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前輩咬牙切齒,邊看邊罵。「任婕宜你稿子怎麼做的!季節完全不對,女主春天懷孕,夏天生小孩,她懷的是哪吒啊?!」

「哪吒懷了三年六個月生下來應該是秋天了……好啦不要瞪我快點校稿,印刷廠來催了~~」

乒乒乓乓,一陣兵荒馬亂,出書日前的周末大家都在死在線手刀賓士。作者很趕、編輯很趕、校對很趕、製版很趕、印刷……更趕,等確定進版,大事底定,已是星期五的晚上十點,留下來加班的人都癱在一旁,呈現死狀。

前輩有氣無力。「你下次叫作者書名別取得這麼不吉利,什麼窗不窗戶,差點就開窗……」

「喔呵呵呵……」任婕宜乾笑,所有人臉上皆一片青灰。剛進出版社時她曾傻傻地問既然趕得要死,幹麼不縮減出書量就好?

前輩一聽,赫然大罵。「太天真了!」

首先是出書的數量也會影響經銷商,增減都要提早告知,而且以量制價,一旦量少單價就高,影響盈餘,有些經銷商甚至會以貨運量降低為由,拉高工錢。諸多緣故,反正結論就是趕,趕就對了!

所以不只作者在趕,編輯也趕。

一想到明天還得去相親,她回家路上便重重嘆一口氣。一旦趕完工作,周末她只想在家扮屍體,尤其這周特別趕,作者小孩生病,她總不能沒血沒淚地跟人家說「把稿子交出來就對了」,結果被前輩罵了一頓。「那是作者私人領域的事情,你要懂得讓她自己消化!」

前輩你都不怕下地獄嗎……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好久沒這麼疲憊,腦子暈暈的,肚子又悶又疼,好像是那個要來的前兆。一回到家,更是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她無力地趴在玄關,打算休息一下……奇怪,怎麼一片黑?她剛剛才開了燈……

結果等再有意識,窗外鳥鳴啾啾,隔壁家孩子出門上學,她竭力抬眼,下半身怪怪的……這一瞄,她尖叫,差點以為自己人在命案現場。

她驚醒,滿頭冷汗--她居然在玄關睡著!而且下腹微微抽疼,地板上一片血跡,更不要說自己下半身的衣物。親戚在她昏睡時驟然造訪,招呼都不打,有夠沒禮貌,她臉青青,實在很想哭。

眼下屋裡只有她一人,哭泣不能改變現狀,她忍淚,咬牙爬起,洗好澡再擦地板,趁著血跡半干把衣物洗滌乾淨。

她一邊洗一邊抬頭,在洗手台前的鏡子里看見自己灰白模樣,不禁一陣發愣。

她……怎會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凄慘、蒼白,眼神無光,上次她毫無牽挂地大笑是何時?又是為了何事感到開心?她腦里一片空白,鼻酸眼熱,前輩說的話浮現耳邊:每次做稿趕得要死累得要命以後,能有個人照顧我……

她不求照顧,只希望有個人在她身邊,分享她的喜怒哀樂,給她關愛,僅此而已。

算了,不想了。任婕宜吸吸鼻子,繼續洗。

手機傳來訊息聲,她把事情做完才按開,是婚友社傳來的。「別忘記今天晚上的約會,請穿得美美的,帶著美麗的心情來參加喔。」

她一臉沒勁,尤其那個剛來第一天,儘管沒疼得厲害,一陣腰酸背痛還是免不了。該去?不去?但……或許這是一次改變自己的機會,她不想未來的五十年,都在為自己沒跨出第一步而感到悔恨。

腦里浮現PaulaCole〈WhereHaveAllTheCowboyGone〉的旋律:究竟哪兒才是屬於我的HappyEnding?

不論如何,最後任婕宜仍是參加了。

先不管她對莫須有的HappyEnding有無嚮往,現實是入會費不能白繳,一想到自己每個月賓士死線爆肝賺來的錢,她就無法躺在床上裝死。

但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她也不知道要穿什麼,只記得簡訊上講「穿得美美的」,所以……她就很努力自認穿得美美的了。

「相親」活動安排在飯店餐廳里,是Buffet型式,一開始是自由活動,每個與會男性胸前別著一朵白玫瑰,女性則是紅玫瑰,附帶名牌,以便辨識。

任婕宜忍住打包料理的衝動,環視會場一圈,只見各色男女穿梭其中,打扮輕便優雅,相比之下,她好像穿得有點太……呃,太「美」了。

粉紅色小禮服、頭髮盤梳、珍珠項鏈,一整個宴會打扮,也難怪剛進會場前那招待小姐一見她就發愣。她想,至少自己成功引起注意了,所有與她擦肩而過的人都不忘瞥她一眼,這種關注度,大概只有大學打工穿熊貓裝在路上發麵紙的時候有……

唉,肚子好疼。

她扶腰又撫額,飯店裡的玻璃窗襯著夜色,映照出她隆重的裝扮及身後與她格格不入的聚會。只是還不及感到迷惘,下一秒便看見自己背後出現一個男人--

任婕宜疑惑地皺了皺眉,直到那人終於不耐煩地出聲喚她。「喂!」

她轉過身來,不敢置信--

「保、保險套先生……」

男人冷漠的臉上依舊不帶任何錶情,唯獨眉毛在她喊出這聲稱呼時擰了擰。

她想倒退,偏偏背後是一片牆壁。這男人在瞪她……好可怕……而且為什麼那天在便利商店買保險套的男人,會在這裡?

「任婕宜。」男人挑眉,清淡地喚出她的名字。

她差點誇張地反應「你怎麼知道?!」,隨即想起胸前有名牌,於是瞥向男人的--

「高……為棠?」微糖?「麻煩去冰……」

「什麼?」

「沒事!」糗了,太順口,她又不是在青心或五十嵐!「呃……你好。」

她赧顏,瞥過他胸前的白玫瑰,看望男人俊雅容顏,一陣莫名其妙。這人不是才在便利商店買保險套,代表有對象,怎麼如今出現在相親場合里,重點是……還跟她搭訕?

高為棠則是沉眸把她從頭到腳瞟一眼,越看越蹙眉。「妝太濃了。」

「……啊?」

「項鏈很老氣,衣服很誇張,一點都不適合。」

她完全呆了。

「隔壁才是婚宴會場,你走錯了吧?」

太……太失禮了!她也知道自己穿錯了,可這樣當著人家的面講實在是……他們又不熟!

偏她沒種「當」回去,只得乾笑。「是……是喔?我沒走錯。」

結果不曉得哪兒又不對了,男人好像更不高興。「笑得很假。」

「……」她能不能學小說里的角色把酒潑他臉上?可一想到男人身上看似昂貴的行頭,理智馬上讓她忍住。

她掩住肚子。唉,好想回去,偏又沒吃飽,太浪費了……

高為棠看了她很久,注意到她略白的臉色及掩住肚子的手。「肚子痛?還是餓?」

「我不太舒服……」尤其因為他,狀況更糟了。

「那個來?」

「……」即便任婕宜身為現代女性,不會為這般直白的問題害羞臉紅,但畢竟兩人不熟,被問到私密的事,多少會不自在。

高為棠沉默了一會兒,似乎離開了。

她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結果慶幸不到五分鐘--男人又回來了。

他把一杯熱水端到她面前。「拿去。」

「……」任婕宜乖乖接過,卻不知該不該喝。

見她一臉戒備,他似乎冷笑了。「裡頭有下毒,怕死就別喝。」

又不是我叫你端給我的!「謝謝……」唉,她俗辣,現場這麼多人,諒他也不敢怎樣,她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入喉,便覺方才縮緊發疼的小腹好過許多,索性把大半杯都喝完了。

高為棠取過她手裡的空杯,交給侍者,又把一盤東西遞到她面前。

她定睛一瞧。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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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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