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Cheers！」
舉杯歡騰，為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當然還有揚眉吐氣的快感。
「伶俐姐，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棒了，不愧是我的偶像，我最崇拜你了！」小香興奮地揮手，拉著常伶俐又親又抱。
「沒錯，終於替我們爭一口氣，證明我們始終是公關界最具潛力的超新星。」阿輝霍地舉臂疾呼，志得意滿地大喊道。
「看來施總裁也不是太惡劣的男人，起碼他的眼睛還滿雪亮、頭腦也很清醒、決策果真英明……」Lily雙手托著腮幫子讚歎。
「哎呀！Lily姐你怎麼突然讚不絕口起來，難不成你不小心被英俊的總裁大人煞到了？」阿輝為之一驚。
「真的嗎？好呀！我全力支持你。」小香舉雙手贊成。
「即使我不會照鏡子，也會秤秤自己的斤兩。」Lily嬌笑出聲，少女情懷早已被現實磨滅掉。「試問最頂級的魚子醬又怎麼會是我家的菜，我這種大眾平民吃不起，頂多流個口水、嘴饞一下。」
「總裁也沒什麼了不起，還不只是一個男人。」常伶俐嗤之以鼻，並不想承認施振南與他們有著天壞之別的距離，他高不可攀的感覺令她自覺卑微。
「錯，他是一個鑲金嵌鑽的男人。」Lily飛快糾正。
「難怪會這麼扎手了。」小香笑呵呵地揶揄。
「總之，我們繼續努力，拿出點本事給他瞧瞧，絕不能讓他看扁第二次。」常伶俐舉起酒杯豪語。
「對，我們要加油！今天不醉不歸。」
沒涪他們胡鬧的湯承安一直在旁獨自喝悶酒，身為管束這群大小孩的頭頭，他一向旁觀多於參戰，不過今天卻特別沉默寡言，而且還有點鬱悶。
能夠繼續負責庄士敦這個大客戶，相信只有他一人不感到高興，當然實力獲得認同固然可喜，只是想到伶俐日後會與施振南接觸頻繁，他實在高興不起來，而且還相當憂心煩躁，於是悶酒便一杯接一杯下肚。
「湯頭，你怎麼一聲不響在喝悶酒，是不是太疲倦了？」小香猝然發現。
湯承安佯裝倦怠疲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不願移動。「我沒你們年輕力壯，只想早點回家倒頭大睡。」
「那怎麼行？你是我們的頭頭，今天絕對不放你走。」Lily叫喊道。
「對呀，你不能借故逃掉，別忘記你還要負責善後，把小姐們逐一安全送回家裡。」常伶俐拉著湯承安不放，正因為有他這個可靠的男人在身邊，她們才能安心喝酒，不必擔心醉倒的後果。
她毫無戒心的全然依賴，顯然沒把他當男人看待，半點也不擔心酒醉後會被他「怎樣」。唉！如果這是當個好男人的結果，湯承安寧可當個壞男人，起碼能讓女人有點危機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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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所高級華廈內，燈火仍然通明，書房內的兩個男人各自面對一台筆記型電腦，向美國總公司的彙報告一段落，施振南便切斷連線、關掉視訊會議。
施振南靠在椅背上閉目思忖，面對總部那個強悍老頭子總教他感到頭痛，他下意識用拇指搓揉太陽穴。
坐在對面的James則忙不迭地整理會議紀錄，修長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
既然是貼身的特別助理，留台這段期間James索性與老闆同住一個屋檐下，以便工作，而施振南也沒反對。
唉！如果不是新產品發表會在即，他們的工作一定會比較輕鬆，因為施振南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稱為事業野心家也不為過，但絕對不是個無趣呆板的悶騷男人，他也會放鬆心情、縱情享樂。
其實他在上流社交圈內相當活躍，身邊從不缺女人，私生活絕對不比工作表現遜色，一如他積極進取的個性。他喜歡獵艷，喜歡挑戰困難和追求勝利的優越感，他是個絕對的征服者。
「盛世的計畫書修好了沒？」霍地睜開眼，施振南重回工作上，即使已半夜三點仍精神抖擻。
「大致上已完成，這是修改後的具體施行方案，預算要明天交給財務部計算后才知道。」
老天！拜託不要再修改了，會議紀錄還沒整理完，他可沒分身能幫自己工作。James隨手把修好的計畫書給他，不停在心中碎碎念。
其實老闆會如此著急是意料中事，因為來年的業績如何就看這一季新產品的銷售情況，新官上任當然希望做出漂亮成績。再來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表面上被調派遠離總公司行政核心的老闆，看來好像被流放閑置，實際上卻是張好牌，因為亞太區的經濟正在不斷復甦，重整業務並沒想像中困難。
這次出任成功后，如無意外老闆便會被提名進董事局內，表示施振南將會正式成為庄士敦集團繼任候選人之一，所以說穿了，這隻不過是場典型的辦公室政治。
好！會議紀錄總算整理完畢，鬆一口氣的James稍事休息，他的辦事效率如果不是同樣出眾驚人，如何能待在施振南身邊長達五年之久。
拿起涼了的咖啡輕呷，看老闆仍在仔細研究計畫書，James良心發現地提醒。「我真想不到你會通過盛世的計畫書，爽快答應出賣色相，當公司的活招牌。」
因為老闆個人藏著太多秘密，萬一被傳媒抖出來，恐怕會造成不少影響騷動。
「我半點也不介意換你來當。」施振南眼睫低垂，語氣不痛不癢。
「哎呀！人家常小姐不是解釋得非常清楚嗎？這是專為咱們魅力非凡的總裁大人量身訂造的計畫書，像我這種小角色又怎能勝任！」James有點不知死活地揶揄道，喋喋不休。「常小姐真是人如其名，是個聰明伶俐的女人，並不只是個虛有外表的漂亮花瓶，可說是內外兼備……」
可惜呀！如果她不是下錯棋、擺錯陣，早早亮出底牌，毫不掩飾對老闆的愛慕之情的話，說不定老闆會主動出擊，他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好心告訴她一點點內幕情報……
這個老外的中文程度何時變得這麼好，什麼成語、形容詞都會，再不阻止他恐怕連古文都說得出來！「你別多事，我對那個女人沒半點興趣。」精明的上司又怎會猜不出下屬在打什麼歪主意，施振南一句話便澆熄他想要好管閑事的念頭。
James真要懷疑老闆是不是會讀心術，老是看穿他的心思，他只不過是有點同情那位常小姐，想要背地裡推波助瀾一下，這個男人真無情，盡會傷女人心。
「噢！親愛的，我就知道你對女人沒興趣，心裏面始終只有我。」James含情脈脈地瞅著他，還給他一個特大號的飛吻。「來，親一個。」
真是有夠噁心！害他雞皮疙瘩掉滿地，施振南合上計畫書站起來，走過去丟在他面前，再毫不客氣地結結實實敲下一記拳頭。
「變態！」
「你別害羞，打是情、罵是愛。」撫著被揍的後腦，James還在耍嘴皮子。
「你有這個美國時間開玩笑，我看你是不打算休息了。」什麼叫適可而止，他真是一點也不懂！既然這樣，身為老闆絕對有義務教育他，施振南冷哼一聲下令。「下周要的亞太區經濟評估與最新市場走勢分析，明天一早我要在桌面上看見。」
James一副可憐兮兮，十分曖昧地求饒。「雖然我知道你最愛『奴役』我，但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殘忍……」
沒機會讓他說完，這回施振南粗暴地重重一腳往助理身上踹下去，然後悻悻然離開書房，罕有地早早睡覺去了。
一陣巨響后便是哀號聲，James非常不雅地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上，雖然他這個玩笑可能開得大了點，但也用不著動粗嘛，真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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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好重點推銷總裁大人，第一步當然是要安排專訪報導，首先要做的便是撰寫新聞稿發放給各大媒體，這個重任自然落在常伶俐身上。
當常伶俐搜集施振南的資料，找出他過往的相關報導作為參考時，想不到會有驚人發現，面對那些繪聲繪影的報導傳言，雖然全是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但還真教她吃驚，看來他是個遠比她想像中複雜的男人。
或許他們該考慮改變方案，放棄讓他成為焦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可是，這樣子的話又好像對他投不信任票，無疑相信了那些謠言報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的，又不是什麼多不利的醜聞，有時若干的負面新聞反而能造成話題，更能引起關注。
再說，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會主動避嫌，盡量不要接觸傳媒，但施振南卻毫不猶豫地答應，那應該表示她所看到的全是不實報導吧。
試問像施振南這種運籌帷幄的男人，又怎會將自己置於不利位置，說不定他正想藉這個機會來個大平反，好趁機澄清謠傳呢，反正她已經約了他做詳細訪問，屆時開門見山問個明白好了。
在鏡子前再三仔細檢查儀容，常伶俐深呼吸，一再告誡自己，這是工作，不能摻雜私人感情！她對施振南這個男人已經徹底死心，不再存有任何幻想，儘管他長得再像她的初戀情人，都不能影響她半分，他只是一名重要客戶，僅此而已。
再者，她都已經被他當面回絕了，難道還要繼續巴著他不肯放手，當個惹人厭煩的女人嗎？她的臉皮可沒這麼厚，她也是個有尊嚴骨氣的女人，所以說什麼都不能再讓那個男人瞧不起。
好！全副武裝、準備妥當，塑造出一個完美公關顧問的專業形象，收斂起慣有的熱情衝勁與甜美笑容，常伶俐儼然一絲不苟的女強人，顯得冷靜自製。
「施總裁你好，打擾你了。」常伶俐態度客氣疏遠。
「坐。」坐在辦公桌后的施振南回答得十分精簡。
不浪費半秒時間，常伶俐也直接進入話題。「相信James先生已經提及過，我們正在準備一份新聞撰稿，主要內容為施總裁的個人簡介與背景，以及公司的未來前景與改革方針，當然少不了趁機宣傳新產品發表會的事情。」
常伶俐把文件遞上。「這是我們準備的問題，希望施總裁能逐一回答。」
施振南接過文件，炯亮的目光凝視著眼前像換了個人似的女人，她今天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對，少了那熱情愛慕的刺目眼神與花痴般的陶醉笑容，換上敬而遠之的冰冷陌生與全神投入工作的專業態度。很好，現在的她顯然順眼多了，看來他不必再擔心還要浪費精力去應付她的糾纏。
施振南好整以暇地翻閱文件，先簡介出生背景、工作學歷等個人資料，然後是庄士敦集團的前景宏觀、亞太區經濟與市場的預測，最後閑聊一些私人的家庭生活與喜好習慣。
「基本上這是一篇生活化的專訪報導，而不是刻板的商業採訪，我們想要塑造出一個極具明星風采又親民的精英企業家形象。」常伶俐在旁補充，並悄悄留意他的反應。
「內容與形式原則上沒問題，但我希望這是一篇務實中肯的報導，而不是嘩眾取寵的渲染，還有不要提及太多私人事情，重點應放在集團上。」施振南指出。
「施總裁的意思是……」不能標榜精英形象嗎？果不其然與謠傳有關！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施振南選擇直截了當言明。「我並不是一個偶像明星，更自問不是個品格高尚、行為端正的模範生，我只是一個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打滾的世俗男人。」
言下之意，他不是聖人！常伶俐也就不再拐彎抹角，直言所知的事情。
「其實有關施總裁的一些負面新聞，我們也略有所聞。」常伶俐清亮的眸子直視他，緩緩坦言他的隱憂顧慮。「恕我直言，請問施總裁是不是擔心，出身於單親家庭而被謠傳是富商巨賈的私生子，還有曾使用卑鄙手段才能攀升至今時今日的地位，這些謠言會成為媒體爭相追訪、大肆渲染的醜聞？」
實在沒什麼好訝異，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不難查出這些人盡皆知的舊聞，神色自若的施振南撇撇嘴角，扯起一抹挑釁意味深濃的冷笑。「如果我說這些全部都是事實，你們會如何處理？」
明眸詫異地一睜，不過很快沉著下來，其實常伶俐早已謹慎思考過，故而不慌不忙回答道：「這種謠傳在商場上屢見不鮮，娛樂性相當充足，絕對可以成為大眾市民茶餘飯後談論的熱門話題，不過沒人會在乎它的真實性，再者，謠言止於智者，我相信普羅大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很好，這就是他要的正確答案，他不在乎被報導，反正若事態變得嚴重的話，自然會有人出面打壓，根本不用他費神。
「你的意思是不管真相如何，只要立場強硬地堅決否認，就能讓大眾信服？」施振南大玩文字遊戲。
「我相信商場上講求的是實力才幹，能夠站在高位不倒的強人，不可能全靠出身背景，更不可能因為僥倖好運或是耍小手段，沒相當的實力才能，早晚會被淘汰出局。」她認為這種簡單的道理無人不懂。
「這算是誇讚嗎？」他心情出奇地大好，冷酷的眼神不自覺放柔。
為免他誤會，她飛快澄清。「我只是說出客觀事實，別無他意。」
她這種急於否認與劃清界線的態度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施振南不發一言地凝睇她，不單沒半點反感，反而開始對這個女人的不同面貌感到有趣。
感覺到他專註的視線，常伶俐臉紅耳熱，連忙轉回正題，若無其事地繼續討論專訪內容。
接下來兩人全程都在談論公事，表面上氣氛融洽和諧，實際上卻有一股微妙緊張的氣流在彼此之間回蕩。
隨著談話相處的時間越久，對彼此的了解越多，就不難發現他們的處事方式、理念觀點大都相同，工作上的合作絕對算得上明快流暢。
施振南向來喜歡聰明能幹的女人，在他認同了常伶俐的辦事能力后便不再心存芥蒂，開始打從心底正眼看待這名清麗佳人，毫不吝嗇的欣賞目光落在她身上，好感正在一點一滴累積中。
他明顯轉變的友好態度令常伶俐雀躍不已，再加上不經意展現出來的過人才幹與非凡魅力，直教她芳心暗動，害她要用盡畢生的自制力去抗爭，絕不能把持不住流露出半分仰慕敬佩之情。
「這份新聞稿撰寫妥當后，我會傳真給James先生。」訪問終於完畢，常伶俐一邊整理文件一邊交代。
「你直接傳真給我，明天早上可以弄好嗎？」施振南一向要求高效率。
「我盡量。」
「我希望在我後天出差之前，能把這份新聞稿落實，並安排好發放時間表。」他二話不說地下決定。「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現在立刻整理出一份初稿，如有什麼問題可以即時提問，然後直接修改。」
「現在？就在這裡？」一雙大眼睛圓瞠如銅鈴，她素指直戳眼前的辦公桌面。
他相信這張辦公桌寬大得足夠四人共事。「有問題嗎？」
「我不想打擾到施總裁，我還是在會議室里整理比較好。」面對這個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她怎能專心工作！
「在我這裡會影響你的工作能力，還是我的存在給了你壓力？」瞧她不自然的閃躲目光，他有點明知故問。
她飛快否認。「不是，沒有這回事。」
「那麼你自便。」他逕自埋首工作，不忘補上一句。「有什麼需要，別不好意思說出來。」
常伶俐發誓，她沒看錯他眼裡閃過一抹促狹的神色，他一定是故意的。哼！少瞧不起人，她不會被影響到的，她絕對能專心工作，不會瞧他一眼的。
兩人就這樣默不作聲各自工作，常伶俐像是鬥氣般目不斜視，完全無視男人的存在，暗咬牙關、一鼓作氣撰稿。
反而是施振南輕抬眼睫，忍不住關注一下對面的小女人，坐得異常挺直，綳著一張小臉十分認真工作的常伶俐，越發引起他的興趣！
「好了。」終於大功告成，常伶俐看看正盯牢電腦螢幕，撫著下巴凝神思索的男人，登時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打擾。
面對眼前這張憂鬱俊帥的臉龐，她不禁看得出神，心思不自覺飄遠……
感覺到一道視線，施振南回過神來，對上一雙沒焦距的空洞瞳仁，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這個女人看他的目光有點詭異。
「好了嗎？」
思緒被打斷，她霍地收斂心神與視線。「嗯，施總裁要現在過目嗎？」
他看一看腕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咱們一邊吃飯一邊看吧。」
「一起吃飯？不……我……」壓根兒沒想過他會提出「約會」，常伶俐有點措手不及。
她的反應一點也不正常，甚至可說是莫名其妙！「與我一起吃飯，常小姐該不會感到沒胃口吃不下吧？」
糟糕！她實在太失禮了，別忘記身為一名公關顧問應有的禮儀。「施總裁真會開玩笑，就只怕事實上剛好反過來。」
會令人倒盡胃口的是她才對，尤其在不久前，他對她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嗎？！
意會她的嘲諷，施振南反將一軍。「我的忍耐能力一向很好，還忍受得了。」
這個可惡的男人！
「你想吃什麼菜？」施振南拿起西裝外套穿上，沒讓她再出聲反對。
什麼菜？不是要帶她去什麼大館子吧，還是隨便一點比較好，而且她也不想與這個男人單獨相處太久，不然她下定決心收回芳心的努力，必定會前功盡棄。
「還是不用太費神了，就在附近吃吧，有一間不錯的咖啡廳是我常去的，不知施總裁是否介意？」常伶俐趕緊收拾東西，隨後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