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嚴羽慢吞吞地打開門,很不自在地拉拉上衣裙子,這不是她習慣的褲裝,而是性感的白色削肩上衣搭配著浪漫的及膝魚尾裙擺,顏色也太鮮艷,她只覺渾身彆扭。
「快打開門啊,只開一條縫怎麼出來?」他頻頻從門縫中探頭。
「這衣服……」她終於打開門,卻皺著一張臉。
「好看!」他幫她接話,眼中儘是讚賞,一套衣服將原本嚴謹的她烘托得性感亮眼,這設計師衣服挑得真不錯。
「哪裡好看了……」她瞪他一眼,害羞又不敢表現出來。「別用你那些女朋友的標準看我,我走的可是知性路線。」
「性感的人要知性很難,知性的女人再加點性感,那就叫完美。」他自說自話,目光中儘是欣賞。
「不是有熱可可喝……」她受不了他那稱讚的眼神,感覺自己穿著衣服比沒穿還缺乏安全感。
「有,剛泡好的,我們到廚房喝。」
「喔……」她點點頭,跟著他搭電梯到二樓。
這個怪人,不帶客人到客廳,居然是進廚房。
不過,或許這就是他體貼的方式,坐在剛才一進門的豪華客廳,她肯定不自在,廚房裡,反而有種像家人朋友的感覺。
姜少成給予的溫暖,撫慰了她的悲傷,其實,他可以不必這麼做的,畢竟她只是他的秘書,何況平常還對他很兇。
「喏,你的熱可可。」他遞給她一個彩繪馬克杯。
「謝謝……」嚴羽雙手捧了過來,輕啜一口,熱氣薰蒙了她的眼,心中的感動與感謝,不知如何表達,如果沒有他,此時,她可能早已哭得肝腸寸斷。
「好喝嗎?」姜少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嗯……好好喝……」她不可思議地又啜了一口。「好特別的口感,又香又濃,這是什麼牌子的?」
「秘密。」他笑了笑。「我在維也納跟一位咖啡師傅學的特調熱巧克力,喜歡的話,來我家我就泡給你喝。」
「那以後我天天來。」她開玩笑道。熱可可流經腸胃,更暖了她的心,原來,可口的食物竟能瞬間改變人的心情。
「你想住下來也行。」他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也愣住了。
他名下有好幾間房子,唯獨這裡不曾讓交往的女友來過,此時,他卻真的希望她住下來……他會不會太衝動了?
「呵……」嚴羽沒當真,但還是謝謝他。「我只是失戀,還沒慘到無家可歸。」
「你沒有失戀,你是獲得一次認識更好的男人的機會,應該慶祝。」
「這麼說也對……」她吸了口氣,還是有個東西梗在胸口,這打擊來得太無預警,她只是努力地不去回想那個畫面。
不過,姜少成總是陽光、總是正面的想法,很能鼓勵人心,曾幾何時,她竟變得如此信賴他,連這麼慘敗的一面都不怕被他取笑。
被人當場看見自己遭男友劈腿,她應該感到難堪,但是,在姜少成身邊她卻沒有疑慮,或許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了解他看起來雖然一副漫不經心的粗線條樣子,卻有一顆再體貼不過的心。
見她眼神一黯,知道她又想起那個人,姜少成抬起手輕輕地揉著她的發。
「不管發生什麼事,別硬撐,我會保護你的。」
聽見他說的話,嚴羽的鼻子酸得發疼,眼眶倏地轉紅。
這句話,命中了她心深處鮮少顯露的脆弱。只有他,看見的不是她的堅強與韌性,看見的不是她的嚴肅與一板一眼,他讓她記得,自己只是一個女人,可以軟弱,可以無助。
「謝謝……」她忍不住哭了。
她何其幸運,能遇上姜少成這個體貼的老闆。
這時的她,忘了兩人初見面時,差點引爆火花的惡劣印象,只記得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那些哭笑不得卻充實的每一天。
「別哭……」他將她擁進懷裡,輕嘆一聲。
如果可以,他好想告訴她自己的感情,告訴她有個人會好好珍惜你,但是,他擔心這個時機不對,會搞砸,會令她心生抗拒……
嚴羽沒想到姜少成會突然抱住她,一種不該有的情愫自心中洶湧而出,令她一陣錯愕。
「總經理……」她微微掙扎,覺得這樣不好,她現在太失意,才會出現這種錯亂的感覺,這對他太不公平。
「我……不行嗎?」他還是忍不住,說了。
「總經理……」她用力推開他。「對、對不起……我要回家了。」
姜少成想追過去,但是,她嘴邊那一聲聲「總經理」澆熄了他的希望,在她的心裡,他連朋友都不是,就只當他是「總經理」嗎?
嚴羽不敢去思索剛才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急忙奔離廚房,回客房拿了皮包就匆匆離開。
這一天,太混亂了……
嚴羽搭計程車回到家,衝進門內便滑坐在地反上,她很彷徨、很驚恐。
慌亂的不是姜少成突如其來的告白,而是她心中一瞬間湧上的強烈情感。
她才剛剛被男友拋棄,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對另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她不敢面對一路上隱隱在胸口躍動著的乍喜……
想到自己可能對姜少成也懷有好感,想到自己潛意識裡可能慶幸著發現男友隱瞞的私情,她便無法原諒自己,這是多麼可怕、多麼不知羞恥的事吶!
她拿起手機,撥電話給戴仁豪,或許她該確認那是不是一場誤會,或許她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她不允許自己是個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女人。
鈴聲響了幾聲突然間斷了,再撥,已經轉為語音信箱。
不死心的她又傳了幾通簡訊,發送完成後,她緊盯著手機,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上頭,暗自祈禱它快點響起。
戴仁豪並沒有回電話,她看得眼睛都疼了,腿都麻了,勉強拖著一跛一跛的腳讓自己躺到床上,繼續等待。
然而,發出去的訊息猶如沉人海底,無聲無息。
她茫然地靠在枕頭上,口中喃喃地念著戴仁豪的名字,就是不讓自己想起姜少成。
直到凌晨一點多,嚴羽終於收到一通簡訊,是戴仁豪發的。
篙訊中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對不起。
她連忙撥電話過去,依舊是冰冷的語音。
沒想到他竟然連當面告訴她的勇氣都沒有,嚴羽看著熒幕上的字,笑了,笑著流淚。
她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才終於了解一件事,原來人的心是那麼難懂。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擁有「讀心術」這樣的特異功能,如此一來,她就不會再傻傻地相信別人、傻傻地等待、傻傻地連君子與小人都分不清楚。
她氣憤、痛苦,無法掙脫那種信心崩潰的恐懼感,對自己、對未來充滿了疑惑,她更卑屈地想,姜少成給予她的溫暖其實是出自於憐憫。
像她這樣沒有女人味,只知工作不解風情,被交往多年的男友拋棄的女人,連自己都開始厭惡起自己,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一直到天亮,她仍無法合眼,身體、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點,縮在雙人床上,幾度想起身梳洗上班去,卻渾身無力,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熱烘烘的。
床頭的鬧鐘滴答滴答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只是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算了……今天請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