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的。」羅敷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總管上下打量著羅敷母女,「會做江南菜嗎?如果不會,還是趁早走吧。」
「會、會。」羅敷連忙點頭,「我就是江南人。」
「我們王爺可是很挑剔的,做不好可是會……」王爺口味挑剔,使得王府頻頻更換廚娘,再這樣下去,上門應徵的廚子是越來越少了,昨天王爺才趕跑了廚子,他正煩惱一時間要上哪找人,現在剛好可以先頂一頂。
「如果做得不好,羅敷但憑王爺處置。」
「你還帶個孩子啊……」總管遲疑了一下。
「大爺請放心,我女兒很聽話的,平時我會叫她乖乖待在房中,她不會影響我做事。」羅敷急忙介面,幾乎有些失態地緊抓住總管的衣袖。
總管沉吟了一下,再來回看看羅敷母女,看她們母女清清秀秀的,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於是他點點頭,「好吧,二林你帶她們進去。」
跟在總管身旁的二林應了一聲,招呼她們跟上。
羅敷心臟一陣緊縮,她握緊女兒的小手,跟著二林進王府。
她的盈盈大眼漾滿複雜的情緒,她輕輕在心底低嘆:「阿木,我來了……」
心緒莫名地一陣煩躁,界堪雙手撐著桌案,皺緊眉頭瞪著自己剛剛寫好的一幅字,半乾的墨漬,紊亂的筆鋒,潦草的字體,在在顯示出他的躁亂和煩悶。
界堪甩開手中的毛筆,癱倒在太師椅上。
他究竟怎麼了?他到底是怎麼了?
從懷中掏出一隻荷包,眯著雙眼看著,手指緩緩撫過上面的花紋。
這隻荷包與他失去的記憶有關聯嗎?
他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把荷包隨身攜帶的男人,除非,它對他很重要。
界堪把荷包湊到鼻前,彷彿還有股淡淡的幽香縈繞鼻尖,他曾經拆開過它,裡面藏著一縷發,長長的一縷,是女人的頭髮,還有一隻靈符。
原本,他以為自己能從裡面找到更多線索的,誰知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把那縷發放回去,讓府中擅女紅的嬤嬤重新把荷包縫好,像原來一樣。
從那以後,這隻荷包就成了他的一個秘密,一個寄託,不論走到哪裡都要帶在身邊,那一縷秀髮,就埋在他靈魂的最深處,一旦心情煩躁時,他就會把它拿出來看看。
似乎這樣做,他煩躁的心情就能得到紓解,他心底莫名的空洞和悲傷才能稍稍撫平。
看著荷包,界堪幾乎失神了。
「王爺,該用午膳了。」阿太端著飯菜在門外恭候。
界堪收斂起思緒,把荷包收入懷中,「端進來。」
阿太布置好飯菜便退到一邊伺候。
他慢慢踱至桌邊,看著一桌的好菜色,他挑刷問問阿太:「新廚子?」
「是的,是新來的一個廚娘,聽說是江南人,不知道合不合王爺的口味。」王爺對食物的挑剔是出了名的,自五年前他回來后,毫無理由地迷上了江南小吃,為此,他們五年來不知換了多少個廚子,總管都快急白了頭髮。
界堪坐下來品嘗食物,阿太緊盯著主子的反應。
沒有多少工夫,界堪便把一碗白飯吃光,桌上的菜也被掃了大半。
「阿太!」
「啊?噢,噢,主子還想再來一碗?」阿太傻眼,從沒見主子胃口這麼好過。
「嗯。」界堪的筷子沒閑著,在阿太添飯的空檔,他接連夾了好幾口菜。
「主子,這菜好吃嗎?」阿太忍不住問道。
「嗯,廚娘的手藝不錯。」但並不單單如此,「這飯菜很香,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感覺?阿太搔搔腦袋,有點不太明白。
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話永遠都是對的,做下人的,要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啊,救命啊,大白鵝,你不要追我啊,嗚嗚,娘娘,你在哪裡,快來救救小木頭啊……」小木頭嚇壞了,一邊回頭,一邊努力邁開小腳跑路。
她剛剛看見這隻大白鵝在岸邊搖搖擺擺的走路,覺得它好可愛,於是忘記了娘親的告誡,離開屋子追著它玩。
開始時這大白鵝被她嚇得跑在前面給她追,誰知鵝急了也會飛,它撲扇著大翅膀開始反擊,尖尖的鵝嘴直朝著小木頭的屁屁猛啄著。
嗚嗚,她哪裡想到肥肥的鵝也會反擊啊?看它那麼可愛,她還以為它脾氣很好咧,這下好了,換她跑給它追了。
嗚嗚,娘娘救命啊。
界堪走出房間看到的就是這副好笑的情景。
小女娃在前面上竄下跳連帶哇哇大叫,大白鵝緊緊跟在後面,撲著翅膀,追著小女娃的屁股猛啄。
「啊,救命啊,嗚嗚……娘娘,小木頭下次再也不敢不乖了,娘娘,你快來救我……
「放肆,哪來的野孩子……」
阿太正準備好好訓斥那小娃兒一頓時,卻被界堪伸出的手制止了。
王爺竟然笑了?
阿太再一次傻了眼……
「哎呦,你們母女真的會害死我啦。」二林急急在前面領路,還不忘回頭數落羅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丫頭真是不乖,明明告誡過她不要隨便亂跑,竟然還是給她惹出事來。
「竟然敢隨便亂闖主子的院落,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等下見到了王爺,你可別說是我把你們母女倆帶進來的喔,我跟你說,我們王爺他……」二林兀自在啰哩巴唆的念個不停。
見王爺?羅敷倏然停住腳步。
這麼說,她會見到他嘍?
她……現在看起來會不會很糟?
羅敷不自覺摸摸自己的頭髮,拍掉衣服上的塵土,但突然間,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傻氣,神色不禁黯然。
女人打扮還不是為了心愛的人,可她最心愛的人早就在五年前拋棄她了,她做什麼還要那麼在意?
到如今,紅顏凋零,粗布麻衣,她活似是要來找負心漢的下堂婦,羅敷為自己感到悲哀。
「你還愣著做什麼?王爺可等不得人,還不快跟來。」二林急得跳腳,忍不住轉頭吼人。
「喔,對不起。」羅敷快跑跟上,心頭卻一陣惶然。
等一下見了他,她要怎麼做?
怦怦、怦怦、怦怦……心臟跳得好快,羅敷小手按著胸口,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一路急跑,只有跳動得快得離譜的心跳聲伴她左右。
【第九章】
「喏,轉過迴廊,就是王爺的院落了,見到王爺拚命嗑頭求饒就對啦,王爺能不能饒了你們母女,端看你們的造化啦,我就送到這裡。還有,有什麼事可別牽扯到我頭上來。」二林說完,便像是逃避什麼災星似的,溜得飛快。
羅敷嘆口氣,艱難地邁開步伐。
她心亂得不得了,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他,她就想昏倒。
越走越近,她心跳得好大聲,她的手在顫抖,腳有些軟,她好想逃……
「嗚嗚……娘娘……娘娘救命……嗚嗚……壞人,放開我啦……嗚嗚……」
阿太手裡拎著個正在拚命掙扎的小猴子,腳下那隻猶不知死心為何物的大白鵝正扇著翅膀伸長脖子,發紅的鵝眼,只看得見小木頭那肥嘟嘟的小屁股。
她的寶貝在哭!
耳朵一接收到木小頭的哭叫聲,羅敷立刻清醒過來,膽怯和顫抖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她氣呼呼地向阿太衝過去,就像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小雞而戰的老母雞。
一腳踹飛大笨鵝,一手搶過小木頭。
「你是誰?憑什麼捉著我的孩子不放?你還算是個大人嗎?竟然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她就是再有什麼不對,你也不能這樣對待她啊,我是她娘親,她有什麼不對,自有我來處置,你……你算是哪根蔥啊?!」
羅敷很生氣,小臉漲得通紅,劈哩啪啦一頓指責,把阿太罵得一愣一愣的。
界堪看著眼前這出鬧劇,若在以往,依他的性子,這樣潑辣的下人他是絕不能容忍的,可今天卻不知為什麼,對這個勇敢的小女人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情愫。
「阿太,你先下去。」界堪對阿太揮揮手。
阿太縱有千般的怒火也只能硬生生壓下來,向界堪行禮退下。
羅敷不舍的輕輕拍撫懷裡的小木頭,瞧,女兒怕得小身子抖個不停。
「還有你!」纖纖玉指馬上轉移方向,直指界堪的鼻尖,「你是什麼意思?女兒被人欺負,你這個做爹的卻在一旁看好戲,你很開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