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八章】
在下人們的帶領下,所有賓客各自被領到邀月湖四周的小亭、小軒里,而皇甫韜和皇甫嗥月,則是來到岸邊的留聽閣上。
就在下人們忙著上菜的同時,邀月湖上,一艘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大型畫肪,也自湖面一隅翩然駛出,隨著水波蕩漾,畫肪上驀地傳出悅耳的絲竹聲。
乍聞那錚錚琴聲,所有人皆露出驚喜的表情,紛紛被吸引到了岸邊,然而坐在留聽閣上的皇甫韜,臉色可就沒那麼好了。
當初,他之所以特意交代不與賓客同廳共樂,就是為了能讓皇叔能更仔細的觀賞每一朵「嬌花」,可顯然的,他這番的用心良苦似乎是白費了!輕咳一聲,皇甫韜總算忍不住開口了。
「我說皇叔。」
「皇上請說。」坐在一旁,皇甫皡月始終是精斂沉穩的模樣。
「皇叔認為,這場宴席辦得如何?」
「自然是沒話說。」
「那皇叔該記得,這場宴席是為了讓你選妻的吧?」
「微臣牢記在心。」
深吸一口氣,皇甫韜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極力隱忍什麼似的。「既然牢記在心,那皇叔可否解釋,你沒事帶個女人來做什麼?」他壓低聲音,不著痕迹地瞪著同桌的印歡一眼,眼神就像是要噴火了。
這女人厚著臉皮來參宴就算了,竟然還敢與他同桌共坐?!簡直是不知羞恥!「印歡身分特殊,向來與微臣形影不離,這會兒跟在微臣身邊,也是自然。」皇甫嗥月一臉雲淡風輕,可藏在織花緞布底下的大掌,卻緊緊扣住了印歡的手,再次阻止她的離席。
後者一臉為難,求助的看了他一眼,他卻是微笑搖頭。
兩人這眉來眼去的,看在皇甫韜的眼裡,卻成了眉目傳情,瞬間氣得臉色更加鐵青。
「荒唐!朕苦心替你安排這場宴席,可不是——」
皇甫嗥月輕聲斷話。
「微臣感謝皇上苦心,那二十名千金,果然皆是上上之選。」
「是二十八名千金!」這一次,不只皇甫皡月,所有人都聽見皇甫韜咬牙切齒的聲音了。
臉色一白,下人們不禁露出驚慌的表情,紛紛為印歡擔心起來。
其實這也難怪皇上會如此動怒,印歡以客人身分參與選妻宴,本就突兀,更別說她的人,還是王爺「親手」帶上來的。
當她現身於宴會時,所有人幾乎都為她的美而屏息,不過驚艷過後,卻是誰也想不到的震驚——他們那總是恪守禮教、向來主張男女授受不親的王爺,竟強迫她同桌共坐!雖然他們也看出她的為難,只是伴君如伴虎,這下皇上會怎麼做,誰也料不準哪。
「原來如此。」唇角微勾,對於皇甫韜的震怒,皇甫嗥月仍是一臉無動於衷。接過奴僕手中的銅壺,他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是打算以茶代酒,向皇甫韜陪罪時,卻親眼瞧見他將那杯熱茶放到了印歡面前。
所有人都看傻了,而一旁的皇甫韜更是臉色黑得像硯盤,若不是身邊有個太監拉著,恐怕早翻臉了。
「天氣冷,喝點熱茶,祛祛寒吧。」
她搖頭,沒有接過那杯熱茶,而是筆直地看著他。
「我該走了。」是的,真該走了,留在這兒,只讓她覺得難堪。「樓西留在這兒保護你,我到下頭察看。」
他扣緊她的手,仍舊不打算放她走。
「不喝熱茶,至少吃點東西,早膳你幾乎沒動。」他溫柔的注視著她,無視眾人詫異的表情、皇甫韜盛怒的注目,單手拿起湯杓,親自為她盛了一碗熱湯。「我不餓。」注視著那碗熱湯,她的回答,仍是拒絕。
之所以會與他同行,是擔心他的安危,然而當賓客紛紛抵達時,她那早已紛亂的心,更是莫名的緊縮疼痛。
誠如他所言,那些姑娘皆是上上之選,就連她,也不禁為了她們的溫柔婉約而感到心動;不用皇上多做表示,她也能切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多麼的多餘、格格不入。
「就算不餓,還是多少吃一點。」他的眼神還是那般溫柔。「還是,你要我親手喂你?」未了,他還打趣似地提議道,不過聰明的人都聽得出,他是認真的。包括皇甫韜,所有人都沒見過皇甫嗥月如此殷勤,更別說,還是對一位姑娘獻殷勤!底下的熱鬧再也無法吸引他們,留聽閣上,所有下人不禁紛紛睜大了眼,親眼看著他舀起熱湯,湊到嘴邊吹涼,然後才送到她的嘴邊,輕聲誘哄。
「喝一口,小心燙。」
這一次,不等皇上開口抗議,印歡率先有了反應。
她迅速的別過頭,向來是沉靜的小臉,首次出現不一樣的反應,眾人仔細一瞧,還發現那清艷無雙的小臉浮現了淡淡的嫣紅,看起來像是羞紅的,但更像是被氣紅的。
「我說過了,我吃不下!」她倔強的再次拒絕,難得的動了肝火。
「沒錯,既然印姑娘都表明吃不下,皇叔就別為難人家了!」難得有這麼一次,皇甫韜總算和印歡意見一致。「還有皇叔也該注意場合,此刻你該注意的是底下那些千金,雖然來者是客,不過皇叔還是得以自己的婚姻為重,這印姑娘自然會有下人照料,皇叔就別費心了。」他用最溫和的口吻,掩飾心中的怒氣,同時還圓滑的替印歡的身分做了個註解。
皇甫嗥月的溫柔體貼,在他的巧舌之下,立刻成了主人對客人的照顧,所有人聽在耳里,卻沒漏掉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客人就是客人,就算打扮得再動人,終究也不會是被選上的鳳凰。
就在下人們對印歡投以同情的目光時,皇甫嗥月卻開口了:「就皇上以為,現場該以哪位姑娘最為出色?」
「每位千金都是朕精心挑選出來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抬起下巴,皇甫韜不禁得意說道。「不過若要朕來選擇,自然是翰林學士的千金最為出色,論相貌、論才情,皆是一流,除此之外,此女還精通琴棋書畫,平日除了刺繡,最愛作詩,與皇叔可謂是興趣相投。」未了,還別有用意地瞧了印歡一眼。
那輕蔑的眼神,雖不足以扎疼她的心,卻也夠讓她難堪了。
她到底是為什麼會留在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麼,會為了他的一言一行,而傻傻的來到這裡?她該在沒人見著的角落,為他留意一切,該在任何意外發生前,盡一切的力量保護他的安全,可她最不該的,就是留在這裡遭人非議、任人奚落。
閑言閑語,她已經聽得夠多了,不需要由誰再來提醒她。
她早已明白,他身旁的位置,不屬於她,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他該看的都不是她,該關心的,也絕不會是她!貝齒一咬,她將心一橫,施上了六成的力勁,再一次試著掙扎。
「可就微臣所見,在這眾多的賓客里,微臣只看得見一個最好的。」微微一笑,擱在緞布下的大掌,沒有絲毫的動搖。
他仍是緊緊握著她手腕,不留絲毫空隙,同時也小心翼翼的不讓她有絲毫疼痛。
瞪著那不動如山的大掌,印歡先是一愣,接著立刻露出慌亂的表情。
「誰?」沒料到皇甫皡月會注意到印歡以外的女子,皇甫韜不禁露笑。「可是吏部侍郎的千金?還是少傅的孫女?」他興奮的猜測著,絲毫沒注意到,這兩人之問的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