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芸芸眾生,誰能料中自己的死期?安明耀成為那為數少之又少的其中一人,在他感受到死神降臨的當夜,死神便將他帶往幽冥。
他走得可說是了無遺憾了,畢竟他還來得及留下遺言,然對安德玲來說則有著天壤之別。她覺得他走得太無聲無息,以至當他合上眼離開人世時她不能伴在他的身側,這抹遺恨將永銘在她心中。
安明耀的喪禮辦得簡單而隆重,完畢后,她本想留在家中悼念他些時候,等暑假結束才回學校,但鄰人已屬多餘的呵護倍至,令她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這整個過程,雷日璚都一路相陪,就像是她的守護神般,帶給她溫情與安全感,對於此,她對他抱以滿懷的感激。
「日璚,再一次謝謝你。」火車即將進站,她道出象徵離別的話語。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輕握上她的柔莠,雷日璚也再次溫和地表達他的關懷與鼓勵。
「那……我祝你旅途平安。」說著,她悄然地抽回手,拒絕自己依賴爺爺的心繼續轉移在他身上。
安德玲暗涌的排外心理,雷日璚從她的肢體語言上明顯感受到,再思及安明耀臨終前的托負,怎不教他有感一個頭兩個大呢?
望著雷日璚若有所思的側臉,安德玲難以控制地想。步出火車站后,他倆就此分道揚鏢,再見之日恐怕會……遙遙無期吧!那……
不,她不可以對他產生不舍的感覺,她不可以!安德玲飛快地將視線轉向窗外,以行動斬斷因他而生的諸多愁緒。
此時火車已進站,尾隨著安德玲,雷日璚苦想著可行之策。他不能直說,因為安德鐵定會拒絕,那麼他就拐彎抹角吧,但又該怎麼拐得她不知、如何彎得她不覺呢?
就在雷日璚想得渾然忘我卻仍苦無對策之時,一記猛烈的擦肩撞得他腦海翻騰,瞬間思路錯位,暫行之策竟就這麼激蕩而出。
步出了火車站,安德玲為他招來了一輛計程車。「我就不送了。」他會自己來,應當也會自己走才是。
雷日璚卻在這時發出驚人之語:「我還想留在台灣一段日子。」
「咦?」
「導遊,請帶路吧!」加註得夠一清二楚了吧!
***
這樣的情形不知過了多久了!安德玲全身的血液中流動著莫名其妙四個字、全身的細胞里也塞滿了莫名其妙四個字,總之,她自覺目前所面對的這一切都發生得非常莫名其妙,所以她也只能用莫名其妙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此刻,她正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呆看著眼前發生的每一幕——雷日璚自在地待在她所承租的寓所中,接著從容地找出她所有的咖啡杯,然後悠閑地泡著她所買的咖啡。
「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安德玲在呆況中點頭,又聽見——
「你要放幾湯匙咖啡、幾湯匙奶精、幾顆冰糖?」
「一湯匙咖啡、二湯匙奶精、一顆冰糖。」她仍舊是在呆況中回答,直到咖啡送到她桌前,聽到「請」這句解咒語她才霍然清醒過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大聲地問,呼應著心中所想。
「你帶我來的啊!」雷日璚啜飲了一口咖啡,不徐不緩地說。
「廢話!」安德玲撇嘴道,怎奈濃郁的咖啡香引誘著她,滿腹的牢騷也只好等她喝夠了再說。
「好不好喝?」
「好喝!」她露出滿足的表情,忍不住讚美。「你泡的比我泡的好喝。」
「那我就隨時聽候差遣。」
「這是你說的喔!」好喝、真好喝!一個多月沒嘗到一口咖啡,想死她這個嗜咖啡狂了。
雷日璚點點頭,欣賞著她喝咖啡的模樣。
一杯飲畢,安德玲呈上了空杯子。「可不可以再來一杯?」
須臾,雷日璚又泡好一杯來給她。「咖啡喝大多不好。」記得有一回與安先生泡茶聊天的時候聽他提過,安德把咖啡當白開水喝,所以他嚴禁她喝咖啡,當然,下了山他就管不著了。
安德玲沒搭腔,逐自地享受著。哈,真是太爽快了!不過說來也真奇怪,明明是用相同的杯具、咖啡牌子,為什麼由他泡就這麼好喝,就連比自己強的凱依都輸給他。
「還要再來一杯嗎?」現在只要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要他多當幾次泡咖啡小弟他也不介意。
適才才說咖啡喝太多不好,現又問她要不要再來一杯?怎麼,當她這麼好騙呀,幾杯咖啡就想洗她的腦嗎?安德玲暗想著,不覺地嘟起嘴來。
唉,看來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瞧她一臉的不屑樣,肯定是在暗地裡唾罵他,他還是準備應戰吧!
果不其然,養飽了滿身的咖啡蟲,安德玲立時開口上陣:「說!」
「說什麼?」
「少裝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我以為我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
「哪裡有?」拜託,她現還在服喪中耶,他怎麼可以害她心不專!
「你是我的嚮導,這事你應該沒忘吧?」他提醒她。
「我們已經下山了。」有沒有搞錯呀?她在這邊陪他閑扯對爺爺已是夠不敬了,他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要求她繼續履行導遊的責任?!
「我們好像沒定地點與起訖日期喔。」就算她會因此而誤解他、甚或是討厭他都罷,目前最要緊的是留在她身邊,好陪她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時期。
「你……」就說他是冷血動物嘛,沒血沒目屎!
上火了!很好,他再給她致命的一擊,保證她會氣得失去理智。「我們只是口頭承諾而已,你不認我也拿你沒辦法。」說著,他起身走去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唉,女人就是這樣,出爾反爾是很正常的現象。」
「你……」沙豬一隻!安德玲氣憤地衝上前擋住他的去路。「我答應過的事就絕對會做到!」竟敢歧視女人?可惡的臭男人!
「那好。我住哪裡?」他直盯著一間房。
「喂,你別得寸進尺喔!」見他不理自己的警告且跨步走去,她連忙追上前扯謊道:「這間房有人住了。」
「是嗎?」他探了探頭。「看起來不像耶!」
「呃……她……」
「你怕我就直說,不必找借口。」雷日璚再使出激將法。
「怕你?」氣昏頭的安德治當下完全照著他所預期的方向走。「笑話,我會怕你?」
「那就是願意讓我住嘍?」嘿嘿,上當了!
白住?哪有這麼好康的歹志?!安德玲奸詐地笑了,豎起了三根手指頭。
「一個月三十萬是吧?」雷日璚故意錯解地說道。
三、三十萬!這房子一個月的租金不過三萬,他竟然開價三十萬分租一間房,他腦子透逗了嗎?難怪他會對爺爺的漫天要價無動於衷……
「支票收不收?」
心不在焉的安德玲自然反應道:「即期的才收。」
誰?是誰在說話?這聲音怎麼好熟。瞥見已握在手中的支票,安德玲登時懊惱不已。可憐呀,她怎麼又被他嚇呆了?不、是弄呆了。慘,這筆黑心錢怎麼辦?不賺她嫌浪費、退回她又不甘願,要不就……捐給慈善機構好了。
當黑心錢決定了去處時,屋裡也出現了第三人。
「德玲!」
安德玲聞喚轉身,一見到好友立即朝她奔去。「凱依!
「你終於回來了!」
許久未見,情同姐妹的兩人自是一陣熱情擁抱。
「我媽說你有打電話給我,有事……」驚見陌生男子,馬凱依問話立轉。「他是誰?」
「房客。」
「男房客?」
「你好,雷日璚。」他禮貌性問候,對於她的怪叫聲置若罔聞。
「你好,馬凱依。」
「安德,我有事要出去,需要我替你帶什麼回來嗎?」他有事待辦,況且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他也不宜再留下。
安德玲看了馬凱依丟在地上的那袋零食一眼道:「兩人份晚餐。」
聞言,雷日璚溫柔地笑了。「我會慢點回來,晚點見。」
一直到雷日璚出門口,馬凱依的眼裡才又容下好友。「德玲,你最好給我從實招來!」房客?她才不信咧!
「招什麼?」安德玲拎起被她丟在地上的那袋零食,欲大快朵頤去也。
「少來,當我今天才認識你嗎?」馬凱依隨即跟上。
當馬凱依的屁股才坐至沙發上時,已開始拆封的安德玲即伸長了腳踹她。「去冰箱拿可樂來配啦,」有關日璚的事她本來就沒想要瞞凱依,只不過剛剛他本人在場,她不好直說。
「懶鬼!」念歸念,馬凱依還是去冰箱拿來兩瓶可樂。
「你剛回國?」
「嗯。」自己前腳才進家門,後腳就飛奔來此,看自己有多關心她。
「巴黎好玩嗎?」
「小姐,別跟我扯那也餚的沒的,我想聽的不是這些。」出國玩有什麼好說的,還不都是大同小異,此時此刻,她對雷日璚這號人物比較有興趣。
「我爺爺去世了。」安德玲淡然地道。
「你爺爺去世了?」馬凱依驚呼。
「該說是壽終正寢吧!」
「你……」看著安德玲異於常態的表現,馬凱依不得不問:「不傷心嗎?」安爺爺是德玲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照理說她應該是傷心得不能自己才對,怎麼會是這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很傷心。」
「看起來不像耶!」害自己連心疼她的情緒都醞釀不出來。
「不然你說要怎樣才像?」傷心有很多種形式,凱依認定的是哪一種?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馬凱依霎時有了體會。也對,內在的傷心外表不一定看得出來,想想今天如果換成是自己,包準會哭得死去活來,好幾天沒眼見人。
「你不用太擔心我,我已經遠離傷心地了,現在需要的只剩時間而已。」儘管馬凱依沒問,安德玲還是答了,因為知己間是不用太多言語上的溝通的。
「你知道我在哪裡!」又是一句心靈相契的話語,馬凱依抬起手將她攬至懷中,算是遲來的安慰吧!
溫馨感再度馳騁在安德玲的心窩,她不禁回以感謝的一抱。
片刻的感情交流后,馬凱依再導入正題:「說真格的,雷日璚這人是怎麼一回事?」
安德珍離開她的懷抱。「他是我爺爺故交的兒子……」
簡略的解釋過後,馬凱依立刻提出質疑:「他可以去住飯店啊!」
「這我有想到,可是凱依,三十萬耶,你看!」
馬凱依接過手。「真的耶,還是即期的呢!」三十萬對她來說是不多啦,但……白花花的銀工就在手上,誰放得了手呀?
「就是啊,沒理由不賺嘛!」尤其是又可以兼做善事。
「會不會跳票啊!」別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畢竟現下這個社會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實在太多了。
「我明天去存,最晚大後天就可以確定,不過我想,跳票的機率肯定是零。」
「喲,瞧你說得這麼絕對,是他家太有錢,還是他很會賺錢?」
「我猜是他太會賺錢。」
「不會吧!長得那麼帥已經是很過分了,再很會賺錢,那不就是只名副其實的金龜?」誰釣到誰賺到哪!
「你也覺得他帥呀?」
「你眼瞎了不成,沒瞧見我剛才看得兩眼發直嗎?」分明是故意糗她嘛!
「你才兩眼發直而已,不像我……唉!」想到就覺得丟臉。
「怎樣?」
安德玲幽怨道:「我誇他長得令人賞心悅目。」
馬凱依一聽忍著笑說!「還好嘛!」幸好他走得快,自己才沒淪落與她相同的命運,丟死人了!
「丟臉丟到家了,這樣叫做還好?」
「呵、呵!」無言以對,只好乾笑。
「呵、呵!」安德玲學著她的笑聲瞪了她一眼。
啊,冷場了,馬凱依趕緊熱場。「咱們別說這個,改說別的吧!」
「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不是說他是來替他父親還人情的嗎,還了沒?」這才是重點嘛!
「應該算還沒吧,」
「何解?」
「我爺爺曾私下向我透露,說有意用托他照顧我來還抵消人情,但是被我回絕了。」對了,她還沒問到他那夜與爺爺談些什麼,會不會……就是這件事?!
「然後呢?」德玲今天是怎麼了,一件事分好幾個段落說,急死她了。
「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安爺爺走了,他沒做任何錶態嗎?」安爺爺不可能會私下說說就算了的啊!
安德玲搖頭。「沒有,一點跡象也沒……等等,他今天的態度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呃……」安德玲邊想邊搔頭。「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怪怪的,和他平常的習性有出入。」
話題至此,馬凱依原本的玩笑心情不再。「德玲,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此事想法?」此事有關德玲的未來,她不能不重視。
「我只能說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不值得你去依靠嗎?」雖她並不了解雷日璚這個人,可安爺爺既然會有此安排,想必已經過審慎的評估。
「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了上失去依靠的感覺太痛苦了,她不想再嘗一次。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說實話並不難,難的是說出回時的感受,可儘管如此,安德玲還是將出口身的感受全盤托出。「他值得,只不過依靠他的那個人永遠不會是我。」
多無奈的語氣啊!看來,他在德玲心目中的份量不輕哪!
「我和他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他的一言一行我看在眼裡品味在心裡,我相信他是一個好男人,所以我不願成為他的絆腳石;況且,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而我又不是施惠者,無功不受祿嘛!」
「他呢?他也這麼覺得嗎?」
「我不敕無謂的揣測。」聽聽凱依問話的語氣,像是爺爺已向日璚提過這事般。
「要不……你去探探他的口風如何?」馬凱依鼓吹。
「有這個必要嗎?」
「總比這樣不明不白的好吧!」
凱依還更是鍥而不捨呀!安德玲換個方式回答:「凱依,你覺得他有沒有女朋友?」
完全沒有考慮,馬凱依立應:「有!」可能還不只一個。
「這不就對了,壞人姻緣這罪我可擔不起。」
答得太快,欠缺思忖,馬凱依轉圖道:「有是我說的,他有嗎?」
「他說沒有。」安德玲刻意據實以告。「你信嗎?」
「我……」她好想說信,可她怕鼻子變長,所以只得實說:「不信。」
安德玲攤攤手。「這會兒你還有問題嗎?」
「呃……照顧你和他有女朋友是兩回事嘛!」棄之可惜啊!
「強詞奪理。」
「你罵我?你怎麼可以罵我,我……」
又發作了!每次不管大小事只要不如她大小姐的意她就使性子,瞧瞧,愈念愈偏離主題了,又不能不聽,真慘!唉……她這回想轟多久啊?需不需要開電視助興?唉,再換個角度想,耳根子不清靜也好,熱鬧甚於冷清對吧!
***
聊得差不多了、肚子也吃撐了,無意再打擾下,馬凱依拍拍屁股走人,連句再見也省了。而她會走得如此放心,都得歸功於雷日璚長得太正直,再添上一身的正氣,自然完全泯滅了她該有的防心。
雷日璚再進門依舊刻意迴避,在完成了安德玲的交代后他即回房,對於自己該如同履行承諾這部分,他至今仍無具體的見地,是以,他惟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客廳里安德玲獨自坐著,回想著稍早與馬凱依的談話。許多事在談過之後便較容易看得清楚,比方日璚今天不同於往常的言行舉止,說他只是單純想留下來觀光她實在不信,倒不如說他留下來是別有目地還貼切些。因此,她是否該探探日璚的口風?就像凱依說的,總比不明不白的好吧!
話說回來,再與他同住她並不會覺得不妥,畢竟她也與他同住些時候了,如今只是地點不同,人物少了一個而已。然這也是他今天種種異常行為中最可議之處,他萬不可能不去顧慮到她現時的處境——一名單身女子的寓所中,突然出現了一名男子長期留宿,鄰人會怎麼看、怎麼想呢?
沒想到當初自己認為最優的決定會變成最糟的。她會選擇不住學校宿舍、不租供學生租賃的大樓,為的就是想避開一些輩短流長。同儕間是非多八卦更多,偏偏她就是不善此道,所以離遠些,免得遭人側目。
現在可好了,聽說這棟大樓有許多名流金屋藏嬌在此,她會不會因而被誤認為是其中一個嬌啊?又聽說養小白臉的也不少,日璚會不會……
「安德!」
「啊?」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我喊你好多聲了你都沒聽見。」不知何時,雷日璚已走出房間,而且泡好兩杯咖啡坐至她的身旁。
「沒、沒有,哪能想什麼!」安德玲接過他手上的一杯咖啡虛應道。
雷日璚沒再追問。「你朋友走啦?」
「嗯。」不然你會肯出房間嗎?
「你們好像很要好?」
「嗯。」隨便看也知道哪用問!
「你朋友……」
「喂,你別你朋友、你朋友的好不好,人家有名有姓。」虧凱依還向他自我介紹過,這麼快就忘啦?
被指正了,雷日璚連忙改口:「馬小姐她……」
「你嘛幫幫忙,什麼馬小姐,是凱依啦!」他這麼喊要是被凱依聽見,自己准被她含怨的眼神給射死。
「凱依小姐……」
「喂!」安德玲不悅地板起臉。「你別再這樣喔!」記得爺爺第一次與凱依見面也是這般稱呼她,當夜自己便被她埋怨個不停,說什麼自己沒當她是好朋友,所以爺爺才會對她這麼生疏。哎,想到就覺得恐怖。
與自己的想法相左,於是雷日璚解釋道:「她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我覺得……」
「反正你就是要跟我唱反調就是了?」她可不想再造次,一次就夠她受得了,哪還受得了第二次?!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
「那就聽我的!而且這是你的榮幸。」
他一定得屈服嗎?看樣子好像是耶!但為了這種事投降似乎太沒志氣了,那麼……他不提她總可以吧!雷日璚於是換了話題說:「我買了一輛車。」
「為什麼?」哪來的停車位呀?
「方便。」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簡潔嗎?」這個問題她想問想好久了。
「有嗎?」他從沒注意過。
「沒有嗎?」每次和他對話,總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長舌婦。
這事不宜討論,雷日璚用聳肩當作回答,接著報備道:「我在地下樓租了一個停車位,向管理員自稱是你的哥哥。」
哇拷,從表哥變成哥哥,他還真敢辦哪!
「沒事我要去睡覺了。」
見他已起身,安德玲忙喊:「等等!」
雷日璚又坐了下來。
「管理員沒懷疑嗎?」
「要懷疑什麼?」
不、會、吧!這樣也行?安德玲當場瞠目結舌。
「請問……」
「什麼?」
「我可以去睡覺了嗎?」他是不介意繼續坐陪啦,但他還沒想到讓她心甘情願讓自己照顧她的好法子,所以他覺得自己還是辦正事要緊。
「那個……」安德玲貓豫著該不該問。
雷日璚端坐著等著她問,等著等著,他手上的咖啡已見底了,她卻仍吐不出半個字來。
她舉棋不定,乾脆作罷了。「算了,你去睡覺吧!!」
「晚安。」道畢,雷日璚做出了一個往常他不曾做過的動作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就回房去了。
當他房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安德玲的俏臉立刻脹紅。他……吻她?思及此,她倏地沖回房,緩和紊亂的心跳。
別亂想,千萬別胡思亂想,他這麼做絕對沒有任何意義。想想看,人家是受西洋教育的,晚安吻很平常的嘛,他以前沒做過是因為他從未向她道過晚安,所以才沒有……
就這樣,安德玲一整夜都在說服自己忽略雷日璚不同於以往的舉止,而雷日璚呢?他完全沒發現自己吻了她,因為他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完成安明耀托負與他的任務。也就是說,他會吻她全屬反射動作,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