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幕低垂,行色匆匆的路人們,趕著回家。
莫憂悶著臉,在街上沒頭沒緒地盪了許久,不知道自己要盪去哪兒:心情才能平息下來。
孟亞跟在她屁股後面,和她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段能讓兩人冷卻下來的空間。
兩人一前一後地繞過城市的大街小巷。
她停下混亂的腳步,背對著孟亞,惱羞成怒地吆暍著。「你走!不要一直跟著我!」她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孟亞並沒有乘機追上,佇足在不遠處的街燈下,燃了一支菸,神情堅定地凝視著幾步外那副顫巍巍的細瘦肩背,她的內心想必飽受煎熬吧。
「我不會走的!」如果不是有心,當初就不會為了這個「命中注定的女人」留下來了。
莫憂霍然轉過身來,面對孟亞的坦誠,她更惶恐。想起方才在辦公室里對他的羞辱,就有股莫名的怒氣,但不是氣孟亞,而是氣自己。
倔強的自尊使她更拉不下臉來。「你以為我會為了一件衣服,就放棄嫁給有錢人的願望嗎?不會的!」嘩啦啦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滑落下來。
孟亞就站在幾步外望著她,想讓她好好地發泄。不料女人的眼淚,果真像太平洋的海水,滔滔不絕。被罵的人沒哭,罵人的哭雙倍。
幸好她還會哭,會哭就表示她還有救!
等他手上那支菸抽完了,莫憂大概也哭累了,嚎啕聲沒那麼狂風怒吼似的了,他才走過去,若無其事地問她:「肚子餓了吧,我請你去夜市吃臭豆腐和蚵仔麵線吧!」
他不會哄女人,下過聽說女人吃了東西心情就會好起來,大概跟血糖太低有關係吧!
莫憂抽抽噎噎地說:「我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兩人又一前一後地朝夜市走去,這回是孟亞走在前面領路,莫憂嘟著嘴跟在後面。
孟亞雙手插在褲袋內,一派稀鬆自在地邊走邊說:「如果你覺得過意下去,那臭豆腐和蚵仔麵線就讓你請嘍!」
莫憂真不知該如何對待孟亞,他明明知道她指的不是臭豆腐和蚵仔麵線的事!
孟亞則認為一個會一天到晚說自己愛慕虛榮的女孩,真是坦率得可愛!
他停下腳步,等莫憂趕上他。而後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搓亂她的秀髮。她的發質又順又光滑,好像怎麼揉都不會亂似的。
莫憂這回沒躲開那隻魔掌。可能真的哭累了,眼神有點痴痴獃呆望著他,水水的,像剛下過雨的田地。
當兩人又開始移動腳步時,她才忽然說:「那個天威集團的少東——是不是不喜歡我?」咦?她居然不記得那個有錢人的名字,怎麼可能呢?一定是整天掛記著孟亞那個窮小子,才會腦袋不清楚。
孟亞斂起下巴,皺著濃眉,抿著薄唇,一臉「這種事還用問嗎?」的表情。「他當然喜歡你!」
瞧孟亞回答得那麼快又那麼篤定,一定是在安慰她的。
「你又不是天威集團的少東,你怎麼知道?」
孟亞很深情地凝睇著她——打從第一眼見到她,那張在他面前哭笑起來聲音都很驚人的臉蛋,就緊緊地扣住他的心神了。
他的視線移到莫憂那頭又黑又直的頭髮上,顧左右而言他地說:「欵,你的頭髮真的搓不亂呢!」
莫憂氣得想擂他一拳。「喂,你怎麼回事?我跟你說東,你卻說西!」
看著她那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又充滿了活力,他才安下心。
「我說什麼無所謂,重要的是,你不哭了!」他望一望天空,輕描淡寫地說。
喔,人家已經對他很愧疚了,還要揶揄人家。她又哪會不知道孟亞那番話看似揶揄,實則透著關心和疼愛,淚腺再度受到刺激。
「是呀,沒見過比你更不會哄女人的男人了!」她立刻調侃回去。
「那萬一你嫁給我,眼淚可得省著點用!」他也馬上提醒莫憂。
「哈!我會嫁給你?你以為你是天威集團的少東啊引」
兩人邊鬥嘴邊朝暮色中的夜市走去,像對歡喜冤家。
喧嘩紛鬧的夜市裡,是城市裡最精力旺盛的一隅。
她和孟亞遊走在摩肩接踵的窄巷裡,被夾道而來的人潮擠得緊挨著彼此的身軀,幾乎無立足之地。
她的左肩忽然一緊,斜過臉去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孟亞的手居然環摟住她的肩,保護著她,不讓閑雜人等撞到她的身——尤其是男人。
靠著孟亞的胸膛,呼吸著孟亞身上散發出來的麝香男人味,她的頭忽然就暈了起來,腳步也踩得凌亂,好幾次都踩到孟亞的腳上。他沒喊痛,只是一臉緊張地小心呵護著她,好像她是玻璃做的,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而她嬌小的身軀,像只小風帆似地躲進孟亞的大港灣避風避雨,停下來看看人生風景,除了嫁給有錢人之外,生命中是不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人和事值得她用心呢?
孟亞繼續護著她穿越如織的人潮,往她家的臭豆腐攤子走去。
「你母親今天沒出來做生意哪!」孟亞道。
聽見孟亞的聲音,她才從麝香味中回過神來,尋找著媽媽的身影。這時候媽應該是忙著擺桌椅準備開始做生意了。
咦?只見攤子被鏈子捆綁住、上了鎖,桌椅也冶清地交疊在牆角沒擺出來,爸爸、媽媽、弟弟一個也沒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是她一個人被留了下來!她整個人惶恐起來,記憶退回到七歲那年,差點成了孤兒那一次: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
「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孟亞問她,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一臉慌張無助,處變能力也大降,幸好左肩傳來孟亞熱熱的手心。
孟亞伸手用力地摟緊她。「沒事的,你別擔心!」
怎能不擔心?雖然她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是不想被迫當孤兒呀!
隔壁賣肉圓和四神湯的萬伯一看到她和孟亞,忽然拉著嗓門招呼著。「兩位裡面坐呀!」
連萬伯都怪怪的,好像不認識她一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的手焦慮地抓住孟亞。
「萬伯,是我呀,莫憂。」
萬伯先端出兩碗熱呼呼的四神湯,把她拉坐下來,還不時東張西望,神秘兮兮地奸像在演偵探片。
萬伯壓低聲音,一臉憂色地告訴她。「莫憂,你爸爸這回肯定輸不少,對面那幾個少年仔,」萬伯用眼神瞄著她背後吃肉圓的年輕人。「大概是來要債的,天還沒黑就來堵你爸爸了,你媽哪裡還敢來做生意!」
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她那個一天到晚想要一夕致富的爸爸真的捅出樓子來了。
「為什麼罵都罵不醒呢?老是想要一步登天!」她低斥一聲自己的父親。
「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
她忘了還有孟亞在她身邊,自己的手還緊緊地抓住他沒放呢。也幸好有他陪著:心裡才不那麼驚慌。
「其實,我是最沒資格罵爸爸的,我不也是成天作著一夕致富的美夢嗎?只是方法不同罷了!」
孟亞又將她微顫的肩摟緊些,那樣的擁抱令她安心,至少知道自己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還有他在。
「謝謝你萬伯,我這就回家找他們。」
她轉身要走,卻被萬伯拉住手臂。「噓——」萬伯壓低聲音告訴她。「你爸媽和弟弟避風頭去了,不敢待在家裡。」
歷史果然又重演了,爸媽再次忘了帶她一起避難,獨留她一人。
萬伯又說:「你媽媽偷偷打電話來交代,教你暫時別回家,去朋友那兒住個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回來找他們。」
「我又被迫要當幾天的孤兒了!」雖然這回她不會再哭了,但日子—
「我要去哪兒避風頭?」
萬伯看著摟住她的肩又拉住她的手的孟亞說:「去你男朋友家住幾天,應該不會有人說閑話。」
「我哪有什麼男朋友?」
「你們這麼親熱還不算男女朋友嗎?」萬伯好奇地盯著孟亞。
她和孟亞互望一眼,這才發現兩個人真的黏得緊緊的,一點風也跑不進去。
莫憂的臉迅速翻紅,身體立刻從孟亞的懷裡彈開來,保持距離。望著孟亞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一臉錯愕的表情,她又想,可是自己好像也只剩下孟亞可以倚靠了。
「我可以去你家住幾天嗎?」她有點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走向孟亞。
孟亞心裡可得意了,嘴裡很想說歡迎光臨,住幾天算什麼,最好住一輩子!但是——
「不太方便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你不太好!」其實他擔心的是——如果莫憂去住家裡,他的身分不就曝光了?
孟亞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強求,只好可憐兮兮地說:「我再自己想辦法好了。」
萬伯看不下去了,指責起孟亞來。「什麼孤男寡女?反正你們是男女朋友,生米遲早要煮成熟飯的,早煮早抱孫!」
兩個人的額頭直冒汗,氣氛有點尷尬。
什麼生米熟飯?莫憂都不敢抬頭看孟亞了。
「我打電話給那個天威集團的少東,也許他會願意收留我。」
「莫憂,跟我回去吧!」他怎麼能讓莫憂住到大力家裡去,那才真是孤男寡女呢!多危險啊!
孟亞的手重新摟住她的肩,抬起胸膛,準備給她倚靠。
莫憂不知道他為何改變心意?但如果要她選擇是住到孟亞的家或是天威集團少東的豪宅,她會選擇孟亞。
她忽然覺得,孟亞是她此時此刻,唯一的親人,而且永遠不會遺棄她。
萬伯出其不意地拍一下孟亞的背。「這樣就對了,男人就是要保護自己的女人嘛!」
孟亞的表情饒富興味地瞅著莫憂——保護自己的女人?!莫憂什麼時候才願意當他的女人呢?
莫憂的臉頰泛著緋紅,眼帘低垂,嬌羞滴滴,宛如新嫁娘。
孟亞心裡想,可能快了。
當機車離開擁擠的市區,駛向婉蜒的山路,路的兩旁,出現一棟棟閃著鑽石般的光芒,獨門獨院的豪華別墅,奪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莫憂當然也不例外。
瞧那高牆內,扶疏的花木都格外地茂密高大,攀出牆外來,炫耀著豪門大戶的氣派。
她曾想像有朝一日自己出現在這條路上的情形,但絕對不是這麼窮酸,像個落難公主。
孟亞的心頭還是猶豫下決,這個時候帶莫憂回家好嗎?
路旁一棟棟豪華的別墅,在眼前飛逝而過,莫憂有點不忍心地提醒他。「你是不是走錯路了?把高級別墅區當成你的甲級貧民窟了?!」
孟亞遲疑著,心愛的人有難,說什麼都要挺身而出拔刀相勸,但是卻又擔心所有的努力會在他的身分被揭穿後全部變質,莫憂會為了他的財富而虛情假意地愛上他,那麼他將再也沒有機會認識那個率性又孝順的好女孩了。
「我相——帶你來這種有錢人住的地方逛一逛,你的心情應該會好一些吧!」
正奸經過自家門口,但他卻沒有停下車來,反而加足油門,呼嘯而過。
莫憂望著眼前的豪宅,那個奢侈又充滿憧憬的想像又浮上來了。
她的頭上戴著名師設計的寬邊斜帽,遮住半邊臉龐,透著幾許貴婦人的神秘感。她的手則戴了一副白色絲質手套,牽著一隻和她一樣高貴的名犬,坐在一輛加長型的豪華轎車內。專屬的司機為她開車門,她走出車外,仰頭長笑,呵呵呵——喔,不行,笑太大聲可是會破壞她這一身少奶奶的氣質呢!
孟亞發現她有點閃神,迎著風大聲地說:「我住的地方太窮酸了,不適合你的氣質!」還是別讓莫憂太早知道真相吧,她還沒愛他愛得死心場地呢。
莫憂從少奶奶的美夢中回過神來,好夢由來最易醒,換上一臉難色面對現實的殘酷。
「住貧民窟總比流落街頭要好吧!」何況還有孟亞陪她呢,那可比在家裡擺尊神像要讓她安心多了。
「其實,我家裡還有個爺爺,而且又老又羅嗉,很煩人的,你不介意吧?!」哎呀!她好像非去不可,還是搬出爺爺做擋箭牌吧!
「你剛才不是說我去你家住是孤男寡女的嗎?怎麼又冒出一個爺爺來?」她只是去借住幾天,盡量不去介意,可是總覺得怪怪的。
孟亞聳了聳肩。「沒辦法,爺爺年紀老了,又沒有兒子,唉,說起來也怪可憐的,我只好收留他。」還好這些話爺爺不會聽到,否則他就慘了!
莫憂睜亮了眼注視他,好像見到「好人好事代表」似的。
看不出他還挺孝順的,即便她對他百般挑剔,他還是願意收留她,這麼好的男人,唉,就是窮了一點,否則——
孟亞沒注意到莫憂看他看得出神了,仍滔滔不絕地編派爺爺的可怕來嚇唬莫憂。
「我爺爺還患有輕微的老人痴呆症,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就問我什麼時候才要結婚生子?壞的時候,就問我「他」什麼時候才要結婚生子?如果沒按時服藥,病情一失控,有時候還會咬人呢。三這樣夠嚇人了吧!
莫憂居然說:「你爺爺好可憐喔!我好想趕快看到他老人家!」
真沒想到她這麼有愛心?!
看來他只好使出殺手鐧了。「對了,你那些可愛的小內衣、小內褲記得要收好,我爺爺他最喜歡收集——」
莫憂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大喊:「我下去你家住了!」
孟亞馬上介面。「那就去住飯店吧!」
「飯店?!」
「沒錯!」他的機車已經停駐在山上那間以溫泉聞名的六星級飯店門前了。
莫憂的腳沒敢落地,想想那一坪幾十萬元的昂貴地價,住上一晚得花多少銀子哪!心裡暗中盤算著,萬一她得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那下是要宣告破產了!
「住飯店太奢侈了,去賓館就好了!」
「你確定?」他怎麼捨得讓心愛的女孩去住賓館。
莫憂有點沮喪地說:「我當然也想住在豪華的飯店,但是咱們兩個都窮得快要讓鬼抓去了,哪住得起大飯店,反正是避難,一切從簡吧!」
說的也是,住賓館的確比較符合他現在的貧窮形象,其實只要能和莫憂在一起,什麼地方都是天堂!
機車油門一催,掉過車頭,往下坡的山路直奔,打算找一間離報社最近的賓館。這樣一下班兩人就可以馬上沖回賓館「休息」,真是再便利不過了,嘿嘿!
莫憂不時地回過頭悼念那間看得到卻住不起的六星級飯店,一直到它被幽黑的山路吞噬了,她才若有所失地將臉貼在孟亞的背上,雙手不自覺地緊摟住那副在黑暗中唯一可以倚靠的身體。
到了賓館,莫憂拿出一條擦汗的手帕,掩住半個臉蛋,眼神又閃閃爍爍的,怪異的舉止反而格外引路人注目。
「進來呀!」孟亞早已站在門口了。
「喂,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來這種地方哪。」她狠狠地瞪了孟亞一眼。
他攤攤手。「你想拍照留念?還是在賓館的牆上題上「到此一游」?」有些女人也許會在第N次上賓館時還這麼說,但是,他絕對相信莫憂真的是第一次,因為她在他面前連裝一下淑女都覺得浪費力氣,這就是莫憂可愛的地方。
瞧孟亞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一定常帶女人來這種便宜、辦事又方便的地方!她的心裡忽然不怎麼舒坦。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上賓館像進廚房一樣嗎?」奸不容易對他有一些些好感,他卻急著要自毀形象。
「我沒你想得那麼空閑,進來吧!」
眉頭微微皺起,自動門打開,兩人走向櫃檯。
瞧那表情,奸像她冤枉他了。「鬼才相信?!」她噘著唇:心裡倒好過些了,下意識里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休息還是住宿?」櫃檯內坐了一個歐吉桑。
她躲在孟亞的後面,聽到孟亞回答:「住宿。」
那個歐吉桑提起筆來,登記什麼資料似的,忽然抬起頭來,瞄她一眼,又斜瞟向孟亞,然後齜牙咧嘴地歪歪笑著,笑得很曖昧,教人全身下舒服,好像她和孟亞是專程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只是同事而已——」她氣不過那副侮辱人的眼神,衝出來替兩個人解釋。
然而那個歐吉桑不但沒有理解狀況,反而被她的舉動逗得笑得更厲害,嘴更歪了,眼更眯了。
孟亞也抿著唇,只是沒笑出來。看到率性而單純的莫憂還想再跟老闆說什麼,他忙著伸出手去將她摟回懷裡,狀似親密,臉上露出識途老馬的表情。
「女人就是這樣,想吃又裝客氣!」
她馬上一拳掄向孟亞的胸口,孟亞咳兩聲裝痛苦。
她氣得別過臉去,不看他。
歐吉桑老闆把鑰匙給他,他幾乎是押莫憂進房間。
她氣沖沖的,連澡也不洗,就躲到床上去,身體睡成對角線,只跟他說了一句話了——
「你睡地板!」
等他洗完澡出來,躺在床上的莫憂根本還沒睡著——雖然她的眼睛是閉上的,但是閉得太緊了,一看便知是在裝睡。
「你早點睡吧!」
他居然知道她還沒睡?她將眼睛閉得更緊了。
孟亞拿出一條備用的毯子鋪在地板上,兩手當枕,閉目養息。折騰了一天一夜,他早就累得想呼呼大睡了!
孟亞睡著了嗎?好安靜啊!她卻翻來覆去睡下著,今天晚上發生太多事情了。但,不管怎樣,她還是很高興有孟亞陪在身邊。
「孟亞,陪我說話奸嗎?」
靜謐了幾秒,才傳來孟亞低沈的嗓音。
「在夜市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我又被迫要當幾天孤兒了」?」當他聽到那句話時,好心疼她!
莫憂側過背去,眼睛眨巴眨巴地閃著,像窗外的星光,亮晃晃的。只是想起她那流離顛沛的童年故事,不由得又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
「那年,我七歲的時候……」
夜越深,星越明,就像往日的記憶。
等她斷斷續續地說完時,也因哭累而漸漸進入睡眠狀態了,只是嘴裡仍囁囁嚅嚅地說著:「孟亞,如果你是有錢人該多好……」
孟亞早已挪位到床邊,傾聽她細訴那一段多舛的童年往事:心疼地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般地幫她入眠。
彎身到地上,拾起他那個乾爽的枕頭,小心翼翼地換下她那淚漬未乾的濕枕頭,下料卻驚動了睡下安穩的莫憂。
她忽地睜開眼睛,兩顆銅鈴似的大眼無邪地凝視著他,眼神幽微而溫柔,像在向他訴說著什麼。不到三秒鐘,她又慢慢地閉起來,嘴裡邊嚼東西似的呢喃著。
「孟亞……謝謝你買那件衣服給我……」
她還沒睡熟!孟亞望著她,溫柔地撫觸她的頭髮,安撫她入眠。「睡吧!」
為什麼老天爺不讓他們早點認識呢?莫憂,你的苦日子結束了,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受半點苦了。
孟亞的手,好溫柔、好溫柔!像春風拂臉,催人眠,她真的快睡著了。
莫憂真的好睏了,她的心神好安寧啊,在孟亞的撫摸下,所有疊在她心口的壓力都被他釋放掉了,她終於可以安心地睡覺了。
唯一掛心的是,孟亞又送她衣服,又要付賓館的錢,肯定要花不少錢,他也是夠窮的——
莫憂翻個身背過去,用最後一絲意識喃喃地道:「孟亞……等我嫁給天威集團的少東,我會叫他把那件衣服的錢還給你的……」
孟亞低下頭去,輕吻她的額。「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什麼也不必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