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寡婦,你還睡?」廚子在黑暗裡依靠一開始的記憶照準方向勉強踢出一腳,沒辦法,腿被綁著,要用力實在有些高難度。
軟綿綿的,嘿嘿,踢中。廚子心裡興奮了一下下。
「唔!」一聲悶哼傳來,黑暗中寡婦的聲音傳來,「有人來救我們了嗎?」
「沒有。」廚子磨牙,「倒是奪命的人來了。」
「什麼。」嚇到的聲音。
「寡婦,你沒覺得這裡有股氣味越來越濃了嗎?廚子的聲音陰森森里透著疑問。她鼻子其實是很靈的,只是開始因為想看誰那麼不長眼,這麼丑的寡婦也搶,這才忽略了迷香……啊啊,一生的污點啊!
「是嗎?」寡婦的聲音里透著懷疑,還可疑地流露出笑意,「難道是迷香嗎?」果然有股很細微的香味傳來。若不是廚子提醒,她也不會仔細去聞。
迷香!廚子磨牙,黑暗裡雖看不清寡婦的表情,但可以肯定她在嘲笑自己,「不是迷香,是毒香,慢性的毒香。寡婦,你再不掩住口鼻屏住呼吸,這次可沒道士作法拉你回來了。」
「我……」嗚嗚,她手腳被縛,哪裡來多一隻手掩住口鼻啊!死廚子明知是毒香,還一直勾引自己說話,分明就是想害死她!屏住呼吸,呼呼,好睏難啊,「死廚子,你不怕嗎?」
果然不小心吸入一大口,頭開始有些昏沉起來。
「我百毒不侵的,你自己仔細著才是。」她自幼拿毒藥當飯吃的,遇著最厲害的毒藥,也頂多暈一陣,但寡婦就不一樣了,「你閉嘴不要說話了。該死,你幹嗎那麼早把玄靈玉的下落告訴那個女人?明知道火焰門手下無活口的啊。」
比她還豬啊!現在她們失去利用價值,果然就快丟性命了。可惡,香味重了起來,連她的頭都開始暈起來。寡婦一定挺不住了……
「寡婦啊,你放心去吧,等你走後我會告訴莊主其實你就是他心心念念忘不了的那個人的,雖然你比起以前的樣子丑了好多,不過卻容易親近了,性子也比以前好多了。我想莊主會懷念你的吧?說不定再像三年前那樣,一怒之下再提劍去了火焰門……」
死廚子!洛九兒頭腦昏沉,這毒香可真厲害啊。難為她死去又活來,在人間再走了一遭,可惜還是沒能叫他知道,她曾經就在他身邊又陪伴過一段時日,他並沒有他自以為的那麼孤單啊。
只是……她不敢說。她並不嫌棄自己現在的模樣沒以前好看,只是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他向來不信的,叫她如何開口?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洛九兒還是尚如眉了啊!
「廚子……」微弱的聲音傳來,「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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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的很嚴重了!丁廚子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毒是火焰門的四大殺手排名最末的焱香放的吧?火舞擅易容,炎烈武功最高強,諸葛三爺焱悠擅用智,而排名最末的焱香則最擅用毒。
火焰門的四大殺手,個個都不好惹啊!而就為了殺她們兩人,居然出動了兩大高手。
也算,死得很有面子吧?就是寡婦……
「砰」的一聲,門忽然被踢開。
丁廚子一陣緊張,是有人來救她們了還是等不及來殺她們了?「小心閉氣,有毒!」
「怎麼……你也在這裡?」
來人的聲調里染上一抹愕然,丁廚子立刻感激涕零地想要撲向來人的大腿--救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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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看火舞忽然停下不說,倒是一旁的四王爺歧遠先出聲問道。他還未能消化掉火舞所講的故事--借屍還魂?果然天下有這樣的事?
可是,他目光轉向楚送月,奇怪,太奇怪了,楚送月居然面色平靜,沒有任何詫異或激動的樣子……難道,他張了張嘴,楚送月早就知道了嗎?
「所以,我現在覺得楚公子的反應很奇怪。」火舞淡淡地說,與艷雕極為相似的面孔上浮現出笑容,「楚公子倒像一點都不奇怪的樣子。」
楚送月只笑望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來此救那個寡婦?」
「你果然早知道了?」歧遠張大嘴。
這下,連火舞都不得不佩服他了,「我想,諸葛三爺這個諸葛的頭銜,看來要給楚公子才是。我倒要請教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感。」他兩個字就結案。
「妙妙妙!」火舞笑起來,甚至拍起手來,忽然外面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她唇邊笑意更深,「好,公子可知後來如何?」
「後來?」楚送月眉頭微蹙地看著她,不解她為何忽然如此高興。
「後來,那老婦人果然將艷雕掐死了。而我……」
「而你,則殺了那老婦人,那日又扮成艷雕的模樣,回了媚仙樓是嗎?甚至,還叫這個丫鬟,」他一指旁邊木然的紫香,「送了封信給我,邀我上船,向我索要寡婦的命?」
「沒錯,可惜,我原本的如意算盤卻敗給你的感覺。想不到你對艷雕根本毫無感覺,而我只好出此下策。」火舞慢悠悠地說著,「不過……楚公子,現在如果你要救她,就拿玄靈玉的下落來換吧。」
「我要先見到人。」楚送月說道。
而歧遠卻在旁說道:「她易容術如此高明,你怎知她會不會找個假的來騙你?」
「哈哈,四王爺多慮了!我並無意要那兩個人的性命,我只要玄靈玉向門主復命而已。」
「誰知道啊!」歧遠小聲地嚼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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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火舞卻因為這句話而皺起了眉頭--她忽地從座位飛起,五指彎曲,朝四王爺抓過去,楚送月腳步滑出,伸手阻攔。
一搭一扣,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會,火舞突然格格一笑,嘴裡噴出一股輕煙。
楚送月連忙屏住呼吸。就在一分神的瞬間,火舞伸手在他面上一抓,一張人皮面具就落入了她手。
「你果然是假的。」她就奇怪,怎麼楚送月耐性這麼好,會乖乖聽她講故事,原來竟是用她最拿手的絕技來對付她。
果然是聰明!她自負易容術天下第一,誰知今日竟在這上面栽了跟頭。她陰陰地一笑,看向那個站得老遠的「四王爺」,「想必這位四王爺也是假的吧?楚送月呢?」
望休摸了摸麵皮,哎,就說自己假扮莊主不像吧!可是……她是怎樣發現的呢?剛才明明都很順利的,「我家莊主現在已經回五行庄了。」
「什麼?」火舞瞪眼。
「我家莊主剛才已經和如眉小姐一起回了五行庄了。」望休擦擦冷汗,就算他爹是當世高手,他也只學了兩三成啊,莊主這麼走了,等下他和蓬歌要怎麼才能走得了啊?他看了看「四王爺」蓬歌,忍不住又擦了擦冷汗。
火舞嘴角浮現冷笑,「想必他找到的,是具屍體吧?」剛才她已經聽到焱香給她的暗號,那兩個人已經被他的毒香所殺。
「這個……」也不是沒再借屍還魂的可能性吧?望休又冒出冷汗,一想到原本的顧嫂子忽然變成了如眉小姐,真是無法適應啊。
「哼!他竟然會扔下你們兩個在這裡就走,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火舞森森笑著,快如雷電地出手朝望休招呼過去……至於那個「四王爺」,一看就是三腳貓的角色,等料理了這個冒牌的楚送月,再來修理他也不遲。
兩人很快纏鬥在一起。不出三十招,望休已落入下乘。他爹隱退江湖前雖是一等一的高手,然而他卻只學了兩三成,功力也不算深厚,頭先只是靠一招半式鎮住了火舞,加上彼此似乎都想拖延時間,所以這才廢話了許多時候,如今火舞勢在奪命,他自然不是對手。
一旁的蓬歌悄悄地滑到了門邊……別怪他不講義氣,他只是想回去搬救兵啊!
剛開門,一柄長劍在月色里反射出盈潤光華,「望……望總管!」
啊,五行庄今天還真的是……集體出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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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沒什麼大礙,吸入的毒氣井不多,此毒性緩,所以並不會危及性命。」齊先生收回了手,站起來回答道。
「是什麼毒?能判斷出來嗎?」
「應該是火焰門焱香的『九轉歸魂香』,解藥所需的藥材倒是好找,只是九味葯配製成,我暫時無法判斷各味葯的分量,如果莊主不介意,我想取一些顧嫂子的血。」
楚送月看了看躺在床上緊閉雙目的人,「嗯,如果一定要的話。」
齊先生點了點頭,在洛九兒左臂上推拿片刻后,自針盒裡取出長針,往中指上一紮,取了兩滴略有些烏黑的血液。
「為何她還沒醒?」
「毒氣里還有迷香,所以一時半刻醒不了。」齊先生走到一旁,「莊主無需擔心,我三個時辰內可將解藥準備好,那時她也應該醒了。」
「有勞先生了。」
齊先生笑了笑,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莊主稍待片刻,我先去瞧瞧了廚子。」
楚送月點點頭,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后才轉頭看過來,洛九兒一向紅潤的蘋果面上如今有些蒼白,雙目緊閉地沉沉昏睡著。
楚送月在床頭坐了下來,桃花眸綻射出如海般幽深的目光,片刻不離地緊鎖住她的面容--眼前的她,究竟是尚如眉還是洛九兒?
他自己其實是沒答案的。忍不住伸手輕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有些涼,觸感似乎也不再是記憶里的柔軟細嫩。
這手,不是如眉的。
不只手,這面孔,這身體,都不是如眉的。甚至連性子,都是無差地遠。尚如眉是冬日枝頭的寒梅,傲氣卻嬌柔;而洛九兒,卻是艷陽下綠草地上不起眼的一株草,平凡里還帶著叫人忍不住厭惡的油奸滑頭。
洛九兒身上,似乎完全沒有一絲絲尚如眉的影子,但……他總會莫名其妙地將兩個聯繫在一起。是因為她們擁有同一個的靈魂嗎?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差異?他想不透。
就算現在看著躺在這裡的洛九兒,他也不知道看在他眼裡的是誰,而心裡惦記的,又是誰。
只是,幾乎有些不甘願地在心中承認,看在他眼裡的是誰都不重要了吧?就算洛九兒在他心裡形象似乎差勁透了,他還是不自覺地靠近過去了。如此大動干戈地去救她出來,他是不可能再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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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了手,不是如眉就不是了吧,他在三年前,就已經接受了如眉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而如今,躺在這裡的這個,就算是那個相同的靈魂,到底卻是一個不同的人了。
他注意到的,不是身體表象下那個尚如眉的靈魂,而是整個的洛九兒;一個有著別人身體和如眉靈魂的,全新的人。
「砰!」
還在想著,門卻被人一腳踢開--「啊!你果然將人從火舞手裡救了回來,厲害厲害!」
來人在是自詡風流瀟洒的四王爺歧遠,也只有他,能在五行莊裡這麼囂張,可以直接踢楚送月的房門進來,「就是她嗎?」他探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洛九兒,口裡嘖嘖有聲,「楚送月,你眼光退步了啊!」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張面孔啊!竟然能讓楚送月想出那樣的計謀救人--叫望休和蓬歌易容成他和自己的模樣,和火舞拖延時間,這邊真正的楚送月卻將人救了出來。
「有勞四王爺關心,我倒覺得還好。」楚送月不慌不忙地將洛九兒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站起來的角度正好成功地阻擋了歧遠的視線,「四王爺看夠了,不知有何其他見教?」
「嘖,你對本王如此的態度,真不知本王為何要留你到現在!」歧遠有些忿忿不平地摸了摸鼻子。
「因為你立志做最平易近人的王爺。」楚送月淡淡地回答。
歧遠笑了,「你那兩個小廝可回來了?」
「不出意外,應該快了。」
「你為什麼這麼有把握,敢叫望休去假扮你?不怕火舞一招就要了他的命?」歧遠問出疑問。
楚送月笑了笑,「劍痴君別意的徒弟,會如此不濟嗎?」
「君別意?就是那個……」歧遠張了張嘴,「這麼說,伏叔其實就是……」
「砰!」房門再度受到襲擊。
「爺!我們回來了!」蓬歌氣喘吁吁地喊著門報信,然後目光一掃,「四王爺?您……您也在啊!啊啊啊,她她她……怎麼在這裡?」
沒走錯啊,蓬歌一臉震驚地看了看房門,這明明是爺的房間啊,怎麼那個寡婦在這裡?
歧遠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五行莊裡的人,真是個個有趣啊。
「回來了?」楚送月沒計較蓬歌的失禮,倒是先開口問道:「伏叔和望休呢?」
「在……在後面!」他可是一下馬車就奔回來報信了。蓬歌不甘心地看了兩眼,莊主說是去救人,他們就只好博命演出,雖然知道是救這個寡婦,可是看她現在四平八穩地霸佔著莊主的床,他還是很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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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果然望伏和望休都過來了。
「伏叔,如何了?」楚送月問道。
望伏仍舊是畢恭畢敬的樣子,「回莊主,一切都在您意料中,我趕到時望休和火舞已經交上了手。」
楚送月點頭,「望休沒傷著吧?」
「大家都沒事。只是最後叫火舞給逃了……」望伏還沒說完,就見蓬歌一臉慘白,「是啊,爺,您……您不知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她要易容了,那張真面目真的無法見人啊!伏叔都是因為看了那張面孔之後太驚訝發了下愣,這才的她逃脫的!」
正在喝茶的歧遠忍不住將茶全噴了出來,楚送月都忍俊不禁,「有這麼恐怖?」
「反正說夜叉絕對不過分!」蓬歌咬緊牙,這樣看來,莊主要是真的看上那個寡婦還是可以理解的,寡婦雖不是什麼美女,至少也還五官端正,晚上出來不會嚇到別人。何況……聽說她還是如眉小姐借屍還魂的?
「算了。殺了火舞的話火焰門一定不會罷休的,現在倒也好,叫她走就走吧!」楚送月淡淡地笑著說,「你們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望伏和望休都退了出去,倒是蓬歌和四王爺仍舊呆在屋內不動。
「四王爺,天色不早,你還不歇息?」楚送月看他四平八穩地坐著,沒什麼耐性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歧遠只好站起來,笑道:「我就在等你這句話吶!老實說,我挺想看她醒來是什麼模樣的。」
「你放心,你就算不來看她,她都會有興趣想要看看你的。」楚送月別有所指地說。
歧遠笑眯眯的,「那倒好,本王就怕你藏私,小氣不肯讓我見見她呢。如此的話,我就回去休息了。」
看他出去,楚送月坐回了床邊,「小蓬歌兒,你去著看齊先生的葯熬好了沒有。」
「葯?」
「是。」楚送月沒看他,倒是怔怔望著那張蘋果面,原本緊閉的雙目如今睫毛微顫,她……醒了?他露出笑意,
「顧嫂子中毒了。」
果不其然地看到她眼皮也微微地顫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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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蓬歌不甘不願地走到門口,想想又回頭問道:
「爺,顧嫂子今晚一直睡這裡嗎?」
「嗯」他笑著看她有趣的反應。
「那……你怎麼辦,」蓬歌忍不住問出口。
「我?」楚送月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甚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緩緩說:「我自然也睡這裡。」掌中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
蓬歌張大嘴……不是吧?爺難道……今晚就要對寡婦下手?
「你還不快去!」真礙事,他迫不及待要看她醒來的反應了。
「這……這就去。」蓬歌腳底虛軟地朝廚房走,爺的口氣,似乎在嫌他了!他是不是要考慮在廚房多待一會兒,最好寡婦毒性發作,然後……
唔唔,很難抉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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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兒不願意睜開眼,近乎忐忑地將自己封閉在黑暗裡。
他……知道了嗎?其實,很多時候還是不知道的好啊!她現在的樣子,叫他失望了嗎?
忽然臉上傳來了輕微的觸感,像是手指正沿著她面孔的輪廓,輕輕遊走。他在做什麼?她心底的細弦,拉緊又拉緊,惶惑地感應著他的動作。
然後,是溫熱的觸感貼上了她的面孔,熱熱麻麻,一路,從臉頰游移過來;她緊閉著雙目,猶豫著要不要睜開……
一點點地,緩慢地移動。對她而言,還有比這更叫人難受的酷刑嗎?
就在那溫熱觸感就要襲上她的唇時,她霍地睜開了眼--直直望人他幽深如海的黑色眼瞳中,那漂亮的桃花眸中,既有叫她害怕難解的情意,又有促狹捉弄人的笑意。
「我還以為……」他在她唇邊低語,「你預備一輩子都不睜眼看我了呢。」
赫!熱血頓時衝上了腦門,她快速逃離,坐起到一邊。擁著被子,眼帘垂下,心跳得飛快,念頭轉得更快。
「莊主說笑了,」再抬起頭來,是洛九兒招牌式的惹人厭煩的奸詐笑容,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奴婢的命是莊主救回來的,怎敢向天借膽冒犯莊主。」
莊主?奴婢?楚送月坐直了身子微微笑了,看她一臉的戒備,忍不住在心裡嘆息,真會說話不是?到底,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尚如眉了,「這麼說,你倒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
「啊?這……自然是的。」洛九兒勉為其難地笑。
「嘖,真勉強,」楚送月搖頭,「你說倒是該如何還呢?」
「奴婢自當盡心儘力,為五行庄做事。」她一臉真誠。
楚送月點頭,「好好好,不過通常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乃孤家寡人,也還算家底殷實,人品不錯,你難道不考慮以身相許來回報我的大恩大德嗎?」
「以身相許?」洛九兒怔住,「我……我是寡婦啊!莊主,名節……」
「名節?」他嗤地笑了出來,再沒耐性陪她玩你猜我猜的遊戲,直接將她抓了過來,攬在懷中,「猜謎遊戲還要玩下去嗎?」
「什……什麼?」手微微發顫,是完全沒想到他不顧禮法地將她拖了過來。而心的加速跳動,是因為擔心害怕還是隱隱期待?
一時的詫異和思緒紊亂,她竟然忘記了要掙扎。
「你這樣若即若離卻又不停地暗示我,如今我如你所願知道一切,你還要和我玩猜謎遊戲下去嗎?」他直視她雙眼,失了耐心地直奔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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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兒垂下眸,不敢和他對視,「不……我並沒給莊主任何暗示。」
「沒有嗎?」楚送月笑了,「那麼,『眾里尋他千百度,摹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不正是你最想要說的嗎?」
他果然聽到了啊!洛九兒苦苦一笑,「我說這話,並不是要給莊主任何暗示。」
「還叫我莊主?」楚送月有些著惱,「你不是要給我任何暗示,其實是根本不預備要認我,不是嗎?」
是嗎?不是嗎?
「是。」她深深吸一口氣,「我從來沒打算要認你。」
「你再說一次?」他語氣過於平靜,反倒是山雨欲來。
「我從來……沒打算認你,」洛九兒抬起頭看他,半是迷惑半是無奈的眼神,「你現在說的這些,究竟是對誰說的呢?你這樣來問我,又是問的誰呢?尚如眉還是洛九兒?」
聽到尚如眉的名字從她口中吐出,他放下心來,低低一嘆:「你總算肯承認了是嗎?」
她不語。
「是誰有什麼關係?」他懷抱著她,輕聲說道,「我眼裡見到的,始終是你。」
「我?我又是誰呢?」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啊!
說不想認他,是假。十幾年的感情,她怎可能放得下?可悲哀的是,魂魄依附在洛九兒的身體上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不單單是容貌的改變,她所面臨的,必須要重新去認識洛九兒的世界,甚至,洛九兒這個人。
重生,並不見得是幸福快樂,於是,她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放不下屬於尚如眉的記憶,放不下他,然而卻過著洛九兒的人生。
她不是不想認他,而是不可能再認他。因為他還是楚送月,而她已不是尚如眉。
就連靈魂,她都無法保證現在的自己還是那個完整地屬於尚如眉的靈魂;充其量,她現在和尚如眉唯一相同的,是她還留著那些過往的糾纏著不肯離去的記憶。
如此而已啊。
只是,再靠近他,她卻又忍不住想叫他知道,她其實就是那個死了的尚如眉。所以費盡心機地接近他--忌日那天,刻意鑽到他床下去睡覺;見他拿到了艷雕的畫像,故意打噴嚏弄污;知道他去見艷雕,找盡借口跟了過去;裝作迷路的樣子,走去了被禁止進入的地方……
可是,一旦他稍有察覺,她卻又遠遠避開。既渴望接近,又害怕太近;連自己都矛盾難解的心態。從一塵不染的絕代佳人到如今平凡無奇甚至已經成了寡婦的傻女人,其實是害怕他失望吧?
她該怎樣說給他聽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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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你,並沒有任何差別。」他給她這樣的答案。
「沒有差別嗎?」她笑了笑,「容貌變了身體變了性子變了,連靈魂都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怎麼會沒有差別?你現在看著的,是誰呢?」
他也笑了笑,「你瞧,哪裡變了?你還是這麼固執地要將一個答案問個明白清楚。人,活糊塗些不好嗎?尚如眉或者洛九兒那麼重要嗎?不過一個名字。難道,就是這個名字困擾著你,叫你不預備認我嗎?」
「不,」她低著頭,「名字並非主要原因。主要是……我已經不是尚如眉了。我只是一個保有她記憶的人而已。」
「你所保有的記憶里,可有我在?」
她沉默,久久后,才點頭,「有。」她所保有的記憶,其實也只有他在了吧?
他擁緊她,一隻手握住她的,十指緊扣,「那就好。那也正是我要告訴你的。三年前,我就已經接受了如眉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你……」她張了張嘴,看著他,無法成言。
「雖然我一直心存著希望,但如眉不會再回來是事實。然後,某一天,一個有著如眉某些特質的傻女人闖進了我的房間,老天大概是可憐我,給了她一個屬於如眉的靈魂和記憶,可是,這些並沒幫助她,相反的,我卻被她惹人討厭的奸詐和狡猾吸引,」他低低笑著,說道,「真可笑不是?你不願被尚如眉的記憶束縛,那麼就不再管什麼其他,你以後就做洛九兒如何?誰能有你幸運呢?人生短短一世;你卻活了兩次。只是……不論你變做何等模樣,我同樣心繫於你。」
是嗎?是嗎?
她垂眸沉默著。眼睫有些潤濕,既感動於他的話,又感覺視界豁然開朗,她困擾徘徊於尚加眉和洛九兒之間,不敢拋棄尚如眉,因為怕一旦放棄了尚如眉,連帶地他也會放棄她;也不敢下決心去做洛九兒,因為那到底不是她的身體和生命。
如今,他的一番話為她解了惑。做誰其實並不重要,她一直擔心的,其實只是他的眼光不再停駐在她身上而已。
看著緊扣的十指,她露出笑容,如他所言,誰能有她幸運?短短一生,彈指一瞬,她竟能體會兩種人生,而無論何種面貌,他情有獨鐘的,始終是她。
「我也是。」她輕聲地說著。無論她是何種面貌,她同樣心繫於他。
他笑著,不由得胸口熱燙起來,看她微笑著回望,忍不住低下頭去。
「唔……」她卻忽然捂住了嘴,一絲血跡從指縫中透出,她苦著臉,「莊主,要是……要是我再死了……」
該死,他忘記她中毒了!雖然齊先生說這毒不會致命,但是看她吐出血來,他還是緊張起來。
「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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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聲叫著,耳邊還聽到她嘮嘮叨叨;「唔,這次還魂的寡婦長得好醜,要是我再死了,還能還魂的話,希望是個漂亮點的人啊……
「閉嘴!」他都不嫌了,她還念叨什麼。還要再來一次嗎?真是個笨女人!
這樣凶了她一句之後,那邊蓬歌已經端著葯沖了進來。「爺,葯已經煎好了。」
呆住。
啊啊--莊主果然對寡婦下手了嗎?拖得這樣死緊,他真擔心寡婦毒還沒發作,已經先被莊主給悶死了啊!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