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章彌將自己反鎖在房裡數日,誰都不見,也都不應門。僕人們只能從窗口不斷地遞送食物,怕他餓著了。

然而,這卻給徐鳳娘一個絕佳的機會。

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趁所有捕快都將注意力集中在章楚荷身上時,她撬開章彌房門的鎖,輕而易舉便將數日未曾好好進食的章彌擄走,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房門反鎖。

接下來,就等左炅然上鉤了!

???

「左公子,你可回來了!」

左炅然越是追查越是覺得案子與徐鳳娘有關,但因盜賊狡猾無比,因此延宕數日才將盜賊緝捕到案,卻苦無那女人的下落。

甫踏進章家,章楚荷立即向他沖了過來。

「二小姐,怎麼如此慌張?」

「彌將自己反鎖在房內,說什麼也不肯出來,本想爹的話他會聽,但爹又正好外出經商,我從沒見過彌這般失控,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怎麼會?」

兩人一邊走向章彌房裡,一面交談。

「都怪我那天多嘴,一直問彌與你之間的關係。」

什麼?難道他們的關係已經曝光了?

左炅然的心激跳了一下。

不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是彌,他怎會反常地將自己鎖在房內?若他躲在房裡不吃不喝的,那就糟了!

「彌!彌!」左炅然急切的呼喚。

砰、砰!

「彌,開門啊!」

他又敲了幾下門,仍未有回應。

「沒有反應,二小姐,請你讓開點。」說完,他又對著房內輕喊:「彌,如果你在門邊,請你也離開,我要將門撞開。」

砰的一聲,門被撞了開來。

「彌!彌!」

兩人在房內四處搜索一遍,就是沒見著章彌的人影。

「怎麼會,彌怎麼會不見了!」章楚荷急得淚眼婆娑。

左杲然扶著章楚荷在椅子上坐下。

「鎮定點,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章楚荷好不容易穩住情緒,開始娓娓述說:

「自從左公子離開后,我就看彌鎮日鬱鬱寡歡,嘆氣連連,又常食不下咽,我怕時日一久,他會悶出病來,所以我就……」

章楚荷又忍不住落下幾滴珠淚。

「所以我就去找他聊天,不管我跟他聊什麼,他都興趣缺缺、了無反應,直到我提到左公子你的名字……」

章楚荷激動地抓住左炅然的衣袖。

「左公子,請你告訴我,你和彌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彌又為什麼會不見?如果這件事是徐鳳娘所為,為什麼她擄走的人不是我而是彌,為什麼?左公子,請你告訴我!」

章楚荷已失去平日大家閨秀的冷靜自持,全心全意只為章彌擔憂、慌亂。

「請告訴我,左公子!」

一個淚眼迷的美嬌娘這樣哀求自己,任誰都會忍不住心軟的,尤其當自己是那個始作俑者時,他更是無法再欺瞞下去。

「我……」

說吧!遲早章家人會經由徐鳳娘那裡得知真相,遲早都必須取得章家人的諒解。

「我愛著章彌。」

「什麼!?」

章楚荷頓時一個踉蹌,左炅然伸手扶住她。

「放開我女兒!」

得知愛子行跡異常的章老爺子,顧不得生意,馬上趕了回來!沒想到卻聽見這樣駭人的事實0楚荷、楚荷!」

連日憂心不已的章楚荷,承受不住刺激昏了過去。

「你在這裡等著,我安頓好楚荷再找你算帳。」

章老爺子怒視著左炅然,落下話后,便扶著章楚荷回她房間。

章老爺子十分後悔當初讓左炅然進入章家,只怪當初自己引狼入室,才會害得兒子下落不明。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原想說服章老爺子,讓他以愛子應習武保身的名義,隨他遠走他鄉,偶爾再帶章彌回來探視家人,想不到……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他真的很愛彌,真的不願與彌分離,片刻也不想。

知道自己對章彌的感情會傷害他的家人,所以他才想帶著彌離去,但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

章彌會受不住家人的壓力,選擇與自己分離嗎?

章彌對自己的愛,真的敵不過對家人的愛嗎?

知道自己逼章彌作選擇是件很殘忍的事,所以只要章彌有一絲猶疑,他會逼自己放手,他不願章彌痛苦,他真的不願啊!

啊,好痛!

忽地,左炅然瞥兒窗欞上好像夾有白色異物。

他上前取下紙條——

左炅然:

恭喜你發現這張字條!

原本我是希望你不要發現的,那麼三天後,你的小愛人便會毒發攻心而亡,讓你一輩子活在內疚之中。

我好心的給你一次機會,三天,我要你三天內到老地方一敘,記得,單獨赴約!

想你的鳳留

三天!?

那今天第幾天了?

左炅然立即奔出門外,抓住一名平時負責服侍章彌的婢女。

「彌將自己關在房內有幾天了?」

被駭著的女婢,急忙回話:

「五、五……」

「五天了!那你們平常送進去的食物,他都有動嗎?」

「剛、剛開始時,少、少爺他多少會吃一點,但后、後來就都沒動過。」

難怪章楚荷會那麼心急,左炅然終於明白。

「幾天?」

「什麼?」

「從什麼時候起,彌就沒再動過飯菜?」

婢女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前天。」

「什麼!?」

左炅然聞言,隨即丟下一臉迷惑的女婢,急忙奔了出去。

前天!那今天就是第三天,現在都已經快傍晚了,也就是說,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

???

左炅然焦急萬分地施展輕功,飛奔至上回徐鳳娘約他見面的那間破廟裡!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徐鳳娘、徐鳳娘!」

左炅然憤怒地暴吼,卻只聽得見自己吼叫聲的迴音。

不在這裡?

難道徐鳳娘騙他?

冷靜下來!左炅然!

冷靜!

仔細想想,除了這裡,還有哪裡她會將它稱之為老地方。

用你的腦袋仔細想想!

那個地方與你也有關……

仔細想想!

突地靈光一閃!

沒錯!必定是那裡!

那是他們初次相見的地方,他將她拘捕到案的地方。

江宅!

???

自從採花大盜入侵江家后,江家人便時時刻刻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

朱知勤強押江家女兒江彩霓,將之囚禁於地下室,要江家人聽他指揮,否則就殺了江彩霓。

所以官方才一直查不到採花大盜,原來藏匿於江宅,官府也錯以為江彩霓早已自殺身亡。

當左炅然破了這件案於後,江彩霓即陷入身心俱疲、精神錯亂的狀態,江家人怕江彩霓觸景傷情,會一時想不開,所以舉家遷往他處,連親朋好友都不知他們遷往何處,是怕採花大盜又找上門,也怕人言可畏吧!

從此,江宅便成了一棟空屋,無人居住,想必那是藏匿章彌的最佳地點。

左炅然再度飛奔回汨水鎮,此時天色已暗。

彌,你一定要等我!

一定要等我!

左炅然奔至江宅時,並不見任何一處有點亮燈火。

應該是在那間地下室吧!

左炅然無暇考慮是否會有陷阱等著他,他想也不想便闖入地下室。

突地,一陣說話聲透過長長的階梯傳達而來——

「你肯拋下章家所有的一切,與左炅然私奔嗎?」

「這……」虛弱的聲音微微響起。

聲音雖然虛弱,但左炅然仍聽得出那是章彌的聲音。太好了,他還活著!

慶幸之餘,左炅然卻為章彌的猶疑感到難過。

是的,他知道了,他不願彌為了他勉強自己,一絲也不願。

他告訴過自己的。

踏進地下室,只見章彌在搖晃的燭光映照下,臉色異常慘白的坐在床沿,而那個徐鳳娘則坐在他對面不遠處。

左炅然衝過去抱住章彌。

「解藥拿來。」他一手仲向徐鳳娘。

「呵呵呵,我就喜歡你這不拖泥帶水的個性。」

徐鳳娘笑得極為嫵媚。

「我要解藥!」

「可以,不過有個條件。」她挑逗地看著左炅然。

「你說。」

「我徐鳳娘可從不做虧本生意,古人有以物易物的習性,我就來個以人易人吧!」

「你的意思是……」

「我是不知你對章彌的愛有多深,但人家章三公子可不願拋下一切與你私奔,不如你跟著我倒還快活些,我徐鳳娘怎麼可能比不上一個男子呢?你說是嗎?」

章彌虛弱地反駁:

「我沒有!」

「那你願意拋下一切,與我一同離開汨水鎮嗎?」左炅然不肯死心地再問一次。

「我……」

不知章彌在考量什麼,但左炅然卻是心意已決。

「我答應你。」

「不、不可以,我、我不是……」章彌虛弱得不停喘氣。

徐鳳娘問道:

「我怎知你不會反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會拿彌的性命開玩笑,但我也有條件。」

「哦?」徐鳳娘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都已經到這地步了,還敢跟她談條件?有膽識!

「我雖願意陪在你身旁,但我絕不會幫你為非作歹。」

「成交。」

徐鳳娘豪爽地丟了顆黑色的藥丸給左炅然,他立即給章彌吃下藥。

半晌,章彌嘔出黑血,隨即便昏厥了過去。

「今晚讓你們話別,明早第一道曙光,咱們破廟見,若你不來,我會讓章府一門死無全屍。」

???

左炅然抱著章彌回到章家已是近午夜時分,當他見章彌房內竟有燈火閃耀時,他便心裡有數。

「彌!」

章家父女倆神情顯得十分疲憊。

「他沒事,他中的毒已服過解藥,他現在只是身子虛一點,多歇息幾大便無大礙。」

左炅然將章彌安置在床上。

「哼!」

放下對親子的擔憂,章老爺重拾對左炅然的敵意。

咚的一聲!

左炅然猛地雙腳屈膝,跪在章老爺子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

章老爺子雖訝異,但仍沒給好臉色。

「求章老爺與章二小姐不要告訴彌,你們已經發現我對他的情意之事,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單相思,對彌也造成不少困擾,但他心地善良,不忍狠心拒絕我,我才得以留在他身邊。沒想到這事竟被徐鳳娘發現而有機可乘,害你們如此擔心,我深感抱歉。

但若他知道自己的父親與姐姐發現竟有一名同性男子愛上他,他會羞窘得無地自容的,而且過了今夜,我就會離開,請老爺子與二小姐留我一人在此以內力替彌驅毒,讓他能早日康復。」

「你說什麼!?我怎麼可以留你單獨與彌共處一室。」章老爺子顯得相當憤慨。

「傳輸內力必須絕對的安靜,請老爺子答應。」左炅然絲毫不肯退讓。

「你!」

「爹!左公子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他已說了明早便會離開,那今晚就讓他好好地醫治章彌吧!而且左公子敢當著我們的面說他愛彌,可見他是認真的,所以他絕不會傷害彌的,對吧?」章楚荷看向左炅然。

「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彌。」左炅然回答得果決。

章楚荷感到有些心痛。

「再者,彌也是左公子救回來的,爹!」她又補充道。

看見父親動搖,楚荷趕忙拉著父親走到房門外。

隨即,章楚荷又單獨一人折返,對著左炅然說:

「好好在心裡對彌道別吧,我們可不希望你再回來章家,不,甚至別再回汨水鎮。」

為了親愛的小弟,章楚荷只好將話說得狠絕。

左炅然仍跪在地上,微微點頭。

章楚荷於是拉著父親,消失於房門外。

起身立於床邊的左炅然,靜靜地望著章彌,似乎想將章彌俏麗的容顏深深刻印於腦海。

他的手顫抖地撫向章彌的臉龐,卻發現手背上掛著水珠。

啊!原來自己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原來這就是真正愛一個人的感覺。

又甜、又苦、又酸、又澀。

百味雜陳——

可,他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打起精神,左炅然將內力傳輸近半予章彌。

他私心的想,也許某天,當章彌懂得如何去運用體內的內力時,便會想起他,想起他的一部分永遠積存於他的身體里。

左炅然就這麼痴痴地看著章彌,直到天方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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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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