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半夜的，小四好夢方酣，卻被耶律鴻一把從床上拽了下來。

被耶律鴻抓下床的小四，本來還有點神智不清，但一看到耶律鴻狂怒的神色，瞌睡蟲馬上全部跑光。

「公……公子?」

「你這混蛋!」

耶律鴻罵完這句，便一拳打過去，小四跟隨主子多年，深知他脾氣，頭反射性的往下一縮，讓耶律鴻這拳擊中了木牆，打出個窟窿。

「還躲!」

「請公子手下留情!」小四機靈的往地下一跪，企圖壓低姿態，以求耶律鴻火罪氣消下。

「留情?你打聽來的什麼爛情報!花小滿是天下第一美女?美個頭!」

耶律鴻生平只愛美女，花小滿雖然勉強稱的上可愛，但在他眼中，依舊不值得一顧。

「她不是美女?」小四驚詫的回答。

這可是大消息!整個臨安他都打聽了一遍，儘管沒人見過花小滿，但任何人提起她，無不嘖嘖稱讚。

她若不是美女，那這些消息又是從何而來?到底是誰四處散播，花小滿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消息?

「對!她不但不是美女，甚至還長的像包子!」

而且像個白嫩嫩、呼呼的小包子……

想到她那吹彈可破的皮膚、笑眯眯的容顏，嫣紅雙頰上的小酒窩，漆黑的葡萄眼，看起來似乎很美味啊……想到這，耶律鴻不禁大驚失色，呸、呸、呸，哪有什麼好吃不好吃的!他在想些什麼!

他生平只碰美女、只愛美女，像花小滿這樣的，他絕對不碰!想起自己剛剛一時的意亂神迷，耶律鴻悄悄捏了把冷汗。

怪了，這個包子怎麼會讓他產生這樣的反應?怎麼想都想不透，耶律鴻煩躁的揮揮手，大聲吼道：「算了!我決定明天就回大遼，這個花小滿，我沒興趣!」

「可是，公子，難道您不要皇位了?」

被小四這麼一提醒，耶律鴻像是被人當頭淋了桶冷水。

是啊!他千里迢迢來到南宋，不就是為了贏過其他兄弟，奪得皇帝之位?如今只為了一個花小滿就放棄，豈不好笑?

「而且，當初公子您在出發前，不是下了決心，就算花小滿是只母猴子，您也會閉著眼睛完成任務嗎?」

「呃……這……」耶律鴻翻了下白眼，這不過是出發前的玩笑之語，小四記這麼清楚做啥?

「就算花小滿姑娘不是美人，但應該長的也還不差吧?您就忍耐一下，為了鴻圖霸業，這一時的受挫，又算的上什麼呢?」

看來天下最了解耶律鴻的，當屬他的僕從小四。一段話入情入理，把耶律鴻說的心動不已。

看耶律鴻的神色，小四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嘿嘿，只要主子登上皇位，他將來也會有好日產過，所以當然要努力了。

「她的確是不醜……」耶律鴻嘆了口氣，花小滿是不醜，只是比起他生平所見的美人，以及花小滿的那兩位傾國傾城的妹子，她真的是太過平凡。

「所以羅，公子，您只要再加把勁，天下就是您的了!」

耶律鴻瞪了小四一眼，反正做事的也不是他，這小子說的倒容易!

不過這樣折騰了一陣，他的火氣已不如先前進房時那樣大，甚至可以心平氣和的坐到桌邊，給自己斟杯茶，好好思考以後的方針。

「今晚我到花府走了一遭，明天開始，花府一定會更加強戒備，只怕以後要潛進去，不會像今日如此容易。」

「這倒是。只怕明天花府就會招更多的護院跟武夫，甚至找來江湖中的武林高手，那時就下好對付了。」小四憂心忡忡的站在一旁出主意。

「招更多的護院?」耶律鴻眉頭微皺，今天他遇到的那些傢伙都不堪一擊，而花府經過這晚，應該也知道了那些人不濟事，想必會找更強悍的人來。

若真像小四所言，花府找了些武林高手，那他可就討不了好。

以前在大遼宮中，父皇給他們兄弟，找了來自南方的武林人士教導他們武功，那時他就聽說，中原有不少深藏不露的武林中人。

「若真是這樣，公子，那該怎麼辦才好?」

耶律鴻的腦子迅速轉動，沒多久，便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若他們真的要護院，我親自去不就得了?」

「公子親自去?」

「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從內部下手，讓他們猝不及防。」

越想越覺得這的確是個好法子，只要能混入花府，他就不用再費心找下手的時機，想做什麼都有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這是好方法耶，公子!」小四興奮大喊。

「那當然。」耶律鴻笑的得意至極。「我想的方法有壞的嗎?不過，今晚他們恐怕已看到我的長相，勢必不能用原來的面貌混進去了。」

「那麼公子是要……」

「——易容。」

耶律鴻的笑容轉趨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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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鴻曾向師父修習過易容之術，當初學來只是為了好玩，他身為皇子，實在沒有用到這個技巧的時候，真要使用，頂多就是假扮成宮中侍衛之流，在閑的發慌時偷偷溜出宮，到了宮外再回復原本俊俏模樣四處遊玩。

只是想不到，閑暇之餘玩樂的遊戲，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耶律鴻將原來削尖的臉型，墊的豐腴—些，眼睛拉的細長，再塗上他調好的顏科，讓膚色變暗，等到完工，他拿過銅鏡一看，自己都快不認得自己了。

「真難看。」耶律鴻冷哼，蓋上鏡子。

「公子您忍著點吧!這模樣丑是不醜，就是一般人的長相罷了。」

小四站在耶律鴻身後，替他做最後的修飾，將身體會露出的部分，都用膚色顏料塗上，以免穿幫。

「是啊……算了，反正為了大事，多忍耐點。」

耶律鴻易容后的面貌，是他故意挑選的，為的就是要讓人過目即忘，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省得惹人注意，不好做事。

「還有，花府就如公子所預料，四處放出消息，想找能人異士哪!」

「嗯，我知道了。」

將身上的錦緞綉袍換下，耶律鴻蹙著濃眉，換上灰色的粗布袍子。

一穿上灰袍后，耶律鴻再也不像個公子哥兒，只像路旁隨處可見的年輕漢子。

耶律鴻和小四離開客棧，走在街上，也發現他的確易容的很成功，以往大半盤據在他身上的欽羨愛慕眼光，現在全到了小四身上。

離花府還有一段距離，耶律鴻便吩咐小四先回客棧去，畢竟，還沒有哪一個武林人士，會帶著小廝闖蕩江湖的吧?

「你就在客棧候著，有事我會聯絡你。」

「是，公子。」

交代完畢，主僕二人便各自往各自的目的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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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你瞧這個怎麼樣?」

花穀雨一邊吃著一品軒送來的湯包，一邊隔著帘子，對外頭的人指指點點。

今兒個是花府徵選新護院的日子，一大早，就來了一堆江湖人士，聚集在花府大門外。

每個人都知道，江湖路不好走，就算當了大俠，若是家無恆產，靠什麼吃飯?不能打家劫舍，又不能去種田，只好憑仗自己的武藝擦點差事做。

花府給的銀子可是出名的多，平日待遇又好，招人的單子才貼出去，便一堆人上門應徵。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另一個誘人的因素——那就是花家三姊妹的美色。

若能保護這些天仙一般的人兒，成為美人心目中的英雄，那是多麼好的事?自然有一堆人就算擠破頭、踏平門檻也要來了。

只是，要到花家三美人的面前並不容易。

首先要在一對一的比武之中脫穎而出，接著，要再通過花府管家的口試，最後才能到三位小姐面前，由她們來面試。

就算如此，也還是沒人能見到花家大小姐的臉，因為她和妹妹們自始至終，都是躲在簾后的。

他們只能看到簾后隱隱約約的身影，幻想那是怎樣的國色天香。

花小滿坐在兩個妹子身後，無聊的打著呵欠。儘管她很喜歡吃一品軒的湯包，但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逼她坐在這，一個時辰動也不動啊!

只是花寒露和花穀雨，絲毫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依舊對著簾外的江湖人士品頭論足。

「這個不行，身材五短，活像個冬瓜。這樣的人在面前晃來晃去，對姊姊的眼睛不好。」

花寒露刻薄的說完，一旁守候的侍女，連忙去通知管家，讓管家把這傢伙請出門，再換下一個進來。

「那這個呢?」花穀雨又問。

「這個不奸，長的太俊美了，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哼，看就知道很多情，若是對小滿姊姊動了情怎麼辦?」

從花寒露的櫻桃小嘴，繼續吐出尖酸批評，於是又換了下一個。

「那……這個咧?」花穀雨頭都疼了，寒露姊姊到底是要徵保鏢，還是徵小滿姊姊的丈夫呀?

「這更不成，瞧他氣血虛弱，武藝想必好不到哪裡去，換掉!」

花寒露說完，花穀雨翻了下白眼，能夠通過前兩關的，武藝有差的嗎?

人一個又一個的進來，但花寒露就是不滿意。

「這個太壯，像頭牛!」

「哇，這滿臉鬍鬚，草莽氣太重，八成以前是當山賊的，換掉!」

「這個太書卷味了，採花賊一定不怕，換掉!」

花寒露兀自念個不停，直到花穀雨受不了的大吼：「這個不要、那個不要，你到底要哪個?」

花寒露被罵，也委屈的吼回去。「我是為了小滿姊姊好!」

「你根本是來找碴的，反正什麼男人出現在小滿姊姊身旁，你都不喜歡，對不對？！」

「你還敢說!不準小滿姊姊出門，以免野男人糾纏的人，不正是你嗎？！」

眼見花寒露跟花穀雨吵鬧不休，甚至已經演變到連小時候，誰搶了誰的糖這種事都拿出來說時，花小滿不禁怯怯開口。

「呃，寒露……穀雨……我可不可以自己選……」

一聽見這句話，倒讓兩人有志一同的轉過身，瞪著雙眼說：「不準。」

花小滿嘆了口氣，看來兩人這樣一吵，不知吵到何時方休，索性悄悄站起身，從後門溜了出去。

這房間的後門通向迴廊，繞過迴廊，便是那些武人聚集的前院。

花小滿睜著圓圓的雙眼，四處張望走動。

由於每個進房間的人，都是滿懷期待的進去，又一瞼失望的出來，以致前院瀰漫著一股煩躁的氣氛。

「怎麼每個都不合格?這些小姐們到底要怎樣的人?」一個粗壯的大漢等的不耐煩了，開口抱怨。

「每個都不合格才好，難道前面有人過關了，你會比較高興?這樣你可就沒機會了!」

「也是啦!唉，至少能趕快進去見見大美人的面也好啊!」彪形大漢粗聲粗氣的說完，旁邊馬上有人附和。

「聽說那花小滿美若天仙，若能見上一面也夠了!」

「她那兩個妹子都這麼美了，瞧花老爺把她保護得這麼周到，肯定更美!」

一群人東瞎猜西臆測，而花小滿聽到有人在談論自己，便興味盎然的湊過去，一個不小心跑太快，猛然撞到那位彪形大漢，對方一轉過頭，看見是一個個頭小小的女孩，馬上破口大罵：

「死丫頭，你在這裡竄來竄去的幹什麼?老子心情夠不好的了，你再偷聽我們說話，小心老子揍你!」

花小滿生平還沒被人這樣斥罵過，嚇的肩膀部縮了起來。奇怪，剛剛這些人不是還說很想見見她嗎?怎麼見到她本人，反而這麼凶?

花小滿又是不解、又是委屈，只能低頭抓著衣角道歉。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喂，你是花家的丫鬟是不是?快去叫你家主子動作快點!」

花小滿一楞，連忙搖頭。

「丫鬟?我才不是……」

「不是丫鬟還是小姐啊?臭丫頭，叫你快去你就去!」

大漢粗魯的推了她一把，而花小滿人小個子小、力氣也小，這一推，她便跌跌撞撞退了好幾步，又撞到另外一個人。

這次花小滿學乖了，還沒看對方是誰，馬上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你撞痛了沒有?都是我不好……」

她話還沒說完，肩頭便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冷冷的話音同時響起。

「你推她做什麼?」

花小滿本以為那人是在跟自己說話，正想繼續辯解，卻聽到大漢冷笑。

「推便推了，你想怎麼樣?」

花小滿這下才抬頭，想仔細看看這被她撞到的人。

這人長的一張四方臉，臉上的五官可說是毫無特殊之處，不過身材卻生的修長挺拔，隱隱帶著尊貴氣質。

「不怎麼樣。反正我瞧你就長的一臉不懂羞恥為何物的樣子，自然對欺負小姑娘這種事，做的駕輕就熟。」

男子輕搖摺扇，不屑哼道。

「你!」

大漢氣的臉部成了絳紫色，他動口不行，索性動手，一拳用力朝那男子打去，只見後者回身避過，手上的摺扇扇尖，在大漢的手腕輕點后，旋即離去，大漢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

眼看下一拳，又要朝他身上招呼，花小滿急了，拉著他就跑。

這人當然就是想混入花府，掩藏行蹤、伺機下手的耶律鴻。

繞過迴廊、穿過後院，花小滿氣喘吁吁的帶著他一直跑，直到耶律鴻開口道：

「別跑了，那個傢伙早就沒在追了。」

花小滿往後一看，果然空無一人，總算能停下來擦汗、喘口氣。

「你自己要跑也就算了，拉著我做什麼?難道你認為我打不過他?」

耶律鴻對於花小滿的行為，不但不感激，還有點責怪般的說。

花小滿委屈的癟嘴。「他這麼壯，你這麼瘦，怎麼打的過他?」

「武功可不是靠體型來決定高下的。」耶律鴻冷笑，打開手中的摺扇。「我這把扇子，尖端有機關。」

「機關?」

花小滿好奇的湊上，正要伸手去摸，卻被耶律鴻斥喝。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部說有機關了，你還要碰?」

他把扇子一揮，前端便出現根針，花小滿驚嘆出聲，而耶律鴻可是最喜歡被人讚賞了，看她一臉訝異，語氣便稍微緩和。

「這上頭塗的是麻藥，剛剛那傢伙居然敢對本大爺動手，我非要他麻上七天七夜不可。」

「你滿厲害的嘛!」

花小滿露出崇拜的眼神，隨即被耶律鴻嚴肅的糾正。

「是『很』厲害，不是『滿』厲害。」

「喔，很厲害。」

花小滿實在不知這兩者有什麼不一樣，這位公子……還真奇怪。不過，基本上——她還挺喜歡他的。

其他那些武人、刀客，一心只想見根本不存在的絕世美人花小滿，而對她這位真正的花小滿不屑一顧。

他……不一樣。至少他注意到她，並且保護了她。

花小滿在此刻下了決定，不管寒露跟穀雨會怎麼說，她的保鏢，非他莫屬。

「你叫什麼名字?」花小滿瞪著大眼興奮的問。

耶律鴻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噙著微笑。

「我叫耶—律—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