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國·舊金山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卡普咖啡館外，漆黑的車窗搖下，有對銳利深沈的眼睛，炯炯地盯著咖啡館內的動靜。

這家小咖啡館生意挺好的，店裡高朋滿座，連店外的露天桌椅，台階也坐滿了人群，還有人倚著牆角喝完才走，再加上排隊買咖啡的人潮，使附近街道全熱鬧起來。

如黑豹般的眸子倏然一亮，視線鎖在從店內捧著咖啡出來的女子。

沒錯，就是她!

見到她的一剎那，他幾乎忘了呼吸，因為那女子將咖啡送到客人面前時，漾著清甜柔美的笑容，正是他魂牽夢縈已久的模樣。

「我沒認錯人吧!素素小姐還是以前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卡達難掩興奮地說道。

上午卡達路過時，被這裡喝咖啡的人群吸引，不經意地瞥了咖啡館一眼，卻意外發現了她，所以他發狂地飈車回去把特雷斯帶來。

這三年多里，他們找遍台灣每一個角落，一天比一天失望，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上了她。

當特雷斯想走向素素時，卻有個男人比他早一步的來到她面前。

他悄悄站在角落，觀察素素的動靜。

「素素，這個送妳。」那男人送上一支包裝精緻的玫瑰痴望著她。

「不要!我怕浪費你的時間。」她很乾脆的拒絕。

「我願意給妳時間考慮。」

「沒錯，你是要給我時間，沒給我時間，我怎麼跑得掉？」她故意挖苦地說。

「我不怕，我是很有耐心的。」他意志堅決。

「我需要更多的空間，離我遠一點，我不想看到你啦!」

男人一點也不以為忤，微笑道：「我是很有誠意追求妳的。」

「抱歉，大衛，如果你喜歡這兒的咖啡，隨時歡迎光臨，可是想追求我的話，你必須先得到他的同意。」她說完還甜甜一笑，仍不覺就是這種笑容，讓男人前仆後繼的來找她。

「誰？妳的父親？我正想認識他。」大衛期待的問。

素素搖搖頭，朝裡頭喊道：「奧多!」

裡頭有個高壯的男人走了出來，摟著素素說：「你慢了一步，我是她的未婚夫，明年春天我們就要結婚了。」

「噢……你真是個幸運兒，祝福你們。」大衛無限失望的離去。

「謝了，奧多。」素素抱了抱他。

奧多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接小毅。」

「拜拜!」她揮揮手繼續工作。

特雷斯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看見素素和奧多的親昵舉止，就令他怒火中燒。

他刻不容緩的走向素素，但每一步彷佛在翻山越嶺般令他呼吸困難。

素素沒來由的心跳加速，眼皮還猛跳了幾下。

她無意識的向四周張望，目光倏地被一抹身影緊緊箝住，而那道身形是如此的清晰不可磨滅。

「砰」的一聲，她手上的咖啡杯碎了一地，微張小嘴，喃喃的道:「不!我一定是在作夢……」

他沈穩的每跨出一步，就教她心慌無措。

這不就是整整困擾了她三年的男人？此刻他的落腮鬍颳得乾乾淨淨，似乎比以前更為英挺，而那雙陽剛的眼眸依舊充滿魅力。

「不可能的!」她閉上雙眼，身體因激動而搖晃了兩下。

「妳臉色好蒼白，是不是生病了？」他伸出手圈住她的身子。

熟悉的聲音、溫熱的大掌，引起她內心一陣悸動，頓時如驚弓之鳥的跳開來。

怔仲地看了他許久，她才問：「你……是誰？」

「素素，別這樣，我找了妳三年多，不相信妳會忘了我。」他急得拉住她的手。

「抱歉!先生，」她沈下臉，嚴肅的說：「我失憶加健忘，三年前的事太遙遠了，一點印象都沒有，請放手!」

「不可能!」他氣急敗壞地吼，就是不肯放手。

「哈……你不喜歡聽？那讓我換個方式說好了，我的記憶力很好，尤其是交往過的男人絕對過目不忘，奇怪，我怎麼就對你沒印象？」她故作輕鬆的道。

「素素，讓我們好好談一談。」特雷斯幾近哀求的看著她。

不!不要再被那雙柔情的眼睛騙了，素素暗暗警告自己。

她再度要甩開他的手，無奈他的力氣大得掙不開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你放不放手？」

「不放－－」他不但堅持不放，還想將她納入懷裡，素素卻揚起手，朝他剛毅的臉重重揮下。

只聽「啪」的一聲，清晰可聞。

他明明可以閃開的，卻硬生生的讓素素打了下去。

見到特雷斯臉上鮮紅的指印，素素的氣憤逐漸被心頭的酸澀取代。

「這……是你自討的!」她咬著唇，倔強地仰起頭，試圖把心底那抹酸澀眨回眼底。

原以為自己早已忘了他，不料此刻她卻呼吸不穩，身子還不可遏抑的發顫。

現在，她總算體會到當年母親深愛父親的心情了。

他深沈的凝視著她，語氣艱澀地說：「如果可以讓妳消氣，我願意讓妳多打幾下，甚至揍到妳高興為止。」

這算什麼，是哀兵政策嗎？

經過三年，好不容易她學會過得平靜些，他偏偏又來挑起她拚命想遺忘的一切，難道他還嫌玩不夠？

「你的遊戲我玩不起，行了吧？」她憤怒的推開他，反身跑回店裡。

「媽咪!」童稚的小人兒沖向素素的懷抱里。

「噢!小毅回來啦？」她重新調整情緒，順手把小毅抱起。

「這……這是妳兒子，妳結婚了？」特雷斯驚愕的道。

這不是他所預期的畫面，他曾想象過上百種重逢的情境，卻從未想到她已結婚生子，嫉妒令他胸口湧起一陣怒意。

素素胸口一緊，把小毅緊擁入懷，「沒錯，所以請你別再來擾亂我的生活，也別引起我先生的誤會。」

「媽咪，妳抱得好緊，我不能呼吸了。」小毅探出頭來，與特雷斯面對面。

「這孩子多大了？」他伸手摸摸小毅的臉。

「兩歲。」素素忙回道。

小毅卻豎起三隻小指頭，說道：「媽咪，我過生日了，滿三歲。」

素素則喝道：「不!兩歲。」

「媽咪笨笨，說錯了。」小毅很認真的糾正。

特雷斯好象在尋找什麼答案似的，緊緊地盯著小毅。

如果這孩子滿三歲，而素素離開他三年七個月，那表示她那時就已經懷有身孕了？！

絕不能讓他識破，素素抱著小毅轉身就想跑。

但她的舉動反令特雷斯起了疑心。她在緊張什麼？莫非這孩子真的……他敏捷的擋住她的去路。

面對特雷斯，她心跳如擂鼓般強烈，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慌張得脫口道：「你想做什麼？這孩子又不是你的。」話才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她居然不打自招了。

特雷斯對自己的揣測又肯定了幾分，他強壓下心中的悸動，「我又沒說孩子是我的，妳還怕我會搶嗎？」

她一聽到「搶」字，就緊張兮兮的叫道：「不!你不能搶走他。」

「素素，妳怎麼了？」他們的爭執己引起店內顧客的注意，奧多也因她的叫聲過來看個究竟。

「我……」她臉上的驚慌看起來像是嚇著了，也令人誤會她被騷擾。

「素素，這傢伙欺負妳？讓我修理他。」奧多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摩拳擦掌地狠瞪著特雷斯。

「不要!」素素驚呼。

「別擔心，我可是受過訓練的。」他暗地比較了一下，覺得自己的體格與特雷斯不相上下，更是信心大增。

「你打不過他的。」素素拉著奧多的手肘阻止他。

這親密的動作看在特雷斯眼裡，臉上的肌肉不禁綳得死緊，原來她不是擔心他，而是怕這個叫奧多的傢伙挨揍。

還來不及解釋清楚，奧多便投給她一個「妳放心，看我的」的眼色，飛快地朝特雷斯揮拳。

特雷斯冷笑地攫住那拳頭，用力一扭，痛得奧多哀叫連連。

「你這混球，快放了他!」素素急得大叫。

特雷斯一鬆開，奧多就慘叫道：「天!我的手脫臼了。」

聽到奧多的哀嚎聲，素素生氣的朝特雷斯吼：「他根本就打不過你，你還下這麼重的手，太過分了。」

「妳知道我打不過他，為什麼不早說啊？」奧多痛苦地抱怨道。

「我根本沒機會告訴你，他是受過正統武術訓練和軍事教育的高手，即使你拿著槍也打不過他，何況你只是個健身教練。」

這時小毅也跑了過來，朝著奧多叫道：「爸爸，痛痛，手痛痛。」

特雷斯冷不防地吼道：「妳讓孩子叫別人爸爸？」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已經知道了？素素心頭一凜。

她強作鎮定的扶起奧多，「他本來就是小毅的爸爸，你還不快幫他接回脫臼的手!」

「不!」他惱怒看著這一家三口。

她邊為奧多擦汗，急得直跺腳，「你講不講理？」

「除非妳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否則讓他痛死算了。」他冷冷的威脅。

素素咬咬下唇，說道：「當然是我和奧多的孩子。」

「妳休想騙我!即使妳離開我后馬上結婚懷孕，按孩子的年齡來算，也不可能有三歲。」他為拆穿謊言而露出笑容來。

「這孩子是早產兒。」她靈光一閃，找到了個好借口。

「妳是說真的？」他的笑意漸漸隱沒。

說是啊!快說!素素在心中不斷的催促自己。

如果不承認，鐵定會被他察覺的，她在心底掙扎了半天，卻啞然開不了口，只能默默地點頭。

「妳再說一次，好讓我死心。」他身子朝素素逼近，伸手扣住她的雙肩。

「沒錯!我離開你沒多久就和奧多結婚了，這孩子絕對不是你的。」

原來，離開他之後，她就迫不及待的投入別的男人懷裡？！

生平第一次，他痛恨事情居然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那我可要恭喜你們生了個這麼可愛的兒子。」但他的眼神絕不是祝福，也沒有歡欣，而是令人戰慄的陰沈，語氣更是冷冽。

該死極了!這本來該是素素和他的孩子，卻被這該死的男人捷足先登。

「謝謝!既然這樣，請你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們。」她的語氣顯得格外冷漠且疏遠。

他氣得失控一拳砸在玻璃門上，頓時一聲巨響，滿地都是玻璃碎片，而他的手也染紅了。

看來，這男人的醋勁可真不容小覷。

所有的人全嚇呆了，怔怔的看著他駭人的神情。

「我絕不會放棄的!」他有如負傷的黑豹般腳步沈重的離去。

當初他發誓，就算把整個地球都翻過來，他也要找到她，現在讓他找到了，豈能輕易就這麼放棄？

＊＊＊＊＊＊

卡達手上拿了一疊資料，「查到了，小毅是在舊金山市立醫院足月生的。」

她果然在騙他!

卡達又指著一張放大的照片，喜孜孜的說：「而且，您有沒有發現，這孩子和您就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簡直是小號的特雷斯啊!」

太好了!他幾乎肯定小毅就是他的兒子，只差素素親口承認罷了。

「而且，素素小姐目前還是單身，小毅之所以稱奧多爸爸，那是因為他是小毅的教父。」卡達繼續念著以三天時間謂查出來的報告。

特雷斯笑了，這是他三年來笑得最愜意的了。

「不過……」卡達突然遲疑地不再說下去。

他瞪了卡達一眼，示意要他繼續。

「卡普咖啡館是素素小姐和奧多兩人合夥開的，兩人……兩人的關係好象……不錯。」卡達盡量說得低調又保守。

特雷斯粗聲咒罵了一聲，奪下那份資料，一眼就看到兩人的照片。

「SHIT!這是什麼東西？」看她對奧多笑得如此甜美，兩人親密的模樣令他氣得把照片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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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ＧＯＤ!奧多，這是幹什麼？」上午，素素一進店裡赫然驚叫。

店裡不管是吧台、桌子、地板全放滿了鈴蘭，放眼看去一片鈴蘭花海，簡直多得讓人以為咖啡館改賣花了。

「哪個追求妳的傢伙這麼大手筆？看來他是志在必得呀!素素。」奧多從被鈴蘭包圍的吧台伸長頸子說話。

一般追求者都是送玫瑰，而會送鈴蘭的……素素猛然拿起就往外扔出去。

她奮力的一把一把抱起那些花，想全都丟掉。

「素素，妳幹什麼要扔掉這些花啊？」奧多阻止道。

「留下來做什麼？我們賣的是咖啡，又不是花。」她沒好氣的說。

奧多對著花海聞了幾下，羨慕地說：「唉!要是有人這樣送花給我，我才捨不得扔掉。」

「好啊!你要就全部帶走，別留下來礙眼。」她毫不考慮的道。「不準!」門口突然有人吼道。

這霸氣的聲音，素素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只見特雷斯瞄了一眼被扔出去的花，卡達便立即會意的把外頭的花全又搬了回來。

素素雙眼瞪得老大，拔腿就跑進后屋。

他立刻飛奔追了進去，很快的攔在她前面。

「妳跑什麼跑？我有那麼可怕嗎？」他激動的呼吸急促。

對呀!她幹嘛要跑呢？怕他做什麼？

於是素素挺直腰干、昂起下巴，故意視而不見的越過他，準備再回店裡去。

「妳去哪？」他迅速握住她的手不放。

「我去哪不關你的事!」她奮力甩開他的手，馬上又被他緊抓著。

「當然關我的事。」他隨口回道，開始觀察起四周，嘴角噙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見他臉上漾起了笑意，素素就後悔得要命。

果不其然，他飛快地把門關上，並將她拉近自己，氣息吹到她臉上調侃地說：「原來妳是邀我回來我們的家。」

「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她側過臉，避開他擾人的灼熱氣息。

他卻用力把她拉回來，「不都一樣？我們還分什麼彼此。」

他溫熱的掌心像有魔力般，形成一股熱流貫穿她的身體，令她的血液沸騰起來。

對於這樣無可抑止的反應，她不禁厭惡起自己，「你．．．．．你到底想怎樣？」「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想看看妳，聽聽妳的聲音，我就心滿意足了。」

特雷斯低沈的嗓音正一點一滴的腐蝕她的意志。

「我沒空陪你玩遊戲。」她一說完拔腿就想逃。

他幾個箭步就擋在她前面，強而有力的臂膀堅定地鎖住她，身上灼熱的氣息蔓延到她全身，讓她如著火似地發燙。

「你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了。」她以氣憤掩飾自己的異常。

「妳又想打我？好，我說過，只要妳高興就隨妳打。」他擺出不在乎的模樣，反而令素素下不了手。

「不想打了？」他的唇在她耳邊來回摩挲。「那現在輪到我了。」

「呃？什麼？」她訥悶地轉頭看向他。

冷不防的他熾熱的唇猛地罩下，素素避無可避的任他吻住，這種幾乎忘記的熟悉感瞬間籠罩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