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羅敷從隨身攜帶的錦囊里拿出薄荷精油,自她知道他有頭痛的毛病後,這薄荷精油就片刻也沒離過她的身,他走後,就成了她思念的寄託,五年了,帶著它早已是一種習慣。

她仔細地在他太陽穴上塗抹精油,指尖帶著輕柔的力道為他按摩。

薄涼的精油隨著她的指尖一點點化開,空氣里全是清涼的味道,他舒服得想睡覺。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心底思緒翻騰,指尖的溫柔卻沒有斷。

她的手指撥開他頰邊的散發,撫上他飛入髮鬢的濃眉,滑過他挺直的鼻樑,來到他柔軟的唇。

她好愛他,好愛他,好愛他。

可是……他卻不記得她了。

這樣的他,要她再待在他身邊,她會死的,因饑渴而死。

就讓她放縱一回吧,只一下下就好,就讓她再吻他最後一次。

羅敷俯下身子,唇碰上他的,她的上唇貼著他的下唇,下唇貼著他的上唇,她吻著吻著淚水就流了下來,滴落到他的胸口。

感覺到他似乎已轉醒,她驚慌地想要離開,他卻不準,他的舌尖頂開她柔軟的唇瓣,衝進她口中,糾纏著她無力閃躲的丁香小舌,他兇猛地吸吮,像是在吸吮美味無比的瓊漿玉液。

直到他嗓中低徊動情的粗吼,直至她快室息,他才放過她。

四目相接,他的眼中漾著狂野風暴,他迷惑地看著她,還未從剛才的熱烈情潮中恢復。

羅敷捂著酡紅的雙頰滾到一邊發獃,界堪坐起身。

「為什麼吻我?」其實是她先吻他的,可是他比她更激烈,她的唇甚至還隱隱痛著,心底有絲希望也許他還記得她的吻。

他沒有回答。

「既然不記得我、不再愛我,為什麼要那麼熱烈地回吻我?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好殘忍。」

絕不能再留下了,她要離他遠遠的。瞧,只不過是一個吻就把她弄得心緒大亂,再留下她只會傷心、傷心、更傷心,她會傷心到死掉!

看他不說話,羅敷失望透了,她穿鞋下床,「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告訴我女兒在哪裡,我這就帶她回家。」

她要走了?不,他不允許。

調皮的小貓把線團玩得一團亂后就想走?她出現告訴他,他們兩人相愛,但現在卻要帶著女兒離開,把他獨自一個丟在這裡?

他絕不允許!

「你不許走!」他拉住她的手腕,心裡慌亂。

「我留在這裡做什麼?被你一次次無心傷害?放了我好不好,那樣活著我會死的。」

「我不會讓你死。難道你不想我恢復記憶嗎?難道你能忍受我真的永遠都記不起你?」他在賭,賭她對他的愛。

見她表情稍微有些軟化,他把她摟進懷中。

「我不記得你,可是你給我的感覺是那麼強烈,似乎你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忘記你的感覺得糟糕,心底像空了一個洞。也許放你離開,對我們兩個都好,可是……我做不到,我捨不得。」

他的眼神為什麼要那麼溫柔?輕易動搖她本來已下定的決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愛你的眼睛,好想一輩子對著這雙眼睛到老。」她有些傷感。

這句話好熟悉,輕易敲進他沉睡在心底的記憶,冰封的往事碎裂出縫隙。

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那就留下來。」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樣。

「留下來做什麼?」她忍不住還是動了心。

「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

「如果永遠也找不到呢?」

「不會,我相信你。」

「可惜我卻不相信自己。」羅敷垂眸。

不可以再看他的眼,他眼中的真誠和溫柔會蠱惑她的心,讓她答應不理智的事。

界堪從懷中掏出荷包,放到她手上,「它從來都沒離開過我半步,我的記憶中雖不再有你,卻捨不得丟掉它,也許我根本就沒忘記過你,我只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帶我回家。」

是了,這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五年來,他一次次拒絕皇叔多爾袞為他安排的親事,他寧願帶著軍隊去鎮壓反抗朝廷的餘黨,也不願接受那些美人。幸好他這些年來立下的功勞讓皇叔很是重用他,也不願勉強他做不喜歡的事。

淚花在羅敷的眼中滾動,她捂住自己的唇,不讓哭聲泄露。

他說出那樣的話,是存心讓她心軟,讓她留下來。

留下來,也許會萬劫不復。

可她管不了那麼多,未來怎麼樣她不去管了,她只要現在。她愛他,想留在他身邊,即使留在他身邊最後的結果可能仍是一場空,她也認了。

「答應我。」他挑起她下巴,雙眼緊盯著她。

她要走,他也不會放她走。他不想後悔,一想到她有可能會離開他,他心底的慌亂就像是潮水快要淹沒他。

「好,我不走,但——」

他緊張地盯著她。

「如果有一天,我堅持不下去了,你一定要放我走。」她知道自己有多捨不得他,可是就是因為愛他,再捨不得也要懂得放棄,她不希望最後因為期待落空而對他由愛轉恨,她希望即使他們沒有好的結果,兩人的記憶里都是美好的回憶。

他沉吟半晌才緩緩點點頭。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兩個月來,只要他一有空,就會來看她和女兒。

他會躺在她膝上,一邊享受她溫柔的按摩,一邊聽她講過去的事。

有時候,在夢裡,他會夢到一些以前的事,但很可惜都是些破碎的片段,很難連貫在一起,但至少他有進步了。

他們的感情也在這樣的互動中默默升溫。

「小木頭呢?」剛回王府,他便直奔她的廂房,屋裡屋外看了個遍,女兒不在,羅敷正在院子里曬被子和一些過了時節準備收起的衣服。

「她閑不住,吵著阿太帶她去園子里玩了。」

「這些事為什麼不讓下人做?」從她手中抱過厚重的棉被,仗著身高優勢,他輕鬆地把棉被搭上細繩。

「這點小事不必麻煩別人了,再說在家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我在做啊。」羅敷彎下身子,從攤在地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長袍。

這件長袍是他的。

並不是多好的布料,和他現在穿在身上的錦緞蟒袍根本不能比,可這上面的一針一線,密密縫的都是她對他的情意。

「這是我的。」是肯定而非疑問,他從她手中接過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我好像比以前瘦了點。你怎麼會帶著我的衣服?」

羅敷白了他一眼,他肯定是以為她太愛他,所以才把他的舊衣也帶在身邊,睹物思人,少臭美了。「那個包袱是娘幫我收拾的,我跟她說,在過年之前,不管有沒有找到你,我都會回家,冬衣就不必收拾了,娘偏不聽,說什麼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偏要我帶上,你的衣服可能是不小心夾進去的吧。」

是嗎?界堪蹲下身子在包袱中亂翻,他肯定還能再找出一件來。

「喂,你幹嘛呀?別把東西都翻亂了。」

噢,天吶,誰來管管這個男人,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嘛!

界堪眯起雙眼,從包袱的最下面拉出一塊血跡斑斑的布,暗黑色的血漬顯示著這塊布已經有些年頭了。

好眼熟,界堪的腦中快速閃過一些畫面。

「是我的血。」從片段隱約的記憶中,他想起自己被石塊砸傷,看著自己口吐鮮血,他的血就是噴濺在這塊布上,而這塊布當時包著的是……是他買給她的零嘴和補藥。

那個時候,她正懷著他的孩子!

界堪激動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深深凝視著她,不發一語。

「阿木……你怎麼了?」他抓得她好痛喔。

不行,現在還不能告訴她,因為他還未全部記起,他不想害她傷心失望,他承受不起她的離去。

敷疑惑地看著他,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的眸深邃地像是要望進她的靈魂,羅敷不安地動動身子,抱怨道:「到底是怎麼了嘛……啊……阿木!」

他猛然把她拉進懷裡,臉埋進她發中。

「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羅敷有些了解地拍拍他的虎背,「看見那塊布,應該是想起了些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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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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