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早,蔣君南被急促連續的門鈴聲吵醒。
他不悅擰眉,翻身正要蒙頭繼續睡,手臂傳來的空虛感讓他瞬間清醒。他迅速坐起,看到一旁空置的床位,俊容沉了下來。
人呢?
將吵人的門鈴聲置之不理,他下床四處找尋。
「放晴?」
甚至連閣樓都上去探過了,冷清的氣息傳達出家中只有他一人的事實,他臉上的冷怒更甚。
昨晚她還像只小貓躺在他懷中睡著,像是信賴著他,帶著幸福的笑容睡在他懷裡,結果該死的她居然逃掉?!
蔣君南握拳,微眯的俊眸滿布狂熾的怒焰。他怕,怕她又像上次一樣失蹤,不然她根本沒有必要趁他熟睡時溜走!
想到很有可能會這樣就失去她的消息,不斷上涌的擔慮讓他更加火大。
門鈴聲斷了,卻換成爭執聲間雜踹鐵門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他心情已經夠差了,是誰在這時候還上門找死?他不悅地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去,看到鐵門外站了人,最前面的矮胖男人擋去了所有的視線,他背對著,像在對後頭的人動粗。
這人是誰?看著那個頭上纏著紗布的男人,蔣君南擰眉,腦海中突然浮現她昨晚說過的事,心一驚,趕緊拉開落地窗,從陽台奔了出去。
「你放手!」林旺財扯不回自己的手,用腳踹著她。
「那個阿姨認錯人了,不是這裡。」即使被踹得失衡,李放晴仍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按門鈴。「以後我什麼話都聽,求求你們回去好不好……」
「嚇成這樣一定有鬼啦!」李美美幫著用指甲掐她。「快放開你姑丈!」
「死賤貨!你放不放……」林旺財火大,手一揚,肥短的手掌就要朝她落下,怎知突然後領一緊,整個人往後摔去。
預期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李放晴抬頭,迎上一雙交織擔慮及怒火的眸子,她一怔,淚水瞬間湧上了眼眶。
「要不要緊?」蔣君南彎身將她扶起,她顫抖冰冷的手讓他心疼不已。
「就是你!」林旺財撫著撞痛的肩,上前指著他的鼻頭大吼。「被我抓到了!」
「不是,我不認識他……」李放晴掙脫他的扶持,一心只想否認。
「你還死鴨子嘴硬?」林旺財氣炸,又想打她,才一揚起,就被人攫住。
「你再動手試看看。」加重手中力道,蔣君南表情鷺冷,不曾抑揚的平穩語調卻讓人冷汗直冒。
被他的氣勢震懾住,林旺財收手,撫著發疼的手腕,半晌說不出話來。
完了……她該怎麼辦……李放晴驚慌失措,急得腦海一片空白。輕輕地,有人執起她的手,她抬頭,被充滿柔情憐惜的眸光包圍。
「交給我好嗎?」她為了保護他,竟然寧可獨自面對這對惡霸夫妻。
知道再瞞不過了,李放晴輕靠他懷中,無助地哭了起來。
林旺財看見,嚇呆的心神回籠,才想起來這裡的目的。「喂,當我們是死人啊?卿卿我我的……」話還沒說完,蔣君南冷眼一掃,他立刻噤若寒蟬。
「進來再說。」蔣君南堅定地握住她的手,帶她走向屋內。
直到他別開了視線,林旺財才敢喘氣。
「你怎麼那麼沒用啊?」李美美氣憤地在他背後罵道。「被人瞪個幾眼就連屁也不敢放,這樣還想怎麼跟人家談遮羞費?」
「不然你多厲害?」林旺財惱羞成怒。「剛剛還不是一句話也沒說?」
「算了算了,進去啦,記得啊,該要的一毛都不能少。」李美美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兩人隨後走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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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格局裝潢,讓坐在沙發上的林旺財夫婦倆看得咋舌、想到他的身價,兩人對看一眼,竊笑了起來。
蔣君南坐到一旁,冷眼看著兩人貪婪的神色。他手臂隨興地置於椅背,不著痕迹地環住身旁的她,宣示著他的護衛。
「蔣先生,我早就想來拜訪你了,都是這死丫頭……」銳利的目光掃來,林旺財心一凜,立刻改了稱呼。「都是放晴不肯跟我說你的地址,要是早點說,也不會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蔣君南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沒得到任何反應,林旺財有點慌,試圖用較強勢的語氣來掌控全局。
「這麼說好了啦,我們夫婦辛辛苦苦把她養大,把她教得那麼能幹,一個人抵得過三個人用,本來是想找你談薪水,沒想到昨天她整晚沒回來,發生什麼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個女孩子成天在眼前晃,難免嘛,我也是男人,很清楚啦——」
他猥褻的言語讓蔣君南臉色愈漸沈怒,凌厲的視線幾要將他穿透。這禽獸,不僅用這些話羞辱她,竟還對他昨晚的暴行絕口不提!
「你頭上的傷怎麼來的?」他冷冷打斷他的話。
林旺財一驚,嘿嘿乾笑。「昨天喝醉摔倒,撞到茶几。」
「那為什麼放晴到我這裡的時候,衣服被撕裂,身上還有被施暴的痕迹?」他狠戾的眸光盯住他,手卻悄悄地握住她的,給予她支持。
李美美一驚,看向丈夫。
「說這什麼屁話?你有什麼證據?明明是自己吃干抹凈還想賴到我身上!」林旺財脹紅了臉,拍桌站起。「以為這樣就可以脫罪嗎?你別想啦!她才十六歲耶,知名編劇誘姦未成年少女,還用不著告你,這個新聞我賣給蘋果日報就賺翻了啦!」
十六歲?未成年少女?蔣君南一怔,感覺手中握著的手想要抽回,他反而握得更緊,望向她,想在她眼中找到答案,她卻別開眼。
他知道了,她騙了他……李放晴咬唇,此時的她無暇解釋,她只想打斷姑丈勒索的念頭。「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你不要隨便亂說!」她反駁,完全不敢看向他的反應。「明明是你昨天趁姑姑不在對我亂來,我才會跑到這裡!」
看著她激動為他辯解的表情,剎那間,蔣君南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她一直不肯讓他知道她的事,為什麼即使經歷了昨晚,她還是寧願勉強自己回到那個家,他總算明白了——
她的監護權還在他們手上,非親非故的他根本奪不走,她只能落在他們手上!
「你不要為了幫你男人說話就隨便誣賴啊!」為了掩飾心虛,林旺財罵得更大聲。「我又不是眼睛瞎了,怎麼可能會對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孩起色心?」
「是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誣賴你姑丈?」李美美也跟著附和。
「是真的!」李放晴急道,拉下領口,露出被勒傷的痕迹。「這是姑丈弄的。」
蔣君南想到她把這些壓力全承攬在自己身上,他的心就被狠狠絞擰。她才十六歲,就經歷了這一切!
「放晴,」他輕喚,伴隨溫暖的環抱將她攬進懷裡。「別讓他們看,不值得。」
「可是……」李放晴哽咽,心裡慌成一片。要是姑丈真把這個不實的消息散發出去,他的大好前程怎麼辦?會被她全毀了。
「不然去醫院檢查啊,看你的處女膜還在不在!」林旺財咬定他們早已發生關係,加上昨晚並未得手,有恃無恐。「就不信孤男寡女獨處一晚,會什麼事都沒發生,騙肖!」
「放晴,到視聽室去,戴上耳機,把沒看完的連續劇看完。」對那些話置若罔聞,蔣君南對她輕道,專註溫柔的視線,彷彿屋內只有他和她。「別出來,答應我。」他不想再讓那些粗鄙的話傷害了她。
她怎麼可能丟下他?李放晴搖頭,急得眼淚不斷落下。
「相信我。」給她一個堅定的微笑,蔣君南輕托她的腰,要她前進。「你在,我沒辦法專心。」
李放晴慌亂地看向他,他雖然微笑,眼中卻寫著不容動搖的堅持,她無法,只好強迫自己走向視聽室。
蔣君南目送她走進去,門一關闔,臉上的溫柔瞬間斂去,他轉頭,望向林旺財夫婦,俊傲的臉龐連一絲殘存的溫和也無,只有殺肅冷狠的氣息強烈勃發。
「現在,該是我們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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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幕上的光影投射臉上,李放晴環抱雙膝,劇情演了什麼,她完全沒有看進去.
她以為來得及阻止的,結果才一回到家,姑丈就一口咬定她和他上床,拿著問到的地址強硬把她拖到這裡。
怎麼辦?她不僅害他被姑丈他們纏上,還害他和誘姦未成年少女這項罪名扯上關係……她將臉埋在膝上,皎唇無聲哭泣。
當蔣君南點亮燈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她低埋著頭,全身不住顫抖。
他走到她身旁,拿起遙控將影片切掉。執起她的手,她身上還穿著他的衣服,襯著盈淚無助的大眼,讓人只想將她擁進懷中呵護。
她被動地任他拉起,看到他帶著安撫的溫柔笑容,淚水奔得更急。
「我怕找不到工作,只能謊報年齡,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她泣不成聲,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歉意。
蔣君南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指腹不斷地將她的眼淚輕輕抹去。
「我們出去。」在她哭泣漸歇,他才開口,瀟洒俊傲的笑容像是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李放晴愣住,抬頭看他。
見她總算停住哭泣,蔣君南低笑,握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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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曉得,那一天,他和他們說了什麼。
像那一天稍早的爭執全是假的,他絕口不提,開車出門,居然帶她到了台北。
他為她介紹,聞名的一○一大樓,繁華的信義區,熱鬧的東區,帶著她吃了好多東西,買了好多東西,她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看得目不暇給,被他引走所有心思。
等回到家,才洗完澡,她就累得癱在他懷裡睡著了,完全沒有機會問及她的事。
接下來幾天,他安排了滿滿的行程,到處遊玩,甚至還帶她去探紀華的班,每天都是那麼充實、快樂,讓她幾乎忘了他們的存在。
姑丈他們沒再出現過,這樣的平靜,是他用多少代價換來的?疑問不停在腦海里打轉,可是只要她一問,他就轉移話題,什麼都套不出來。
他的態度,也有些變了。溫柔依然,保護依然,但之前會偷襲她的親密舉動不見了,現在,抱著她入睡已是最大尺度。
他是不是因為嫌棄她年齡太小,所以不肯碰她?還是怕被姑丈他們抓到把柄,所以要保持距離?她不是想引誘他犯罪,只是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沒提,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讓她不安又惶然。
「放晴?」他的呼喚將她遊離的心神拉回。
坐在陽台的李放晴回頭,看到他拿著車鑰匙朝她招手。
「要出去嗎?」她問。
「嗯,走吧。」他伸出手,如同這幾天一樣,對她的詢問,一律回以微笑,只有在抵達目的地時,驚喜才會揭曉。
她將手置上他的,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去哪裡她都無所謂。
開車出門,抵達目的地,看到眼前的建築物,李放晴有些怔愕。他們為什麼要來法院?
她轉頭看向他,水眸透著困惑。
「跟我來。」他沒回答,牽著她的手,走進法院。
在受理櫃檯前,她看到最不想看到的兩個人——林旺財夫婦居然在那裡!
難道他們對他提出告訴了嗎?她定住腳步,小臉完全驚白,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往前進。「不,你什麼都沒做,他們怎麼能告你?」
蔣君南微微一笑,執起她的手,用另一隻手覆上。「他們來,是為了要參加公證結婚的儀式,你未成年,法定代理人必須出席。」
他的手鬆開,她的無名指上頓時多了個素雅大方的戒指。看著那個閃耀光輝的指環,李放晴腦海一片空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只能傻傻地,讓他牽著走,直到整個儀式完成,她還無法回神。
拿回證件及結婚證書,蔣君南將東西交給她。「你的長假在今天結束了。」
看到彼此的名字印在證書上頭,李放晴不禁紅了眼眶。這代表他們再也不是她的監護人了,她自由了,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地獄了!
「蔣先生,那個你答應的……」林旺財拿著一個信封過來,陪笑道。
蔣君南將她擋在身後,接過抽出信封里的紙。那是一張合約書,註明從今以後他們不得將任何有關她的事泄漏出去,包括他們結婚一事。
他拿起手機,按了幾個號碼。須臾,他掛掉電話。「錢已經轉過去了,你可以去查戶頭。」
林旺財使了個眼色,李美美趕緊往最近的提款機跑去。
「你給他們錢?」李放晴自后捉住他的衣角。難怪他們肯來參加公證結婚……
「蔣先生對你可好了,四百萬給得毫不手軟……」拿了錢的林旺財一反之前的兇惡嘴臉,還會幫忙說話。
「光是你這句話,我可以向你求償十倍的賠償金。」蔣君南打斷他的話,嚴峻的表情完全不留任何餘地。「以後別再讓我從你們口中聽到任何關於她的事。」
他知道給他們錢是在姑息養奸,但他只能用此下策。
如果此事只牽扯到他,他絕對會用盡所有的方式,把那對夫妻告進牢里!然而,這件事卻不是只與他有關,加上他的身分和她的年齡,只要消息一傳開,經過新聞媒體的渲染,將會對她造成極大的傷害。
因此,即使擁有絕對的勝算,他還是只能選擇用錢打發他們,四百萬換取她未來的平穩幸福,值得了。
林旺財訕訕地摸摸鼻子,見妻子開心地朝他招手,知道錢已入袋。「她的證件也都給你了,以後別再找我要。」丟下話,林旺財轉頭離開。
望著那矮胖的背影,李放晴心裡盈滿複雜的情緒。她既為自己的自由高興,又對他感到歉疚,為了她,他居然花了四百萬……
看到她的表情,蔣君南擰眉。他應該要在那張合約加註不准他們在她面前開口講話的,瞧,被她知道這件事,不曉得要難過多久。何況,她還有件事,必須去面對……眼中有一抹不舍掠過,隨即被他斂得平靜無波。
「不要想,只花這些錢買到你的自由,很值得。」他用力攬住她的肩頭,帶她走出法院。
被他帶著走,看到手上的婚戒在陽光下閃耀,李放晴抬頭看他,喜悅直至此時才漫上心頭,她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我們真的結婚了嗎?」她屏著氣問,好怕這只是一場夢幻。
蔣君南笑了,他掩飾得很好,沒讓她發現他的笑中帶著些許的苦澀。
「是的,我們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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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李放晴一直定不下心,不敢正面看他。只要想到今晚即將發生的事,她的臉就忍不住發燙。
這幾天他為了這些事煩心,而她不但沒幫上忙,還自己胡思亂想,若是嫌她年紀小,怎麼可能會娶她?
她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喜悅讓嘴角不斷上揚。
蔣君南走到客廳,看到她幸福揚笑的模樣,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察覺到他的接近,李放晴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低下頭,像個嬌蓋的新嫁娘,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坐到她對面,置於膝上的雙手交握,斟酌著該怎麼開口。
「……放晴,看著我。」
她咬唇,必須鼓起所有勇氣,才能抬頭看他。他交握的雙手抵在下顎,臉上不見笑容,反而透著些許凝重,李放晴微怔,上揚的笑僵在唇邊。
突然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想了很多方式,只有結婚,可以讓你脫離他們。」深吸口氣,他緩緩開口。「對不起,完全沒有徵詢你的意見。」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跟她結婚的嗎?她無助地絞扭手指,覺得指尖開始變得冰冷。
「雖然林旺財簽了合約,但我不信任他們,為了保險起見,我必須把你送出國。」她受傷的神情讓他幾乎無法迎視,他必須強逼自己,才能夠不去逃避她的目光。「別在意那張結婚證書,那只是一個手段,你要是遇到喜歡的人,隨時都可以通知我辦離婚。」
為什麼?為什麼他說的,她一個字都聽不懂?為什麼她還會遇到其他喜歡的人?她愛的人只有他啊……李放晴慘白著臉,她想開口,她想問,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下禮拜,會有人帶你出發去加拿大,那裡有我的朋友,他們會照顧你,你可以在那裡學到很多,看到不同的世界。」
「你……不喜歡我了?」她好不容易才有辦法開口。
她純真的目光讓他無法說謊。「不是。」若可以,他寧願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這個決定就不會下得如此痛苦。
「還是因為我騙了你?我書讀得不夠,配不上你?我年紀和你差太多?」她不斷問,他不斷搖頭,她迷惑了,淚滑落臉頰。「為什麼要我喜歡別人?我喜歡你啊,我們結婚了,不是嗎?」
「你還年輕,你才十六歲,你甚至還沒看過世界。」她的質問,刺痛他的心。「你只是剛好遇上我,或許在你的人生中,還有更適合的人等著。」
「我不想看世界,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她咬唇,要自己給他一個微笑。她不能哭,她必須把快樂帶給他,才能留在他身邊。「好嗎?我只想留在這裡,不會再有別人出現了。」
她那抹笑,撕扯著他的心。努力告誡自己保持冷硬的心牆崩毀,他倏地伸手將她拉入懷裡,吻上她的唇,將她的氣息全數吞噬。
這些天他有多克制,她知道嗎?擁她在懷裡,卻必須保持距離是多難的一件事,她知道嗎?
發現他無法剋制地想要更多,蔣君南必須用盡所有理智強迫自己停止。察覺到他的收手,她環住他,不讓他離開。
「我愛你,別不要我……」她吻著他,縴手急切地解開他的襯衫。
幾乎被她的蠱惑融化,他咬牙,不斷地提醒自己,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制止她的挑逗.被他壓制無法動彈,李放晴掙扎,卻不知這樣的舉動對他反而是種更大的折磨。
「不要動,算我求你——」她再動下去,他真的會剋制不了地要了她。
他粗重的呼吸在耳畔迴響,李放晴鬆手,淚水奪眶而出,看著天花板,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明明是因為喜歡我才會吻我的,不是嗎?」她哽咽道。
蔣君南深深呼吸,再緩緩吐出,直到他有足夠的自制力面對她,他才撐坐起身。
「我愛你,我從來沒這樣愛過一個人。」他終於說出隱藏於心的實話。「所以,我不想自私地留住你。」
「我不懂……」
「記得我之前帶你去電視台的事嗎?」她那時的表情,一直烙在他的腦海里,直到這幾天他才想通她那時的心情。
他若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或許她會心甘情願地永遠被他關在這間小小屋子裡。但,她的人生呢?她必須這樣隱含不安,帶著矮他一截的自卑,這樣過完她的人生?她才十六歲,他怎能用自私的愛如此拘禁她?
李放晴咬唇,淚急速湧出。她記得,原來,他娶她只是為了救她脫離苦海。
「對不起,我配不上你……」她低下頭,泣不成聲。他已經夠委屈了,她剛剛居然還無理取鬧,她該知足了;:
「不是這樣的。」知道她誤會,他苦笑,伸手輕輕拂過她的頰際。「我從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好,我只是希望你有足夠的自信,否則你會愛得很不快樂。你成長以後,所見所知都會比現在還要多,會遇到更好的人,會去比較,會後悔,是我怯懦,我寧願你是一開始沒選擇我,而不是被我拘綁后,經過爭吵,才決定捨棄我。」
她按住他的手,不讓他收回。「我不會後悔,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自己會被成長的你所選擇。」指尖沾上她的淚,他放柔了語調。「答應我,給你自己一些時間和距離,你的長假才剛結束,去看看世界好嗎?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這幾天他一直陪著她,是給她的臨別禮物;:她低垂著頭,無聲哭泣。她不知道,二十一歲和十六歲的差距有這麼大,為什麼他願意和二十一歲的她共譜未來,十六歲的她,卻必須離開?不過是五歲而已,卻成了台灣和加拿大那麼難以跨越的距離……
如果,這樣才是大人們的愛情,她要到何時才會懂?是不是她太年輕,所以不懂他的苦心,只會任性地吵著要留在他身邊?她不知該怨他的成熟自製,還是該怨自己的稚氣了……
她抹去淚水,吸著鼻子,要自己別再哭泣。「你會等我?如果我回來,不會趕我走?」
她的讓步,讓他高興,也讓他心痛。他可以想見,到了新環境、新生活,有太多事情會佔據她的思想,他將逐漸被淡化,甜美如她,將會被同年齡的男孩子追求,時間一久,他將不復存在。
他知道他這麼做,等於是將她拱手讓人,但他只能如此,他不想自私地將她留在身邊,拘禁了她的一生一世。
「如果一年就跑回來,我當然會趕你走。」他調侃道,而後揚起唇角。「我會等你,別問我要多久,你會知道時間的。」
李放晴深吸口氣,揚起開朗的笑容。雖然眼圈兒泛紅,帶著鼻音,但那抹笑,就像放晴的天空那般清澈。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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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的這一天,紀華哭到不行。
「Mandy會教你用SKYPE,記得打網路電話給我,知道嗎?」斯文的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彷彿送走女兒的父親。
「嗯。」李放晴微笑,遞上面紙。「紀大哥,別哭了,還有網路視訊呢,看得到我的。」
「你還安慰我,哇~~」想到她要去那麼遠,紀華放聲大哭。阿南把事情都跟他說了,但他實在不懂,為什麼他捨得把她送走?「死阿南在搞什麼啊?把你丟那麼遠,連到機場來送個行也不肯……」
李放晴臉上的笑容微微沉澱,她深吸口氣,挺直背脊,又是光采明亮的笑靨。
「他對我說過再見了。」
昨天,載她到台北和Mandy會合,在車上,他沉默且久。他沒吻她,沒牽她的手,也沒將她抱進懷裡,像兩人中間隔著無形的牆。
最後,他開了中控鎖,輕輕說了句再見。
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他很難過,很不舍,她都知道。
她擁有的,才不是一個小小的送行可以比擬的,她有著他給的滿滿回憶,陪著她度過沒他在身邊的這些日子!
「該走了。」Mandy提醒他們。
「嗯。紀大哥,幫我照顧阿南。」李放晴拉住他的手,叮嚀他。
「我會的,你放心。」紀華抹去眼淚。「要保持聯絡哦!」
「再見。」她撫著手上的婚戒,帶著堅定的笑容,走向她的新生活。
望著她的背影,紀華忍不住又狂哭。她還那麼小啊,就得離鄉背井。
「拿去。」一包面紙遞到他面前。
「謝謝……」紀華接過,抽了一疊猛擦,突然覺得這聲音耳熟,一抬頭,氣得哇哇大叫。「死阿南,你明明有來!為什麼剛剛不出來?人都走了啦!」
蔣君南不理他,只是筆直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他不敢出現,怕自私會戰勝理智,要她別走的話會脫口而出。所以,他只能遠遠地,把她的笑容深深地刻進心裡。
沒她在身邊,他的天空還會放晴嗎?他輕吁口氣,淡淡一笑。
無所謂,只要她的天空永遠放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