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赤霸，你很有本事，竟然敢動我黑家的人。」黑日巽看似笑笑地說，但眼裡進出的殺氣，卻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無限恐懼。「既然做了，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甘心……」不該是這樣的結局，他都已經設想周全，甚至做了同歸於盡的準備，為什麼還會如此呢？！

「很不甘心嗎？」黑日巽雙手環胸，徐徐道：「你已經算聰明的了，找了這麼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但是，你太小看黑岳門了。我在黑靜的身上放了追蹤器，但是追蹤器只維持了一天的信號就斷訊了，顯示你將她帶到一個收發不到訊號的地方。接著，我派人用隱蔽式密碼，打到你的手機，但是無法接通，表示你和黑靜所處的位置，是同一個地方。」如果是那樣的話，找到赤霸就等於找到了黑靜。

「所以呢？」

「所以，我派人進入電信公司找出了全台灣無訊號的死角。沒有我預期的多，以黑岳門的人馬，很快就確認了你的位置，我在你的總部後方逮了一個部下，當然要活的，我請專家依照他的臉孔做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了吧？」

「就算那樣又如何？我在總部的所有角落裝上了監視器，如果你們在總部內有任何動靜，馬上就會有人通知我，不可能等到你們闖入了才發現！」

「看來你真的滿笨的。」黑日巽搖首，眸中儘是對他的嘲弄。「那個被我安插進入幫中的細作，是個電腦高手，他改變了所有的監視位置，不僅如此，還插入了虛擬的監視畫面，你的人即使一直盯著監視螢幕，也看不出任何動靜的。不過真正讓我的計畫成功的，還是這裡絕佳的隔音設備，當我們的人馬和你得力的部下們在外頭廝殺時，你才會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聽他說完，赤霸瞪了一眼倒身於血泊中的火煜珩，仍舊滿意地笑道：「即使如此，你們還是來遲了，因為火煜珩已經中槍，就快死了！我能拖著他一起下地獄了！哈哈哈……」黑靜握著手裡冰冷的大掌，看著那逐漸失去血色的俊容，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好痛，而這雙手……好熟悉。

「為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替她擋下那一槍？

黑日巽眸光沉重的看了倒在地上的火煜珩一眼。然後輕聲道：「這你就錯了，他，不是火煜珩。」

「什麼？！」

眾人一陣吃驚，紛紛看向黑日巽，等待著他的下文。

但此時，站在他身旁沉默已久的冷霽華才終於開口：「因為，我才是火煜珩。」說完，他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開。

當看到冷霽華搖身一變成回火煜珩的當下，最詫異的，莫過於黑靜了，她同眸看向那和「火煜珩」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孔，雙手顫抖著碰觸那張面具，遲遲沒有勇氣將它掀開。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赤霸咆哮，「就算是替身，也不可能這麼相似！」

「怎麼不可能？」正牌的火煜珩開口：「我們不管是身高膚色都很相近，換上變聲器再貼上人皮面具，誰能看得出來？就連曾和冷霽華朝夕相處過的黑靜都沒察覺，更何況是你？」

「那行為和說話的語氣呢？」

「這就更容易了，冷霽華現在授命為火硯堂的代理幫主，整日，他除了代理我的位置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事可做了，一天到晚和我相處親近的人，怎麼可能揣摩不出我來呢？」而偽裝成冷霽華的他，只需要保持沉默，靜觀其變的等待黑日巽出現。

赤霸氣紅了眼，不敢相信他竟徹徹底底的被擺了一道，怒急攻心的他，舉起手中的槍朝著火煜珩連續開槍，但憤怒的情緒讓他無法專心，準頭大失，一一被火煜珩俐落躲過。

黑岳門的人趁此機會把其餘「赤」幫人等一舉擒拿，最後將赤霸壓制在地。

「不--」滿腔的仇恨與不甘，讓赤霸不禁仰天咆哮。

火煜珩走至他身旁，將裝了滅音器的手槍抵住他的心臟。

「真的這麼恨我嗎？」他俯視的淡漠眼神中，帶著無限的感慨與同情。

仇恨充斥赤霸的雙眸，他揚聲咒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會傾盡我所有的恨，詛咒你沒有好下場，未來的每一天都會在不幸中度過！」

「赤霸，到現在，你依然如此愚昧，錯得離譜。」火煜珩淡淡的說，滿心的無奈與無聲嘆息，「知道你錯在哪裡嗎？你錯在，妍貞從來沒有愛過我，她愛的一直都是你；你錯在，妍貞不是為了救我而死，那天她擋下的那顆子彈，槍口並非朝向我，而是朝向在我身後的你。」

「不可能！」赤霸震驚地大吼，「這不是真的！」妍貞……他的妍貞……不會是為了他而死的！

「妍貞也有自私的一面，為了不讓你日後冒生命危險為她報仇，所以犧牲了我，她讓你以為，她是為了我而死，因為這樣，至少她可以確定，你的生命無虞，因為她要我答應，這一輩子絕對不會親手殺了你。你以為她喜歡我嗎？那根本就是天大的誤會。對你們而言，我就像旁觀者般看得那麼清楚，我無意奪你所愛，只是你們之間表達愛的方式有太大的差異，明明相愛卻常鬧得不歡而散，久而久之我成了妍貞訴苦的對象。如此而已。我唯一真正對不起你的，就是當年因為一己之私，利用手段讓自己當上火硯堂的幫主，沒讓你有和我公平競爭的機會，這份歉意，至此都還在我心裡。」

赤霸聽著他的話，想起了妍貞死前看著他的雙眼，那雙眼裡的慶幸，原來不是為了火煜珩，而是為了他。

為了不要他在她死後做儍事，所以她騙了他！

赤霸沉痛的閉上雙眼，這些年，他都白恨了……

儍妍貞，他的儍妍貞啊！如果下輩子，他們還能相遇就好了，那麼欠她的感情和生命，就可以還給她了……

赤霸像只受傷的獸，仰天悲鳴，然後在眾人措手不及間，握住火煜珩手中的那把手槍。朝向自己的心臟開了一槍。

火煜珩震驚地看著赤霸當場死亡倒下，那瞬間發生得太快，根本來不及阻止。

救護車在赤霸死的那一刻趕到，多輛警車也隨後停在總部門口，將赤幫的人全數逮捕。

然而，「赤」總部內的凌亂場面，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黑靜，黑靜的世界一片寧靜，像個沒有靈魂的偶人般，被人從冷霽華的身旁拉開，看著醫護人員圍繞在冷霽華的身邊，為他做過簡單的緊急急救措施后，抬上擔架送進救護車內。直到車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吵雜的聲音才刺破寧靜，竄入她的耳膜，激發她所有的神經。

「不--」她忍不住尖叫，推擠著穿過人潮，黑靜拉住救護人員，請求他們讓她上車。「拜託，讓我上車，我不要離開他，我不要離開他！」

黑靜坐在救護車內，救護車響徹雲霄的警笛好刺耳，她蒼白著臉，垂首看著冷霽華冰冷且毫無血色的面容。

她輕輕的，彷彿不願驚擾他般，溫柔的替他揭去臉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比心痛更令人難以沉受的壓迫感，讓她每次呼吸都顫抖不已，她憔悴的容顏上，沒有一滴眼淚落下。

冷霽華在她的注視中醒來，內心有著；口難盡的情感，但卻不知道該從何跟她說起，怕不管說了什麼，都會讓她傷心。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黑靜干啞的嗓音，輕輕低問。

冷霽華吃痛地閉了閉眸，身心俱痛。「我……還能跟你說些什麼？」

「就說……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儍事？」為什麼要替她擋那一槍？為什麼要在她面前倒下……

別過眼，冷霽華輕描淡寫地道：「這有什麼嗎？就當這發子彈，是我為了火煜珩而擋的吧：」

「不是因為愛我嗎？」

「不。」強忍真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他好希望，別因此而看見她的眼淚。「我說過，從今以後，我會像保護幫主一樣的保護你，因為你是未來的幫主夫人。」

「與其這樣，不如讓我死了算了。」讓自己心愛的人為自己而死，那是何等痛苦的事啊！赤霸不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不要再說這種話。」他聽了，會心痛的。

車內，在他們結束對話后沉靜了下來，直到很久后，黑靜才壓抑著情感，低喃般地開口：「活下來……活下來，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