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例假在應該到來的時間卻遲遲不來，我很清楚它的規律，從來都只提前，不會推后的。

這已經是往常就快結束的第五天了，從未有過的推遲，讓我的擔心愈來愈嚴重，我無法阻止自己不開始這樣想：多半是懷孕的徵兆。

一陣恐慌，這絕對是一件突事件，大大出我們原本的計劃。太突然了，該怎麼辦？我緊盯著屏幕上健康網的專欄分析，出現這樣情況的可能性，一點，兩點，三點，都被排除了，難道是水土不服，造成生理周期的紊亂嗎？

大概真的是懷孕了吧，我能夠坦然來面對嗎？我自己都還很小，也不過才剛剛長大，就開始孕育另外一個了嗎？

關掉網頁，我走到窗邊，拉開那層薄薄的透明窗帘，探出腦袋，真想把自己淹沒在車來人往的街頭。可我看見的卻是一排長長的列隊，一群幼兒園的小孩，穿著整齊的校服，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個紙風車，在幾個老師的帶領下，規規矩矩地走在人行道上。

雖然它不在我們的期待下來臨，很意外，甚至也提前了好多步，帶來生活的突然變化，可我卻絕對不會選擇丟掉它，它既然來了，我就要保護它，不用殘忍的方式來對待它。

可我怎樣去保護它呢？自己的生活都還沒有梳理好，又怎麼許諾呢？讓它降臨會不會是更大的傷害呢？

我的世界將面臨怎樣的變化呢？

全部都被打亂，能不能去應付，只是想著這些設想，我就頭疼不已了。。。。。。

「潛，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可要抗住！」猜到開門的會是如潛，我就立馬衝到了門口。

「你買了那條裙子？」他問我。

我搖頭。

「該不會是定下了那套藝術照？」

「不是！」

「那你說，背著我幹了什麼壞事？」我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好。

「不是我一個人乾的，好不好？要追究的話，你才是主謀！」

「那你說說，真是那樣的話，明天我終於不用加班了，我就好好陪陪你，算是補償你，怎麼樣？」他拉著我，朝陽台的鞦韆走去，這是他回家的第一個去處。

我把身體的變化告訴如潛：「潛，我猜，我們多半有孩子了。」

「你的意思是――你懷孕了？」他當然是震驚的，如我預期的一樣。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我想先看他的態度，都說這個時候，是最能考驗一個男人的時刻。

「你和我玩小把戲，又在捉弄我？」他笑著問我，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這真的很有效果，你看，我都被你嚇著了。」

「真的，如潛，我才不會拿這種事情，分寸，我還是有的。」我不僅神情表現得很嚴肅，就連語氣也一樣。

「倘若是真的，那你想怎麼辦？」他在徵求著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就等著看看他的態度。

「那我們就生下來，好不好？」

「好。」我大聲地應答著，頭也重重地點了一下。

「好什麼呢？小藍，你們倆在陽台嘀嘀咕咕什麼呢？」鄒阿姨從飯廳走過來，然後對如潛下著命令，「如潛，給你爸打電話，讓他回來接我們去家婆家吃晚飯。」

「剛他給我打電話說了，半小時后就來接我們。」如潛給她說。

「他的半小時是多久？你要催催他。」鄒阿姨還是不放心。

「催他還是不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的，麻將桌上的人。」

鄒阿姨不說話，打開電視，坐在沙上看她最愛的旅遊頻道。我和如潛就回我們的房間，在裡面去說了。

「可是那樣的話，我們的人生不就會翻天覆地嗎？」我問著他。

「肯定的一點是，我不會再想著辭職的事情了，有了小孩，就必須有穩定的收入，做生意的念頭會暫且擱置。」

「那豈不是把你給耽誤了呢？」

「小藍，或許這就是我們的人生，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生什麼。」

「不去手術台，那太恐怖了。」光是想象，就夠嚇人的了，我露出痛苦的表情。

「哪怕以後我們會很艱辛，我也不讓你去受那份苦，知道嗎？」

「我就知道你好！」

「小藍，你真確定就是懷孕，沒有弄錯？」如潛再詢問我，需要我的肯定。

「那個都還沒有來，推遲了五天，太不正常了！你說是不是呢？」

「也就是說，現在根本還不真的確定是懷孕了，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我很肯定我的猜測，我自己的身體，我可以感覺得到。」

「應該相信科學依據，買試孕紙測試一下，對不對？」他鎮定地告訴我。

「根本就不好意思，讓我怎麼去買嘛？」

「原來我們家小藍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就你欺負我，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多半是懷孕了，我從來沒這樣不規律過，推遲了這麼久。」

「我們等會一起去買，有我陪著你，還擔心什麼呢？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情況。」然後他安慰著我，「不要驚慌，再說懷上了，我們就把它生下。」

「有了，我也要生下來。」我的態度很堅決，才不去管以後會面臨怎樣的狀況，我能顧上的只是現在而已。

「來，我們抱抱，沒什麼過不去的。」他向我敞開他的懷抱。

「可是以後的路怎樣去走？我們都還年輕，還有自己的夢想，變成父母的角色，肯定就大不一樣了，整天圍著孩子轉。」我後悔著，「當時我們應該小心一些的，就不會。。。。。。」

「等有了結果，再想這些問題，現在都還不確定。無論生什麼，都會是我們兩個來共同承擔。」當他說出這話時，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我真的沒有選錯。

「我就知道是有了。」我明明就很奇怪，害怕真會是這樣的，擔心得很，可那樣一種新生活，卻開始讓我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了。

「來，在網上了解下這方面的常識吧。」我拉著他來到書桌旁，點開已收藏好的網頁。

「你別上網了，都說電腦輻射對不足三個月的胎兒影響很大。」如潛都開始給它第一份關心了，而他不也是一個愛給我撒嬌的大小孩嗎？

吃過晚飯，我和如潛先回家，拒絕了家婆的殷情挽留。我拿著從藥店買回來的試孕紙趕忙衝進了廁所，等著它五分鐘后顯示的結果。我把它放在一邊，不去看它一點一點地變化。

我努力讓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可注意力總是無法移開，被牢牢地凝固在這一點，怎樣用力都分不開。太漫長了，我想一定都過去了好久好久，我想得知結果，可又不敢看，會不會就被宣判了？

就這樣等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狹窄的廁所充滿了壓抑。我把如潛留在了客廳，讓他等著我的消息。我聽得見他來回走動的聲響，他敲著廁所的磨砂門：「小藍，怎麼樣了？」

「再等一會，時間還沒夠。」我緊張地告訴他。

「你把門打開，我陪著你，我們一起。」

「不要，那樣我會更加緊張的。」

默算著時間，一會過後，我猛地拿起試紙來看，可上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印著代表未懷孕的一根線條，也沒有印著代表懷孕的兩個線條，空白的一片。

我打開門把試紙遞給如潛，他說，「現在的東西也太造假了吧。」

「我們重新去買一張吧。」

「多買幾張，保險一點。」

然後，我們又一次衝進了藥房，買回需要的東西，我又一次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廁所裡面。

又一次的等待，依然難熬。

我把它一直平放在手心裡，觀看著它每一秒的變化，慢慢地暈染，漸漸地靠近，直到變成一根紅紅的短線，沒有被分割成一對平行的線條。

這一次，我真的安下心來，原來都只是猜測而已，這線條已足夠說明一切，我沒有中標，我還是一個人。

這樣的結果，我當然很開心，懸吊著的心被停放下來，不再害怕，不再擔心，重重地鬆了一口。一會過後，我居然流露出淡淡的失望，我希望它的存在，我不去看前面的灰濛，就好像它已經來臨了，就在我的子宮裡面。它卻要離開了。

「測的結果怎麼樣？不會像剛才了吧？」如潛急切地問著我。

「兩條呢？」我想逗逗他。

「兩條是什麼？」如潛當然不會懂的。

「兩條的意思就是陽性，陽性的意思就是懷孕了。」我詳細給他解說，壓住快憋不住的笑聲。

「那我們和爸媽他們商量下。」

「為什麼？」

「我們好快些結婚，這麼大的事情啊。。。。。。」

「沒有啦，如潛，我剛逗你的，測的結果顯示我沒有懷孕呢。」我快快地打住了他。

「小藍，究竟怎樣呢？快些告訴我。」他被我的話攪得一團霧水。

「那你先告訴我，你希望是怎麼樣的，我才給你說。」

「有的話，當然是堅持生下它，一個小生命；沒有的話，也當然是好事了。」

「你根本就沒有表態，這麼中立，算了，我不要告訴你了，哼！」

「並不是我希望怎樣，就會是怎樣的。無論怎樣我都會積極去面對的，小藍，你說對不對？」如潛害怕我的多心，為我解釋著。

「沒有啦！」我伸出雙手去擁抱他。

「太好了。」

「可是為什麼我的好朋友卻還沒有到來呢？」我問他。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還是你壓力很大？放輕鬆啦，寫作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才不緊張，我想，我是水土不服，我就不適合在這個城市生活！它是陌生的！」

「有我在這裡，這裡就是你的家，也是我們將來寶寶的出生地。」

「你說，我們會一直在這裡幸福地生活下去嗎？」

「當然了。」如潛用手輕撫著我的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