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光將沙丘染成了蒼涼的白色,午夜的沙漠是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時候,但是這對壹青聰並沒有影響,他安靜地走在這廣袤無邊的沙漠上。
「快要滿月了。」他仰頭望著天空,摸著自己的左手臂,忽然將左臂扯了下來。
沒有鮮血,也毫無痛楚。
「一直使用著這隻沒用的傀儡手臂,現在終於可以拿回自己的東西了。」
壹青聰看著左手飄拂的衣袖,五百年前封印月光舞的那一刻從腦海中浮現──
壹青聰左手插進月光舞的心臟,把她釘在樹上。
「你想封印我?那你就保持這個姿勢一直陪我吧!」月光舞嘴角淌著血,恨恨地看著他。
壹青聰冷冷地直視著她,嘴角勾起魔鬼般的笑意。
月光舞吃驚地叫道:「什麼!難道你想……」
壹青聰毫不猶豫地朝左手砍下,鮮血噴濺在月光舞的臉上,壹青聰迅速躍開。
從往事中回過神的壹青聰把視線轉向遠方,看著天邊飄浮的流雲,心裡突然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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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沙漠,壹青聰趕去下一個目的地。
遮天蔽日的參天巨木,即使在陽光燦爛的大晴天也只能從樹葉的微小縫隙中透出少許陽光到地面上。
這樣的原始森林基本上除了地質家或探險隊員外,不會再有人進入,因此地面上堆積了數百年甚至更長時間的落葉,經長年腐爛發酵,森林因此籠罩著很濃的瘴氣。
壹青聰進入這個森林已經有一天的時間了,和五百年前不同,周圍的瘴氣使他無法依靠嗅覺來辨別當初封印月光舞的地方。
壹青聰環顧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突然停下腳步,眼珠微微轉向左邊,接著身體彷佛一束光一樣射了出去。
最後,他停在一棵擎天古樹下。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投下細細的光線,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環,溫柔地停留在一張少女的臉上。
如果有人問什麼叫傾國傾城,那麼眼前的少女便是。
她的身體被無數根綠藤纏繞著,緊緊地貼在身後的樹榦上,在她的左胸口上插著一隻閃著鱗光、暗紅色的爪。
「這麼快就來了啊,壹青聰!」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樹下的壹青聰。
「妳衝破瘴氣故意把臭味傳出來,不就是希望我快點來嗎?月光舞。」
月光舞的眼睛動了動,然後看了一眼胸前封印她的爪。
壹青聰說:「原來妳還動不了!」
月光舞笑了笑,她的笑容十分動人。
「今晚就是滿月了,你是想我把它拔出,還是你親自取回自己的左手呢?」
壹青聰冷冷地哼了一聲,「當我眼瞎了嗎?妳如果有心要我幫妳解除封印,就沒有必要費了吃奶的力氣在這樹周圍製造這麼強的結界了。」
「五百年沒見面,你還是這麼冷淡啊!只是為了取回左手才專程趕過來的嗎?壹。」
壹青聰沒有理會她,轉身往回走。既然無法取回左手,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裡廢話的必要了。
「你站住!」月光舞急了。
壹青聰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月光舞知道壹青聰的個性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但他有在聽她說話。
「壹,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只有一句話想問你;當初你沒有殺死我,只是將我封印,為什麼一向心狠手辣的你會對我手下留情?」
壹青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叢中,但月光舞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你始終對我這麼不屑嗎?壹青聰!」月光舞氣得有些發抖,「不過你一定會再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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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內,月光舞華麗的舞姿讓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圍著她而動。她穿著一襲黑色的緊身長裙肆意地扭動搖擺,像夜的精靈颳起一陣颶風,跳躍飛舞的長發攪動著她周圍所有的空氣,似乎接觸到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
她仰著頭,放肆又輕蔑地笑,突然,瘋狂扭動的胳臂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緊緊抓住。
月光舞收神一看,臉上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間收斂。她被壹青聰強行拖出舞池,重重地甩在沙發上。
月光舞的長睫毛下,一雙欲眠似醉、含笑帶夢的大眼睛,散發著淡綠色的光,「你想怎麼樣?」
「來取回我的東西。」
月光舞惡作劇般問道:「什麼東西?」
啪!一記耳光毫不憐香惜玉地重重摑在月光舞臉上。
月光舞立刻清醒起來,站起身忿忿地看著壹青聰,她摀住熱辣辣的臉說:「我還以為你學會心疼女人了。」
壹青聰冷冷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月光舞眼珠動了動,口氣帶著幾分調皮,「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你正在戀愛,戀愛中的男人不是該心疼女人嗎?」
壹青聰冷笑。
「我們來做一筆對妳而言很合算的交易怎樣?」
月光舞問:「什麼交易?」
「把手還給我,我饒妳一條命。」
月光舞借著酒興放肆地大笑起來,「你就是那麼自負!你要是真下得了手,五百年前你早就那麼做了。」
「在不了解我的情況下,真不知道妳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從何而來。」
「我會不會死已經無關緊要了,總之我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只有一個目的──送你下地獄,哪怕是和你同歸於盡!但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看著你的屍體微笑!」
「我竟能令妳恨到那種程度?」
「你錯了,我愛你,愛到恨不得把你的皮剝下來裹著我,把你的腸子扯出來環繞著我!我連作夢都想把你碎屍萬段吞進肚子里,讓你我都不再分離!」
壹青聰的眉心瞬間擰在一起。
月光舞繼續說:「可是愛上你我錯了嗎?你拒絕我就算了,還將我封印了五百年!我告訴你,不管你再怎麼逃避,你作為月光分家的宿命永遠都烙在你的身體里,因為你改變不了流竄在你身體里的血!」
宿命……
壹青聰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
月光舞迎著壹青聰冰冷的目光,「作為月光的分家,你們壹一族本來就是為了守護月光宗家而存在的,不管你個人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都無法違抗兩個家族世世代代所遵循的契約,我愛上了你,你就必須無條件地接受我;這是作為分家的你必須遵守的規矩。」
「契約?哼!」
「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對宗家的背叛,你還這樣不知悔改嗎?」
壹青聰冷冷地說:「我不這麼認為。」
月光舞說:「你如何讓宗家相信你?」
壹青聰以充滿傲氣和藐視的口氣道:「宗家?就算神不相信我,我也不會懷疑自己。」
月光舞愣住了,這種無可摧毀的驕傲和自信使得她在他面前反而顯得地位卑微起來。
「這個話題我們五百年前就開始爭論了,我也不想和你再爭論下去。」月光舞頓了頓,「關於你的左手,我有一個條件,你滿足了我,我就將它送還給你,否則你就是將我撕成碎片也沒有用;就當作是你所說的沒有背叛宗家的證明吧。」
「妳威脅我?」
月光舞說:「我沒有,這是公平交易。」
壹青聰問:「妳想怎麼樣?」
月光舞靠近壹青聰,笑意如水般的在她的臉上蕩漾開,她的雙眼亦如兩池清潭,波光粼粼。
「這裡太吵了,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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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不遠處是一家酒店。
壹青聰跟著月光舞進入這家酒店,月光舞把這裡作為臨時居所。
壹青聰環顧一下周圍充滿時代氣息的環境,心中暗自佩服月光舞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適應五百年後的一切。
月光舞面對著壹青聰,臉上漾起微笑。
那傾國傾城到足以令男人著迷的極品微笑,壹青聰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這裡夠安靜了,妳可以說了吧?」
月光舞突然一頭撲進壹青聰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壹,你聽我說,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我不想殺你,我對你的愛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只要你對我好一點,我可以既往不咎;什麼家族契約、什麼宗家分家,我也沒放在心上,我要的只是你的人啊!」
壹青聰推開她,一臉冷漠,「說出妳的條件。」
月光舞尷尬地僵了一下,強壓住要發作的情緒,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還不明白嗎?你在跟我裝傻啊?」
壹青聰一聲不吭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月光舞走到床前坐下,招手示意壹青聰過來。
壹青聰不悅的道:「妳最好適可而止。」
月光舞笑出聲來,「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怕這個?」
「無聊的激將法。」
月光舞揶揄地說:「難不成你要為了你那人類女朋友忠守節操?」
「人類?」
「是啊,是五百年前你最鄙視、最厭惡的人類,用你的話說,就是低等惡劣的生物;但是現在,我卻從你的身體里嗅到了很濃的人類的味道,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我沒那麼好運見識到的那種叫溫柔的東西。」月光舞不懷好意地看著壹青聰,「我說錯了嗎?」
作為妖怪,擁有最純的血統,卻對一個人類動了情,月光舞無疑擊中了他潛意識中的要害,這使壹青聰心中激起一把無明火。
他右手閃電般扣住月光舞,將她押向牆角。
月光舞的身體被壹青聰所控制,僵硬如石塊。
她知道這個時候壹青聰只消動一動手指頭,就至少有一千種以上的方法置她於死地,但月光舞沒有設置防禦。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壹青聰的心的確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而逐漸變得仁慈;擁有一顆仁慈的心是不會隨意殺戮的。
她聲音平靜的道:「如果我說錯了,你不會反應那麼大。她真是個令人嫉妒的女人呢!」
月光舞話音剛落,就被壹青聰重重地拋在地上。她顯然已經激怒了壹青聰,揭開了壹青聰最脆弱的傷疤,還在上面撒鹽。
月光舞一落到地面,首先是替自己化解壹青聰用在自己身上的招式,把體內全部被凍成冰的血恢復成液態。
壹青聰的目光如劍一般射向月光舞,散發著令人寒心的邪氣。
以她和壹青聰力量的懸殊,月光舞當然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因此她馬上改變了話題。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地方招你恨了?」
「妳還不具備令我恨妳的資格。」
月光舞倒是不在乎他的藐視,笑了笑,「那你為什麼要將我封印?」
等了一會兒,壹青聰毫無回答的意思。
她了解壹青聰不是那種有問必答的人,便徑自接著說:「如果你得到左手,你會不會再次將我封印?」
「我不會刻意去做毫無意義的事。」
「可你五百年前就做了。」
壹青聰橫了她一眼,「妳很啰唆。」
月光舞仍舊面帶微笑,近距離和壹青聰站在一起,「有樣東西我相信你在看過之後就不會再想拒絕我了。」
月光舞說完,把手放在長裙背後的拉煉上,黑色的長裙順著她如女神般完美的身體徐徐滑落了下來,微風吹起她如絲般的亞麻色長發,長發在她晶瑩的肌膚上輕快地舞蹈著。
她的肌膚在月光的映襯下,白得近乎透明。
壹青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鐘,驚異的神色在他深邃的雙眸中一閃而逝。
月光舞一隻手輕輕勾住壹青聰的脖子。
「穿好衣服,滾開。」
壹青聰的聲音沉著,音調也沒有拔高,但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力,令月光舞不由得縮了縮手。
壹青聰冰冷的態度嚴重地打擊了月光舞的自信,使得她的情緒開始劇烈地起伏。
「我的魅力比不上那個人類嗎?我不相信!」
對於月光舞的胡亂猜測,壹青聰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月光舞心裡怎麼想根本與他無關。
月光舞咬著嘴唇,「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那麼冷漠?我的身體里和你流著相同的血,我會連一個低賤的人類都比不上嗎?」
「我的手暫時借放在妳那邊吧。」壹青聰一面說著一面走向門口。月光舞的話實在太多,他已忍無可忍。
一束影子從壹青聰身邊擦過,月光舞倏地擋在壹青聰前面。
「回答我!」
壹青聰故意無視她的存在,繞過她走了出去。
月光舞臉色氣得發青。她憤怒地盯著壹青聰的背影,突然急退十米,從修長的食指中射出一束光鞭疾如閃電般抽向壹青聰。
壹青聰彷佛背後長了眼睛,漂亮瀟洒地避開這冷不防的襲擊;但月光舞的鞭子是光的聚合,追蹤目標如影隨形,抱著極大憤怒的她一出手招招必殺。
一束強光突然在鞭雨中爆炸般地散射開來,白熾的光線強得令人的眼前瞬間出現一片空白,緊接著一聲悶響,整個走廊已經成為廢墟。
月光舞倒在瓦礫中,亞麻色的長發如花般散開,覆蓋著她的身體,她的嘴角滲出絲絲鮮血。
「不要在我面前操縱光,這隻會傷害到妳自己。」壹青聰頓了一頓,又說:「離開這兒,一會兒會有人類來,妳最好不要隨便殺人。」
方才的爆炸聲鐵定會引來人類的注意。
「你為什麼不殺我?只要我活著,你就無法擺脫宿命的糾纏!總有一天,你會和壹一族世代的長輩們一樣履行家族的契約,不管你願不願意!因為在你的身體里,流著壹一族的血!壹青聰,你要記住你的身分,你屬於月光的分家!」
壹青聰頓了頓腳步,語氣冰冷而自負,「我和其他妖怪是不同的。」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看著漸漸消失的壹青聰,月光舞的眼睛里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在她眼裡,壹青聽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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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舞沒有聽壹青聰的話馬上離開,而是回到房間里。
電腦的螢幕在一閃一閃的,螢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我可以幫助妳殺了壹青聰。
盯著螢幕上的字,月光舞有些驚訝,因為之前她並沒有開機。
「你是誰?」
我是無道村的主人。十年前,壹青聰曾經進入無道村,我因此獲得了他的資料;只要妳願意,我可以賦予妳更強大的力量。但請記住,這一切只能在無道村裡才有效。
「為什麼幫我?」
當然是因為對我有好處而同時又對妳沒壞處了。怎麼樣?合作嗎?
「你怎麼保證壹青聰也會去什麼無道村?」
因為那裡有他最重要的人。
月光舞眼睛一亮,自言自語地道:「人類比五百年前有趣了呢!這下可有好戲看了。」一絲笑意從月光舞的嘴角浮上。
電腦上顯示出一張地圖。
這時,門被拍得一陣亂響。
「警察,快開門!」
月光舞咕噥的罵了一句,隨手抓了兩件衣服從二十層樓高的窗戶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