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假結束后的第一個清晨,燦爛的晨光就像此時邢天舞的心境一樣,無拘無束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雖然才和狄士翰共同生活了三天,但她已全盤了解他的生活模式。
每天起床,他一定先去晨跑,回來后又在家裡的健身房運動,然後洗澡、吃早餐,接著就在書房裡工作,所以她不是聽到電腦的鍵盤聲,就是印表機的列印聲,偶爾還會傳來音樂聲。只有在吃飯、睡覺時,她才看得到他,看來他真是個惜秒如金的工作狂呢!
梳洗過後,邢天舞走出房門,看見餐桌上有牛奶、果汁和三明治,還有一疊文件及公事包。
此時,狄士翰也穿戴整齊的走出房間,那身衣服還是那呆板得要命的黑色。
「早!」她很有精神的打招呼。
「吃完早餐,我送你去學校。」他的語氣仍是一貫的平淡。
匆匆吃過早餐,邢天舞便背著書包跟在他身後出門,「你要去上班嗎?」
「今天銷假了,醫院有門診。」他按下電梯按鈕。
「說得也是,我都忘了你也是醫生,當然得上班。」她傻傻地說。
狄士翰沒說話,只伸手接過邢天舞的書包,讓她愣了一下。
他總是出其不意的表現出他的體貼,對她而言,實在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嚇」。
電梯門開了,他走向車停的方向。
「你走慢一點嘛!」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抱怨。
他停下來回頭看她,才發現自己的腳步快得驚人,她遠遠的落後在好幾公尺外。
多年以來,他一個人生恬,一個人上班,講求的都是做事效率。看來,以後得配合另一個人的腳步了。
***
放學時間,眼見學校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仍沒見到邢天舞出校門,於是隨手抓了個學生來問:「請問有沒有見到邢天舞?」
「你是她什麼人?找她有事嗎?」那個學生側眼打量著狄士翰。
「我們說好放學後來接觸的。」狄士翰沉聲回道。
「說好的?哈!」他輕佻的笑說:「那她八成又忘了,已經走人啦!」
狄土翰挑眉盯著他,顯然不肯相信,「怎麼可能?放學前五分鐘我就在校門口等了。」
「走了就走了,啰嗦什麼嘛?」那個學生老大不高興的掉頭想走。
狄士翰立刻擋在他面前不讓他走,「什麼時候走的?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媽的,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又不負責看管她。」同學伸手想推開狄士翰,豈料狄土翰卻穩如泰山,而且,狄士翰的手才輕輕一擋,輕而易舉的便掐住他伸過來的手。
「噢——輕一點,大哥……我的手要斷啦!」他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她去哪裡了?」
「她……她在最後一節就蹺課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啦!」同學盯著快要斷的手腕慘叫。
「你再不說,我保證你的手立刻斷掉!」狄士翰加強了手勁。
「聽說是去……去了內湖區的檳榔攤,那一攤……我真的不知道在哪……」他痛得滿頭大汗。
狄士翰鬆開他,立刻上車發動引擎。
他找遭了大半個內湖區,經過兩個多小時,終
於在麥帥橋下閃爍著霓虹燈的檳榔攤發現邢天舞的蹤影。
見到她的一剎那,狄士翰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有了著落點,但是,醞釀多時的怒火卻怎麼也熄不了。
原本純凈的俏臉化上嬌媚的濃妝,還穿著十分暴露的外衣,讓每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見她性感的蕾絲胸罩,以及只用一條細線、危險地打了個蝴蝶結的內褲。
這樣冶艷的妝扮讓原本順暢的交通逐漸壅塞起來。
「嗨!帥哥哥。」邢天舞與一名貨車司機打著招呼。
大塊頭的司機涎著笑臉,從車窗內探出頭來,「一百塊。」
「才一百塊喔?」她嘟著紅灧灧的小嘴,「夠嗎?你還要開夜車耶!」
「那你說要多少才夠呢?」他猥褻的目光流連在她雪白飽滿的胸部上。
「當然要加兩個零才夠呀!」邢天舞朝檳榔攤內的老闆比了個手勢,要他把檳榔拿出來。
「一萬塊啊!我要吃到民國哪一年?除非你跟我上車。」他伸手想捏她粉嫩的臉頰。
笑死人了,一萬塊就要她上車?雖然心裡直詛咒,可她繼續皮笑肉不笑的撒嬌,「哎呀,不管啦!至少也要買個十包嘛!」她接過老闆拿來的檳榔全數遞給他。
「好……好!」司機聽話地拿出一千元塞進她的胸罩里,還想順手在上頭捏一把。
突然,邢天舞胸前多了一隻手,緊緊扣住司機的手。
就在一陣驚呼聲中,司機的手「喀啦」一聲的應聲垂下。
檳榔攤內的老闆慌忙跑了出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狄士翰,沒人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司機整個人被他從車內揪了出來,接著重重的被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呼叫,就被如雨般的拳腳揍得哀叫連連。
「你敢再碰她,我就揍到你全身殘廢!」狄士翰又把拳頭靠近他的臉。
望著狄士翰的拳頭,司機狼狽地爬起身,卻只敢怒不敢言。
天哪!他怎麼這麼暴力?
邢天舞躲在老闆背後,不敢看狄士翰的表情。
「你還在給我鬼混什麼?」狄士翰對著她大吼大叫。
被他的氣勢嚇到,她獃獃的指著檳榔攤,「我……在賣檳榔。」
「這位大哥,請問你……你是哪條道上的?」老闆有些惶恐,擔心自己是不是招惹了哪位大哥的女人,忙把邢天舞從背後拖了出來。
「她還未成年,敢攔我,就準備吃官司吧!」說完,他將邢天舞塞進車裡,油門一踩便揚長而去。
飛車似的回到家裡,邢天舞被狄士翰陰沉的臉色嚇得不知所措,本來想躲到房裡去,卻被他叫住。「給我過來!」
「過去做什麼?」她還想躲遠一點呢!
見她不肯過來,狄士翰霍地朝她走去,一手攔腰抱住她讓她趴下,另一手毫不留情的打她屁股。
「竟敢給我蹺課.敢給我去當檳榔西施,敢穿得這樣暴露站在大馬路上招蜂引蝶,看你還敢不敢?」他把罪狀一條條的搬出來數落,接著就噼哩啪啦的打她屁屁十幾下。
「你打我……」她委屈的淚水像水龍頭忘了關般擋都擋不住。
「這是你咎由自取,我還要打到你走不動。」他威嚴的聲調擺明不容她撒野。
「我只不過是賣賣檳榔而已,又不犯法,你憑什麼打我?你最討厭了。」她居然比他還大聲。
「你還敢狡辯?你是不長腦子,還是故意惹是生非?夜裡一個女孩子在那種地方有多危險你知道嗎?要是真的出事了,我要怎麼向你父母交代?」說著,邢天舞的屁股又多挨了好幾下揍。
狄士翰並不是暴躁易怒之人,他剋制情緒的能力向來是一等了但碰到邢天舞一切就失控了。
當他在路上留意那五光十色的檳榔攤,每經過一家不見邢天舞的蹤影,他心中的恐懼就像鉛塊般壓得他透不過氣,為的只怕她會發生意外。
「你生這麼大的氣,就因為擔心我?」她回頭瞅著他難看的臉色。
狄士翰深吸幾口氣,好平靜自己激動的情緒,然後扶起她的身子。
她揉揉發痛的屁股,「我包的檳榔很專業,也已經學會怎麼挑選石灰和著葉……」
他不以為然的白了她一眼,「當檳榔西施會中狀元嗎?」
「是沒有擯榔狀元啦!可是我好奇嘛!所以重點不是我去當檳榔西施,而是我多學會一項專業技術。」她臉上還掛著淚水。
唉!狄士翰不得不承認她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真搞不懂她是複雜還是天真?
他搖搖頭,以寬宏大量的語氣說:「算了!這次我就不追究,但下不為例。還有,以後你每天上下課都由我接送,若敢再給我出狀況,我會有一百種法子治你。」
「什麼?」邢天舞只覺得腦袋在抽筋。
看來,她那自由自在的美夢,被眼前的男人給徹底瓦解了。
***
光是美夢被徹底瓦解就夠慘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可是「衰禍連連」、「災情慘重」。
這天下課,狄土翰照往常接邢天舞回家。
一進家門,他便要她進書房念書,「今天早上你爸爸告訴我,學校通知說如果你今年暑期補考再不及格,你就要被留級了。」
「哦!」邢天舞不置可否的回應,這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事。
見她懶懶的模樣,狄士翰又問:「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狀況?成績這麼差,是不是平常玩得大凶了?」
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邢天舞有股不祥的預感,於是怯生生的應道:「我知道啦!可是!你想太多了啦!我一向是念書的低能兒。」
「是嗎?今天我和你學校導師討論過,根本是你不念書、不做功課的關係,成績自然就差。」
這還用說?真是廢話連篇耶!
她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跟她討論課業,只好小心翼翼的說:「那……那是因為我笨嘛!什麼都不會啊!考試當然考不好。」
「既然這樣,從今天起就由我來教你功課。」
他說得好輕鬆簡單,她卻嚇了好大一跳。「不用了!我自己念就好。」
「你有把握自己把書念好嗎?我查過了,你還有五科被當掉的課要重修,你要怎麼準備這五科呢?」他目光銳利的盯著她。
她只能揀好聽的來說,「我會粉努力的把書念好。」
事實上,那些生物統計學、心理學、基礎醫學、基礎科學、護理理論等等,只會令她腦筋麻痹。
「照我看,你光是努力還不夠,還需要名師指點才行。」他像好意的提醒,卻是一副不懷好意的神情。
嗚……這個名師當然非他莫屬啰!光用想的就足以令她發抖了,「可是……可是你這麼忙,每天都有醫院門診,又要做研究報告,還要接送我上下課,回家又要做晚餐,你已經很辛苦了,還要再抽空教我功課,你連跑步做運動的時間豈不是都沒了?」
「對,既然你都了解就太好了,本來每天的門診我已改為每星期兩天,研究報告我已經趕完了,我相信不但有足夠的時間教你功課,還有空做晚餐、運動,希望你好自為之。」他一點都不為難的回道。
其實,他老早就計劃好一切,所以前一陣子才待在書房裡拚命工作。
這……不是真的吧?他一向惜秒如金,怎麼會做這種傻事了?
「勸你還是不要吧!我從小又笨又蠢,爸媽對我都不抱希望了,你再怎樣教我還不是浪費時間,而且會辱沒你的諾貝爾獎。」這樣說,他該會放棄了吧?
他摸摸邢天舞的頭,不知是安慰還是示威的說:「我知道你有多笨多蠢,不過,我自然有對付笨學生的方法,保證你所有的科目考及格,然後如期畢業,你儘管放心好了。」
他這麼堅持,教她如何放心得了?
「難道你沒有抱負、沒有理想嗎?」他準備來個循循善誘。
「有啊!」她認真的回道:「我的抱負是做個敗家不肖女,理想是玩遍全世界!」
「什麼?」狄士翰聽了不由自主的顏面抽筋。「想玩遭全世界我還可以接受,為什麼要做敗家不肖女?」
「我不像我家的兄弟姐妹隨便考考就能上醫學院。要我把所有的科目考及格,還不如叫我去爬喜瑪拉雅山,所以我寧願做個敗家不肖女,一樣可以活得很快樂,這才是我要過的日子。」
無奈的嘆了口氣,狄士翰又說:「如果你覺得活得快樂最重要,那就要先把該做的事先做好,不論做什麼事都能給自己一個交代,這樣才有意義,別以為只靠一份心意就能克服一切,現實沒那麼容易。」
「哼!別以為你拿了諾貝爾獎就可以教訓我。」她不服氣的鼓起粉頰。
「至少我比你了解怎樣才能活得有意義,所以你得好好用功。」他不想和她理論了。
軟的不成,只有來硬拼了,她放聲大叫:「我反對、我抗議!」
「反對駁回,抗議無效,別浪費時間,快把課本全都拿出來!」他語氣堅定的命令道。
「我現在正好沒空,下次再教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決定用最雙腳的一計衝出門口。
「別想跑!」狄士翰兩、三步就抱住了她。
「你憑什麼逼我念書?我不要!」她發現他抓人的力道好大。
「你居然還敢不聽話?」他又把她的身體給按住,接著她的屁股又挨揍了。
看她哭成淚人兒似的,狄士翰卻絲毫沒有妥協的跡象,「傻瓜,你哭壞了眼睛更划不來,只要乖乖的聽話,我就不會凶你了。」
「我討厭你……」她仍哀怨的哭訴。
「討厭我沒關係,只要你肯念書就好。」他倒是很寬宏大量。
可惜,邢天舞才不領這個情。「你作夢!我才不要如你的意。」
「很好,你又想吃罰酒了。」這下子狄士翰也發飆了,決定給她一點教訓,他將她綁在椅子上,厲聲道:「在這些功課沒搞懂之前,你吃喝拉撒都得在這張椅子上。」
這簡直是她有生以來最嚴重的悲劇。「我要回家!我要告訴爸媽,說你虐待我、苛毒我。」
「我已經和你爸媽說好了,在你功課沒進步之前不准你回家,」他嘴上掛著勝利的笑容,「順便告訴你,下星期你爸媽全家都要去瑞士參加醫學研討會,至少三個月之後才回來。」
什麼?這不是真的,他們竟然棄她而不顧,這樣悲慘的際遇救她如何消受得了?
「你少騙人,再不鬆綁,我就要你好看,」她在極度絕望中吼道。
他可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好看」,為免噪音污染,他索性拿了條毛巾往她嘴裡塞。
被他五花大綁動彈不得,連嘴也被封住!邢天舞只有死命的用眼睛瞪他。
他連正眼也沒瞧她一下,離開前還說:「沒辦法,這是你逼我的,等你想用功念書,我自然會放了你。」
過了大半個小時,邢天舞哭累了,狄士翰才過來問:「怎樣?肯答應用功念書了嗎?」
她漸漸認清自己的處境,只得識相的說:「你高興就好。」
他笑著鬆開她身上的繩子。「肚子餓不餓?我們先去吃飯。」他牽起她的小手往餐廳走。
當然要吃飯了,否則餓著肚皮怎麼有力氣跟惡魔對抗?可是,剛才被繩子勒過的部位又酸又痛,她走一步就痛一下。
替她盛了飯,又夾了一些菜,卻不見她動筷子。
「快吃啊!都是你喜歡吃的菜。」狄士翰說道。
「我吃不下……」她撫著發疼脹紅的手腕,像只小可憐蟲似的。
看見她手上的瘀痕,他可心疼得很,沒想到這樣竟弄傷了她。所以他柔聲說道:「我喂你吃飯吧!」
她雖然有些驚愕,但還是張口吃下他喂的飯菜。
何必拒絕他這樣的「好意」呢?被他欺負得那麼慘,多少也要撈點本回來才行,她心中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