗她耽擱下來的碗盤。
「小言，如果我是妳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想東想西的……」章曉美忽然懊惱不已地唏噓著，擺出我見猶憐的柔美表情。
幾個廚師偷覷了幾眼，讓章曉美硬是擠出了幾滴美人淚……
言妙福維持著低頭垂眸的姿態，不想破壞一個未婚媽媽的自導自演。
這個章曉美拐彎抹腳嫌棄她長相抱歉所以才會認命地心如止水……言妙福閃過有趣的眼神，忍不住眨眨纖長的睫毛免得自己笑出聲來。
這個今年剛要滿十八歲的未婚媽媽還有很長的人生要磨練，就先讓她活在自我感覺良好的世界里……總有一天會有人戳破她的保護罩。
更何況，她心如止水跟長相毫無關聯……
不過她一點也不想跟這個章曉美交換人生，她一想到自己要說出這麼膚淺白痴的台詞，她就忍不住雞皮疙瘩狂冒！
這樣一個秋風爽颯的夜晚，就在章曉美的自言自語中結束了，言妙福還挺慶幸章曉美沒住在員工宿舍里，要不然，她不是拿膠帶封了章曉美的嘴，就是把自己的耳朵封起來！
她走出員工專用的通道，朝著溫泉會館對面那棟老公寓慢慢前進。
那棟老公寓是「野櫻」的員工宿舍，目前只有她一個人住……因為其它人都嫌棄公寓太過老舊，傢具比回收場的還要破爛，而且連冷氣都沒有，寧可大家合租附近新建的大樓，也不想委屈自己住在這裡。
言妙福樂得很，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太多人接觸……
所以她才找了一份這樣的工作，毋需跟太多人接觸，只領最低薪資，供食宿，她連勞健保都不需要，那個餐飲經理一度懷疑她是偷跑的外勞……
她當然不是。
她胡亂編了一個自己被暴力前夫糾纏，一個人從南部北上謀生的老梗……那個剛剛失婚的女經理一聽馬上熱血沸騰，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情答應聘用她。
言妙福小小地心虛了一下，不過也只有幾秒鐘罷了！
她唯一失算的是沒想到這間新開的溫泉會館生意竟然這麼好，讓她洗碗洗到皮膚都變差了，要是讓小妹知道了，八成會大呼小叫地數落她一頓，然後再拿出沙龍級的家俬幫她護膚美甲……
言妙福睡著之前，還一直想著自己那兩個妹妹，還有辣死人不償命的辣媽。
希望……妳們統統平安無事……
早上七點半，有人在言妙福的房間門外面狂敲狂喊。
「言妙福！言妙福！妳起來了沒有？」
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言妙福認出門外的聲音是僱用自己的女經理，便胡亂套上衣服，把門半開只露出自己還沒完全清醒的臉龐。
穿著套裝窄裙、高跟鞋的女經理有一瞬間愣住，看著言妙福的眼神有著難掩的驚艷。
「怎麼了？經理，這麼早找我有事？」言妙福戴上了眼鏡，三兩下就紮起了頭髮，又變成那個呆板少言的洗碗女工。
女經理也在瞬間清醒，「妳沒有手機真的很不方便耶……我是想問妳今天早上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她剛剛八成是眼花了……
言妙福眨眨眼，「怎麼了？我幫得上忙就幫。」
女經理聽了露出放心的笑容。「今天房務部缺一個人手，妳就去支援一下吧！」
這樣……那個房務部經理就欠她一個人情，她就有機會跟自己的偶像合照了……
言妙福很平靜地點點頭，送走女經理之後才翻了個白眼。
房務部？希望沒有很噁心的馬桶……
前來支持的言妙福被安排在VIP樓層，當一個房務熟手的助手，她很幸運的是今天大部分的VIP房客人都掛牌休息，只有幾間需要補備品、收垃圾、換床單，再加上這個房務熟手幾乎包辦所有的事情，她只要負責推著備品車在走廊上移動就好。
「好啦！剩最後一間套房……妳等一下進去記得不要說話，不管妳看見了什麼、看見了誰，都不可以發出聲音，知道嗎？」年紀約莫四、五十歲的老房務仔細叮嚀，言妙福乖巧地點頭，好奇心卻被挑了起來。
老房務說這個神秘熟客從開幕那一天就住到現在，如果沒什麼差錯的話，往往都會給一筆優渥的小費。
她們停在走廊的盡頭，老房務拘謹地敲了幾次門板，然後態度恭敬地走了進去。
言妙福還是留在備品車旁，不過從門口看進去倒是可以看見一個男人修長偉岸的背影，就站在景色宜人的落地窗前……
言妙福心口突然跳得飛快，她慌亂地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移動到男人回過頭來也看不見的位置。
「小言，備品。」老房務不太高興地走了出來，因為言妙福沒有主動把備品拿進去給她而賞了言妙福一記白眼。
言妙福自知理虧，遞備品的時候做了一個道歉的表情，希望自己就此免了踏進那間房裡的機會……
她沒看錯的話……是鳳紹！
言妙福很快冷靜了下來，既然是鳳紹就毋需太過操心……那個男人從沒正眼看過她，八成也不記得她沒啥特色的長相……她剛剛太大驚小怪了！
「小言，進來幫我一下！」老房務突然在房裡喊她進去幫忙。
早就定下心來的言妙福鎮定地走了進去，目不斜視地幫忙鋪床、拉被套枕頭，利落的手法讓老房務讚賞地看了一眼，完全沒發現言妙福全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在看她……用一種把人慢慢剝光的眼神……
言妙福再怎麼心如止水也還是有感覺神經的，她默不作聲地跟著老房務，就連拿小費時也堅持要低著頭顱，「謝謝」兩個字當然就免了……
一直到安全踏出房門，言妙福才放鬆了下來，很誇張地流了滿頭冷汗，老房務卻以為她是勞動流了滿身大汗，很親切地約她去房務員休息室忙裡偷閒。
就在兩人把備品車整理好，準備離開的時候，鳳紹突然開門走了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張鈔票。
「不知道……是誰掉了小費？」他不過簡單穿著牛仔褲和白襯衫，卻依舊魅力四射，微微敞開的結實胸膛讓他更添陽剛氣息。
老房務和言妙福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頭否認。
見多識廣的老房務瞥見鳳紹大剌剌地盯著言妙福，雖然驚訝卻很識相地找了個借口離開。
「小言，我看那八成是妳掉的，還不快去拿？我先回去休息了。」老房務看著言妙福不太情願的表情，忽然又補上一句。「這裡忙完了快點回來……我們還有一個樓層沒做呢！」
她朝這個得罪不起的大咖人物彎腰致意，便匆匆推車走入電梯。
言妙福很無奈地看著老房務消失在電梯里，轉過身來面對鳳紹時卻又面無表情。
「鳳少爺，這不是我的錢。」她不知道他耍這小把戲想幹嘛？想知道她會不會見錢眼開嗎？那一千塊也太少了吧！
「妳認得我？」鳳紹面露訝異，好像自己不是個超高知名度的國際影星……
這個男人真的很愛演……有病啊他？
「你希望我不認得？那我就不認得。」言妙福綳著臉，差點朝自己的臉頰打一巴掌……剛剛沒事幹嘛多嘴露餡！
鳳紹笑了出來。「我當然希望妳認得。事實上我一開始還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妳！」暌違了幾個星期，她還是一樣讓人……印象模糊。
要不是那副無框眼鏡和註冊商標似的髮髻，他說不定還認不出來呢！
「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走了。」她無意敘舊，他們兩個也完全沒有交情可以敘舊！
「等一下……」鳳紹本能地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讓言妙福機靈地閃過。
鳳紹眉一挑，對她過度防備的舉止印象深刻。
「奶奶有交代我一件事……」他更認真地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這才想到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福丫頭……奶奶希望妳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他研究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為難，對她更是好奇了……
會讓個性刁鑽的奶奶念念不忘……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言妙福可沒興緻站在原地讓他研究，只見她酷酷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鳳紹及時忍住把人拉回來的衝動，眼裡閃過很久不見的光芒。
這個福丫頭……到底是姓啥名啥？有什麼來頭？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反正他最近很閑，正好拿她來打發時間！
已經搭上電梯的言妙福全身忽然莫名地發冷，她暗中發誓，一定要盡量避開剛剛那個男人……
「小言，我跟妳說，那個鳳紹啊，就是一年內拿了三個影帝、拍了六部賣座電影，還跟全球最性感華人女星訂婚的那個鳳紹，他就住在這裡耶！」
章曉美劈哩啪啦地轟了一大串，言妙福縱使苦不堪言，也只能盡量維持面無表情。
她應該去當狗仔的……從事那份工作需要有她對八卦的熱情！
「聽說他今晚訂了一個包廂，要跟幾個朋友聚會呢！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況美琦有沒有跟來？今天的報紙才刊登了一篇文章，上面寫了好多這場世紀婚禮的籌備細節，他們真的是史上最郎才女貌的組合了！」章曉美沉浸在玫瑰色澤的幻想世界中，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的是菜瓜布……
言妙福的安靜只是讓章曉美說得更加欲罷不能，這個青春期還沒過完的未婚媽媽，這一刻只是單純的追星族，提醒頻頻打呵欠的言妙福她們足足相差十歲。
所以……一個幼稚得理所當然，而另一個的成熟穩重則是必然。
「言妙福！」餐飲經理突然衝到洗滌區，面色凝重地把言妙福叫到沒人打擾、也不會被偷聽到的角落。
「妳今天上午去房務部支持……是不是闖禍了？」
言妙福凝眉搖頭，「沒有。」她只是不太搭理那個男人罷了……
女經理似乎不太相信，繼續追問：「真的沒有嗎？」她可是讓總經理嚴詞厲色地拷問了好久。
「我給妳惹麻煩了是嗎？」言妙福突然脫下了圍裙，「沒關係……我回去收東西馬上走，制服可能要請妳派人去宿舍拿了……」她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所以應該不會花太久的時間……
女經理及時拉住言妙福的衣角，嚇得臉色蒼白。
「沒有……不是……言妙福妳不能走啊！看在我收留妳的份上，請妳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走人！」她得罪不起總經理，更得罪不起那個幾乎紅遍全世界的大明星啊！
言妙福慢吞吞地抽回自己的衣角，揉了揉自己失序抽痛的太陽穴。
「那我回去洗碗。」早上起床到現在都還沒充分休息過，她的體力有些負荷不了了……
「等一下！妳不用去洗碗了……」女經理朝一臉納悶的言妙福苦笑一下，似乎對於即將說出的話感到有些難為情。「妳……今天晚上……是VIP包廂的客人！」
要不是她親耳聽見那個超級貴客指名要找言妙福，她也不相信啊！
「鳳紹先生說他今天晚上要請妳吃飯……」
女經理說得又妒又羨，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洗碗工會認識這樣的超級巨星！
言妙福愣住了，跟女經理相看無言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晃腦地嘆口氣。
「看在妳冒險非法僱用我的份上……我去。」人家說人情債最難還……果然是真的！
她不找麻煩，麻煩倒是自己找上門來！那個鳳紹是人生太得意所以閑得發慌，才這樣尋她開心嗎？
言妙福默默跟在女經理的後頭，來到一間精緻的日式包廂前面才止步。
她一臉慷慨就義地準備拉開拉門時，卻讓女經理出聲擋了下來。
「那個……」女經理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條粉紅色的手帕，遞給一頭霧水的言妙福。
「可以請鳳紹在上面簽名嗎？署名給『粉紅小親親』……」
幸好女經理很羞赧地掉頭就走，不然……她會看見言妙福一臉扭曲地拍掉身上的雞皮疙瘩！
她一定、一定不會請鳳紹簽上最後那五個字的！
鳳紹訂的這間包廂樸素無華得讓言妙福大吃一驚。
除了幾福書法字畫，沒有其它的裝飾；而貴妃卧榻的鳳紹，倒成了最美的點綴。
言妙福欣賞一下眼前賞心悅目的畫面，自動自發地坐下來喝茶，舉止自然得就像是真正的客人一樣。
他如果以為她會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面前等他發落……那他註定要失望了！
鳳紹笑看著言妙福安靜喝茶的模樣，似乎沒有遭人忽視的自覺，他也坐起身來喝茶，內心奇異地感到平靜。
有一種發自靈魂的騷動慢慢平息……他原本以為是因為長青苑，現在才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才是關鍵！
鳳紹又倒了一杯茶，品味著茶香，也品味著心靈深處罕見的安詳。
坐在對角處的言妙福靜靜地等他放下茶杯，內心斟酌著他找她來的用意……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鳳倪約老太太，雖然言妙福都稱她一聲「鳳姨婆」。
「我該叫妳福丫頭……還是小言？還是言妙福就好？」終於，鳳紹打破了沉默，神情比往常沉穩練達，讓言妙福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多看了幾眼。
不過喝杯茶……怎麼這個男人就忽然成熟大器了起來？
「我們不熟，你叫我言小姐吧！」她急著撇清關係，讓鳳紹覺得很有趣。
認識他鳳紹……是一件這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可是妳喊我鳳少爺……那我就跟著奶奶喊妳一聲福丫頭吧！」深邃明亮的狹長眼眸閃過一絲促狹，她剛剛是不是表情稍微猙獰了一下……
你奶奶是古早人，難道你也是嗎？
「你說了算。」少爺對上丫頭……就連稱呼也要佔便宜嗎？
「那麼……福丫頭，妳怎麼會跑來這裡工作，還當個幽靈洗碗工呢？奶奶如果知道……會心疼的。」鳳紹終於拿起筷子夾起開胃漬物，不著痕迹地看了言妙福脫皮粗糙的雙手一眼。
「鳳姨婆才沒這麼無聊……」言下之意就是鳳紹很無聊！
言妙福稱呼自家奶奶「鳳姨婆」這件事，一直讓鳳紹很不解。
「妳跟奶奶是怎麼認識的？我以前從來沒聽她提起過妳……」鳳家人口單薄，目前在台灣碩果僅存的就只有他和奶奶兩個……他相當確定他們沒有親戚關係！
「你應該問你奶奶。」言妙福淡然地把這個問題丟給鳳倪約去處理，由她來決定要跟自己的孫子透露多少。
「妳說不行嗎？」鳳韶垂下雙眸，掩飾濃烈的好奇。
她不說，他就越想知道……偏偏他還找不到可以制服她的把柄！
「我不想說。」言妙福很直截了當地拒絕。
鳳紹忽然仰頭大笑，讓開門布菜的服務生看呆了好一會兒。
言妙福倒是乘機多吃了幾口刀工精緻的生魚片，眼眶讓芥末給嗆辣得含淚發紅……
鳳紹突然安靜地看著眼前拿下眼鏡擦拭的女子，心中一動，大手一揚，眼看就要抽掉她髻上的發簪……
「你做什麼？」言妙福及時閃過他的突襲，一臉不悅地把眼鏡戴起來。
幸好那些服務生老早就走了……要不然不就平白提供一個好題材給她們嚼舌根？
「沒什麼，想看妳頭髮放下來的樣子。」鳳紹倒也坦白，泰然自若地嘗著熱騰騰的海鮮鍋。
言妙福沉默幾分鐘，發現這男人自信太多，臉皮太厚，魅力又太強大……
「我很無趣的，你找別人打發時間吧！」她思前想後，就只有這麼一個答案——這個鳳紹一定無聊透頂到某個程度，所以才會拿她當玩具！
因為……她不會對他巴結奉承，也不會對他流口水？
「福丫頭，妳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怎麼老是說出一些讓我印象深刻的話來？今晚，我們純吃飯，就當謝謝妳提前結束奶奶給我的懲罰。」鳳紹笑得春風拂面，還殷懃體貼地幫言妙福盛了一碗清淡爽口的蟹黃粥。
「所以我真的被你騙了呢！」言妙福一說完就愣住了，她沒想要用這麼受傷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
鳳紹也擱下了筷子，似乎讓她那一句話給打中腦門。
「就算奶奶清醒著，妳也可以繼續當她的看護啊！」總比窩在這裡來得舒服許多啊！
「你不懂的。」言妙福連抬頭都省了，很認真地填飽肚子。
她當然知道長青苑的保全滴水不漏，但是她畢竟已經在那裡待了快要三個月，為了預防萬一，她決定還是離開才是最保險的行為……
在一無所知的前提之下，她恐怕只能繼續閃躲下去。
「妳好像有很多秘密……」偏偏又心軟……她剛剛那句話讓他想起她這個缺點，唔……該怎麼運用才好呢？
鳳紹拿起剛剛幫她盛的熱粥，小心翻攪散熱，每當調羹快要碰上他呼氣的唇瓣，言妙福就忍不住眼皮直跳……
她今晚絕對不喝那碗粥！
「我只是不起眼的路人甲……」她收回分散的注意力，敏銳地保持警覺。
「我發現了……妳一直努力塑造這個形象！」鳳紹盯著她埋首用餐的頭顱，眼神在那個豐厚完美的髮髻上流連……
「我本來就是這樣……不用刻意去塑造就這樣了！」言妙福絞盡腦汁想要轉移話題，卻一時想不出可以說些什麼。
鳳紹將已經吹涼的蟹黃粥擱在她面前，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裝傻當作沒看見，就被他接下來那句話給震直了背脊。
「我才不信！我覺得妳是故意的……除非妳把頭髮放下來讓我看看。」
鳳紹湊近了她的臉，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在這裡？我不要。」這個男人笑得這麼禍國殃民……他以為自己在演霸王別姬？
「不然妳想在哪裡？妳的房間？還是我的房間？」明明長得一副陽剛味的劍眉星目，卻在眼角眉梢飽含春情……
言妙福一時收不回自己貪戀美色的視線，就連回答問題也是憑直覺。
「當然是我的房間……」只有我自己看的時候……
「那好！我們走吧！」鳳紹利落起身，興緻勃勃得讓言妙福大夢初醒。
「去哪？」她剛剛說了什麼？這男人眼裡赤裸裸的興趣是為了什麼？
「去妳的房間啊！妳不是要把頭髮放下來給我看？」他是覺得在這裡就可以解決……不過他一向拒絕不了這種邀請。
「我沒有……」言妙福死命搖頭否認，說不起來就不起來。
「妳在耍賴了，福丫頭！」鳳紹當她是任性的小女孩，昂藏挺拔的身軀在小包廂里顯得更加魁梧。
「不是！我剛剛真的沒說……」言妙福扁扁嘴，不太情願地站起身來……
留在這裡連躲都沒處躲……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了妳先說話不算話的……」鳳紹忽然快如閃電地抽起她腦後的發簪，然後一臉讚歎地看著那頭流瀑似的長鬈髮披泄而下……
言妙福氣急敗壞地想要搶回自己的發簪，散落的長發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鳳紹，你快把發簪還我！」她怎麼也構不著鳳紹握著發簪的那隻手，更沒料到鳳紹會得寸進尺地一把拿掉她的眼鏡！
言妙福瞬間愣住，失去焦距的眼眸難掩驚慌地眨了又眨，沒發現長鬈髮烘托出她細緻的臉形，少了那副眼鏡的五官頓時清柔秀麗，像是值得慢慢品嘗、餘味繚繞的經典茶品。
鳳紹看呆了！
言妙福乘機搶回自己的眼鏡，三兩下就盤起長發，隨手拿起桌上的木筷充當發簪，從頭到尾都繃緊了臉，看也不看鳳紹一眼。
「這樣你滿意了？」她雙手環胸，維持低頭垂目的姿勢，刻意閃避跟鳳紹四目相對。
鳳紹把玩著手裡的竹簪，看著眼前穿著深棕色制服的呆板女子，眼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只有一些些滿意。」事實上……他對她更有興趣了！
他答應過奶奶……會好好認識認識這個言妙福！
言妙福抬頭瞪他一眼，雙頰可疑地泛紅。
「謝謝你的晚餐，幫我跟鳳姨婆問好，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她恢復淡然的面容，刻意避開他走向包廂拉門。
言妙福很順利地離開這間小包廂，一直走到那棟老公寓她才鬆了口氣……
她一定是跟他犯沖！
下一次……要找一個不會遇見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