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吱嚕吱嚕……

「粥、粥滾了!」

這曖昧與心跳交接的時刻,被爐子上沸騰的粥打斷。

回過神來的白雪凝連忙轉身過去,將爐上的雞蛋粥小心端起,再低下頭去準備關火──

「小心你的頭髮!」

就在白雪凝低頭彎腰想關火時,卻沒發現從發梢上脫落的緞帶,剛好一端落在瓦斯爐上。

「啊!」

白雪凝發出慘叫,連忙將粥放好之後迅速從爐上拿起緞帶,將它拿到水龍頭下沖洗,但為時已晚,只見她白色的緞帶,已經有一半遭到祝融的眷顧。

「怎麼……怎麼會這樣……」白雪凝的小臉垮了下來,她看著那半截的緞帶,心裡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下次小心點就行了。用橡皮筋或其他帶子綁頭髮吧?」他低聲地說著。

真該死,自己再要跟這個小女人這樣單獨相處下去的話,不曉得他會對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剛剛的氣氛實在太曖昧,他差點要將她摟入懷中,盡情吸吮著她的芳津……

「這不是綁不綁頭髮的問題……」白雪凝的聲音越來越小聲,裡面還透著一股濃濃的情緒,細瘦的肩頭也垮了下來。

「這緞帶是至一在我十五歲那一年替我買的生日禮物。」

至一?

聽到白雪凝這麼自責的說法,行若捷剛剛那種激昂的情緒立刻冷了下來,心裡泛起一波波的酸楚。

這男人居然可以這樣緊緊抓住她的心?叫她連一條髮帶毀了都要自責不已?

「我……我太笨了!」她白凈的臉上又出現了一抹苦笑,柳眉細細地糾結了起來。

此刻她的心中有許多感觸,沒有察覺到身旁行若捷的感受,自顧自地說著:「我用這條髮帶好多年了,卻沒想到毀於我的笨手笨腳之中……」

她真的太笨手笨腳了!

無論是對這條髮帶,或是對自己的感情……

她竟被任至一矇騙在谷底這麼久,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因自己而中彈,她想她不會這麼快清醒……

原來,一個人要到生死關頭才看得清楚所有的感覺、到底愛的是誰。

聽著她的喃喃自語,行若捷的心被狠狠扯痛了。

愛情──最殘忍的一件事之一,便是在苦戀自己的人面前,訴說自己褪色愛情的故事情節。

「有時候你眼前所看到的,遠不及你被隱瞞的。」行若捷冷冷地道。

她這麼深愛那個心懷不軌的男人,那她又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既然如此想念你那個出軌的管家,為什麼不在我中彈的時候將十字架偷走?你大可不必管昏迷的我,大大方方地將我胸前的十字架偷走,回到你安穩的白家,恢復你的自由之身啊?」

「我不是那樣的小人!」

老天!難道這麼多天以來他還沒有看清楚她的心意嗎?難道他還以為她在乎的是那個負心的任至一?

白雪凝放下了手邊的髮帶,直視著行若捷。「這是一場賭局,我不能在你危難的時候趁火打劫,更何況我已經……」

白雪凝說不上話,一時之間這個男人替自己做的事情歷歷在目。

一開始只是想要逃離圖夫這個男人,卻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措手不及的事件。她好像在這些事件裡面慢慢地去剝開這男人的神秘面紗,就像多瓣有刺的玫瑰,她一點一滴地發現有刺的他,並不如以往那些求婚的男人一樣膚淺……

是的,她開始慢慢地對他累積起喜歡的情愫。

但要怎麼告訴他……她已經慢慢地可以接受他了?

更何況這個男人從頭到尾也沒說過他「喜歡」或是「愛」著她!

看著沉默不語的白雪凝,行若捷只覺得心裡的苦越來越令他不是滋味。

她──就這麼討厭自己?討厭到連要留在他身邊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難道除了因為我傷還沒好,不能偷走十字架之外,你就沒有留在我身邊的理由了嗎?」行若捷迸出了這一句話,唇邊泛著無奈的苦笑。

什麼?

白雪凝乍聽此言,看著眼前的行若捷,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是什麼意思?

※※※

這一夜,好難睡。

行若捷在床上翻來覆去,身為警察和面對自己生平第一次的愛戀,內心交戰著。

他愛上了白雪凝,這原本不該摻雜的情緒,令他第一次覺得任務棘手難熬;她就睡在房間另外一端的床上,但這短短的距離卻似鴻溝怎麼也跨不過。

這一夜,好難言。

白雪凝手中拿著半截髮帶,對躺在另外一端的男人白天所說的話感到有些煩腦。

她與他的賭局已經不像當初那般單純,她要怎麼告訴他,她已經開始喜歡上他了?可是他又沒有開口說過他喜歡她……

「哈……哈啾!」

鳴~~這錢醫留下來的被子怎麼這麼單薄啊?害她噴嚏連連,只覺得冷風在自己的周圍肆虐,叫她冷得直打哆嗦。

「哈……哈啾!」第二個噴嚏聲再度響起。

白雪凝小小的噴嚏聲,聽在行若捷的心裡有些心疼。

她……感冒了嗎?這麼薄的被子,也難怪她會噴嚏連連……

猛然間,白雪凝感覺到多了一層暖暖的被子蓋住了發抖的自己,她連忙轉頭,只見睡在另外一床的行若捷站了起身,將自己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小心著涼了。」行若捷只是淡淡地簡短說完,便又自己躺回了床上。

「那你呢?」這被子有著他特有的男性氣息,還有他殘留在被子上的暖暖體溫。

「我沒關係。」只是他說什麼也不想看見她受凍傷風的樣子。

白雪凝心頭一陣感動,他對她真的好好。

「不、不用了!你受傷了,如果沒蓋被子睡覺不好。」白雪凝連忙爬起來,將被子還給他說道:「我可能只是過敏,沒事的!」

「不行!你打噴嚏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頑固?他看到她紅通通的鼻子……老天,她那麼單薄,還要逞強什麼?他可不希望她感冒了。

「你受傷了!」這男人怎麼那麼固執?她看到他肩上還裹著厚厚的紗布,這時保命要緊,不需要再裝大男人啊!「我怎麼可以跟你搶被子?我不要你再傷口惡化了!」

「那不然我們被子疊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取暖算了?」

「這……」跟他共枕?

「怎麼?你不敢?」他挑釁地問著,幽暗的燈光下,那張臉孔顯得有些魅惑。

「誰、誰說我不敢?」她賭氣,最討厭人家說她不敢接受挑戰。

兩條被子蓋上身,小小的一張床上擠了兩個人,雖然變溫暖了,但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情緒。

她誘人的發香是那麼地叫人心跳加速,她纖細的身子他是熟悉的,他強忍著浮動的心思繼續背對著她睡。

行若捷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協議來虐待自己,他腦中已經有了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就睡在自己的背後,那勻稱而濃厚的規律呼吸聲,還有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這些都是她曾經體驗過的;如果她答應了這門親事,他就是她的丈夫,這樣共榻而眠是理所當然……

心頭小鹿亂撞,這個男人害她有了不該有的幻想,她什麼時候開始意志薄弱了?決定答應這樁自始至終根本違反她意願的親事?

可是這個男人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叫她心煩意亂……

「嗯……」她檀口發出呻吟,雖然陽光扎眼,但溫暖的被窩讓她捨不得起身。

「醒了?」

行若捷的聲音緩緩地送入耳中,好近、好近,她甚至可以聞得到他肩膀上的藥味……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一開眼,只見行若捷那張俊臉的大特寫就在眼前──

「啊──」一清醒,她才發現自己什麼時候從背對著行若捷的睡姿,變成了投入他的懷裡?她連忙掙脫了他的懷抱!

「緊張什麼?」她一清醒便躲得遠遠的,這個舉動叫他有一點受傷。

「我……我不習慣跟你這麼接近。」天啊!她居然在他的懷裡呼呼大睡?

「昨天你明明自己喊冷,我才好心摟著你睡覺耶!」

「是……是這樣嗎?」

冬日陽光透過窗戶上灑在剛睡醒的白雪凝身上,那一頭青絲泛著柔順的烏亮光芒,雪白的肌膚上有著動人的紅暈,睡眼惺忪的眸子更顯得嬌艷欲滴。

她是這麼地美麗,那身子在昨夜裡可是緊緊靠著自己取暖,那玲瓏的曲隸圳他整夜難耐。

他多希望可以這麼長長久久抱著她入眠,但現實對他非常殘忍,讓他可以靠近她的身卻不能得到她的心……

「我出去買新的被子,這太單薄了。」他轉移注意力,拿起掛在門旁的外套就要出門。「整天悶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也想順便透透氣。」

「那我跟你去!」這個小女人倒是很堅持自己的意見。「你受傷了,我保護你!」

「你保護我?」

行若捷第一次聽到白雪凝口中說出這樣傻氣的話,她連飯都做不好耶,居然說要保護他?心裡霎時有些好笑但又感到溫馨,不免莞爾。

她真是個漂亮又傻氣的小女人。

如果,自己不是這樣的身分,如果,她不是那樣的身分,那該有多好?他便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她談戀愛……

「笑什麼?總之我就是要跟你出去!」

她第一次見到行若捷的笑容,不知怎麼地,心跳居然快了一拍。

這男人笑起來竟會這麼有魅力,男子氣概中帶著一股孩子氣,叫她不知所措。

「……我可不想一直欠你人情,被你保護得那麼好!」

這種心跳,還有他懷裡的溫度,都叫她坐立難安啊……

「你等等喔!我刷個牙,馬上就出來!」她一邊囑咐著他,一邊往浴室奔去。

白雪凝帶著紊亂的思緒胡亂地刷好牙,洗好臉,立刻匆忙地衝出門外。

「我來了──」她打開門,卻發現屋內早就沒有行若捷的身影。

「圖夫!」她沖往樓下,一面著急地梭巡他的身影,但這巷弄間卻看不到她熟悉的高大背影……

他就這麼拋下她一個人去買棉被?他的肩膀還受著傷呢!

她擔心他的傷勢,擔心他如果一個人出去萬一又受到奇襲,這一次醫生不在,她該怎麼去處理?

「雪凝!」就在她慌張的時候,行若捷的呼喚聲突然響起。

晨光之下,行若捷的身影染上了一層清新的氣息,完全不曉得這個小女人慌張的情緒。

「手心攤開。」

他笑盈盈地對她說著,白雪凝思緒紊亂,乖乖地打開了掌心,這一打開,彷彿就連自己最後的心防也跟著撤去……

只見從他大掌里滑落一條淡粉紅的髮帶,柔軟而細長地躺在她攤開的掌心之中。

「這是……」白雪凝的掌心之中,承接的不只是他傳來的溫度,還有他千言萬語化成的無言柔情。

「你該有新的髮帶了。」

他的聲音柔柔地傳來,黑色的雙眸仔細地梭巡白雪凝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剛剛在攤子前站了老半天,他認為這條髮帶跟她最為搭配,不知道她是否喜歡?

他……什麼時候替自己買了髮帶?就在自己為了找他心慌意亂的時候,這男人卻已心思細膩地替自己什麼事情都打點好了……

「你……你居然是去買髮帶……」

她心頭情緒澎湃,既是高興又不知為何想哭,一顆擔憂他的心終於放開。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去買棉被的時候被暗算嗎?你一聲不響地跑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你說要跟我一起去,我當然會等你啊。」他不解她怎會如此緊張?「只不過我剛好看到對街有髮飾的攤子,所以我先去買,正準備上樓,你就站在巷口了……」

他走近她。「把頭髮綰起來吧?」沒有表情的小女人叫行若捷更難猜測她的心思。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該接受這條帶子嗎?白雪凝又非木頭,自然知道行若捷的意思。

「那條髮帶燒壞了,恰好這附近有賣髮飾的攤子,所以我買新的給你,這樣而已。」她不喜歡嗎?行若捷的眉頭皺了一下。

「你愛我嗎?」

她鼓起勇氣來問這一句話,因為她發現……她好愛他啊!

「雖然這件婚事是我父親決定的,但我不希望你也是奉命成婚……」

砰──

行若捷還來不及回話,突然間一聲槍響讓兩個人都措手不及──

所有的動作在白雪凝的眼中看來,好像成了電影裡面慢格的動作,那子彈確實命中行若捷的頸項之間,行若捷在槍響之後一秒、兩秒,往後落地……

「不,」白雪凝尖叫了出來。

怎麼會突然有人襲擊?她想要伸手將行若捷扶起,卻被身後一雙強壯的手臂給架開。

「小姐!別碰他!我們走!」

就在白雪凝被架開的同時,突然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至一?」她回頭,只見那架著自己的人就是她酋深深信任的任至一!

就在這突兀的當下,從另一方快速停下了一台黑色轎車。

「小姐,我們快上車,我到車上再跟你解釋!」

任至一強行要將白雪凝帶走,但白雪凝拚命掙扎。

「為什麼不能碰他?他中彈了!」

「他是卧底警察啊!他一直勾引你只是想要拐你上當,好供出天幫的內幕!」

「什麼?!」

任至一沒讓白雪凝有思考的機會,她還來不及問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便粗魯地將白雪凝推上車,揚長而去!

他……是卧底警察?

一切都是假的?

他對她的關心呢?

她的腦中突然出現了好多好多的疑問,一時之間,白雪凝覺得心裡好像被挖去一大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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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道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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