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一的暑假,我隨父母回了鄉下看望年邁的爺爺奶奶,提起小時候的事,大家拿出我一歲半那年的欺騙事件出來取笑,奶奶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直誇我從小就聰明可愛。我沖奶奶灌了一通迷湯,她樂呵呵地說一定要做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紅燒魚給我;味道確實很好,和我記憶中一樣,那一個假期我天天都有那一道菜吃,所以後來放完假回到家,整整一個學期家裡都沒有買過魚。
暑假和堂姐堂弟滿山跑,回來后整個人又黑又瘦,原本就姿色欠佳,如今是更對不起觀眾。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臨近開學,我收拾了一下行裝,然後獨自去學校。
高一分科的時候我執意選擇了文科,所以重新分班后我到了六班。最讓我開心的是馮雅珊居然頂住了壓力也選擇了文科,又和我在一個班,真是做夢都會笑醒的一件事。高二開學,我報完了名,整理好宿舍,在學校找了一圈也找不到馮雅珊,她一向是最後一個來報名的。想想第一天也沒什麼事好做,所以我將書包斜挎在肩上,瀟洒出了校門,去平常我最喜歡去的那家書店找書。
我喜歡看書,不過閱讀面很窄,因為我討厭看那些說理說教的書,太深奧了也不適合我的口味,所以我只看武俠言情,漫畫偶爾也走馬觀花地看一些。那時我正在為席絹著迷,租了幾本小說,我邊走邊看。
「關杭!」後面有人叫我。
我一回頭,看見是八百年沒打過交道的劉羽飛同學,「幹嗎?」
「聽說你選了文科,」他走到我旁邊,我皺眉,這傢伙的海拔是夠強的,加上長得也不差,難怪很多女生喜歡他。不過我堅持是因為大家的眼睛脫窗。「該不是怕我了吧?」
我看了看他臉上得意的神色,一笑,「這位同學,你過分看得起自己了。」
他冷哼,「我說過,不會再給你機會爬到我頭上。這次,你雖然考了年級第二,不過還是差我一分。」
我將書合上,提醒他:「差一分很容易趕上的。」看他臉色不好,我又很「好心」地說:「不過你放心,我沒事不會隨便拉你下馬的,你還不夠資格做我的對手。」
他擰起了眉毛,表情陰鷙,又低頭看了看我手中書的封面,露出了不屑的神色,「說這種話之前你最好掂一下自己的分量。」
「我自己分量我想我已經很清楚了,至少,」我一頓,仍舊好脾氣地笑,「你三番兩次的宣告讓我很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少分量。」
「你就看這種低俗的書也妄想考上大學?」他緊盯我手中的書。
這人!我皺起眉,有些不耐煩了,我怎麼生活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他來指責我吧?「不關你的事,你管好你自己的第一名就好了。」我舉步就要往前走。
他伸手一攔,「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少實力。」
「好狗不擋路。」我冷冷地說道。
「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我不解。除了學習成績上的較量,好像我和這位仁兄沒有任何交集,而且以後他學理我攻文,連成績都沒較量的必要了,何來代價之說?他該不是要給我來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吧?
他冷冷一笑,「你等著瞧!」然後大步往學校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我瞪了遠走的那個背影一眼,回過頭的時候卻看到了韓襄站在不遠處,仍舊將雙手斜插在褲袋中,嘴角淡淡的笑,一副看戲的姿態。
「你笑什麼?」我脫口而出,口氣很沖。然後一陣懊悔,該死,我雖然暗戀他一年了,也從來沒打算告訴他,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開始啊!好歹他也算是我的心上人嘛。
韓襄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挑釁他,他笑了笑,頓時我雙眼又開始冒紅心,「沒笑什麼。」
「通常人家說沒什麼就是有什麼!」借塊豆腐撞死算了。這麼幼稚賴皮的話我也能說出口?
他深吸一口氣,朝前走,「你覺得我笑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跟上他,「你剛才都看到了?」
「看到什麼?」他頭也不回。
「呃,就是剛才的事啊。」我不死心,非逼他說出個「有」字來。
「就算看到了吧,又怎樣?」
「那不准你說出去!」我看準了撲上去,果然揪住了他的襯衣袖子。
他停了下來,轉頭看看我,又看看被我揪住的袖子,嘴裡似乎嘟噥一句「早知道說沒有就好了」之類的話,然後才點頭,「不會,我會當什麼也沒看見。」
我放開手,他又看我一眼,才轉身離去。
我轉身,咬緊下唇,雙手握成拳,三分鐘后,「噢!yes!yes!yes!!!」
終於和他談上話了。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宿舍的,後來半途改變主意,在外面吃了一碗垂涎已久的蘭州拉麵,算是解決了午餐;然後在學校的後花園里找了張位於陰涼地段的長凳,美美地看了兩個小時的小說。抬腕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一趟教室了。新學期第一天,照例是要打掃一下的。
剛鑽出小花園,就被馮雅珊逮了個正著,「我就猜你肯定躲到這裡來了!果然!」
「有事啊?」我把書往書包里一塞,從裡面掏出了一包話梅遞給她,「給你。」
「大老遠的回次家鄉,就帶了一包話梅啊!」她頗瞧不上眼的語氣,照樣拿過去吃。
「是,委屈你大小姐了!」我翻個白眼,反正也沒指望她感激,因為我平常說她更狠,「你是要去教室?」
她嘴裡塞了不知道幾顆話梅,抽空朝我點點頭,過了一會才說:「是啊,老師說今天要先開班會。你見著班主任沒?」
「沒。」上午我到報名處直接交完錢就出去了,連新教室都沒去過。
我和她並肩朝教室走,她笑嘻嘻地說:「這次分文理科全部打亂調整了一下,現在我們班的班主任是以前五班的那個,叫什麼萬財富,真是超級財迷的名字,你還記得吧,就是我們上次做課間操的時候那個出現在操場上,上面穿西裝褲下面配了雙球鞋的人。」
「記得,沒齒難忘。」我隨口答,原來是那個老師啊,上次被我們笑了個半死!聽說他是全校惟一一個過了專業八級的英語老師,就是普通話說得奇怪。
馮雅珊吃零食的速度簡直是風捲殘雲,沒走到教室一包話梅就沒了,她拍拍手,笑嘻嘻地說:「我們可有福了,以前五班的同學說,上萬老師的課簡直是享受啊!」
是「想瘦」吧?我心裡暗笑,又看她擠眉弄眼地指著前方,「那是我們的新教室,再告訴你個消息,全年級最帥的韓帥哥也在我們班哦!」
「韓帥哥?」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韓襄啊!」她見我愣著,一把拖著我從後門進了教室。
果然是韓襄。他正坐在最後一排,不用他回頭,我只看那個背影就知道是他了。
下午大掃除完了之後,我們坐在灰塵飛舞、濕漉漉的教室里開班會。
萬財富老師帶著大大的黑框眼鏡,著一件純綠圓領T恤,一條白色短褲,腳踩拖鞋站在講台上,好像剛睡醒的模樣,聲音卻透露出與外表不相符的激昂:「……因為我們是全年級現在最差的班級,所以我們要努力,要讓那些嘲笑我們的、等著看我們笑話的人知道,就算我們是笨鳥,只要我們先飛起來,一樣可以走在整個年級的前面。大家說,好不好?」
「好!」下面的回答也中氣十足。看來萬老師一番激昂慷慨的話倒引起了不少共鳴。沒辦法,我現在所在的六班的確是全年級最差的班級了,五十多個學生,在全年級上了前百名榜的不到十人;就是文科成績單獨排名,在兩個文科班中,我們班在前四十名的也不過十一二個而已。
分分分,學生的命根呀!我和馮雅珊無奈地對望一眼,搖頭。
「下面我們開始選班委,鑒於大家都不是很熟悉,我先指定幾個人暫時做班委,一個月後我們再重新來選。」萬財富老師推了推眼鏡,然後翻開放在講台上的本子,默看了一會,轉身在黑板上寫起來:班長關杭……
我跳了起來,看到馮雅珊笑得好像在看戲一樣的眼神。有沒有搞錯?如果萬老師是真心誠意地想將班上的學習成績搞上去的話,壓根就不該選我當班長,因為我連自己都管不好,哪裡有力氣管別人啊!要我做班長,我只會上課打磕睡,下課和同學鬧翻天,晚自習看小說而已!
「老師,我反對!」我先舉手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包括韓襄的。
萬老師轉頭看了看我,「關杭?有什麼問題?」
「老師,我不想做班長。」我不是刻意要標新立異,而是為班級著想啊!我輕咳了一聲,「我不太適合這個職務。」
「那你想做什麼?」多麼溫和的問話啊!萬老師眼鏡背後的眼光平和,和他奸詐的外表一點都不同。他不等我回答,又說道:「只是暫時的而已,關杭,如果這一個月同學們覺得你不合適,他們自然下次選的時候不會選你的。」
有理,因為我看到很多人在點頭,甚至有人朝我露出不屑一顧的目光,好像我仗著成績好特別得意一般。我瞪回去,不服氣啊?不服氣你超過我啊!
我坐了下來,又看到韓襄在笑。這次我可沒亂放桃心劍,只回了他一個白眼。真是鬱悶啊!
不過我的鬱悶在接下來的十分鐘一掃而光,因為重新排位,我一百六十九厘米的身材自然是不會和馮雅珊再坐在前面,怕妨礙後面同學的學習。我被放到最後一排,一來我視力極佳,二來我是班長,放在後面便於監督班上紀律……這些是萬老師的理由。而我的最大好處是——我和韓襄居然成了同桌了!
我拎著書包坐在他旁邊,迎著他掃射過來的目光一笑,「韓同學,幸會啊!」
後來想想,高二可能是我有生以來最美的時光了。
沒有高三那麼大的壓力,我輕鬆自如地應付學習,和同學打成了一片,一天到晚笑語不斷;幫人解答難題,趁機收買人心,不讓他們在新的選舉中選我當班長;關上後門后利用優越的地理位置看小說,反正旁邊有韓襄幫我把風。我想,我之所以這麼快樂,是因為旁邊有個特別養眼的帥哥在坐著吧,而且他還是我決定暗戀的對象。
決定這兩個字用得很郝К因為埔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動心,看到他既不會臉紅也不會氣喘,更不會心跳加速;只不過是看一個人長得好看,所以發揮一下我的愛美之心,喜歡多看他幾眼,然後把這種喜歡變成習慣而已。
那時候校風保守,但也有些愛慕他愛慕到不行的女生會偷偷給他寫情書傳紙條,而韓襄……我簡直受不了他了!他是個極認真的人,老師上課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老老實實記錄下來,作業寫得乾淨漂亮——除去老師給的大紅叉叉以外,每次考試后還要認真寫心得,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居然連人家寫的情書都一絲不苟地回復。真是無語!
有時候我真的在想,那時候不認識他,在他唇邊看到的那種淡淡的、帶點嘲諷的微笑,究竟是真還是假?
月考過後,我照例佔據了榜首的位置。少了劉羽飛在我面前叫囂,我考試也不必擔心一不留神串得太前被人拿眼光殺死;而學文科的大部分人(不排除少部分人真的喜歡)多是因為物理化學原就不好,才在歷史政治上動腦筋轉讀文科的,以為背一下就可以提高一點分數。後來入了文科的虎穴才知道,這種想法真的很錯誤,因為歷史政治考試答題一向靠踩點,踩不到點子上就算你答一千一萬字也沒有用;而選擇題老是出一些變態的年份問題,攪得人頭暈。而我仗著數學英語的優勢,榜首位置一向保持得輕鬆。
「你又在回情書啊?」晚自習前,我晃進教室,坐了下來,捧出新租的小說準備看,順便偷瞄了一下韓襄正在伏案疾書的那個東西一眼。這一個多月來,我已經成功將他從我暗戀的名單里剔除,變成了我的好哥們,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好欺負,而我喜歡欺負人。
「不是。」他頭也不抬,不過倒是放開手讓我大大方方地看。
「哦,」我瞭然地笑,翻開了書,準備進入戰鬥狀態,「那是在寫考試心得?」
「是。」他不多答,繼續寫他的;我也不理會,繼續看我的。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我覺得口渴,抬起頭想找水喝的時候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寫完了考試心得,正轉頭專心地看著……我。我望進他幽黑的眼瞳,嚇了一跳,然後一陣心跳不穩,「你幹嗎睜著兩個黑眼球在這裡嚇人啊!」
我凶得他一愣,然後他好脾氣地笑,「我只是奇怪你怎麼天天都看這些小說還能考好成績。」
「那也不用拿那種研究白老鼠的眼光看我吧!」我嘟噥一句,還沒從驚嚇中平復過來;深吸了一口氣,我開始臭屁:「想不通吧!本姑娘我天資聰穎,不是你可以想得明白的。」我一臉得意的笑,但其實自己也不太明白,說我聰明吧,我又時常犯傻,說我傻吧,成績又一直居高不下,呃,居高不下好像不是什麼好詞語。也許只能解釋為我比較適應現在的學習方式和知識結構吧。
他喔了一聲,好像信了,一點都不好玩,弄得我很鬱悶,「你好端端的怎麼問這個?」
他嘆口氣,弄得我心底一陣寒意,然後他笑道:「也沒什麼,就是今天我爸又在說我成績怎麼老是上不去,其實我還是很努力的啊。弄得他都不好意思罵我。」
「方法不對吧。」我放下書,抽過他攤在一旁的考試卷子,嘖,很多奇怪的錯誤,「你很想考高分?」
「不是,」他笑了,「我對分數沒什麼好計較的,不過是因為父母很在意而已。我其實對學習沒什麼興趣。」
「是啊!」我漫不經心地答,注意他在考卷中透露出的解題思路,「你那麼較真的性格,倒適合去做數據分析或者編輯啊校對之類的。」
「是啊,我也很喜歡呢!」他難得來了精神,瞪大眼看著我,「不騙你,我其實偷偷看了很多關於經濟學方面的書,覺得很有意思。」
我轉頭看他,笑,「你不要那一副找到知音的感覺好不好?我和你可是愛好不同,我將來是打算做記者的。」
「狗仔隊?」
他難得的幽默陣亡在我的無影腳下,我迴避他哀怨的眼神,指著卷子上的低級錯誤,「解釋一下,你這個等差數列的和怎麼求出來的?」
「我套的求和公式啊。」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老兄,公式不是這麼死板地套的,你以後要是想要學經濟,就一定要活用公式,學經濟更是需要數學做基礎的。」我糾眉看他的試卷,然後痛下決心,「我幫你補習。」
「啊?」他叫了一聲,那副表情活像我在誤人子弟一般。
「啊什麼啊!」我敲他的頭,「你上課筆記做得是夠認真,但是缺乏活學活用,舉一而不能反三,這點我最強!放心,只要你以後上課幫我對答案,我保證你下次月考的時候至少前進十個名次。」
「真的?」他還是不信。
「拿我第一名的成績和你打賭,我贏了你就記得請我吃肯德基!」我吞了吞口水,家裡經濟條件一般,我可還沒吃過那麼昂貴的東西。
「輸了呢?」
我睨他一眼,敢懷疑本姑娘的實力?「基本上這種可能不會發生,除非你承認自己是白痴。」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白痴,於是我們約定一個月的時間來驗收成果。
「你豬頭啊!」我不客氣地拿手中的言情小說敲上他的頭,這十多天來,這一幕天天上演,班裡同學已經見怪不怪了,人人都知道我們立下了這個賭約,大家都抱持看好戲的態度在一邊觀望,我還知道他們私下有幾個男生還開庄買馬,而莊家居然是馮雅珊。
至於輸贏嘛,大家拭目以待咯!
「喂,」他小聲說,「會打笨的。到時候不要怪我不請你吃肯德基啊。」
我放下手,看在垂涎已久的肯德基的分上,我放過他的頭,改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你好奇怪,明明記憶力還可以,為什麼單詞的意思記得住,但是每次都用錯?」
「我考試會犯糊塗。」
「還不是一般的糊塗。」我冷哼,和我的特徵一點都不一樣,我是越考試越清醒,考試越大考得越好,「那你怎麼樣才會清醒一點?」
他笑了笑,「我不知道啊,我只要一聽到考試兩個字就緊張。其實這些東西我平常都還可以做對七八十,但一上考場就會暈。」
「完了,」我喃喃道,「那你高考不是沒什麼希望?」
「我已經在努力適應了,不過還是改不了考試恐懼症。」他笑得無奈。
我皺著眉,「我知道,你是心理素質太差了。會不會和你父母有關係啊?」他父母該不是那種天天在他面前提要他考第一,如果考差了就揪著眉毛嘆氣,給小孩子很大壓力的人吧?
「或許吧。」他低下頭,無意識地轉著筆,「我不希望他們不開心。」
就是咯!我心裡打個響指,這種有錢人家,肯定望子成龍的心更切,要是甩到我們家,誰理你啊!愛考多少分考多少分去!考不上大學就回老家種紅薯開墾地球就好了——這是我媽的原話。
「你越這樣想就越緊張,越緊張考試就越考不好,考不好你父母還是不會開心啊!」我看了他一眼,這個道理他肯定懂,「那總得想個解決的法子。」
「怎麼解決?」他興趣缺缺,一副大局已定的無奈樣子。
「我怎麼知道啊!」我揮揮手,「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隨緣吧。」我可只是個小高中生,難道到他家叫他父母不要給他壓力啊?就算如此,他十幾年的習慣也不可能說改就改得過來,「把知識記牢了,就什麼都不怕了。」
「說得輕鬆,我基礎就很薄弱,一個月是不可能全部補回來的。」
「說當然輕鬆了,我也沒叫你一個月全部補回來,問題要一個個解決的嘛,反正月考一般都只考這個月學的東西,了不起再加一點前面學的東西,總之,慢慢來,考好這一次,再說以後。急功近利可不是什麼長遠之計。」
「你還不夠急功近利啊?」他控訴,「我這麼多天可被你打慘了,一點耐心都沒有。」
「我是為了我的肯德基啊!」我笑眯眯地說,然後垮下臉,「你不想考好啊?」
「考得怎麼樣?」考完最後一科回到教室,我立刻問韓襄。月考是打亂了來考試,我這次正好和他不在同一個教室考。
「一般。」他回答得很保守。
我笑嘻嘻,「那有沒有可能前進十名?」
「我就知道你是惦記你的肯德基,」他居然伸出了纖纖玉指戳我的頭,「你等著請我好了。」
我躲開,笑道:「你少來,看你的樣子一定考得還不錯,我等著驗收成果就好了。」
他搖頭,「我像是會開玩笑的人嗎?」
「像!就是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沖他扮個鬼臉,我收拾好書包就和馮雅珊去食堂了。只是我沒想到,韓襄真的不是開玩笑,他的成績不但沒前進,反而倒退了三個名次。
月考排名一下來,我安慰他:「不怪你,是人家進步得太快了。」與其說安慰他,還不如說安慰我自己。怎麼會這樣呢?這次的考試題並不很難,而且在考試前我給他抓過一次考點,十有八九都考到了,他沒道理考這個分數啊!
我瞪著他試卷上一些很低級的錯誤,「豬頭韓,你該不是為了不請我吃肯德基而故意考不好吧?」這種可能應該存在。
「別傻了,難道請你吃頓肯德基比我父母的好心情還重要啊!」他心不在焉地答,目光在卷子上走,好像也在懊悔那些不該犯的錯誤。
我莫名其妙地來氣,抬高了音量:「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啊?」他一愣,「沒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啊?」我活像在說饒口令。
他無視我的惱怒,居然笑了出來,「你老是這樣說話。上次在學校門口,你也說什麼沒什麼就是有什麼。」
「什麼說什麼沒什麼就是有什麼!」我自己說完也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照樣請你吃肯德基好不好?」
我瞪他一眼,「本姑娘是那種吃嗟來之食的人嗎?願賭服輸,我請你。不過我們立下次的賭約!」我的荷包啊,鮮血長流。
他看了我一眼,無力地嘆氣,「我怕你賭到高三畢業都贏不了。」
我磨牙,陰深深地看著他,「你有膽再說一次試試?」
第二周,從家裡回到學校,我甩了二十塊錢到他面前。
「什麼?」他不解地看著我。
我掏出筆記本,上周回家的時候我拿了他的試卷回去仔細研究,筆記本上面記載著我的研究心得,「沒什麼,請你吃肯德基的錢。」也是我半個星期的生活費。我問過了,肯德基一個套餐是十七塊五毛,這傢伙只要胃口不太大,應該是夠了,剩下兩塊半做他來回的車費好了。小說是不能省了的,只有天天吃炒土豆絲看能不能混過去。
「這樣很沒誠意的。」他湊過來,「你在看什麼?」
「我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你基礎不紮實,最主要的是總是死記硬背,不懂活學活用,」我嘆口氣,「這次你沒考好也怪我,的確太急功近利,那我們從基礎開始抓起,也不放棄老師最近講的東西,然後我再將我絕世好招數教給你。保證你在期末考的時候能趕上來。」
「你已經把目標放到我的期末考了啊?」他張大嘴。
「帥哥,」我將他的下巴抬上去,「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我的形象早在你拿書敲我的頭的時候就毀得一乾二淨了。」他不滿,然後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兩張十塊的人民幣放回我桌子,「我不接受這麼沒誠意的請客。」
「哇咧,你還挑,本姑娘請你不錯了,難道還要我犧牲色相陪你去啊?」想得美!
他狐疑地看著我,「你……有可以用來犧牲的色相嗎?」
一頓好打伺候。
其實韓襄真是好人,被我這麼折磨還能打不還手,真是佩服!不過,我的全面輔導計劃也正式啟動,哼,看在我這麼賣力地幫他的分上,他恐怕也沒臉還手。
「吃飯了!」下午下了課,他敲我的頭。
今天馮雅珊生病沒來上課,所以也沒人叫我去吃飯。我翻著手裡的言情小說,頭也不抬,「你先去,我還不餓。」上次他還是把二十塊收下了,而我因為書店老闆又新進了一批書,所以砸了重金在上面,現在已經沒錢吃飯了,嗚嗚,還要餓兩天才到周末。尤其雅珊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更可憐。
他看了看我,「你中午好像也沒吃飯吧?」
「吃了,我只是去得晚,你沒看到我而已。」我說謊面不改色。
他「哦」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我揮揮手,「去吧去吧。」偷偷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嗚,好餓啊!
真的好餓啊!我終於相信原來真的有人是餓死的了,而我可惡的同桌,居然在晚自習的時候開始啃麵包,他下午不是去食堂吃過飯的嗎?還吃了很久才回來,怎麼才八點多一點就又開始吃東西了?吃得那麼震天響,怕老師等下來看不到嗎?
「喂,」我踢他一腳,「你能不能小聲點吃啊?」
他清俊的臉孔上是一抹羞澀的笑,真噁心啊,男生笑得這麼害羞!我瞪他一眼,聽到他說:「我好餓嘛,晚上食堂的東西好難吃,我沒吃多少就回來了。」
「沒吃多少你還吃那麼長時間?」
他看著我,忽然湊近,鼻息噴到了我的臉上,「你偷偷觀察我?」那雙黑亮的眸子里,是閃爍的、有些惡劣的笑意。
我一時愣住了,這是我認識的那個凡事認真的韓襄嗎?這樣的感覺,倒和那個帶著嘲諷笑意的韓襄有幾分相似。這人,該不是人格分裂吧?我推開他,「你嘴裡一股麵包味,臭死了。」我用惱羞成怒的表情來掩飾心裡突然來的慌亂,難道我不受他的容貌的蠱惑了,反而還會對他產生其他感覺嗎?
他笑著退後,靠在椅子上,噁心地伸出舌頭舔著上唇,「好飽哦,麵包真好吃。」
我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敲他的頭,「豬頭,就知道吃!還不快點看書,難道還想等我請你吃一頓肯德基啊?」
他笑了笑,埋首到書中。我肚子餓的同時莫名地有些失落,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裡嘆了口氣,又繼續背我的單詞。
一個麵包甩到了我的桌上。我知道是他,因為和他剛才吃的那個包裝一樣,但沒有勇氣抬頭。
「中午晚上都不吃飯,鐵人都受不了的,本姑娘同學!」他的聲音說不上好聽,不過略有些低沉,帶點磁性。又刻意模仿我平常說話的語氣,還特別加重了我常常用來自稱的「本姑娘」三個字,真是可惡透了。
但就是這麼可惡的一句話,輕易叫我模糊了眼睛,沒出息啊!我在心底狠狠罵自己,一個麵包就把你收買了!
我沒有抬頭,也沒有再裝清高,只是抓過了麵包,奮力地啃。一滴淚悄悄滴在英語書上,好巧不巧,落在那個寫做「love」的單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