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趴在火龍王的背上,陸懷素仍不時回頭張望,擔心地望著那群大鳥以及被包圍得看不見影子的馮胤棠。
「他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走?」
「因為他要保護你啊,小姐。」真笨。
「他不會有事吧?」
「這我可不曉得。」
受了馮胤棠請託而瘋狂奔跑的火龍王已經跑近魔都,那高聳的城門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明顯。
突地,後方一陣震動土石的狂嘯拔地而起,陸懷素忍不住又擔心的回頭張望。「那是什麼聲音?又是很可怕的怪獸嗎?」
火龍王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應聲。「是很可怕,魔界里數一數二的可怕。」
「那他……」
「不會有事的。」
要是這位小姑娘知道那個「數一數二可怕」的大怪獸就是馮胤棠,不曉得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嗯……」雖然它這麼說,但是陸懷素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什麼事壓在心口,萬分難受。
載著她的火龍王疾速來到城門前,沒等一旁的鬼卒開門就抬腳踢開城門,逐自往魔王殿奔去。此刻的他只要一想到護衛長大人為了保護這個女孩不惜變回原形,就更加深了它的使命感,連噴出來殺敵的火都比平常的威力更加強大。
雖然火龍王勇猛難當,但是王城內守衛森嚴,而且好像有計劃似的以強兵重火猛烈攻擊,因此火龍王衝進魔王殿時,身上也已經是鱗片斑駁、傷痕纍纍。
「回人界的『門』就在那兒,你快走吧!」它邊踢走攻擊的守衛,邊朝她大喊。「快點!」
陸懷素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扇門前,慌慌張張的拉開門把,門內卻是一片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到。
「是這個嗎?」她朝著已經有點支撐不住的火龍王大喊。
「魔王殿就那扇門!你快點走好不好!」他這條老命岌岌可危了。
「喔。」遲疑了一會兒,陸懷素又轉過頭。「謝謝你!」然後便跳進那片黑暗中,消失了蹤影。
火龍王訝異地轉過頭,朝已經關上的門望了一眼,血跡斑斑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快樂的微笑。
真是個笨天使。
在一片黑暗中,陸懷素跌跌撞撞地跑著,虛浮的腳步讓她有自己正飄動著的感覺。
似乎被什麼給拉引著似的,那股力量拖著她飛快的往前,朝著遠方的一處光亮而去。
那邊應該就是人界了吧?她就要回去了,明知回頭也看不到什麼,她還是回過頭望了一眼。
她大概沒事了,那他呢?
來不及回過頭,她已經撞上了一扇門,狼狽地撲進一間很顯然是人間才會有的辦公室。
「哦。」
「啊!」
兩聲輕呼讓陸懷素拾起頭來,一對還在冒金星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咦?」是姐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姐姐被自己給嚇到了。但是她旁邊那個男的是誰?兩個人一副親密的模樣,他那雙手還很曖昧的櫚在姐姐腰上……哦,她不會是變成一個突襲的電
燈泡了吧?
她還來不及開口問,那個男人已經走過來瞪她。
「你是誰?」
「你又是誰?」好凶。
「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吧。」也不看看這邊是誰的地盤。
「她是我妹妹!」陸懷柔往那男人面前一站,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悅。「你不要對她那麼凶!」
原來她就是整個混亂的起源!撒旦范熙燁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情人的阻止而比較和緩,反而更加陰沉。
「姐姐!」看見陸懷柔,陸懷素高興的飄到她面前抱住她。只是因為沒有實體,因此看起來就像她撲到陸懷柔臉上似的。
「我好想你!」
哼!這個未曾謀面就已經惹出一堆麻煩的小姨子,一見面就打擾他們親熱,真不識相。「胤棠呢?」
「啊。」陸懷素回過頭,仍有些警戒地瞪著那個兇巴巴的男人。「你剛剛說什麼?」
「我問你,馮胤棠呢?去找你的那個男人呢?你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摸進魔王殿又跑回來吧?」就算現在山中無老虎、魔王殿中無撒旦,也不可能鬆散到一個小女鬼可以隨便飄進去使
用時空之門。
—聽到馮胤棠的名字,陸懷索馬上飄離姐姐的懷抱,衝到臉色不善的范熙燁面前,一臉的慌張。「對對!他現在情況很危急!」
「危急?」他挑起眉,顯然不是很相信。「真的假的?」魔界中數一數二的護衛長布拉德也有用到這個字眼的時候?
「我幹嘛騙你!」陸懷素氣急敗壞地回吼。「我們從龍窟出發后,就有一種很大的怪鳥一直在追我們……」
「很大的怪鳥?鬼鷹嗎?」
「我哪知道那叫什麼鳥?」馮胤棠那時候可沒有時間當動物園的解說員。「反正就是一種很大隻、長得一副凶樣的鳥就對了。」
范熙燁仍是一臉狐疑。「他不可能連幾隻鬼鷹都對付不了。」
「才不是幾隻,是一大群!多到就像烏雲一樣蓋住天空,趕也趕不完啊!」她急得都快哭了。「後來他就自己留在那邊,要火龍王帶我回魔王殿,但是火龍王在魔王殿時也被好多好多妖怪終圍住了……」
范熙燁聽著,陰霾布滿臉上。沒有多想,他轉向一旁擔心的陸懷柔叮囑道:「把你妹妹帶回去,讓她回身體去。我回魔界一趟。」
「好。」陸懷柔走到一臉殺戾的范熙燁身邊,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臉上泛著微紅的羞意。「你要小心一點。」
回頭看向攥住他衣袖的陸懷柔,范熙燁的神情微微放軟,然後伸出手摸摸她的臉頰。「不會有事的,你們自己也要小心點。」
陸懷素很識相的別過頭去,假裝望向窗外,不去打擾那對正在熱烈吻別的愛侶。
看來這個一臉凶樣的人就是馮胤棠口中的撒旦子,她都不知道姐姐和這個大魔王是怎麼認識的呢!真令人好奇。不過和一個兇巴巴的魔王戀愛,這樣好嗎……
偷瞄了一眼難分難捨的兩人,陸懷素吐了吐舌頭。
好像也沒有想家中那麼壞嘛!
穿過「門」回到了魔王殿,范熙燁望著空蕩蕩的大廳,四周張望了一下便往外走去。
他有不好的感覺,也許凶多吉少。
他才剛走到門口,腳還沒跨出去,面前就閃出兩個衛兵。
「大王。」
范熙燁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這兩個不識相的傢伙。「你們是在表現恭敬呢,還是在擋我的路?」
「屬下不敢。」雖然說不敢,但是兩個衛兵並沒有讓步,還是站在原地文風不動。
不敢?冷哼一聲,范熙燁身旁突然掠過兩道銀光,兩名衛兵隨著銀芒掠過而軟倒在地上,而他手中也多了一條鞭子。
馮胤棠身為護衛長,宮殿內卻有這種顯然不忠於己的衛兵……輕輕甩動著鞭子,范熙燁眼中結上一層冰。
一走出宮殿,范熙燁轉身往城中央的廣場奔去。那兒是城中妖魔們的集會之地,若是有什麼儀式或是活動,幾乎全城的妖怪都會擠到那兒去看熱鬧。此刻宛如死城一般的安靜街道,
顯然廣場那兒有著相當吸引人的東西。
斂起自己飆散的殺氣,范熙燁默默地站在廣場的外緣,朝中央的高台上望去。結果這麼一望,才剛收起的殺氣又進發出來,一瞬間已經將擋在他面前的妖魔驅殺殆盡。
「這是誰幹的好事?」范熙燁邊往前走邊沉聲問道,手中的鞭子如蛇般舞動,毫不留情的捲走上前阻擋的妖魔性命。
被綁在高台上的馮胤棠吃力地睜開眼,望著那個即使離自己還有百來公尺遠,卻散發出連他都感受到強烈殺意的男人。
真是太丟臉了。馮胤棠微微勾起自嘲的笑,重新閉上眼睛。堂堂的魔界護衛長,身負保護撒旦重任,現在卻要撒旦乘救他一命。
「喂。」不過才一瞬間,范熙燁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不要裝死,你沒那麼脆弱。」
歪著頭仰望那張怒氣沖沖的臉,馮胤棠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你那麼了解我?」
「我可不會選一個那麼容易死的人來保護我。」冷哼一聲,范熙燁手一揚,銀光掠過,割斷了馮胤棠身上的繩索。「剩下的讓你解決,很久沒看你表演了。」
馮胤棠站起身來,揉著手腕。「我還很虛弱呢!」雖然這麼說,但是能夠維持人形,看來也沒有虛弱到哪裡去。
范熙燁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什麼虛弱,被綁起來養精蓄銳了那麼久,就算自己沒多事跑來行俠仗義,這傢伙照樣可以讓這群圍觀的蠢蛋血流成河。他手中的鞭子再一甩,一旁昏迷的火龍王砰乓一聲巨響倒在高台上,檯子也應聲而倒。
看著魔界最強的兩個狠角色旁若無人地聊著,廣場上沒被殺也沒逃走的妖怪瞪大了眼睛,緊張地望著他們,防範他們突下毒手。
「快點解決,我想回人界了。」范熙燁無聊的甩著鞭子,打在木板上的啪啪聲頗令人心驚。
「不要那麼任性……」
「快點!」他是沒耐性,不是任性。
好吧。馮胤棠轉頭看著周圍的魔物們,友善地笑了笑。
「大家不要那麼緊張嘛……」他手輕輕一揚,兩把閃著青光的妖刀出現在手中,比一般長刀長兩倍的妖刀讓魔物們嘩然驚叫的同時也嚇跑了一些。「我會很溫柔的。」
話甫落,兩把長刀已經掃了半圈,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原本還圍得密密麻麻的妖魔群已經倒了一半。
輕輕抖了抖刀身,甩掉附在上頭的黏液血跡,馮胤棠頭也沒回,兩手再度往旁一甩,兩把刀又划斷了數百條妖魂。
當馮胤棠收回刀,廣場上除了他和范熙燁,已經沒有站著的魔物,倒著的全是屍體。
「大開殺戒啊,嗯?」范熙燁接過他左手的刀,毫不同情地戳著附近一具屍體的背。
「謹遵你的命令。」依然是淺淺的笑,馮胤棠抬起右手的刀,輕輕舐去上頭的殘血。「這樣可以了嗎?」
「有這種本事還被抓,你也太丟臉了。要不要我再召喚一群鬼鷹來啄休一頓?」范熙燁將刀子丟還給他,毫不在意的踩過屍體往魔王殿走去。「可以了,剩下的你去處理。」他要回人界好好的想想該如何整治這個不長進的護衛長。
「如果您召喚鬼鷹來的話正好讓我一雪前恥,讓它們知道以多欺少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好用。」這回沒了顧忌,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宰殺那些該死的笨鳥。抹凈了刀上的血污,馮胤棠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異光。「那個……」
「嗯?」踢開一具死屍,范熙燁頭也沒回。
「她回去了嗎?」那個羅羅唆唆的小笨女,想起來覺得可愛,卻總是讓人忍不住要擔心。
「她?」大概是指陸懷素。「她好得很,」回去就吱吱喳喳吵個沒完。」真傷腦筋,那個超級大電燈泡。
那他就放心了。暖暖一笑之後,馮胤棠再次握緊雙刀,往魔王殿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去處理剩下的。」
「你可以處理好吧?」
「請放心。」
朝范熙燁鞠了個躬,馮胤棠轉身往伊佛王的住處奔去,沒一會兒已經站在門前。
「我是布拉德護衛長,是伊佛王的客人。」他親切地向守衛說道。
「客人?主人並沒有交代……」
「我就知道他忘性大。」他依然笑咪咪的,一對雙刀縮成細針大小,緊緊捏在手中。「是史拜德那傢伙來送請柬的。不好意思辜負伊佛王一片好意,特地在離開魔界之前來拜訪。」
兩名守衛互看一眼,又瞧了瞧馮胤棠,顯然有所防備。「對不起,大王說——」
「大王說?」兩道銀光劃過守衛頸遢,兩顆頭馬上落在馮胤棠腳邊打滾。「我的大王說隨我處置。」
大大方方地登堂人室,來到了驚慌失措的伊佛王面前。
「好久不見,多謝你的盛情款待。」
「你……你……」伊佛王氣急敗壞地瞪著馮胤棠,自撒旦之位退休后就沒有好好運動的身體不停地流出冷汗。
「這趟歡迎儀式盛大得連撒旦都忍不住跑回來觀禮呢!真是榮幸極了。」手中的妖刀緊緊抵著伊佛王油滋滋的脖頸,馮胤棠連笑話都變得嗜血。「不過,這想必耗了你不少法力吧?真
是太辛苦了……我,這就為你解脫吧。」手腕輕拉,妖血噗滋滋地噴流出來。
「你你你……你不能殺我!」伊佛王努力做著垂死的掙扎,緊緊握住刀刃的雙手已匯出血流。「我好歹也是魔界前任魔王,你不怕殺了我之後會引起不滿……而且……是、是那個人……」
馮胤棠沒讓他辯解完,微笑道:「謝謝你關心。」隨著聲音的落下,他手臂跟著揚起,妖刀猛力一抽,毫不留情地割斷了伊佛王的頭,握住刀的手指也跟著落下。「有不滿的,已經死光了。」
差點讓他送命的叛亂算是告了段落。
他可以回人界去了。
只不過……收刀的同時,馮胤棠心裡驀地閃過一絲後悔。
剛剛他說的「那個人」是誰?早知道就問個清楚再讓他死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