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杏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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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的夜晚並不寧靜,始終處於一種隱隱的喧鬧氛圍里。猶如潮汐涌落時的聲響,忽而「唰唰」地破空奔涌而來,忽而無聲無息地悄然隱退,悉數散進綿延不絕的山脈峰嶺里。連同明晃晃的月光,一如四處流淌的清澈澗水,泛著清涼涼的溫度,充盈在每一處它所能達到的空間。
月光悄無聲息地漫進山窪田腳,漫進村頭院落,漫進窗欞門縫,肆無忌憚地映亮了三間沒有任何隔牆的屋子,使通間的屋內明亮若晝。優柔的輝暈里似乎散發出「噝噝」的微響,與屋外如潮汐涌落般的聲音呼應著,唱和著。
趕了十多里的山路,再加上幾天來旅途中的輾轉勞頓,睏乏的茂生與京兒已經酣然睡熟了。木琴卻一絲兒睡意也沒有。她直挺挺地躺在用木棍和土坯臨時搭建起的床上,聽著屋外忽遠忽近的聲音,嗅著滿屋裡濃重的牲口糞便氣味兒,心裡空落落的。她不知毅然拋棄父母家人,跟隨茂生來到這個深藏大山腹地的陌生小山村,是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還是明智地選擇。
下午,經過漫長山路的艱辛跋涉,在自己漸漸支撐不住而感絕望,即將放聲大哭的時刻,在那個山澗邊,那個略顯平坦的草地上,是茂生及時地給自己注入了一種新的激情和活力。
木琴並不是一個對**十分貪戀的女人。在與茂生的幾年夫妻生活中,每每都是茂生的興趣高一些,主動一些,而她始終處在被動的位置上。一旦茂生的主動出擊激發了她體內蘊藏的激情,她的感受似乎又比茂生的感受還要深,還要濃。
幾個月來的家事紛擾和艱難地掂量選擇,讓她早已忘記了夫妻間還有法定的生理所必需的撫愛。她像一隻被重重獵網死死裹住的小獸,拚命地掙扎,無助地哀嚎。在終於橫下心腸撞開重重獵網一路隨夫北上的途中,她不能自控地一遍又一遍盤問著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對了,還是錯了。倆人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那點兒家業,被遠遠地拋在了南京。現在的自己已是兩手空空,像一個淪落街頭的乞丐。她什麼也沒有了,只有焦慮與苦悶相伴相隨。
正是在那個絕望無助的時候,茂生給予了她真實而狂熱地擁有。她突然明白,她還不到淪為乞丐的地步。她還有丈夫的愛撫,還有乖順的京兒和腹中快要面世的鮮活生命。更主要的是,她還有健康的身體,充滿活力的青春,有著對未來的憧憬與渴望。自小剛強的她在心裡重重地告誡自己,沒有過不去的溝坎兒,沒有走不通的路徑,相信自己,別趴下。
終於站在了杏花村的村口上時,她的美好願望即被眼前的現實擊得粉碎。她的決心再一次動搖了。
杏花村座落在一個山環里,四周是聳立的高山峻岭。漫山滿坡的杏花像一層厚厚的滾動著的錦簇雲團,罩滿了這片寬闊的山坳。
村中的院落錯落無序,散落在山坳的底部。每一戶的院落都是單門獨戶的,沒有山外村莊里山搭山牆挨牆的整齊和平坦。高處的房屋可能就建在低處人家的屋頂上,低處院落里的人需仰頭卡腰高腔兒,才能與上面的人家對話。而低處人家院落里的任何舉動,都會處於高處人家無意中的視野內。幸虧有茂密的杏樹瘋長在牆裡院外,堪堪遮蓋了點兒需要存放**的場所,像茅廁之類的地方。
初時入目的景象,讓木琴好生歡喜。隨之,又有眾多的鄉親聽說茂生一家回歸了,便一窩蜂兒地奔來,噓寒問暖,追長問短。問得最多的,也最敏感最切中要害的是,好好的城市工人不幹,幹嘛非要窩屈回山旮旯里來刨土坷垃尋飯吃呢。這種問題一時不好明說,而且也一時說不明白,就弄得茂生面紅耳赤狼狽不堪。吞吞吐吐了大半天,連他自己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凈冒虛汗了。
木琴也替茂生著急,想替他解圍。她與村人又都陌生得緊,插不進話去,就不時地輕聲呵斥著京兒不要到處撒歡瘋野。村鄰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木琴身上,直誇茂生有福氣,領回這麼俊的一個媳婦,臉白得賽過艷艷的杏花,還給生了這麼招人喜愛的娃崽兒,真是老祖墳上冒出了青氣,長出了蒿子。這一場輪番轟炸式地誇讚,讓木琴心裡惶惶的,又甜甜的,像喝下了幾口蜂蜜一樣。
茂生趕緊為自己解圍,向木琴一一介紹哪個是大伯小叔,哪個是大娘嬸侄兒,弄得木琴暈頭轉向,左右點頭問好,卻一個也沒能記清楚。
這時,過來一個漢子,催促著眾人快去上地幹活。他說道,有話回頭再嘮嘛,得趕緊把茂生家安頓下才是正事。
木琴記住了他的名字,叫酸杏,是村子里的支部書記,比茂生大一輩兒,應該叫他叔。
茂生爺當年創建的六間房屋仍在,只是被生產隊臨時充作了牛棚。破爛的院子里到處陳橫著料草、木棒及牛糞。院中的隔牆塌得僅剩半人高,且長著一叢一堆的野草。站在東院里,西院的景物一目了然。
東院里的三間房屋是存放牲口草料,兼做飼養員睡覺的地方。西院是圈養牲口的場所。酸杏的意思是,沒想到茂生會這麼突然地回來,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就暫且把東院的屋子收拾出來,先安下身。隨後,大隊趕緊調整,把院子如數讓出來。至於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先讓自己女人從家裡勻出一些過來,對付著使用。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也先從生產隊里借著,隨後從年底工分里扣除。這樣的安排,讓茂生感激涕零,也讓木琴無話可說。一家人便滿心歡喜地接受並照辦了。
屋內的牆壁在月光的映射下,顯得灰濛濛的。想是屋子建的年頭多了,四周的牆角裂出小拇指粗的裂痕。西邊的隔牆有點歪斜,牆角的裂痕似乎還要寬些。西屋裡隱隱傳來飼養員的鼾聲,均勻沉穩,與茂生響亮的呼嚕聲遙相呼應,一高一低,一長一短,一急一緩。
躺在這樣的環境里,特別是滿鼻充斥著牲口的氣味兒,木琴愈加感到陌生,繼而惶惶不安起來。一股莫名的委屈從心底驟然升起,向上強烈地撞去,又被自己狠狠地咽下,再撞上去,又被艱難地咽下。如此反覆地折騰了一會兒,木琴的眼淚終被慢慢地憋了出來,咽喉也隱隱地疼痛難受。
她用牙死死咬住枕巾,提醒自己千萬別哭出聲來,但還是有不連貫的「咕咕」響聲從口腔里冒出來。她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決定,後悔自己不顧父母死命阻攔就貿然地決定,最終給自己帶來了今天這樣尷尬的境遇。她想家了,是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欲生欲死般強烈的思家之情。
她想南京城裡自己的小窩兒,雖是終日有磕絆和吵鬧,那兒畢竟是自己熟悉和擁有的地方。她想父母,想兄弟小妹。長久地聚集在一起,總感到煩亂得很,每個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令自己不可忍耐。而今遠離了他們,竟有那麼多的優點和好處一下子從腦海深處翻湧出來。她甚至覺得,每個人平時難以忍受的缺點,現今兒竟統統變成了優點,而自己卻連享受一下這諸多缺點的機會都沒有了。
西屋破爛的門「吱呀」地響了幾下,有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路聲。緊接著,便傳來西院小便的響亮聲響。這聲響,在山村靜謐的夜晚顯得異常刺耳,是西屋的飼養員起小夜了。隨後,又有屋門的「吱呀」聲,不久便傳來隱隱的鼾聲。
這時,茂生也已醒來。他翻身下床,推門而去。小便后,又窸窸窣窣地爬上床,緊挨著木琴躺下。他發覺木琴的肩膀正輕微地抽搐著,便摟住她,悄聲問是咋的了。
木琴回一句,沒事,睡你的。
茂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把木琴的臉扭正,發現她的臉上沾滿了淚花,在月光里泛著晶亮的光澤。
茂生嚇了一大跳兒,急問道,咋兒的哩,是誰招惹你啦。
木琴把頭伏進茂生的懷裡,哽咽道,剛哭出來,心裡好受多了。
茂生明白了,是自己委屈了女人,讓女人難過傷心了。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女人的頭髮,撫摸著女人膩滑的脊背和豐滿的大腿。他只能用撫摸來安慰自己的女人,也藉此減輕內心裡對女人的愧疚。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來寬慰自己的女人。現在的境況,讓茂生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無能和失敗,是一種作為丈夫的無能和男人的失敗。
長時間地撫摸,慢慢驅趕了木琴內心的哀怨,代之以柔柔的溫情充盈在體內。身體開始燥熱起來,有一種無法按捺的衝動在體內穿梭著。呼吸漸漸急促,手也不由自主地遊走在丈夫的肌膚上。
茂生感覺到了這種無聲地召喚,也愈加認真地愛撫著自己的女人。他知道,除了自己還能給予女人這點最起碼的溫情外,其他的,什麼也給予不了。他的下體已經蘇醒,開始快速地脹大。女人柔軟的手掌托住累累的一堆時,下體已達到了脹大的極限。他忍住不舉動,仍是耐心地撫摸著女人的每一寸肌膚,並把撫摸的範圍集中到女人毛髮叢生的私處。那裡已是**橫流,潤濕了毛髮,潤濕了腿根兒,滋養著倆人日漸憔悴的心魂。他要用自己僅存的男人本能,給予受苦受難而又無力相助的女人以最大程度的慰籍。
在倆人感到快要窒息的時候,茂生爬到女人背後,把鼓脹得難受的命根兒戳入女人體內,隨之不能自控地抽送著。難言的歡愉淹沒了兩顆無助的魂魄,衝撞迴旋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倆人先後不由地發出了盪人心魄的呻吟聲。直到堅壩決堤,直到最後一片秋葉飄然落地,直到所有的能量乾淨徹底地注入到另一個體內,這種呻吟聲才慢慢遁去。
倆人輕飄飄地癱倒在床上,細細體味著尚未遠去的柔情。屋外漸遠漸近的潮汐聲重又漫漶過來,鑽入此時異常靈敏的耳朵里。這個時候。木琴驀然發覺,西屋均勻沉穩的鼾聲早已沒有了,只有輕微得難以辨識的床動聲響。良久,又傳來一聲輕輕地如釋重負的嘆聲。
木琴下意思地把丈夫向外推了推,兩眼快速地瞄了瞄西邊隔牆上的裂縫兒。那裡似乎藏有一雙偷窺的眼睛,在悄悄地注視著自己。她有些後悔,後悔剛才忘我的舉動和無提防的快意痴迷。
木琴想,明天什麼先都不幹,也要快點把屋內的牆壁全部泥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