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那天受到襲擊之後,泗湘就盡量待在屈偃身邊。

熊鉞見到她的時候,也總是瞪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雖然她不能確定那天對她射箭的人是誰,可是她對於熊鉞並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她每次見到他,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當熊鋱在大發議論的時候,她不發一語。就算有時候他的言論實在狂妄過頭,她還是不表示意見。

一來,她不願讓屈偃為難;再來,她覺得頂撞熊鉞,會對她的生命造成危險,因此,她能不說話,就盡量不開口。

看到她的沉默,熊鉞很得意,一副他的見解是天底下最公正的至理,無人敢反駁的樣子。

他偶爾會以眼神對坐在屈偃身後的她挑釁,但她不理他。

今天收到消息,秦始皇巡行即將來到南方。

熊鉞認慕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因此他極力主張出動所有的人馬去襲擊秦始皇。

屈偃聽他說得口沫橫飛,仍舊一言不發,徑自盯著地圖沉思。

「你為什麼不說話?」熊鉞結束了一大段落精彩的狙擊計劃,才對著屈偃問道。

「我在想,你所說的可行性。」屈偃慢慢地抬起頭來。

「這有什麼好想的,去做就是了!想東想西,等你想好,秦始皇的鑾駕都過去了!機不可失、機不可失啊!」

「動員全部的兵力,不能不謹慎。我一直覺得,贏政巡狩天下,身邊的防禦兵力必然比在咸陽宮時嚴密數倍!」

「這怎麼可能!他能把秦國的軍隊帶著跑嗎?」

「他明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六國人民的仇恨,還敢四處巡行,恐怕有什麼陰謀。」

「陰謀陰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這也怕、那也怕,我們什麼時候才報得了仇!」

一直安靜得像不存在的泗湘,驀然開口:

「有命才能報仇,像你這樣急著去死,對大局有什麼幫助嗎?」

她本來是不想說話,但看到熊鉞對屈偃不太禮貌,她實在忍不住了。

「你說什麼?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你才急著去死!」

泗湘冷冷笑了一下。「我急著去死,可惜光憑那三枝箭,我是死不了的。」

雖然沒有證據,但她直覺熊鉞對她有惡意。她無法看穿他的心,但她看得到他心機深沉的眼神。

他的眼神告訴她——他要她死。

她知道繼續跟熊鉞作對,他絕對不會放過她,不過,她不打算示弱。

如果她怕了那三枝箭,她超越兩千多年的時間來到楚國,就完全沒有意義了。何況,不阻止他們抗秦,屈偃必然會犧牲;屈偃若死,她也不願意獨活。

她仔細地觀察熊鉞的反應,看他會不會露出什麼破綻。

要是證實那夭暗中放箭的人是他,她絕對會反擊!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三枝箭?我不知道!」

熊鉞揚起頭來,十分冷靜的樣子。

「喔?原來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好嗎?」她唇角微抿,露出嘲笑的神情。

「姒兒。說清楚。」屈偃望著泗湘,眼神充滿不解。

泗湘銳利的眼神瞥了熊鉞一眼,臉上的神情彷彿能夠看穿他的內心。

熊鉞霍然站起來。

「我沒時間在這裡聽你這瘋婆子說瘋話.哼!」他袖子一甩,大步的走了出去。

她看著他的舉動,心裡有數。

「姒兒,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跟他開個玩笑。」她掩飾的說。

她和熊鉞的恩怨,不想讓屈偃知道。她知道屈偃一定會保護她。可是對手是他的好友,她不願使他為難。

屈偃沉默地凝視著她一會兒,突然說道:

「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

「你越來越像以前的巫姒。」

「是嗎?為什麼這麼說?t.她有些驚訝。

她一直以為,巫姒雖然是她的前世,可是畢竟巫姒是巫姒,她是她,兩個人一定會有差異,沒想到屈偃居然會說她像巫姒。

難道是因為最近她總是想著,如果自己是前世的巫姒,她會怎樣對付熊鉞的關係嗎?

「你和熊鉞說話的時候,那種冷漠的神態跟語氣,讓我以為自己看到了以前的巫姒。你不覺得自己的個性有些改變?」

「這我沒發現。可是你說冷漠的神態,我只有在面對熊鉞的時候才會這樣,因論我討厭他。」她坦白的說。

「我想也是。我搞不懂你和熊鉞之間是怎麼回事,彷彿前世有仇似的。」屈偃說完.搖頭笑了笑。

前世有仇?聽到這句話,泗湘好像隱隱想起了什麼。

她問道:「我的前世對熊鉞的態度是怎麼樣,你知道嗎?」

她懷疑自己現在之所以會對熊鉞充滿反感和戒心,搞不好是受到前世殘存意識的影響。不然,為什麼在這麼多人裡面,她獨獨討厭熊鉞?

「我不清楚。巫姒從來不對任何人表示自己的意見.她和熊鉞,向來也沒有交集。」

「沒有交集,不代表沒有意見。」她說。

屈偃點點頭。「或許吧。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巫姒,所以不能明白她的想法。不過,我感覺熊鉞有些忌憚巫姒。」

「忌憚?為什麼?」

「能擔任巫女的,都不是普通人,大概他是害怕巫姒的某些力量。不單是他,很多人對於巫姒都是敬而遠之。」

泗湘聽他這麼說,冷冷一笑。

「我可不覺得他劉我的態度是敬而遠之,反而像是惱羞成怒,欲除之而後快。」

屈偃從她的話中聽出異樣,他俊眉微蹙。

「欲除之而後快?姒兒,我想知道,熊鉞是不是曾經對你做過不禮貌的舉動?你剛才提到的三枝箭,又是什麼意思?」他關心的問。

「沒有什麼,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真的有事。我會跟你說。」

在她和熊鉞之間的衝突明朗化之前,她不願意讓屈偃擔心。

屈偃見她不願意說,也不追問,繼續研究眼前的地圖。

「偃,目前你打算怎麼做?」

他沉吟一下,說道:「我不能讓大家去冒險,所以,我打算自己前往。」

「什麼?!」.

「如同熊鉞所說——機不可失。雖然不能讓大家涉險,但我可以自己前去試探。」

「這很危險,如果秦始皇早就設下天羅地網,等候意圖刺殺他的人呢?」

「我必須一試。」

「試?這是送死!」袁泗湘望著他,眼中的淚流了下來。

屈偃不自覺地迴避她的淚眼。

「我別無選擇。」他說。

「你有別的路可以走,沒必要一定要讓自己做這樣的犧牲!」

「姒兒……」他無言的抱著她。

他也不願意捨棄她,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可是亡國之恨,他能不報嗎?

「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辦?」

他摟緊她,「為了你,我會盡量……活著回來。」

他只能給這樣的承諾。

「你能不能再考慮?不是非這樣做不可啊!」眼睜睜看著他去犧牲,她實在做不到。

「過幾天探子會回報贏政巡行的詳細路線,屆時再看看。或許……有別的方法。」

她不相信!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等到他得到詳細路線圖,一定會一聲不響就自己跑去報仇的!

泗相閉上淚眼,冷靜尋思阻止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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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她不再整天黏著屈偃,相反的,她常常跑到遠方的瞭望台。

這個瞭望台建得很高,日夜有人在輪班,每批五個人。

他們每天居高臨下,觀察四周的動靜。

袁泗湘已經打聽清楚,四方的探子以飛鴿送來的重要情報。都是由顧守瞭望台的人負責接收,因此,她每天都跑來跟這些人套套交情。

這些人知道巫女的身份非同尋常,也知道她和屈偃的關係,因此對於她的到來,他們受寵若驚,也非常高興——因為巫女除了會跟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聊,也常常做一些好吃的點心來給他們。

很輕易的,袁泗湘就跟這些人混熟了。

沒過幾天,瞭望台的人接到一封飛鴿傳書,她猜想屈偃在等的,大概就是這個了。她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他們接到信函之後,由其中一個人負責送進去給熊鉞。

泗湘連忙叫住他——

「李大哥,等一等!」

「巫女,有什麼事嗎?」老李恭敬地問道。

「你那封信要拿去哪裡?」

「這是重要的軍事情報,要送去給熊將軍的。」

「喔,你還要跑一趟,太麻煩了,我順便替你拿進去吧!我中午蒸了一些棗子甜糕,現在差不多好了,正要回去叫人送來給你們當點心呢!」

旁邊的幾個人聽到棗子甜糕,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因為大家都忙著練兵、製造武器,沒有人專職負責耕種,所以他們的伙食都很差,每天只要能填得飽肚子就很萬幸了,更不用著望有甜點吃。

「可是,熊將軍交代過,我們收到的任何信件都要親自交到他手上才行……」老李顯得有些為難。

「你這麼說,是信不過我?還是熊鉞告訴你們,我會對信件動什麼手腳?」袁泗湘笑著說。

「沒有沒有!熊將軍怎麼會這麼說呢?我也不敢懷疑巫女!」老李連忙解釋。

其他四個人,大概是因為肚子餓了,而且也不敢得罪巫女,所以紛紛勸那個送信的人——

「老李!你在猶豫什麼?巫女願意幫你送信,是你上輩子積德,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老李拗不過眾人施加的壓力,只好順從大家的意思,乖乖把信件交給袁泗湘。

「那就勞駕巫女了。」

「好說好說。我先走,你們等著吃甜糕吧。」袁泗湘握著信件,笑容可掬的離開了。

「巫女慢走,我們不送了。」大家還在她身後揮手。

她走到僻靜的地方,打開羊皮信一看,內容果然是秦始皇計劃在南方巡行的路線圖。

看完之後,她立刻卷了起來,走到廚房,把它丟進爐灶中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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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屈偃再次接到探子的消息,秦始皇已經南巡結束,正在返回咸陽途中。大批軍隊從咸陽浩浩蕩蕩啟程,前往迎接始皇鑾駕。

接到這個消息,屈偃不禁愕然。

為什麼會這樣呢?情報延誤,是哪裡出了差錯?

屈偃還能維持冷靜,熊鉞卻是暴跳如雷。

他立刻把那些在瞭望台上負責接收情報的人統統找來,劈頭就先罵了他們一頓,卻是一點重點也沒有,罵得眾人滿頭霧水。

屈偃不得不先揮退熊鉞,由他自己來審問。

「哼!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待會讓老子知道確實是你們耽誤了重要軍情,我就一個一個扒了你們的皮!」

熊鉞氣呼呼地走到一旁,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兩隻眼還死瞪著他們。

「之前,你們收到的任何一封信函,都有確實交給熊將軍嗎?」屈偃溫和的問。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人說有,有的人卻畏畏縮縮,不敢回答。

屈偃看出哪些人神情不對,針對他們問道:「如何?有什麼問題嗎?」

那幾個神情怪異的人,正是那天將小羊皮信函拿給袁泗湘的五個人。

他們知道自己並沒有確實將信函交到熊將軍手上,可是又不敢肯定是那封信出了問題,所以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如果照實說了,不僅可能連累到巫女,他們自己也免不了罪。

「沉默是什麼意思?告訴我,有或沒有?」

「還不快說!惹毛了我,就有你們好受的!」熊鉞不像屈偃那麼沉得住氣,在旁邊連連拍桌子。

眾人正猶豫問,袁泗湘緩緩地走了過來。

「不要為難他們,是我拿走了信函。」她平靜地說。

「你!」熊鉞憤怒地拍桌而起。

「姒兒。你為什麼……」

「我會向你解釋。先讓他們走吧!」

屈偃示意眾人退下,眾人立刻如逢大赦般跑走。

「你給我說清楚!你劫走重要情報是什麼意思?」

熊鉞眼睛活似要噴出火來。

「很簡單,不要你們做無謂的犧牲。」

「什麼無謂的犧牲?」熊鉞氣惱地說。

「沒有致勝的把握,就叫無謂的犧牲。」

「你!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勝利?動不動就咒我們死。你安什麼心眼?」

熊鉞瞪她,她也瞪了回去。

「你死不死,我不管。至於其他的人,我希望他們好好活著。」

「你這臭婆娘,別以為我不敢打你!」熊鉞氣狠狠的握緊拳頭,全身肌肉綳得死緊,彷彿隨時都會揮岀拳頭。

「你當然敢了,暗箭傷人你都敢,何況其他。」袁泗湘冷笑著說。

「你……」

「熊鉞,你先出去。」屈偃突然發出聲音。

「好,屈偃,你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婆娘,叫她不要太囂張!」

熊鉞像一隻憤怒的大熊走出去之後,靜謐的書齋中只剩下屈偃和袁泗湘兩個人。

「姒兒,你太胡鬧了!」

「對不起,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她願意道歉.但是對於自己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破壞了我的決定。」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麼,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犧牲生命。」

「你對我沒有信心嗎?」

「那你告訴我,如果當初你依照自己的計劃去行刺秦始皇,你有多大的勝算。」

屈偃無法回答。他知道沒有勝算,但他更知道有些事,他不能不做。

「秦皇這次巡狩天下,前往行刺而不幸喪生的六國義士有多少,我相信你比我還清楚。就算秦始皇不是利用巡行設下陷阱,企圖將天下心懷異志的人一網打盡,你告訴我,在那種天羅地網的守備之下,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她繼續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道:「我知道沒有退路,但……義無反顧。」

「什麼義?」

「復國大義。」

袁泗湘搖搖頭。「偃,你很矛盾。你明明比其他所有的人都清醒,為什麼還要拿一個虛幻的夢來催眠自己?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以卵擊石,卻還要去傲,難道你以為你這樣殉國了,楚國就會振興嗎?」

屈偃無語,臉上也沒有表情。

「六國都亡了,就算楚國獨自振興,還能撐持多久?你出身貴族,讀過史書,一定知道,自從周朝禮制崩壞以來,天下烽煙四起,各國為了自己國家的利益,不斷挑起戰火,兵馥連年,人心已經厭倦了。過去七國爭雄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她試圖以道理來說服他。

「你說的,我都懂。但滅國的仇恨,不能不報。」

「為了報仇,把自己的命賠上去,你認為值得嗎?何況,賠了命,也不見得報得了仇?」

「至少,我必須對得起自己的國家。」他冷靜的說。

袁泗湘見自己怎麼說,都沒辦法動搖屈偃的決心,不由得無聲地流下眼淚。

「但是你對不起我。」

「姒兒……」

「你想丟下我……你只想著你的國家……」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屈偃皺了皺眉頭.眼中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無奈。

「你可以求仁得仁,輕易的死了。那我呢?你要我跟著你一起死,還是要我一輩子痛苦的活著?」

「我對不起你,但你不能體諒我嗎?」

「如何體諒?」

「我身為楚國宗室,國家滅於仇敵之手,我有復仇血恨的責任。我不是沒有顧慮到你。但我別無選擇.你應該懂的。」他低聲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我懂。我都懂。你不是沒有顧慮到我,但你所謂的復國大義,遠遠比我重要,是不是?為了復仇,你隨時都可以捨棄我,是不是?」她冷冷的笑了,凄然的眼中卻沒有笑意。

「姒兒!」他的眼神流露出痛苦,卻沒有話可以為自己辯解。

「我前世死了,不忍見到你的覆亡,硬是等了二千多年,等待再一次重生的機會,為的是什麼?我讓自己投胎轉世的靈魂,穿越兩千多年的時光,再一次回到你身邊,為的是什麼?為了讓你遺棄我?」

「我沒有想過要遺棄你。」

「對,你沒有想過,但時間一到,你就會那麼做了,連想都不用想。」

屈偃再一次無言以對。

「偃,你知道嗎?其實死亡並不可悲。可悲的是生不如死地活著的人。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寧願安靜地死去,也不願這樣活著!」她雙淚交流,轉身欲離開。

屈偃隨即抓住她的手,卻讓她輕輕掙開。

「我想,你並不愛我。」她輕聲說道,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沒有追上前去,因為即使追回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他頹然地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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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屈偃仍未就寢,悄悄來到袁泗湘房外。

他思索了很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但他還是央定來找她。因為他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

可是袁泗湘並不在屋裡。

屈偃立刻四處尋找她。找了一整夜,甚至連她受困過的湖上小島他都沒遺漏,可是就是找不到她。

他擔心她出了意外,憂心不已。

袁泗湘躲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在松林深處有一個瀑布,瀑布後方有一個天然的石洞,她就躲在石洞里。

和屈偃鬥氣之後,她灰心的出走。下意識就走到瀑布這兒。

她憤怒,而且為自已感到悲哀,她希望冷靜下來,或者是想要自虐,所以跑到瀑布下,任憑強大的水柱沖襲,然後她發現了這個洞穴。

坐在洞穴中,她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只是靜靜坐著,腦袋一片空白。

等到她回過神來,已經是繁星滿天。

她沒打算回去,因為不願意見到屈偃,所以選擇繼續在洞中發獃。

等到天亮,她木然的對自己笑了笑,她捨棄了屈偃一夜!

原來要捨棄一個人,是這麼容易。那她當初何必為了屈偃.而苦苦等待重生呢?

她太傻了!

屈偃說,巫姒無心無情,但至少她還不忍心丟下屈偃,自己一個人死去!

她越想越悲憤.又在洞中坐了一天一夜。

連續兩天夜裡,她聽到矧偃在松林中倉皇呼喚她的聲音,她有些心疼他又為了她整夜不睡,可是她不願意回去。

回去做什麼呢?

勸屈偃放棄仇恨?她沒那能耐!

第三天,又聽到屈偃呼喚她的聲音,她心軟了。

這樣躲著算什麼呢?一千多條性命,她能不管?

如果她恨屈偃,決心不再管他的死活,她最好是直接從眼前的瀑布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如果她還希望屈偃活下去,那她還是回去吧!也許事情還有轉機呢!

她抱著一絲希望,走出了瀑布。

三天來只喝水,沒吃任何東西,她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了,可是她憑著堅強的意志,拖著沉重的軀體穿梭在松林,遇見了屈偃。

「姒兒!」屈偃一見到她,二話不說,立刻衝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他緊緊地抱著她,激動的情緒讓他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她勉強泛出一個微笑,覺得自己虛弱得快支撐不住了。

屈偃的情況並沒有比她好多少,這三天來。他不分晝夜地找尋她。

他知道袁泗湘不會跑太遠,只是故意躲起來生他的氣。他不眠不休的尋找她,是因為擔心,也為了折磨自己。

每當他想起她那一句——其實,你並不愛我。他就心如刀割。失去了平素的冷靜。

還好,他現在找到她了,就像找回自己失落的心一樣。

「對不起。」他沒有別的話說,只能向她道歉。

袁泗湘笑了笑,松樹的陰影落在她的臉上,使她的笑容帶著一些慘淡。

他還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她應該高興了,應該高興了……

她乏力的閉上眼睛,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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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泗湘回來之後,雖然以前她所做的事情——為大家縫衣做飯,她依然每天照做,然而她沉思的時間卻變得很長。

該做的事做完后,她一個人靜靜坐著發獃,不和別人聊天,也不再黏著屈偃。

她不是不愛屈偃了,她只是在想,要怎樣才能阻止這群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人們?

說服不了屈偃,她感到悲哀,但她不能因為悲哀,就放棄希望。

可是屈偃把復仇看的比生命還重要,她的希望在哪裡?

坐在湖邊,獃獃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她連嘆息都感到無力。

屈偃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後,靜靜陪她坐著。

袁泗湘的轉變,讓他難過。

他覺得,她在某些方面變得越來越像以前的巫姒——異常沉靜,但行事作風卻又比巫姒更加果決強硬。

而且,她似乎不像從前那樣全心依賴他了,如果他要求她像以前一樣陪在他身邊,她可以跟他對坐一整天,而不說一句話。

他知道她的沉默是對他的抗議,可是他沒有辦法讓她變回原來的那個_她,因為,是他先傷了她的心。

太過於專心發獃,袁泗湘沒有發現屈偃在她身後。

「你不愛我。」她突然發出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對她心中那個屈偃說話。

屈偃聞言,心臟驀然揪緊。

「不是這樣!」他低聲嘶喊,彷彿困獸的掙扎咆哮。

袁泗湘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你在這裡?」

屈偃無言,將她鎖入懷中。

只有緊緊抱著她,才能減少他的心痛。

袁泗湘任由他抱著,沒有掙扎。

她知道最近她讓屈偃很苦惱,但她也沒有比較好過。她終日沉思,可是怎麼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做。

「活著沒什麼意思,我陪你殉國吧!」她突然說道。

「你不準死!」

「唉……」她嘆了一口氣。

「可以為我活著嗎?」他怕她真的說到傲到,跟隨他一起死。

為了國家,他可以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但他不能不愛惜袁泗湘的生命。即使他死了,他仍希望她代替他。好好的活著。

「我為你活著,那你呢?」她淡淡的問。

屈偃閉上眼,無話可答。

她在他懷中低低地笑出聲。

「笑什麼?」他問。

「笑我自己。千辛萬苦,回到一個不屬於我的時代,然後活也不是,死也不是。」

「我明白為了我,為難了你。」

「不。是我為難了你。如果我沒回來這裡,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那我就遇不到你,也失去愛你的機會!」

「有差別嗎?」她推開他,對他微笑。

他在她的微笑中,看到了冷然與絕望。那股冷意,直透入他心底。

「如果我死了,靈魂不知道還會不會回到原來的時代?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就不該穿越時空,徒費心力。」

「你想遺棄我了嗎?」他問。

「是你先遺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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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朝找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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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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