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長在這樣家庭的我，應該學習他們走向正途才對，但偏偏我的個性從小就反骨，不喜歡照著常規行事，一向我行我素慣了。這樣的個性，甚至讓我最後建立起了火硯堂。那時候，和我一起創幫的就是赤霸，他的能力不錯。不僅具有領袖風範，即使碰到大事也能處變不驚，老實說，真要推舉他當幫主的話，也不會有人反對，但對於我創立幫派一事非常介懷的父親，經過多次家庭革命后，提出唯一妥協的條件，就是既然要創立幫派，就要當最大的那個。除非我成為幫主，否則就必須回去繼承他的事業，乖乖待在他身邊學習，我自私的為了不要失去自由，所以獨攬了幫中大權，並積極攏絡火硯堂的核心成員，讓他們推崇我成為幫主，也導致和赤霸結下了心結。後來，我們認識了一個女人……」

「不要告訴我。你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爭風吃醋、倒戈相向！」黑日巽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眸，依照火煜珩的個性及行事作風，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任何背叛兄弟的事。

「她叫妍貞，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但卻有安定人心的能力，看著她，總能讓我們在爭強鬥狠的世界里，找到片刻的寧靜。」

「讓我猜猜。她。愛上了你？」

「不，她愛的是赤霸，就連最終……也是為了赤霸而死，只是赤霸並不知情，而妍貞終究還是有自私的一面。」

「她怎麼了？」

「赤霸很愛她，但是他表達愛的方式太粗糙，每次和妍貞相處總是不歡而散。而在赤霸眼裡。看我和妍貞聊天就顯得心平氣和、快樂許多，所以起了忌妒之心，對我的心結也更深了。」

「後來呢？」

「有一次，幫派械鬥，敵對的首領朝著我開槍，赤霸眼睜睜的看著妍貞擋在我身前為我擋下了那一槍……」

「那槍其實是……」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

「沒錯，但他誤會了。後來，械鬥的地點起了大爆炸，我拖著赤霸要逃命，但他卻堅持要帶走妍貞的屍體，在拉扯間遭到爆破氣流波及，玻璃硬生生的劃破赤霸的臉，讓他失去了左眼，留下了一道十公分長的疤痕。那天之後，他離開了，自立幫派「赤」，從此和火硯堂勢不兩立。」

「為什麼不和他說清楚？」

「我答應妍貞了。」

「這就是那女人自私的地方。」

「如果讓赤霸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肯定無法承受，甚至會以死謝罪，所以我選擇讓他恨我，這樣反而容易多了，我不會殺了他的，至少我已經答應過妍貞，不會那麼做。」

「這就是多年來，無論「赤」如何挑釁，你都不動聲色的原因嗎？」

「這幾年和「赤」多次交鋒，失去了不少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但我仍必須遵守我的承諾，至少在我還是火硯堂幫主的時候，我不能殺他。」因為這是妍貞死前，唯一惦念的遺願。

「為了愛，才堅守著這個承諾嗎？」黑毓問。

「不，是因為虧欠。」他始終覺得是自己當初太自私，利用那樣卑鄙的手段，霸佔幫主之位，沒有給赤霸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黑日巽沉眸。「如果你就這麼去找他。他是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

「我很清楚他的個性，就算要死，他也會拖一個人陪葬。」火煜珩想了想道：「這件事原本不該牽扯到黑岳門的，你們放心吧，我會讓靜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你想怎麼做？」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啊……」

結束視訊后，大廳內陷入一陣窒人般的寂靜。

半晌后。黑毓率先發難：「早知道當初就該反對你們這樣做，你也就算了，連老頭子都這麼不經思考，跟著一起瘋！什麼結盟，什麼聯姻！現在呢？如果當初沒那樣做，現在靜也不會成了代罪羔羊，身陷險境，要湊合他們，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秋甄雖然心裡很為靜擔心，但沒能力幫忙提供好主意，只能在一旁勸和：「好了毓，日巽一定也很擔心靜的。別在這個時候起爭執了。」

默默承受黑毓所有的怒氣沒有反駁，黑日巽嚴肅且陰鷙的開口：「我會派人暗中支援他們的，如果赤霸敢傷了靜一絲一毫，那就不只是他們之間的事了，我會要他們全部償命。」

另一頭，火煜珩切斷辦公室內的螢幕，回身對冷霽華道：「準備一下吧，我要到「赤」一趟。」

「你要一個人去嗎？」冷霽華擋在他面前。

「不然呢？」火煜珩淡淡挑眉。

「你去了，會沒命的。」身為他的部下，他不能就這樣讓他去送死。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死呢？」

「你明明心裡有數。」這一趟去，凶多吉少，難道他會不知道嗎？剛剛在和黑日巽視訊時也說了。

嘆口氣，火煜珩輕描淡寫地道：「總不能讓靜成為我的替死鬼吧。」

「是因為愛她才這麼做的嗎？」愛到連自己的性命安危都可以不顧！

「拜託，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因為愛她。所以才什麼辦法也不試，就直接選擇自投羅網？」深怕一試就會讓黑靜陷入危險之中！

「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嗎？」莫名地，一股怒意油然而生，火煜珩沉聲道：「她從頭到尾愛的都是你，我不管你們之間是因為什麼原因而這樣互相折磨，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發生了，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在現在這種時候跟我討論這樣的問題，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靜的安危嗎？」

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的心，每分每秒，都在為她的安危而受盡凌遲，他絕對不會饒過那些傷害她的人，但依現在的情況，唯有冷靜，才能順利的救出她。

「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身為他的部下，他不能讓幫主陷入危難。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作壁上觀，當作沒我的事情一樣，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你們去處理就好嗎？還是你認為，我有其他的選擇，比如說找替身之類的，去幫我擋幾刀？」

「我記得聽你說過，當初黑玉瓊救出花珞珞的方法……」

「你--」

「這個方法，可以吧？」

「你不是恨她嗎？」

冷霽華的回答，是一記很深很深的眼神，而在那眼神之中，寫滿了太多、太多……

「你是因為愛她，才這麼做的嗎？」最後，火煜珩問。

「對不起。這是身為部下的我，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因為不能背叛幫主，所以不能說愛她；因為不能讓幫主陷入危險，卻又深怕若是遲了會對靜更加不利，所以只能這樣犧牲自己嗎？

良久后，火煜珩近乎呢喃般低語：「我不懂，是什麼讓你們變成這樣的？」

冷霽華斂下眸，想起那一句句宛如夢魘，到現在仍不斷糾纏撕扯他的可怕話語--

這樣說起來，霽華的父親也是因為靜才死的。

幫主，冷仲華是死有餘辜啊！

唉……是啊，這也能算是他在死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他不敢相信，黑岳門的核心長老會說他的父親是死有餘辜這樣的話，他的父親為了靜而死，卻被說成是死有餘辜，說得好像他們這些當部下的，就活該為他們抵命，死不足惜！

自他出生以來，就看著父親一心一意為黑岳門賣命。母親甚至因為被敵對的幫派份子挾持做為要脅而死。他一直認為是黑岳門幫主黑世鵬的有情有義，讓父親義無反顧的奉獻一生，即使母親因此而被牽連也毫無怨尤。從小父親就教育他，將來長大了，要成為一個有貢獻的人，一輩子效忠黑岳門，卻沒想到，他的父親為了黑世鵬的養女而死，他們不僅沒有心生感激，反而說他的父親是死有餘辜！

這叫當初還滿懷感激黑世鵬在他父親死後的養育之恩，十八歲就為了效忠黑世鵬自願進入黑霽堂接任管家之職的他情何以堪？

想到那些年來，他忠貞不二的侍奉這樣一個良心已泯的人，就讓他恨到無以復加，他甚至無法原諒愛上黑靜的自己，所以他離開了，徹底的抽身離開。

原本以為黑世鵬不會輕易放過他，但他安然無恙的度過了好幾年後，在因緣際會下，遇到了火煜珩。

想必，是黑靜替他求的情吧！

收回遠揚的思緒，冷霽華輕聲道：「這是命運，命中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