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每次只要王一不在宮裡,赤焰城內的氣氛就會變得輕鬆、閑適許多,大臣,奴僕走起路來無不悠哉游哉,腳下的步伐可比平日放緩許多。

但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連留在王上寢宮的馥柔兒都感覺出來了。

「太后從行宮回來了呢。」

在花園的迴廊,馥柔兒聽見路過的女僕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可不是,聽說是為了王的婚事。」

「婚事?」

「是啊,前些日子雷族使者覲見太后,就是想促成雷族女王和我們王上的婚事哩!」

「哇!雷族女王。傳言中雷族女王是冥界中最美的女人,只要是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她的魅力所征服。」

「是啊!為了籌劃如何接待過一陣子即將前來商權兩族聯姻的雷族使者,太后才專程回宮的。」

「太好了,赤焰城終於要辦喜事了,真期待盛大慶典的到來。」

「是啊,太好了,我想也是只有雷族女王那麼美麗高貴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們的王。」

此起彼落的耳語就這樣在赤焰城裡蔓延擴散開來,一種既興奮又緊:張,還夾雜各式各樣猜想的期待氣氛充斥著一向嚴謹、規律的赤焰皇宮。

只有躲在花園腳蔣的馥柔兒,胸口好似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既悶又痛,像是快要不能呼吸似的。

搗著心口,幾道沒來由的力量又在體內四處亂竄,倚著花牆,馥柔兒無力地任由周身的精氣控制她的四肢百骸,甚至淹沒了她的意識。

良久……

當馥柔兒體內的騷動再度平息下來,她的淚卻早已爬滿了臉頰,惟一不曾消退的是心頭的強烈痛楚。

★★★

「太后,不知是否要臣立即差人到洛特城通知王上您已經回宮的消息。」

路凡斯正細細打量著太后的臉色。瞧見她沉凝的面色,再看看她身旁侍女碧雅的表情,太后此次回宮絕不只是商討如何迎接雷族使者那麼的簡單。

「不必了,讓他在洛特城好好地把事情處理完吧。」

「是,太后。」

「路凡斯,我聽說陛下臨去洛特城之前把宮中的事情全部交由你處理?」

太后神情肅穆、審慎,若是只為雷族使者,根本就不必她特別提前走這一趟。

「是的,太后。」路凡斯回答得更加戰戰兢兢了。

「不知宮裡的大小事務你都處理得怎麼樣了?」太后饒富深意地抿著嘴,輕笑著問。

稟告太后,宮中所有的事務都安排得十分妥當。」路凡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是嗎?」太后坐在精緻雕琢的高背大理石寶椅上-一面容沒有過多的變化,高貴得有如一尊神祗。

「是不是太后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請太后明白告訴臣下。」

「我離開皇宮還不算太久才對,什麼時候宮裡已經可以允許一個身份卑下的女奴單獨住在王的寢宮內?」

「太后您是指……馥柔兒姑娘吧,那全都是王的旨意。」

「馥柔兒姑娘?連宮中大臣對她的稱呼都如此客氣。」太后語氣變得嘲弄而冷峻。「路凡斯,你更該死,身為大臣,竟任由一個來歷不明的風族女子魅惑自己的王上。」

聞言,路凡斯立刻跪倒在太後跟前,忐忑的心在胸口直跳。

「太后,臣下不敢,臣下只是……」

路凡斯還來不及解釋便看到幾名侍女領著馥柔兒來到議事廳。

「拜見太后,您要見的人已經帶到。」

侍女們齊聲回稟,連同馥柔兒在內跪成一排。

「你們下去吧。」』

太后揮退所有侍女,只餘下螓首低垂的馥柔兒仍跪在路凡斯身旁。。

「路凡斯,你先起來。」

太后命令著,一雙銳利的眼睛迅速掃向馥柔兒。

「抬起頭來。」

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太后召見的馥柔兒還是順從地昂起了白皙的面容。

「你就是馥柔兒?」太后的聲線微微提高了幾個音階。

「是的,太后。」

「你是風族人?」

「是的,太后。」馥柔兒的聲音十分鎮定。

「確實是個絕美出眾的女孩,只可惜你是個風族人。」太后拔高的語音隱含著些許慨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為什麼讓你到這兒來?」

「不知道。」馥柔兒搖頭。

「我很快會讓你知道的。」太后語調冷峻,回頭下達她的命令:「碧雅,把她帶下去,照我的吩咐行事。」

「是,太后。」

太后的貼身侍女緩緩步下台階,她走到馥柔兒面前,領著她退出議事廳。

「太后,您究竟要讓碧雅帶馥柔兒到哪兒去?」

路凡斯心底泛起不安,碧雅陰沉的表情讓拋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只是不允許任何一個風族女子再接近火兒。十年前在風之谷所發生的事絕不能夠再度發生。」

自從赤焰城裡的風言風語傳到她耳中,身為火族之王的母親的她一刻也無法再待在月眉行宮,她要趁著兒子不在宮內的機會,決心讓魅惑烈火的風族女子永遠消失在赤焰城。

「不會的,太后,馥柔兒她……她不一樣。」

路凡斯隱約嗅出某種殺機,他實在擔心——

「住口!」太后怒斥:「路凡斯,十年前你也曾隨著人兒到風之谷去,難道你忘了當你把火兒帶回宮時,他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嗎?如果你忘了,身為母親的我可以再提醒你,當火兒醒來時,連宮中的御醫都說那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迹。所以,我絕不會再讓舊事重演,因為奇迹是不可能再次發生的。」

幾乎痛失兒子的恐怖記憶教一個母親不得不變得極端、偏執。

「可是,太后……」

路凡斯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太后一個揚手止住了。

「你不必再說了,說不定那個女孩現在已經出城了。」

「出城?出城去哪裡?」

路凡斯驚異地蹬大眼睛,他再天真也知道太后不可能把她送到洛特城,因為誰都知道王現在正再那兒。

「幻海。」

太后拾階而下,靜靜地立在議事廳華麗的長鏡前。

「幻海?」

路凡斯腦中「轟」地一聲,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幻海——那是一旦走進就不可能活著走出的無垠沙海,把人放逐到幻海之中是火族律法里最嚴酷的極刑。

無垠無際的沙漠和噬人的烈日,沒有食物、沒有水,加上永無休止懾人心魂的沙漠幻像——海市蜃樓;更別提沙漠中到處潛藏的危機,流沙、沙暴、毒蠍……還有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忍受的、變化異常舶的天候。

火族人無不聞幻海而色變……

路凡斯怎麼也想不到太後會把馥柔兒放逐到幻海去。天啊!他該怎麼辦?

如果塞恩在就好了,他實在太想念塞恩了。

如果是塞恩,他會怎麼做呢?路凡斯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著。

忽地,他的腦子裡蹦出一個念頭。

對!就這麼辦,他的第六感已經明白地告訴他該怎麼做了。

★★★

其實路凡斯的「第六感」十分簡單,而且直截了當。

直覺告訴他只要把馥柔兒被太後放逐到幻海的事火速傳達給塞恩知道,聰明的塞恩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主意。

而在那廂接獲消息的塞恩他會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烈火稟告的。

所以,當烈火知道整件事時,距離馥柔兒被遣送出城不過才半天的時間。

「立刻叫奧菲爾派一支馬隊,我要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整裝出發。」

烈火匆匆下令,臉上的神色陰沉得教人瞧不出半點端倪。

他旋身步出帳外,隨手招來愛駒火焰,一個輕躍,人隨即跣坐上馬背。

塞恩一面派人轉往奧菲爾的營帳傳令,一面看著已然端坐在馬背上的烈火,他感到驚異不已。

「王,您該不會是……」

話沒說完,火焰早依著主人的控馭朝火速整軍的馬隊急騁麗去。

該死!塞恩在心中暗叫不妙。這回他實在是太輕率了,不應該不經思考就把事情讓王知道。

或許是他太過低估馥柔兒在王心中的地位和所佔據的分量了。

可是,為何區區一個風族女子竟能輕易地讓一向高傲、冷酷的火族之王數度涉險,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

望著不遠處剽悍的馬隊在火王的帶領下揚起漫天沙塵,塞恩的心直往下沉。

他知道,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深入幻海的馬隊能有幾人活著歸來,根本就是渺茫之數,而王此去……

不……他不敢想……

★★★

黃沙滾滾,無雲的穹蒼只有一輪灼熱的烈日狂燒著乾涸的大地。火焰般的強光映照在一望無際的沙丘上,綿延千里的幻海似一片黃金鋪地的虛幻之境。

烈火領著馬隊抵達幻海邊境時,幾經思考,他決定將整支隊伍駐留在幻誨地境的入口處,自己單獨進入幻海。畢竟亘古以來,可以進入幻海而能生還的人絕無僅有。所以,他不能涉險讓大批隊伍前進。

當他單騎進入這火族人聞之色變的死亡之海,望著沒有盡頭的沙漠,他自然清楚要在這片毫無方向感的地域中尋找一個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必須在她活著之前找到她。

一想到馥柔兒很有可能會化成一堆沙礫中的白骨,他的心就不自覺地揪緊。

「該死!」

烈日的灼熱感似乎已經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但他不僅不讓火焰有絲毫可以喘息的機會,甚至還瘋狂地在它身上使用馬刺。

他們就像一陣烈風般地劃過滾燙沉默的沙塵……

「馥柔兒——」

在熾熱的空氣中,烈火嘶狂般的長嘯卻只能像虛弱無力的水分子,教毒辣的炙日一滴不剩地蒸發殆盡。

滾滾黃沙,只剩疾奔的馬蹄下揚起的一抹煙塵,然後飛散在灼熱的空氣中……

★★★

不知是第幾個白晝和第幾個黑夜了,白天的酷熱和夜晚的嚴凍徹底地撕裂著馥柔兒的身體和意識。

沒有水、食物,有的只是一幢幢虛幻的海市蜃樓和她昏亂又凌碎的腳步。

「父王、母后……姐姐,啊……」

美麗的風之谷突然又在她眼前消失,馥柔兒拼了命想伸出雙臂,但擁抱住的只是二降褲令人失望且空蕩蕩的焚風。

腳下的步子更加凌亂了。

「水……」從乾裂的雙唇里低吟出令人眩目的單音。

馥柔兒仰首眺望綿延層疊的沙丘,熾烈的風刮過她的雙頰劃出一道道令人麻木的刺痛感。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在這片無情的沙漠里。

「啊——」

又是一堆不知名的白骨絆住她顛顫的腳步,數不清已被絆跌了幾次,她每次的反應都是瘋也似的從沙地上爬起來,死命地往前跑,但死亡的夢靨卻像只魔爪緊緊地扣住她不放。

「王……」

不遠處,她隱約看見了那個令她日思夜想,高挺剽悍的男人,男人的身後聳立著赤焰城紅艷宏偉的尖塔。

這時,從她那幾乎乾涸了的眼眶裡滑下兩串既咸又苦的淚珠。

從不敢想還能再見到他——那個在她眼中高貴強悍、有如神只的男人——火族之王烈火。

她愛他啊!

多年以前,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她就偷偷愛戀著那個在風之谷用那如火焰的熱情和姐姐墜人情網的高貴王子了。

而多年以後,在她成為他的女奴之後,她的身、她的心,以及她的靈魂更早已無可救藥地全部奉獻給他了。

儘管在她臨死之前,只有這虛幻的海市蜃樓可以讓她再見他一面,她也願意追逐著這破碎的幻影,直到天地化為虛無……

於是,馥柔兒再度邁開步子,開始她那狂亂而著迷的追逐遊戲。

「王烈……火……」

直到身體乏了、腳步估了,直到意識變得模糊,直到黑夜再度吞噬大地,馥柔兒終於癱跌在冰冷的沙地上。

昏厥之前,她彷彿聽見皇宮裡傳來陣陣慶典狂歡的樂聲。火族之王迎娶雷族女王的隊伍正通過無炎月彎熱鬧非凡的街市……

★★★

深入幻海已經三天三夜,憑藉著超人的意志力,烈火一點也設有緩下火焰的速度,但內心的焦急卻愈來愈擴大。在漫天滾燙的黃沙中,他不僅要對抗沙漠極度惡劣的天候,還要抗拒在心中翻騰得幾乎失控的恐懼。

突然,火焰在急馳中毫無預警地仰起前蹄,發出陣陣不尋常的嘶嗚。

反應極度靈敏的烈火迅速穩住手中的韁繩,讓自己不致被火焰甩下。

然而,當他完全控馭住極不安分的火焰時,他才警覺火焰的蹄下所踩踏的是一片更不安分的沙地。

「流沙——」

這個認知,讓他明白火焰剛才的反常完全是因為它也感受到蟄伏在沙地底下的危險。

「該死屍烈火咒罵著。

他即刻扯住馬韁,嘗試掉轉馬身。

可是,當火焰再度仰起前蹄,笨重的身子卻讓後腳陷入噬人的流沙中,動彈不得。

這樣的困境讓火焰發狂似的不斷發出長長的嘶嗚。它的身軀更因為使勁的扭動而愈陷愈深——

就在烈火和火焰死命地與流沙纏鬥,漸漸被吞沒的同時,昏厥在不遠處的馥柔兒被這陣陣狂亂的馬嗚聲所喚醒。

自她進入幻海以來,除了風吹沙塵的聲音之外,她就沒有聽見過其它,「真實」的聲音,因為這片抄漠,永遠是寂靜得令人害怕。

為什麼?她竟然會聽見了馬匹的嘶嗚。

不,可能是幻覺吧!

她撐起虛羽的身子,尋聲音的來處望去,眼前的景物更讓她產生了一種虛幻的不突之感。

「王——」

馥柔兒不自覺地高喚出聲,卻在下一刻,她痴笑自己的傻。這一定又是個假象。她的神志愈來愈不清楚了,才會一睜眼,迷人的海市蜃樓又來同她開玩笑。

就在她怔茫地痴笑自己的傻時,一聲聲慘烈的嘶嗚卻越加鮮明地傳人她的耳中,她再度定神朝眼前的幻影望去。

以前她看見幻影的時候都是悄然無聲的,但這回的幻像似乎有些過於真實。

心上一有懷疑,馥柔兒便往前奔出數步,再次高喊:

「王——王——」

一心急於脫因的烈火原來一點也沒留意四周、其它的事物;然而,當馥柔兒連著兩聲的急喚卻牽動了他的注意力。

揪著韁繩,烈火轉頭便礁見在銀白的沙丘上,看起來猶如一陣輕煙的馥柔兒正朝著危險的流沙奔來。

「不,別過來,有流沙。」

烈火高喊,顧不得自己已深陷泥沼,只怕馥柔兒一不小心也掉人這不可自拔的流沙中。

馥柔兒頓下步伐,眼前的沙地看似沒什麼不一樣,但火焰的下半身卻已經埋入沙礫中。

「王,我過來拉你——」

看見烈火的腳隨著沙流也跟著慢慢陷了進去,馥柔兒內心只有說不出的著急,惟一的念頭就是要往前跨。

「不!不准你過來。」烈火仍不改他發號施令時的強悍和堅決,他緊盯著馥柔兒說:「你過來也沒有用,只要你一踩進流沙里,也會一起被吞噬掉,你就站在原地不許動。」

「不行。」馥柔兒慌了。她聽說過流抄的恐怖,所以,她更加感害怕和焦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

馥柔兒激動的話語都還來不及說完,轉眼間即見

火焰下沉的速度變快了,烈火的身體也有大半沒人沙流中。

似乎從來都沒有人能從致命的流沙中脫困,只要是不小心闖進這沙漠中最險惡的陷阱里,沒有任何人能逃離被吞噬的命運。就算是在戰場上有「戰神」之稱的火族之王烈火也無法與大自然的法則對抗。

「不!」馥柔兒狂亂地高喊。

流沙漸漸吞沒火焰的身軀,這詭譎的沙地仿如天形的邪惡漩渦正一寸一寸地將烈火的身體掩埋、吞噬——直到幾乎只剩一個小黑點……

「不!」她激狂地呼喊著。

馥柔兒不願見到心愛的人就這樣被埋藏在黃沙之下,他不能死,她更不願見他就此消失在自己面前。

望著就要在眼前消失的烈火,連回來不斷追逐著海市蜃樓的夢屬刺痛著她的心。這種將要失去一切的深沉恐懼匯成一股潰決的熱氣撞擊著她最深切的靈魂。剎那間,一道道狂竄的精氣在她體內奔流。這陌生的氣流隨著她心底的強大意念,而在瞬間由她的四肢百骸朝四方進散。

「不!我不要你死——」

頃刻間狂風大作,天地變色,馥柔兒周身竄出百道銀光,只見飛抄走石,連大地都跟著震動了。

受困在沙流中的烈火幾乎就要放棄掙扎,當沙礫溢過他胸口時,他彷彿聽見馥柔兒凄烈的吶喊。

這是宿命,詼他償還欠她的。不,應該是他火族之王與風族公主註定永世擺脫不了這命定的糾纏和宿命的結果。

只覺身子好沉,流沙的力量就像從地獄深處伸出的魔掌。魔鬼攫住他失去自由的身體,慢慢地墜人地獄的深淵。

就在細沙碰觸到他鼻尖的瞬間,有一股來啟於地底下的力量把他和火焰往上推,然後在一陣強烈而撼人的天搖地動中,有一股風暴將他們團團吸住,順著驚人的狂風,他和火焰奇迹似的脫離了險惡的沙流,在漫天的煙塵旋風中雙雙被拋向天外。

「碰!」

一聲巨響后,這場驚人的天崩地裂跟著逐漸平息,炙烈的陽光再度展露它的威力,繼續燒灼著這片金色的大地。這會兒,靜謐如常的大地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馥柔兒恍忽地從驚駭中醒來,她只覺得身體虛乏極了。

「王——」

顧不得身體的不適,馥柔兒一心所系就只有他一人。她朝外奔去,慌亂地朝四處觀望。

平復后的大地仍閃爍著刺眼耀目的金光。終於,在重重的沙丘邊,她看見一團黑影伏在沙地上。

心田深處猛地竄過一陣悸動,然後揪緊再揪緊。

她奮力往黑影處奔去,忐忑不安地奔向癱卧在地上的烈火。

她的叫喚喚醒了原本雙目緊閉的烈火,剛才那股強大的力量雖然把他從流沙中解救出來,卻也在他身上留下驚人且強烈的撞擊。

在失去火印之石的護持后,他的身體與一般平凡人無異,這樣平凡的肉身又如何承受得住來自於兩股封印之石的巨大力量。

「是……你救了我。」

烈火數度試圖想要坐起身,卻始終力不從心。他那線條剛毅的臉-仁不經意地綻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王,你不該到這裡來的……」

馥柔兒止不住決堤的淚。她從沒見過這樣虛弱、蒼白的烈火。他是天生的王者,他總是那麼強悍,他該是永遠屹立不倒的,他該是……

他此刻的樣子,讓她深感恐懼,她好害怕。

「哼!」烈火低啞地發出一聲冷哼。他不許他的女人在他面前這般哭哭啼啼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這裡?該被流沙吞沒的是我,該……」

「住口!」烈火怒喝地打斷馥柔兒的輕喃。「我說過,你是我的女奴,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到任何地方去。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會把你抓回來。」

這是惟一可以解釋為何他要冒著這麼大的危險追她到幻海來的理由。也惟有借著這薄弱的理由說服她,也說服自己,讓自己不必去承認這個風,族女子已經深深地牽動了他的心。

她的出現讓他冰冷、死寂的心再度活了過來,不管他是否已在恨意和傷痛中得到釋放。

「王——」

馥柔兒說不出話來,只有淚水更加狂亂的飛落。

「馥柔兒——」

烈火濃濁沙啞地低哺,嘴角勾起—抹淺得幾乎不著痕迹的輕笑。

看著淚眼婆娑的馥柔兒,他伸出手,試著想要去擦拭她的淚水。然而,這樣輕微的動作卻牽動了之前被震裂的五臟六腑。

「晤……」

突然一陣劇痛劃過胸口,烈火發出痛苦的沉吟。他咬著牙,不允許一波波來勢洶洶的窒悶和痛楚再由口中多逸出絲毫。

「王,你怎麼樣了?」

烈火痛苦的模樣讓馥柔兒慌了手腳。她俯身扶住烈火的身體,試著將他拉起。「我扶你起來,快!我們還有火焰,它可以載我們離開這裡。」

這時,馥柔兒急忙回身朝同樣倒卧在沙地上的火焰望去。

聞言,烈火只是苦澀地搖頭。

「火焰已經死了,唔……」

一股難抑的悶氣從胸口往烈火的喉間溢出,他一個傾身,竟嘔出一口赤紅的鮮血。

「烈火!」

馥柔兒驚呼,望著白凈的細沙被觸目驚心的鮮血染成一片。

「你……叫我什麼……」

烈火唇角那抹邪謔的笑意漸漸轉濃,只有低啞的聲音愈來愈模糊難辨,直到黑暗將他完全吞噬的那一刻,他仍試圖想要擦去馥柔兒臉上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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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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