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開什麼玩笑，錢晶晶雖然刁鑽了點、惡劣了點、兼古靈精怪的又沒大沒小、常常教人抓狂……等惡習，但她是人，又不是東西，怎麼可以說讓就讓？

就算錢晶晶同意，他展翔飛也絕對不會肯的。

何況她並不同意。

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偷笑——算她有良心。

可惡的是，兩年過去了，連馭那傢伙也纏了他兩年，不是為了白小仙，而是為了錢晶晶。

他似乎誓在必得。

展翔飛真是恨不得將那傢伙給踢得老遠，免得來煩他。

這兩年來，為了斷絕連馭的糾纏，他甚至還軟硬兼施地讓他二娘將白小仙給嫁出去，甚至連翟彩雲都沒放過地一併掃地出門。

可憐兩個芳心受損的女子，出嫁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還是沒能留住展大少爺的心，真是令人同情。

最好命的要算是錢晶晶了，她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少了兩個「好姐姐」的貢獻，還有個連馭當替補。

連馭為討她的芳心，就算漏夜排隊也會把錢晶晶喜歡的聞香坊點心給買來奉上，自然地這可愛的小姑娘對他的好感也就與日俱增了。

只不過他再怎麼好，也比不上她的少爺。

展翔飛是很任性、很欠扁沒錯，但是她很明白，他的心地其實很善良，而且……很好欺壓。

嘻！

「快點，少爺，快把這些工作做完，老爺等著看你的成績呢，你可不能給我漏氣喔！」主子有出息，當丫頭的自己也威風不少。

「催催催，你再這麼啰嗦下去，小心我一火，像翟彩雲那樣把你嫁得遠遠地，眼不見為凈。」展翔飛威脅。

「哈！我不怕。」

「不怕？」是嗎？「那替你找個王二麻子丈夫呢？」

「無妨啊！只要他心地善良、溫良敦厚，再加上有……」

「錢！」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對！再加上有錢，那我不介意他的長相。」她老實地說。

「嘖嘖！錢錢錢，你這枚錢精為什麼老是將錢掛在嘴邊？展家沒有虧待你，你吃的穿的用的都不匱乏，再說這些年你也攢了不少錢吧！可是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他不明白。

「我……我是為了我的家人。」錢晶晶說出了自己多年的心愿。

「家人？」

「是啊！我爹娘和弟妹現在不知道怎樣了，一直都沒有他們的消息，我實在很擔心。」原本開朗的性子，在說到家人後，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你想找他們？」

展翔飛從來都不知道她有這個想法，在他心中，錢晶晶一直都很快樂，尤其是自從跟在他身邊后，奴僕們見到她都要禮讓三分，而他這個少爺也得受她威脅，因此她每天都笑臉迎人，除了她之前在翟彩雲身邊和受傷那一回外，很少看到她皺眉的。

想不到在她心中，竟然還有這些憂慮。

「當然，我當然想找他們啦。都好多年了，弟妹應該都長大了，尤其是我小弟豪豪，算一算也差不多有十歲，是個大孩子了。」她嘆了口氣。「以前雖然我們的日子過得很苦，常常有一餐沒一頓的，但畢竟能和親人生活在一起，我想只要我有錢，就可以讓家人過好日子。」

「親人？」大少爺聽得很不滿，他走到她面前質問：「那我呢？我算什麼？」

「你？」怎麼這麼問？「你是少爺嘛。」

這個答案令他太不滿意了，但他若不是少爺，那又是她什麼人？

「你這個傻瓜，這件事很簡單，為什麼不早說讓我來幫你，莫非你質疑我的能力？」展翔飛有些動怒。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一點也不像你的個性。」

「少爺！你很討厭。」錢晶晶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說真的，我好想他們，真的好想。」

「比想我還多？」話中有些酸味。

「你瘋啦！我們每天見面，你就在我面前，我何必想你？」

「話不是這麼說的。」

總之她是他的丫環，當然在她心中他這個少爺一定要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她的父母弟妹。

「呵！笨蛋。」他說的話真教人費解。她嗔地反問：「那你呢？你想我嗎？」

「我才不……想」

說真的，雖然每天見面，但是只要一小段時間看不到她，他還是會想念。

咦！莫非自己有被虐狂，一天沒讓她叨念，便不舒爽？「你……」

兩人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雙目對視，那種莫名的悸動在他們之間竄流，讓他們來不及防備，也無法去改變。

在彼此心中，早就不再只是少爺與丫環的關係……

「咳咳！」突然一聲不識相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展翔飛和錢晶晶回過神來。

原來又是連馭那傢伙！展翔飛心中頗不滿。

兩人的表情紛紛呈現不自然的神色，撇過頭去。

「你們兩個怎麼了？」連馭一臉的好奇。

關你什麼事？展翔飛才不回答咧！

「你又來幹嘛？」真恨，剛剛的感覺多好啊！可惜這傢伙竟然打斷了方才的氛圍，真的該痛扁他一頓。

「別誤會，我可不是來找你的。」連馭直言。

那就是找她的了。「連少爺，有事嗎？」錢晶晶有禮地問。

「怎麼教都教不會。不是要你別喊我什麼連少爺，直接喊我馭哥哥的嗎？」

展翔飛不甘被冷落地插話：

「馭哥哥？拜……拜託！別害我想吐。」

「呵呵！」錢晶晶輕笑，這個少爺說話太惡毒了。

「哇！晶兒妹，你笑起來真是甜美如花。」連馭稱讚道。

甜美如花？這個連少爺老是誇獎她，害她都很不好意思哩！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你當然有，只是旁邊跟著不解風情的大木頭，所以才不懂得欣賞大美人的美。」連馭所謂的大木頭，當然是指展翔飛。

「大美人？她？」展翔飛驚奇。

他和錢晶晶兩人過於相熟，因此一向很少注意她的長相，他是知道她長得不錯，就是不知道她有連馭說的那麼好。

現下，他仔細地看她。

而連馭根本將他當成了隱形人，對著大美人直獻殷勤：

「來來來，晶兒妹，馭哥哥剛好在古董店看到了一支玉釵，非常地適合你，我幫你戴上。」

「這怎麼好，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錢晶晶雖然愛財，但取之有道，絕對不會隨便接受禮物的。

「小小的心意，根本不算什麼，就當作是我的謝禮吧！」

「謝禮？」

「是啊，每次我來你都會泡很好喝的茶給我喝，我怎能不謝你。」

再拗嘛！展翔飛簡直聽不下去了。

「連少爺……」

「別再推辭了，東西都買了，難道你教我自己戴不成？」

「你可以送給其他人。」

「玉釵配美人，相得益彰！」連馭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她收下不可。

雖然甜言蜜語很動聽，但是她還是不太敢收。

「連少爺，你就別為難我了，更何況這東西我戴也不適合，我只是個丫環。」

「不只，你還是個大美人。」連馭手腳迅速地將玉釵插上了她的發。「哇！真是美啊！」

錢晶晶一臉地尷尬。

「少爺……」她求救地喊。

當然，這個少爺嘴巴向來很惡毒，一定會說這玉釵戴在她頭上簡直就是醜人多作怪，錢晶晶已經有了接受批評的心理準備了。

展翔飛盯著她那張不知所措的臉蛋，突然地發現到她已經不再是當初所認識的兇惡小女娃兒了。

算一算她今年也十八了，這幾年的豐衣足食，讓她像是脫胎換骨似的亭亭玉立，一張粉嫩的白皙臉蛋更是嬌美動人。

「既然他硬要送給你，那你就收下，有機會再隨便扔給乞丐就行了。」展翔飛氣呼呼地將她頭上那礙眼的玉釵拿下，放入錢晶晶手上。

「翔飛，你這是什麼意思？」連馭有些不悅。

「我說表哥，我這個丫頭的裝扮就不需要你費心了，這些金釵玉釵的，若她想要，展家不會買不起。」

「你——」

他們兩個怎麼每次見面都要鬥上一斗？錢晶晶連忙阻止：

「連少爺，少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如你改天再來拜訪吧。」

「我又不是來找他的。」連馭面對美人兒時，又是一臉的和善。「晶兒妹，現在外頭天氣那麼好，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出去？但是少爺他……」

「別管他了，我剛剛聽見老夫人有事找他，你讓忠孝仁義陪著就行了。」

「老夫人找？」錢晶晶聽到這句話可敏感了，對著展翔飛杏眼一瞪：「少爺，你又闖了什麼禍？」

瞧！這哪裡有個丫環的樣子嘛！

「我哪有？」展翔飛連連喊冤。

「那老夫人找你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

連馭也早就發現他們主僕間的界線很模糊，常常很多時候，旁人根本分不清楚誰才是正主兒。

「晶兒妹，你別緊張，其實老夫人找翔飛是有好事要商量。」

「好事？」老夫人找他會有什麼好事？

「你自己看看，翔飛年紀也不小了，又是展家的獨根苗，他的婚姻大事，誰能不著急？」連馭乾脆提醒得更明白些。

這句話就像一聲悶雷，打在展翔飛和錢晶晶的心裡。

「婚姻大事？」展翔飛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否定：「女人太麻煩了，我才不要成親。」

「翔飛，你以為你拒絕得了嗎？」連馭輕笑問。「晶兒妹，往後若有個少夫人來幫你管這少爺，你就輕鬆多了。」他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跟她親近了。

「少夫人？」錢晶晶幽怨地看了展翔飛一眼，誰稀罕啊！她可以管好少爺的，不需要別人幫忙。

但是……少夫人是替展家傳香火的人，這個忙——她幫得了嗎？

錢晶晶有些臉紅。

算了，管他的，有人來幫她治治這個頑劣的少爺，她應該開心的，這樣她的確責任就會少些了。

「是啊！那奴婢就在此恭喜少爺了。」她言不由衷。

話說完，錢晶晶即刻轉身跑了出去。

「恭喜你啊！表弟。」

連馭說完也追了出去，只徒留展翔飛在原地乾瞪眼。

氣死人了，誰要娶親啊？奶奶幹嘛自作主張，他身邊有個錢晶晶已經夠頭痛了，才不想自找麻煩哩！

「咦！晶晶？」

不對啊！她只是他的丫環，並非妻子，何況她年紀也差不多了，早晚有一天還是要嫁人。

她會嫁人嗎？會嗎？

腦海中浮現連馭的模樣，他不由地怒火中燒，拚命搖頭，想將他倆在一起的身影搖出腦外。

「他們兩個一點也不適合，根本不配！」他下了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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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有時間讓展翔飛去替別人操心。

現在的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對於奶奶的「好意」，根本無福消受。

「你別再跟著我了，聽到沒有。」暴怒的聲音，足以嚇壞幾個漢子，更逞論是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子了。

雲柔兒不說話，小臉皺成一團，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不過還是沒被嚇倒，仍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喂！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展翔飛真的不是故意要罵人，實在是這些人都喜歡跟他唱反調，十分欠罵。

「翔……翔飛哥哥，是展奶奶讓我跟著你的。」她的聲音像小貓似的。

「那她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展翔飛這個被寵壞的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作憐香惜玉。

雲柔兒又是一臉想哭的樣子。

「嘖，麻煩！」展翔飛揮舞著拳頭。「再敢跟著我，小心我扁你。」

警告過後，他轉身走了一步，回頭瞄到雲柔兒也跟著前進一步——又在他的注視下後退了好幾步。

錢晶晶實在看不下去了，雖然不太喜歡有人來搶她的「飯碗」——跟著展大少爺，但展翔飛也太過份了吧，人家只是愛慕他而已，又沒有做錯什麼事。

「你威風耍夠了沒有？嚇壞人家很得意是不是？」

「我……」在她面前，展翔飛不知怎地就是永遠氣弱。「你不去找你那馭哥哥，還來這裡幹嘛？」這句話的酸味不知道有多重。

惡不噁心，馭哥哥？錢晶晶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連少爺說要去游湖，我是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的。」

「我去做什麼，看你們卿卿我我？」這句話酸味更加四散。

「誰卿卿我我？瘋子，他是你表哥，你和他一起去游湖，我是陪你去的，你怎麼講話那麼難聽？」錢晶晶實在是不懂，為什麼最近這個大少爺的脾氣愈來愈壞，嘴巴愈來愈惡毒。「不跟你說了，你愛生氣，自己氣死算了，哼！」

一甩頭，錢晶晶轉身就走。

「晶……」其實展翔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說出那麼莫名其妙的話來。

他不是有意要惹她生氣的，絕對不是。

一旁——

展老夫人將一切看在眼裡，慈愛的臉上浮現詭譎的笑容。

這兩個孩子啊！都這麼多年了，竟然還……

哎！真是傻得可愛哩！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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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晶晶不知道在生什麼悶氣，常常不見人影；而那個雲柔兒卻像鬼一樣，一天到晚在他身邊飄，惹得展翔飛更加心浮氣躁。

他再也受不了了！

「奶奶，拜託你，你快讓雲柔兒滾回家去，否則難保哪天我會真的動手扁她。」

展翔飛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絕對不會對女孩子動手，可這幾天心情極差，誰知道會不會出意外。

「柔兒有什麼不好嗎？」展老夫人故意問。

「沒有。」

「那是她長得不夠美？」

「她美不美不關我的事。」他壓根兒沒去注意過。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呢？傻孫，柔兒可是我替你挑的媳婦兒呀！」

「媳婦兒？」展翔飛也早就料到了。「我不需要。」

「呵呵！傻孩子，你是展家唯一的男孩，傳宗接代都靠你了，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

「我……」展翔飛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但是他就是不喜歡雲柔兒。「我不喜歡她，她天生一張愛哭臉，看了就討厭。」

「好好好，不喜歡柔兒，那奶奶就幫你換。上回咱們到周家作客時，不是有看到一個小美人嗎？就她好不好？」

「不好！」上回到周家作客，他一心只顧著和錢晶晶鬥嘴，根本沒看到什麼小美人。

「那……王家的千金呢？王家的千金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我看了很滿意。」

「什麼王家的千金？天底下女人那麼多，我怎麼記得清楚？」

「你這個孩子……好吧，那你說，你到底中意誰？或者根本心有所屬？」

「我……」

「咯咯咯——」

忽然，彷彿銀鈴般的笑聲從前端的花園處傳來，引起了祖孫兩人的注意。

那聲音好熟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