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知道是不是從十二月姐姐的婚禮那一天開始,姐姐就成了我心底的一顆疙瘩。我告訴自己,要慢慢去習慣我們之間的疏遠,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兒時那個可以為了一個心愛的玩具而爭鬧半天的孩子了,彼此變得客氣而陌生了。
真的,我寧願與她大吵一場,清清爽爽地抖落不快,而不是這樣悶聲悶氣地隔離,慢慢地冷淡下去。她有她自己的世界,是我全然不識的朋友,她也有最忠實的觀眾,聽她的抱怨,聽她的胡話,聽她的快樂。
我和如潛之間一如熱戀時候的柔情密語,保持著那份不減的熱度,可在這個城市裡,我漸漸地覺,還缺少了那麼一點言傳不出來的東西,我們之間空了一大片地方。當我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電話那端姐姐的狂歡,於是我明白了,我們沒有的是什麼,在這個城市我們沒有擁有共同的朋友們。我們把那些共同的朋友們都留在了校園那邊的城市裡,忙碌的生活節奏,讓我們很少的聯繫。
對這個城市,我還是一個嶄嶄新新的人,沒有交集,沒有朋友。如潛算是一個內向些的人,不會主動給朋友簡訊,電話,都是被動地等著別人的呼喚;也算是那種顧家的男人,上班之後就是回家,沒有沾染上其他同齡人那花天酒地的惡習,對我最大的忽視,也不過就是面對著被他稱為小蜜的電腦時,對我不聞不問。
在這裡半個多月的生活,我開始感到了孤獨,尤其當我一個人飄蕩在空空落落的房間裡面,對比著窗外那繁忙的擁擠,我害怕照鏡子,害怕寂寞寫滿了我的臉龐。我鎮定地解救自己:我應該珍惜這樣的情緒,甚至應該帶著一種享受的心態來坦然,畢竟寂寞對一個要前往寫作道路的人而言,會是最忠誠的夥伴,從最初到最後那一刻的陪伴。
通告所有知道我參加考試的人,我的落榜,然後我得到滿籮筐的安慰與鼓勵,我把所有的關心都收藏進心裡。理所當然地,我要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定居還有工作,而不只是作為緩衝的短暫停留。
每逢周末,我就不再是那個被留下的角色,不用站在門口給他告別,直到樓道上不再有熟悉的身影才關上門。我們相擁著可以睡到天很亮很亮的時候才起床,這時的我是一個知足的小女人,為了這刻的幸福,我可以什麼都不理會,什麼都拋開。
一絲念頭跳出來:夢想呢?我猶豫了幾秒,沒有回答自己,轉念一想,怎麼可能會有衝突呢?此刻把我擁在懷裡的他,是最支持我的那一個。而我更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失去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在身旁,這樣自然。
我仰起頭,抬手去撥弄他比我還黑還長的睫毛,口裡叨念著:「愛我,一分,很愛我,兩分,很愛很愛我,三分。。。。。。」
「我的心最多只有十分,可是對你的愛,卻是一百分。」在裝睡的他,油腔滑調地突然醒過來。
「我才不愛你呢,少臭美了。」
「小藍,小藍,小藍,小藍。。。。。。」他有模有樣地對著面前的空氣呼喊著。
「瞎了?我在這裡!」
「你把我的小藍藏哪裡去了,壞女人。」
「你說,這會不會是夢境,我不願意醒過來。」
「傻瓜,這是哪跟哪呢?」
我任性地要他給我穿衣服才肯起床,不然就一直賴在被窩裡面。如潛拿我總是沒有辦法,依著我的性子。每次我的小把戲得逞之後,我還會厚著臉皮地對他說,你不要把我慣壞了,不然以後你不要我了,其他的男人都會被我嚇跑的,你是故意的。
我們去鋪面幫忙,如潛充當起司機的角色去送貨,我就留在鋪面上算算賬,鄒阿姨讓我把賀叔叔算過的賬再重新核對一遍。賀叔叔的粗心,讓我找回了整整四百元的損失。
「叔叔,少算了四百元。」我對正在整理貨品的鄒阿姨說著。
「他怎能不算錯,天天都深夜才回來,寫單子的時候,都可以睡著的。」鄒阿姨表露著她不滿的情緒。
這種時刻的我,只能作為一名忠實的聽眾,不能說什麼,哪怕是一句表示應答的語氣詞,都只會牽連出她更多的壞情緒。
「天天都幾家的生意,忙都忙不過來,他還有心思出去打牌。他騙我說,處理村委會的事情,人家縣長吃完飯,都出去耍了,就他一個小小的村書記忙得很,忙到半夜,就那麼敬業。」
鄒阿姨把那箱李錦記生抽都擺放在二樓的夾層上,繼續吐露她的不愉快:「你叔,年輕的時候,哪是這個樣子,人又勤快,又老實,抽煙,喝酒,打牌,樣樣都不沾。從前年開始,學會了麻將,晚上都坐茶館,十二點之後才回來,打那麼大,分明就是賭博了,人變了。」
關於賀叔叔的改變,偶爾聽如潛說起過,都是粗粗地一筆帶過。畢竟叔叔在如潛的心裡,多少還保留著一些偶像的影子,他不想去亂猜測自己的父親。
就算他也不理解父親的行為,可在面對鄒阿姨的時候,他總還是寬慰著她的心。「媽,除了這個缺點外,爸其他的都好好的,心好,人也實誠。」
「我就巴望著他哪天不打牌,我寧願自己一個人累些,他就在一旁清耍,我都不會有怨言。」
「用溫情來感化他。」我提出自己的建議。
「試過了,毫無效果,完全就沉迷進去了。」如潛用他自己的經歷來類比,「就像我在遊戲世界里一樣。」
「主要的是,他還自欺欺人,死咬著不承認。」
街上已顯露出喜慶的跡象,街旁的路燈都掛上了一排排大大的紅燈籠。還幾天就是傳統的農曆新年。最近都籠罩在一種冬日的暖陽中,天空一片晴朗,甚至會讓人誤以為春日快要到來的錯覺,其實不過再為下一場寒冷積聚能量罷了。
一個星期的期限已經過去,我沒有收到編輯的回復,這就無聲地代表著稿件的不適合,可另行處理了。我沒再把它投向別的雜誌社,只是把它存起來,準備修改不足的地方。
然後我向另外的雜誌社投遞了另外剛創作的三篇作品。這次的編輯很神,下午就立馬回復了我,很簡短的三個字:不適合。它們具有足夠大的威力,把千里之隔的我,挫敗。
我自嘲著有進步了,至少從無聲的回答,增到三個字的回答。失望怎可能沒有呢?但很快就消除了它們的打擾,有誰是第一次就隨隨便便成功了呢?人家愛迪生不都是在第九百九十九次,才明了燈泡,如果他在第九百九十八的時候放棄了,那麼哪怕是短短的一步之隔,他還是會與成功擦肩而過的。我用他的事迹,來鼓勵自己,給自已也一樣的九百九十九次機會。
「你還剩下九百九十五次機會,小意思。」如潛總是在適當的時候,給我想要的鼓勵。
拋開暫時的挫敗,我繼續朝前,怕什麼,九百九十五次的機會。忘記吧,重新投入到這場旅途中,美景在前方等待著我的收穫。我打開文件夾,新建一個文檔,編織另外一場相遇的情景,先讓自己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