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穆檀悅很遺憾,重新撕下一塊布,揉成團,塞滿她髒話滿天飛的嘴。看來他們兩個跟「和平友好」很沒緣。
「你這麼粗野,除了我,不會再有人愛了。」他開始脫掉自己混濕的衣裳,露出精壯又不顯得臃腫的身軀。羅炎兒趕緊閉起眼睛。
「害羞了?」穆檀悅低聲笑。
「又不是沒看過,你為什麼總要浪費力氣、裝腔作勢?明明喜歡我又不肯嫁,你不認為你無謂的舉動太虛偽了?」他哪隻眼睛看到她喜歡他了?羅炎兒怒不可遏的張眼瞪他,這傢伙不僅自大,還自戀得可怕!
「你似乎不太同意我的話?」穆檀悅大方的脫個精光。
「難道我們在無數個夜裡盡情纏綿都是我一相情願的?我強迫你了嗎?」羅炎兒震了震,他有失禮儀道德的言語令她感到極度的羞恥,他怎麼敢一再強調非禮她的事,佔了她的便宜,他很得意嗎?即使那些身不由己的過程中,她容忍了、配合了,甚至也動情了,但她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心甘情願,若非他的強迫,她完全可以用逃避來杜絕這一切!穆檀悅從她怒紅的臉上看出她的心思,不必她開口說明,他已感受到她的想法。
「你要是認定了所有事都是我強迫你的,你受盡委屈,就算偶爾迎合我,也是迫於無奈……我也不反駁。」那都是事實,他當然沒得反駁,羅炎兒冷眼以對。
穆檀悅攤了攤手,「不過我還想問一句,假如你沒有一丁點的喜歡我,又怎麼能忍受我的觸碰?」羅炎兒呆了片刻,被問住了。
穆檀悅再接再厲道:「你可以不回答我,繼續躲在你認為安全的軀殼,找各種借口來迴避自己的真心,再裝出一副理由充分的樣子抗拒我,這看起來也滿有意思的,特別適合茶餘飯後來欣賞。」穆檀悅興味盎然的態度刺激得她牙痒痒的,很想撲上去咬掉他一塊肉!
只不過過了片刻的工夫,馬車已抵達檀王府。羅炎兒懊惱的接受了她又一次受制於人的現實,瞪著坐在對面的穆檀悅,她有些沮喪又有點疲倦了,忍不住……真的想認命了。
「好了,我們一起去見你父母。」他不疾不徐的拿開她嘴裡的一團布。
「啥,光著身子去嗎?」羅炎兒惱怒的看著他赤裸的身體,被他的無恥訓練得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羞恥感了。穆檀悅淺笑,從坐墊底下拉開抽屜,取出兩條毯子,一條圍在自己腰腿間,緊緊系牢,一條掩蓋到羅炎兒身上,然後他抱她出馬車——
「不,你不能這樣!」羅炎兒瑟縮在他的懷裡小聲抗議,只披著一條布怎麼出去見人?可惜她的抗議對穆檀悅來說無足輕重,於是兩人就這麼缺衣少褲的、神色暖昧的;一個虛弱帶傷、一個滿足帶笑,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真不是普通的……傷風敗俗。
隔了多日,平陽王與王妃再見到自家女兒,卻表現得十分平淡,既不關心她的情況,又無意與她交談,甚至對羅炎兒又傷又狼狽的樣子,他們也視若無睹,只顧著和穆檀悅討論婚事的安排。
她被徹底冷落了……
大喜之日就訂在後天!
羅炎兒反對無效,表情嚴肅的娘親出馬將她押送回房裡,面壁思過。
一路上,羅炎兒好話說盡,竭力懇求娘親放她一條生路,然而王妃冷漠的面孔絲毫未有軟化,不容動搖的意志令人望而生畏。
直到把女兒關進寢室大門內,屏退了下人,王妃才懶洋洋的開口。「你在這兒應該過得不錯吧?」
「錯!我過得很不愉快,你們真當我是女兒,就帶我離開,不要為虎作倀,逼我嫁給穆檀悅!」
王妃捏了捏羅炎兒的臉,評估道:「你沒瘦掉半點肉,氣色也很好,衣食無缺的,為什麼還想著離開呢?」
羅炎兒有點氣憤的問:「你沒見我受傷了嗎?」
她的衣裳凌亂,肩膀因箭傷,纏上了繃帶,一層層纏到了脖子邊,是那麼明顯;她雙手的關節雖然被接上了,但經過一番勞累,酸疼得幾乎使不上力氣,整個人顯得極度疲憊,壓根就看不出有什麼好氣色!王妃打量著女兒氣憤的瞼孔,若有所思的笑出聲來。「你還笑我?」羅炎兒深感委屈。王妃幽幽的嘆息,她的寶貝女兒向來只有氣死人不償命的分,有時候連她這個做娘的也被氣得跳腳,無可奈何,她很少看到女兒如此的狼狽不堪。
現下,終於是風水輪流轉了,跳出一個讓寶貝女兒——鬥不過的對手!
王妃雖然寵愛女兒,但也覺得羅炎兒很任性,該是有個人來管教。
「今天發生的事,我聽人說了,你太胡鬧了,居然跑去跳河,你把性命當玩笑嗎?」王妃開始數落。「檀王射你一箭還是輕的,若是我和你父王在場,也會狠狠教訓你一頓!」
「這些……是誰告訴你的?」娘親怎麼如此神通廣大,無所不知?
「別管是誰說的,你跳河的情景可是有許多人看見。」
娘親的責怪令羅炎兒的氣焰全消,她結結巴巴的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穆檀悅他……」
「他逼你跳河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不要胡鬧了又想狡辯!」
羅炎兒沒話說了,比起愛擺架子其實威嚴不足的父王,她覺得擅用柔情攻勢又會軟硬兼施的娘親更難纏。
「炎兒,你怎麼可以如此的任性,不顧自身安全?從你深夜逃家,不辭而別到今天的所作所為都太荒唐了,實在是不可輕饒!」
「我……」她想解釋,並非自己不辭而別,而是穆檀悅強行擄走她,還裝好人污衊她擅自逃離。
可是看了娘親的怒容,羅炎兒知道不管她怎麼解釋都沒用,娘親是不會相信她了。
「我和你父王一向縱容你,捨不得打罵,讓你嬌生慣養,無法無天,既然我們教導無方,就只有把你交給檀王去管教了,希望你嫁給他后,能改掉一些見不得人的壞脾氣。」
王妃的話再一次將羅炎兒推入深淵,她意識到她是真的被雙親放棄了,不只現在,包括將來,她的爹娘都不會再維護她了。
「究竟穆檀悅是你們的孩子,還是我是你們的孩子?」羅炎兒哀怨道:「為什麼你們如此偏袒他?」
「炎兒!」王妃沉重嘆氣,苦惱道:「你和檀王的事已流傳得人盡皆知,天下沒人不知道你未嫁就住進了檀王府。你以為娘是在偏袒誰?讓你早日成親是在挽救你的名節啊!」
這門親事是絕對不可能取消,甚至是不能再拖延了。
「你要是肯乖乖的嫁就最好,若不肯又再惹是生非,那就別怪我和你父王對你不客氣。」王妃下了狠心,繼續警告自小行為乖張的女兒。
羅炎兒頹然的坐在床楊上,感覺自己眾叛親離了——所有人都站在穆檀悅那一邊責怪她,沒有人肯幫她。
王妃見她神色苦悶,心裡一疼,感嘆道:「娘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的為難,但娘是不會害你的,相信我和你父王為你挑的夫婿,好嗎?」
羅炎兒不假思索的搖頭,她做不到,她沒辦法說服自己,把自己交給穆檀悅。
「炎兒,說實話,你老老實實的告訴娘,你真的討厭檀王嗎?真的一時半刻都不願意跟他相處?真的寧願去死也不願和他說話?真的看到他的臉就厭煩?真的被他碰到就會痛不欲生?你是這麼想的嗎?」
羅炎兒愣了愣,她對穆檀悅的感覺並沒有娘親說的那麼嚴重!
她對穆檀悅的感覺複雜得連她自己都弄不清——他的存在令她發現,對一個人的情感不一定是愛或恨那麼單純明了。有時候明明是討厭的,又會去迎合;有時候想喜歡了,又不能接受。
「回答不出來嗎?」見女兒沉默不語,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王妃心下已有了算計,接著道:「你根本就不像你表現的那樣討厭他,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排斥他?無事生非,惹一堆麻煩,你只是為了鬧彆扭嗎?」「不!我不喜歡他強迫我!」「強迫你什麼?成親?」
「不只是成親而已,他……」羅炎兒頓了頓,說不出口,不好意思告訴自己的娘,穆檀悅的種種逼迫,不單單是要她這個人而已,他還想把她的尊嚴、她的心,她的所有感情都剝奪!
那麼強勢的侵略,她怎麼能坐以待斃去忍受?
王妃伸手摸著羅炎兒皺得快打結的眉心。「你不用胡思亂想,娘和你父王是不會認錯人的,最終他要的只是和你成親,只是要與你結為夫妻,名正言順的和你在一起,如此而已。」「我就是不要如他所願!」
「你們有了夫妻之塞,卻不儘早成親,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如何說三道四?我們做爹娘的又得聽多少人來嘲笑你敗壞門風?」
「這都是穆檀悅一手造成的,錯的人是他,為什麼要我用一生來彌補他犯下的過錯?」她不服氣!
「因為你終究是個女人,有許多事,你必須妥協,這個世上所有規矩都是男人們定的,輸的永遠都是我們女人。」
羅炎兒用她大得驚人的眸子看著娘親,眼睛里寫滿她不想輸的意志。
王妃苦笑,「真是個任性的孩子,如果你是怨檀王逼人太甚,吞不下輸給他的那一口氣,那麼成親后,你再花心思刁難他,總是能給他找些麻煩的,但前提是不要傷害自己,永遠不要逃避。」
「我不想嫁……」嫁給穆檀悅,她還有翻身的餘地嗎?
「即使他賠禮道歉、好言相勸,想盡辦法哄你開心,你都不會心軟?」
羅炎兒又啞然了,穆檀悅哄人的本事她是領教過的,也因此心軟過不少次了……為了他的溫柔而迷茫,為了他的貼心而動容。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穆檀悅是動了情的,所以才會這麼為難。「我也許有些喜歡他,也許不那麼討厭他,但我的未婚夫才死沒多久,我怎麼能這麼快就嫁給他?」
王妃一聽,面色凝重了幾分,語重心長道:「三皇子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是你想不開,才會認為事情還未完結。」
羅炎兒置若罔聞,轉頭望向窗外,外面花叢里的玫瑰仍未凋謝,依然鮮艷的綻放著風華。
「我……不想背叛他。」羅炎兒喃喃自語似的輕聲說著。
「孩子,接受另一個人的愛護,並不代表背叛了曾經愛過你的人。」王妃坐到她身邊,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羅炎兒低頭不語,失去了以往的當機立斷,和敢愛敢恨的決心。
三呈子的死在她心裡打上了一個解不開的結,而穆檀悅的插手又害得她心亂如麻,像所有為情所困的人,她變得優柔寡斷。
她的愁緒,王妃都看在眼裡,溫柔的擁抱著女兒,王妃柔聲道:「炎兒,娘希望你能快樂,娘相信檀王做得到。」
羅炎兒不相信穆檀悅——一個會欺負她的男人,怎麼可能令她快樂?「他只會令我心煩。」
「那是因為你總在抗拒他,試著接受他,也許你就不會心煩了。」
羅炎兒還是搖頭,她不想懷著對三皇子的愧疚,留在穆檀的身邊,接受另一個男人的疼愛,會對不起因她而死的未婚夫。
王妃不再言語,很清楚女兒此時的心思,了解她的固執,也正因為女兒這麼的固執、想不開,王妃更要趕緊把她交給穆檀悅去開解、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