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俞伊!」姜滿紅一進辦公室就焦急地喊,看到她沒事,明顯地鬆了口氣,按撫肚子,不禁埋怨道:「現在的我是禁不起嚇的,你知不知道?」

她才踏進會館,就被同事拖到一旁通報即時消息。幸好,她聽到的是真實的狀況,而非自殺的謬聞,但沒親眼看到她,還是放心不下。

瞥了她隆起的腹部一眼,俞伊歉疚地低下頭。「對不起啦,我沒料到會這樣。」滿紅懷孕五個多月,要是真被嚇出萬一,她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姜滿紅嘆氣,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其實這也不能怪你,是我們會館的人太大驚小怪了。」

「嗯、咳。」一旁的褚君堂聽見,警告地輕咳了聲。他是怎麼教的?再怎麼用盡話術表達歉意,也絕對不能從他們口中說出對會館不利的決定性言詞,小姜居然還把錯攬到自家人身上?

姜滿紅會意,悄悄翻了翻眼。這基本道理她當然懂,但俞伊不是外人,她不想把公關的手腕用在她身上。

「昨天忙著處理取消婚宴的事,都還沒機會和你好好聊聊。」她走到俞伊身邊坐下。「你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礙於俞伊在場,褚君堂沒直接罵人。她們要閑話家常,等退了房要說到天荒地老都無所謂,沒必要挑現在!他好不容易說動了她,勾起她退房離開樂活的念頭,儘快把這個麻煩解決掉才是當務之急。

「小姜,俞小姐要辦理退房了,你陪她去辦一下手續。」褚君堂微笑開口,立刻把被帶走的話題扯了回來,十分高明。

「你願意回家了?」姜滿紅驚喜低喊。「這樣也好,不然我們都很擔心,就怕你自己一個人住在房間里出了什麼事,像今天早上這樣,把大家都嚇壞了。」

「可、可是,我根本沒那個意思啊,是大嬸自己想歪了!」俞伊窘惱抗議,仍不放棄地解釋著。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她會自殺?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到她努力的堅強?她只是想當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有那麼難嗎?

「我知道。」姜滿紅用溫柔的微笑看她,拉她站起。「沒關係,我們去辦退房手續吧!」

俞伊定住腳步,小臉懊惱脹紅。滿紅根本不知道!

滿紅溫柔安撫的表情就像是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小鬼!她好氣哦!為什麼大家都要把她想得那麼消極?!

「褚經理,像我這種單身投宿的客人很多,對吧?」她急忙尋求支援。還是褚經理懂得她的想法,不會對她小心翼翼,而是真心想幫她。

「當然,」但取消婚宴還執意住在飯店裡的,就不多見了。褚君堂勾揚了笑。「他們都想太多了。來吧,還是由我來為你服務。」快辦好退房,省得她又改變主意。

那抹笑,好假。

嗅出那隱於體貼神情下的詭譎,俞伊擰眉,開始覺得不對。仔細回想,他從剛剛就一直暗示著要她退房,如果不是心裡有鬼,根本沒必要這麼緊迫盯人。

「你也覺得我是因為想不開才會住在樂活?」她杏眸微眯,想從那張無害的笑臉看出一些端倪。

「怎麼會呢?我對俞小姐的樂觀開朗很有信心呢!」公關嘛,把場面話說得漂亮可是基本功。只是,一早就被嚇出一身冷汗的他已沒啥耐性,一絲不受控制的怒火躍上眸心。

他管她想不想得開!他只希望相同的鳥籠事件別再來第二次,更不可能讓她有機會把烏龍變成真實的社會新聞,退房是釜底抽薪的最佳方式。

她的舉動明明就詭異得讓人提心弔膽,會造成誤會也是情有可原。偏偏她不認錯也就算了,還執意要什麼評價?要不是念在她是客人的分上,他早就開罵了。

或許是被劈腿的教訓讓她學會懷疑,也或許是受到打擊的傷痛讓她變得敏感纖細,平時鈍得可以的俞伊此時卻突然開竅,那抹一閃而過的詭異情緒沒逃過她的眼。

原來他提供的那些幫助全是有目的!怎麼有人那麼虛偽?她還以為他是真的為她好,結果他卻算計著要把她踢出樂活,她差點被騙了,可惡!

俞伊火冒三丈,傲氣油然而生。

「既然如此,再好不過了。」她仰起小臉,發出宣言。「我要繼續住下來。」

貴又怎樣?她付得起,她才不要帶著被誤解的形象狼狽離開!

她說什麼?褚君堂挑眉,臉上的笑因繃緊的下顎變得有些僵凝。

「我剛不是分析過了?若以相同的費用跟團,可以到國外住五星級飯店,還有得玩,這樣錢不是花得更有意義嗎?」他用所剩無幾的耐性溫和說道。

「沒關係,我不在乎。」俞伊站起。「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吃早餐了。」住房附加的自助式早餐,她不想錯過。

「請留步。」褚君堂起身,長臂一伸,擋住她的去路。「可能我說得太含蓄了,俞小姐沒會意過來。」

俞伊抬頭看他,雖然他唇畔仍蘊著笑,俊逸的表情依然,卻有種說不出的懾迫感。她心一凜,隨即挺直了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什麼意思?」顧客至上,諒他不敢直接把她丟出樂活。

這麼嗆?要是這氣魄拿去用在她未婚夫身上,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了。褚君堂心裡嗤哼,沒讓情緒顯露。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一直躲在虛幻的世界里,永遠也改變不了現況,還造成別人的擔慮及麻煩,何必呢?回歸正常生活、面對現實,才是你該做的。」他一正神色,不疾不徐地說道。

「公關的工作,就是要負責危機處理,未雨綢繆也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別怪我們現實,請回吧,以後如果有機會,樂活會很樂意再為您服務。」

儘管說得漂亮,其中的語意卻是再清楚不過的逐客令!俞伊用力握拳,覺得好委屈。

她做錯了什麼?婚禮取消、被誤會自殺,她一直是受害者,更無意造成這樣混亂的狀況,為什麼要把錯都推到她頭上?憑什麼她要被他們狹隘的眼界局限?她要做給他們看,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俞伊深吸口氣,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水眸盈滿燦然的堅定光芒。

「第一,我不虛幻,第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一根根伸出手指頭數,筆直迎視他的目光。「第三,不用未雨綢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在杞人憂天!」

褚君堂先是頓了下,而後眸中閃過一抹色澤,淡淡地揚起了笑,積蘊已久的不耐與怒火已達到極限。

一旁的姜滿紅見了,臉色大變,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如果人話俞小姐聽不懂,請告訴我要用什麼語言跟你溝通。」既然她冥頑不靈,也別怪他講話不客氣了。「沒錯,我怕死了你會在我的飯店裡自殺,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無所謂,別把我們辛苦經營的心血結晶一起拖下去陪葬。」

俞伊眨著眼,不可置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聽錯了吧?褚經理明明笑得很溫文爾雅啊,那些尖酸刻薄的話是別人說的吧?她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辦公室里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再沒有別人。

「經理,俞伊好歹、好歹也是客人,別這樣……」姜滿紅囁嚅,試著攔阻。

什麼叫雙面人,經理絕對是當之無愧。擁有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俊俏皮相,在外人面前,沉穩有禮還帶笑的神態迷倒多少客戶和記者;若對象換成同事這類的熟人,他的笑顏依然不減,但只要他看不順眼的,一開口,罵人不帶髒字的譏誚足以將人千刀萬削!俞伊跟每日被經理以言語摧殘的他們哪能相提並論?瞧,都嚇傻了!

褚君堂聞言低笑。「客人?連婚宴的違約金都還沒付,算什麼客人?為一個爛男人自暴自棄,傻到這樣,讓我不禁擔心起她的理財狀況了。」嗓音仍溫柔輕淡,更襯得出口的話語有多銳利直接。他瞥了俞伊一眼。「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好好享樂一番,欠下大筆金額后一走了之吧?」

俞伊倒抽一口氣,她真的想不到,他嘴巴竟然這麼壞!

當初詢問她對婚宴流程的意見時,不是很有禮貌嗎?剛剛說要為她介紹旅行社時,不是一臉體貼嗎?

假的,都是假的!他這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和之前斯文爾雅的形象根本判若兩人!

「我才沒那麼惡劣!」她氣到發抖。他之前和她有說有笑時,心裡都在想什麼?搞不好都在罵她笨!「多少錢你算出來,我馬上提現金給你!」

「非常好,我樂意之至。」褚君堂立刻抽出檔案夾,拿起計算機迅速按了起來。「昨晚的住宿費用就當做是我送你的慰問禮物,免費,等會兒到櫃檯結完帳后,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不、用!」俞伊冷硬回絕。她一點也不稀罕!「你都給我算進去,我還要預付一個禮拜的房錢,我不會走的!」

她沒見過這麼可惡的人,外表斯文迷人,骨子裡卻壞到不行。如果待下來會成為他心頭大患,那再好不過了,她要致力成為他的眼中釘,才不讓他稱心如意!

褚君堂唇畔勾笑,挑眉看她。「我剛剛應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的生意我們做不起,還是要我用火星文再說一次?」

又諷刺她聽不懂人話!俞伊氣炸了,逼近他面前,仰首回瞪他。「我也說得很清楚,我不離開!如果敢強迫我退房,我就到蘋果日報去投訴你們!」

「噗!」褚君堂忍俊不禁,大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回蕩整個辦公室里。

「你笑什麼?」俞伊不悅擰眉。

「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什麼人嗎?」他笑到喘氣,還頻頻擦拭飆出眼角的淚。「要投訴儘管去啊,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生活線的記者每個我都熟得很,沒人會想做你這條新聞。倒是自殺未遂的新聞還比較有可看性,社會新聞記者我不熟,你可以試試。」

都說她沒想過要自殺,幹麼一直提!「你……」俞伊氣得說不出話來,回頭看向姜滿紅,想要尋求站在同一陣線的夥伴。

姜滿紅回以無奈苦笑,小小聲地補充:「我們經理是女記者們眼中的白馬王子。」偏偏跑消費生活的記者里,女性佔了絕大部分,他的影響力無遠弗屆。

「建立關係人脈是我的工作,看得出我有多稱職了吧!」褚君堂靠著辦公桌沿,雙手輕撐桌面,長腿好整以暇地交疊著。「而你,只是個小小助理,快快銷假回去幫牧原兄吧,別在這裡浪費錢了。」

若做得到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前的他實在是一副相當賞心悅目的畫面。只可惜,俞伊現在被氣到只想把他臉上的笑容撕下來,根本無暇欣賞。

「小小助理也有你意想不到的影響力!」她扯動嘴角,回了他一個很不懷好意的獰笑。「你應該記得我們東凌和樂活的約只簽一年吧?要是我告訴特助說你落井下石的惡行,他對樂活的形象一定會大打折扣!」

她待的日商公司東凌汽車,是樂活去年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大客戶,她的上司——總裁特助簡牧原擁有續約與否的絕對影響權。

要攀關係誰不會?遇到壞蛋,她拚了!

褚君堂吹了聲口哨。想不到看似天真的她,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只是——他彎唇一笑。這種初級班的反擊他完全不放在眼裡。

「簡牧原有那麼容易被說動嗎?何況,我還有小姜這張王牌。」老婆和下屬,孰重孰輕,不用言明就夠清楚了吧!

「不只特助,只要我在公司里放出消息,要抹黑你們是很容易的!」她板起臉恫嚇,沒讓心虛顯露出來。她才沒那麼壞心眼,這些事她做不到,她只是想嚇唬他,罷了。

「你怎不把這些心力拿去對付你的未婚夫?」褚君堂雙手環胸,輕蔑睇她。糾纏不清的狀況,讓他有點被惹毛了。「要是你看緊一點,他有辦法偷吃嗎?有本事去跟他索賠啊,他敢劈腿就要付出代價,你自己一個人悶不吭聲躲在飯店裡有什麼用?還把怒氣發泄到我身上?」

俞伊臉色一白,沒有酒、沒有電影的掩飾,赤裸又直接的指責,讓刻在心上的痛變得如此清晰,他的話刺傷了她。

「我、我才不是……」她想罵回去,但一開口,眼眶就紅了,一直強抑的委屈和難過被整個揭開,就再也沒有足夠的意志掩埋回去。

她也不懂,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是她不夠好,所以劉明才會另尋慰藉?但如果她真的讓他覺得不滿意,他又為什麼要跟她結婚?這些疑問,一直盤旋心頭,啃蝕著她的自信,卻沒有解答。

俞伊用力咬唇,拚命眨著眼,不讓眼淚掉下。不要哭,為了一個劈腿的爛男人哭,不值得!

褚君堂一怔,那努力忍淚的逞強小臉,讓他心頭一窒,沉甸甸的,很不舒服。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渾蛋。

即使表現得再怎麼無所謂,沒人在取消婚禮的隔天,就能把一切淡忘,畢竟那是曾經有過的憧憬與期待。然而,她充滿生氣的反應,讓他忽略了她是那個被傷了心的人。

不想讓她住在樂活,不也是因為放心不下這一點?怕她強顏歡笑,擔心她鑽牛角尖,造成無法挽救的遺憾,所以他把話說得很重,希望能逼她回家,讓家人和朋友幫助她走出傷痛。

結果,矯枉過正,反而是他讓她露出這種惹人心憐的表情。

「俞伊……」姜滿紅走到她面前輕喚。「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談談?我和牧原都很擔心你。」

「沒事啦,擔心什麼?」俞伊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我只是被他氣到了而已。」點出罪魁禍首,她伸手朝他一指。

怎麼剛剛還泫然欲泣的,下一秒就攻擊性十足了?褚君堂有些哭笑不得。

也罷,如果激怒她可以讓她回復活力滿滿的神情,他不介意當壞人。不過,有關未婚夫這個地雷區,他不會再碰了。

「好,要住就住,隨你,有人要當冤大頭,我也樂意賺這筆錢。」斂下眼中帶著疼惜不舍的情緒,褚君堂唇角一彎,故意說得輕佻。「費用全部先給我預付繳清,我看你多有錢,能撐到什麼時候!」

敵人都這麼明顯挑釁了,她怎麼好意思悶不吭聲,熊熊怒火讓俞伊把難過心傷全都拋到腦後。好!既然他這麼現實,她很樂意浪費她的假期,來糾正他扭曲的想法。

就沖著他這句話,她跟他耗定了!

「你等著,可以撐很久。」俞伊丟還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至於你,褚經理,請多多留意樂活的品質,不然,我可能會常常跟你『反應』。」

這是在宣示她會不斷找他麻煩嗎?褚君堂懶懶噙笑。很好,他求之不得,這樣總比她一個人悶在房裡,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還讓人安心。

何況,有件事,她應該還不曉得,他好期待她得知此事時的神情吶——黑眸掠過一抹詭黠,他氣定神閑地接下戰帖。

再過兩天他就不在樂活了,看她滿滿的衝勁要找誰發泄去。

「歡迎之至,不過我相信,這種機會應該少之又少。」他手一揚。「俞小姐,請前往餐廳享用早餐吧,待會兒算好您要支付的明細,我會讓小姜將帳單送過去。」

「我等著。」覺得自己大獲全勝,俞伊抬高下頷,開心地走出公關部。

那得意洋洋神情,讓褚君堂不禁莞爾。真是的,這種勝利有什麼好驕傲的?憑著一股傲氣與衝動砸下大把銀子,事後一定會後悔。

等她出了公關部,門一關上,他淡淡開口——

「小姜,等一下你幫她安排到一般商務客房,用長期簽約的折扣算給她。」換房型可以省下不少錢,而且依然留在樂活,這樣的安排她應該會接受。「順便通知其他部門,她在樂活如果有其他消費,由公關部來簽。」

姜滿紅正想著要怎麼幫俞伊求情和爭取些福利。她的許可權有限,很多東西她沒辦法做主,沒想到,經理竟然主動開口。她還以為經理氣炸,真的要剝削俞伊,害她擔心死了,她該知道經理沒這麼狠心的。

「經理,你剛剛這麼跟她說不就得了?」那剛才是在吵什麼嘛,她不禁埋怨。俞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會變得那麼拗,九成九是因為和經理杠上。

「這就是當公關的苦啊!」褚君堂挑眉,俊傲的臉龐卻一點也看不出無奈的神情。「為了東凌這張合約,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卑躬屈膝,小姜,學著點。」

「是——」姜滿紅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笑出來。

要不是多年的相處,知道那隱於尖酸言詞下的真實心思,其實都是為了對方好,她也不會被他言語迫害還能在他手下待那麼久了。經理說的話雖然都很刺耳,但定心去想,就會發覺都隱藏著深意。若不是看得起對方,他還懶得罵呢!

「還笑?年菜的新聞稿寫好了沒?」褚君堂冷哼。「磨了你五年,文筆都沒長進,實在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姜滿紅悄悄吐舌。還不是他一退再退害的?說好聽點是要求完美,講難聽點是龜毛,他字字句句都挑剔到不行。算了,看在他幫忙俞伊的分上,不跟他吵了。「我今天會把新的版本給你。」

「我去拜訪客戶,回來時希望有幸能夠看到新聞稿。」他提起公事包,臨出門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有空的話,多陪俞伊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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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日陽將冬天的寒冷驅散了些,有陽光環繞的地方,又暖又舒服。

俞伊沿著樂活門前的迎賓車道緩步走上來,剛從外面回來的她不急著進去,反而走到一旁石椅坐下。

她不想馬上回房,也不想待在大廳——出門前的經驗嚇到了她。她只不過站在角落,想看看大廳里的裝潢,結果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居然接連有兩個客服人員來跟她打招呼,問她需不需要服務。

她知道,他們沒鎖定她,純粹是怕對客戶有所疏忽,但沒被人這麼熱情服務過,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害她趕緊落荒而逃。所以,即使外面很冷,她也不想進去。

這張石椅的視野很好,迎賓車道中間是個漂亮的噴水池,還有知名的摩天輪當背景,即使車來車往的,依然無損美麗的景色。

坐在暖陽下,俞伊看著眼前的美景,須臾,無聲地嘆了口氣——才短短几個小時,她就覺得好無聊。

獨自一個人,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房間里的旅遊簡介建議可以去北投泡溫泉、爬陽明山,但光想到自己孤零零地浸在溫泉里的畫面,她就提不起勁。

後來,她憶起摩天輪就在附近,底下還有百貨公司可以血拚,多符合她嚮往的貴婦生活啊!於是,她興緻高昂地出發了。

結果一到那兒,售票處前完全沒有人,又怕自己一個人搭摩天輪很奇怪,她鼓不起勇氣,只好撤退準備血拚,但繞了一圈,沒有特價的專櫃價格讓她買不下手,血拚當場變成散步,她默默地從五樓逛到一樓,又踱了回來。

都是今天那筆在樂活的支出嚇到她,雖然滿紅幫她換了最便宜的房型,還給她一堆折扣跟優惠,她的心還是很痛啊!存款還剩很多,她卻捨不得花了。

為什麼她的貴婦會當得這麼窩囊呢?她嘟著嘴,懊喪得很想大吼。

突然,一張帶著慵懶微笑的俊容,擋住了她的視線。

「俞小姐,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穿著深色毛呢大衣的褚君堂站在她面前,挑眉揚笑。

眉宇間帶著從容自信,那雙深邃的眼,輕眨兩下就可以電死人,而那薄薄的唇,總是帶著笑,像是什麼事都難不倒他。長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又高大挺拔,這種挑人穿的長大衣,都能穿得像電影明星,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雖然很不情願,但俞伊不得不承認,光看外表,他真的是個白馬王子。

「你現在當我是客人啦?」她輕哼。「那一套省省吧,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再做表面工夫了。」在見識過他真面目之後,她要是再被騙就是傻子。

「我只是想說,」褚君堂依然揚笑,不溫不火地開口。「找點事做吧!別像個門神杵在樂活門口,還擺著一張苦瓜臉,本來想上門的客人都被你嚇跑了,還會影響到其他客人的心情。」

她哪裡像苦瓜臉?俞伊氣結,用力扯動嘴角,笑給他看。「我剛回來,在這裡休息一下不行啊?」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褚君堂很好心地沒潑她冷水。「哦?你去了哪裡?」

「去看摩天輪。」俞伊不怎麼情願地回答,敗興而歸讓她對摩天輪的印象很不好。

看?褚君堂沒漏掉這個語病。

「你沒上去坐?」是對摩天輪不感興趣,還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

俞伊怔了下,小臉窘惱微紅。腦筋轉那麼快乾么?

「票太貴,不想上去。」不想在他面前剖析自己,她隨口搪塞,起身往會館裡頭走去。

是嗎?褚君堂無聲低笑,跟在她身後走進。「那你下午打算做什麼?」

他很煩耶!俞伊加快腳步,完全不想看他。「反正不會待在房裡酗酒就是了,你不用擔心。」昨天喝掉的酒,金額高到讓她咋舌,她充分體會到放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喲,懂得怎麼自我嘲解了啊?無視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他依然緩步跟在她後頭,腿長的他,跟得輕鬆自在。

「咦,你應該知道我們有推出樂活課程吧?」他低喊一聲,狀似突然憶起。「今天下午四點是瑜伽課,我們也有開心靈成長的課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查詢上課時間。」

「我、不、需、要。」他才需要心靈成長啦!俞伊翻眼,不過瑜伽課的消息倒是讓她很動心。可以做做運動,還可以打發時間,再好不過了。

「那就算了。」褚君堂聳肩,眼中蘊滿了笑。消息帶到,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察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俞伊回頭,看到他走向另一個方向,剛好有人喊住他,像是和他相熟的客戶,他停下腳步,溫和有禮地打著招呼,讓人如沐春風。

怎麼會有人落差那麼大啊?俞伊覺得很不可思議。算了,不管他,她還要去問關於瑜伽課的事呢!

運動有益身心啊!她開心揚笑,往櫃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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