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春剛到,空氣中還夾帶著微微的寒意;不過大地回春,百花初綻的景象真是美極了。蘇鋼鈴將一包包的藥草分門別類整理過後,已是晌午時分;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及暖暖的陽光,她的心開始動起來了。已經很久沒這麼好的天氣了,連日來的陰雨讓人感覺就像要發霉,如果再不去活動活動筋骨,恐怕手腳都會生鏽。出去走走,讓陽光灑滿一身那該多好!

「爹,廚房的柴火快用完了,趁著天晴,我到附近林子里去撿些樹枝。」蘇銅鈴走過來偎到正在搗葯的父親身旁,用她慣有的嬌柔語氣說著。

「我看你不是真的要去撿柴火,而是悶在家裡好幾天受不了,對吧?』蘇擎天的嘴角呈現微微的淺笑。對這個寶貝女兒,他可是一清二楚。

「爹!您怎麼這麼說我。我是看您在忙,總不能叫您擱下工作去打柴,更何況等下說不定又有病人上門,真是好心讓您當成驢肝肺。」她又發嗲起來,因為知道爹最怕她來這招。

娘早逝,自幼她就與爹相依為命,爹將她捧成掌上明珠,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

蘇擎天停下手上的工作,轉身面對愛女說道:

「好吧,你出去也好,免得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嘮叨個沒完。」

「爹!您好討厭。不過您放心,我會早去早回,不會讓您擔心的!」銅鈴還來不及聽完父親交代的話,便拿起屋角旁的大竹簍,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家門。

「鈴兒,小心點,記得在天黑前回家哦!」蘇擎天對著門外的銅鈴喊,雖然明知那丫頭一定沒聽進去,但也拿她沒辦法。

幸好這個小村莊民風淳樸,而且男女老少大家都很熟識,也互相幫忙,加上他是這村莊里唯一的大夫,村民對他更是景仰與尊敬,所以他也就很放心的讓她一個姑娘家常常獨自出門了。

蘇銅鈴一出家門后,直接往竹林的小徑跑去。今天她穿著一襲天藍色的碎花衣裳,剛好和今天的天氣一樣:柔柔的陽光、和煦的微風。她心情極好,邊跑邊走,嘴裡還唱著村裡流傳的小曲。

約莫走了一刻鐘,她來到了村外小山丘的樹林里,因為樹木茂盛,陽光無法照射進來,空氣中顯得有些濕意,滿路的泥濘更是讓人寸步難行。

「唉,糟了,估算錯誤。」她嘆了口氣。「白來一趟怎麼辦?這下回去怎麼向爹交差。」看著眼前的景象,才想起連日陰雨綿延,才一上午的太陽,枯木樹枝當然是濕的,是自己太心急了。

就在銅鈴躡手躡腳走進林於沒多久,前面突然來了兩個賊頭賊腦。尖嘴猴腮的男人,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善類。

其中一個比較魁梧的男人,名為杜小,笑眯著小眼問著:

「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啊?」

銅鈴不理會他們,趕緊繞道往旁邊走去,免得正面碰到他們。

「小姑娘別走得那麼快,小心山路滑,要是跌倒了,我們可是會心疼的廠』另一個個子比較矮的男人,名叫杜大,說著說著,已擋住了她的去路。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幹什麼」蘇鋼鈴先聲奪人的大吼了出來。對於這兩個無聊男人,要是顯現出懼色,他們更會得寸進尺。

「幹什麼?你不知道嗎?」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要不要我們兄弟倆慢慢的告訴你?」然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望了望四周,連個人影也沒。怎麼辦?絕不能讓這兩個賊人有機可乘,輕薄了她。當他們又要再靠近一步時,蘇銅鈴突然高喊:

「爹!您怎麼也來了?」眼神穿過眼前的兩個男人,顯露出一絲喜悅。趁著他們滿臉驚訝回頭看時,她趕緊將背在身後的大竹簍拿起來,用盡全力朝他們的頭砸下去,然後趕忙往旁邊跑去。要是在平時,她一定一下子就跑出這個林子,可是今天這種泥濘路,是很難跑的,她心一急,沒留意腳下的路面,就被凸出的石頭絆倒了,

「哎喲!」她跌坐在地上,正想爬起來時。那兩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已來到了她面前。

杜小雙手環胸

「大哥,看不出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原來是只母老虎。」他的口氣充滿挑釁,並用色迷迷的小眼直盯著她不放。

「想我們兄弟倆好歹也是鷹山上的英雄好漢,今日竟被你這個小娘們給耍了,說出去了我們兄弟的顏面要置於何地?」杜大的臉上尚留有餘怒,尤其那眼神像是恨不得馬上將她生吞活剝。

蘇銅鈴的額上微微泌出了冷汗,她掙扎著要爬起來,無奈剛剛那一跤,跌得可不輕,她的腳全使不出力來。

「天子腳下,難道你們敢為非作歹,全沒王法了嗎?」語氣依然勇敢。她不願向這樣的惡人低頭求饒。

「王法?我們鷹山在這個地方就是王法。」杜大說著,又欺近了一步。「你還是乖乖的讓我們兄弟倆享受享受吧。」他伸出那雙大手,準備摸向蘇銅鈴那柔嫩亮麗的臉龐。

「救命啊!誰來救我啊!」蘇銅鈴心中恐慌到了極點。「你們不要靠過來!不要……」再怎麼勇敢,她還是一位弱女子,怎抵得過兩個粗壯的惡人呢?突然,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來一塊石頭,不偏不倚剛好砸中那正要輕薄蘇銅鈴的大手。杜大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震退了好幾步,哀叫聲不絕。

杜小眼見自己兄弟被暗算,怒火更加旺盛,於是放聲高喊:「是誰敢在背後暗箭傷人,給我滾出來廠』他的雙眉挑得更高。「跟我兄弟作對、破壞我們的好事,難道不怕我鷹山之人嗎?」

一位挺拔俊逸的年輕男子,年約二十三、四歲,從不遠的大樹上跳下來,縱躍間已來到他們面前;他右掌一揮,打中杜小的腹部,看似沒出什麼力氣,但杜小卻已倒卧在地,痛苦難當。

這年輕男子緩緩說道:「假借鷹山之名,招搖撞_騙,為非作歹,欺負良家婦女,難道你們就不怕鷹山之人嗎?」

威嚴的神色、不凡的氣勢,讓兩個惡人愣住了。

杜大看情勢不對,趕緊扶起受傷的杜小準備溜之大吉,但那年輕男子身形一轉,已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如果在這方圓百里之內再讓我看到你們,如果再打著鷹山的旗號強搶行騙,後果會如何你們應該知道,滾。」男子堅定的口吻,讓人不寒而慄。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廣』杜大顧不得雙手的腫痛,拖著兄弟連滾帶爬的衝出了樹林。

莫奇俯身看著坐在地上的銅鈴。

「姑娘,你沒事吧?』他想扶她起來,但手伸到半空中又放了下來。礙於男女有別,何況此時又在沒有人煙的樹林里,別讓這位姑娘誤會他也是登徒子才好。

「我沒事,謝謝壯士您的相救,」銅鈴心裡明白,眼前的男子是個正人君子,不願趁她受傷時占她絲毫便宜;她用足了雙手的力氣,撐在地廣想要站起來,雙腳卻就是那麼的不聽使喚。想到自己剛剛差點被那兩個惡人欺負了,想到自己跌坐在泥濘地上的窘態……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想著想著,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而後變成隱隱的啜泣。

「姑娘,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吧。」從銅鈴要進人這個林子之前,他就注意到她了,單純的臉上滿溢著幸福與快樂,他就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來的。

「我想我的腳踝可能扭傷了,我現在沒有力氣爬起來,你可不可以扶我到前面的大石頭上?」她低垂雙眸,顯現一抹羞澀。自小她幫爹爹照顧過不少病人,醫者父母心,無論男女老少,都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可現在換成是自己受傷,要一個陌生男子幫忙,還是有一點難以啟齒。

他遲疑了下,伸出右手攙著她的左臂,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哎喲廠』莫奇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更不知如何拿捏力道,才拉起鋼鈴就要往前走,而她才跨出一步,隨即感到右腳陣陣的疼痛,豆大的汗珠與淚珠再度滑落臉頰。

他低頭望向她。

「怎麼了?」瞬時看到她臉上抽痛的表情。

「我的右腳好痛!」她吃力的回答著。

「我看你的腳傷不輕,最好暫時不要走動。」

「那怎麼辦?」她無助地望向他。

莫奇想了想,沒辦法,只好說聲:「姑娘得罪了。」隨即將銅鈴一把抱了起來。銅鈴還來不及反應驚呼,莫奇已將她放到大石頭上,隨即放開抱著她的雙手。「我是看你腳傷得那麼嚴重,情非得已,所以……」

「沒關係。」她螓首猛搖。「真的謝謝你的相助。」

然後他半蹲身體,看著她的腳踝。

「讓我看看好嗎?」

「這……」她猶豫了,淚珠還在眼眶中打轉,看著自己的腳踝,不敢看向他。

「我叫莫奇,自小就練武,也常常被師兄弟們打得全身是傷,大多時候都是我自己胡亂醫治的。俗語說:久病成良醫,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先幫你推拿一下,或許就不會那麼痛了。」他望向她,誠懇的語氣,真誠的笑容,很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我姓蘇,家住在樂和村村尾。我爹爹是村上的大夫,可不可以麻煩你到村裡通知我爹爹來這裡接我?我想還是讓我爹爹來醫治。」

不是她不相信莫奇的醫術,而是如果要幫她推拿的話,勢必得脫掉鞋子,而且會有肌膚上的接觸;雖說她只是個鄉野村姑,不似大家閨秀般的遵守道德禮儀,但在這荒郊野外,與陌生男子這般接觸,若讓別人撞見,一定會產生誤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不清不白。

「你爹是大夫?那太好了,幸好我沒有在這裡班門弄斧,不然就見笑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絕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只是比較習慣我爹幫我。」她急了!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呢。抬頭望向莫奇,第一次接觸到那黑亮的眼神,她的心竟有些迷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心口直在那兒噗咚噗咚地跳。

「我知道。」他點點頭,笑了笑繼續說:「可是如果我現在去村裡找你爹來,讓你獨自一人在這裡,萬一又有壞人來,那要怎麼辦?」他用極溫柔的語氣說著,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正身處危險之地。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那怎麼辦?」她臉上又浮現一抹憂慮。

「把你丟在這裡,是下下策;我去討教兵也是下下策;兩個人都耗在這裡等路過的人,可能等到天黑也不會有人,更是下下策。」

他思考了一會:「有了,上卜策就是我們一起走,我送你回家。」

莫奇說了一堆,銅鈴還是有點聽不明白。

「可是我走不動,怎麼回去?」她眉頭蹙得更緊。

「你走不動沒關係,我可以背你。」他蹲下身子,背對著銅鈴。「快上來。』他是江湖中人,造就他不拘小節的個性,無論男女老少,只要需要他幫忙,他都會義不容辭,尤其她是位令人心動的姑娘,怎能舍她而去呢?

「這怎麼好?我全身髒兮兮的,會弄髒你的衣服的。」她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污泥。這等狼狽樣,真是羞死人了。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莫奇回頭看著她又露出一貫的笑容。「如果沒有更好的法子,那就聽我的吧。你放心,我的馬就在林子外,待會出了林子后,我們騎馬回去。再猶豫,太陽就要下山了。」他不等她再發表任何意見,徑自反手一伸將她背上了他的背,緩緩步出了樹林。

她一驚,雙手緊抓著他的肩膀。自長大后再也沒有人背過她,更何況是讓一位陌生男子背,想著心中就忐忑不安。幸好有他,才讓自己轉危為安。看著他背後的身影,觸及他古銅的膚色、俊俏的臉龐。爽朗的笑容及健壯的體格,這會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她露出了盈盈的淺笑。而莫奇這時才發覺她是何等的輕盈,背在身上絲毫沒有吃重的感覺。出了樹林后,他走向他的愛馬,輕輕撫著它的背。

「哇!好高大、好漂亮的黑馬喔!」她噴噴稱奇,大開了眼界。

「是啊,它不只好看,還是一匹好馬,它已經跟了我好多年了,我們的感情很好。』他得意地說。

他雖背著她,但還是身手利落地上了馬,然後將她輕挪到身前來,讓她側坐著;他手握韁繩,怕弄痛了她受傷的腳,所以用最緩慢的速度緩行而去。

她靠在他厚實的胸膛,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一掃先前低落的情緒。

「它叫什麼名字?」她柔柔的問。

「誰?」

「你的馬。」

「他叫黑旋風。」

他仰望天空,藍天白雲,和風徐徐,天在笑,地在旋,此時此景,有佳人在側,他快樂的心在唱歌。

她看在眼裡,心存感激。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真是感動莫名,畢競這人間還是處處有溫情的。

這半個月以來,莫奇總是在午時過後來到蘇家探望受傷的蘇銅鈴。他總是聲稱是來附近的深山打獵,順道過來;有時也會帶來山珍野味,讓蘇家父女打打牙祭。最近這幾天,他更是幫忙做些粗活,好減輕蘇銀鈴的負擔。

這些日子莫奇的表現,蘇擎天看在心底可明白得很。離這裡最近的深山是在百裡外,看來打獵只是借口,來看他的女兒才是真的。他也知道銅鈴已經十八歲了,早過了婚配的年齡。之前就是捨不得唯一的愛女嫁人,才會一直婉拒媒人三番兩次的提親,可是現在,看他們兩情相悅的樣子,怕留也留不住,是該好好盤算盤算了。

銅鈴看到父親在窗前發獃,故意從後頭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想嚇嚇他。

「爹!您在想什麼?看您想得都出神了。」

通常午時過後村民們都在忙著農耕,除非有人得了急病,須要馬上看診,否則都是在傍晚時才會有人來看病,所以這個時候是他們父女倆最清閑的時候。

「都可以嫁人了,還這麼皮,怎麼辦哦。」蘇擎天轉身捏了她粉紅小臉一把,然後用很專註的眼神看著她。

「爹!您在看什麼啦!」她被他瞧得有些發慌,很不自在。

「我在看我的銅鈴兒長大了,變得不一樣,很有女人味了,是該托媒人好好為你留意了。」

「留意什麼,我不明白。」她裝蒜,嘟著小嘴。

「鈴兒,我看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已經過了午時了,那個莫奇今天大概不會來了吧?」他故意望望窗外。

「我那有全好了!這腳還是有點酸痛。」她指了指腳踝那地方。

「你的意思是說爹的醫術不好嘍?還是你希望不要恢復得那麼快?」其實他全明白女兒的心意。因為這次的受傷,雖說只是皮肉傷,但也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讓莫奇一再的來看她,現在傷好了,莫奇再也沒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進出蘇家了,是該好好跟莫奇談談了。

莫奇一踏進門,就看到父女倆正聊得高興。

「蘇伯父,你們在聊什麼啊!」真是說人人到,他還真是準時,這樣也好,乾脆弄個明白。

這半個月來,他的殷勤探訪,加上他是蘇銅鈴的救命恩人,談吐舉止又不同於一般的莊稼漢,因而深得蘇擎天的心,對他早已真誠相待,不把他當外人;而他也與父女倆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我是說,我們家鈴兒的傷全好了,以後就可以不用麻煩你天天來看她,那些山野補品也不需要了。」

「爹!你這說的是什麼呀!」銅鈴抗議。

「全好了嗎?」莫奇望向銅鈴,關心溢於言表。

「奇怪?你們倆都認為我的醫術很糟嗎?」蘇擎天的口氣好無辜。

「不是的!』莫奇和銅鈴異口同聲回答。

「蘇伯父,您別誤會,我絕對相信您的醫術高超卓越,銅鈴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只是關心銅鈴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莫奇趕緊補充說明,他可不希望蘇擎天對他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很好!」蘇擎天點點頭,嘴角含著笑意。

「爹!您在幹什麼啊!」她被弄得一頭霧水。

「沒事,莫奇,你先陪鈴兒聊聊,我到後頭將新帶回來的藥草分一分。」蘇擎天很識趣地離開了。

『你的傷真的好了嗎?」莫奇深深注視著她,內心也很矛盾,希望她快點痊癒,又怕她好了后,到時找不到借口來看她。

「嗯,全好了,行動自如,不信你看。」她轉了個身,又動了動腳,想來幾個跳躍,一不小心沒注意到旁邊的椅子,腳碰到椅子,重心不穩,險些跌跤,幸好莫奇伸手一扶,實時將她擁人懷中。

「小心點。」他看著懷裡的人。「腳有沒有怎麼樣?」

她趕忙推離他的懷抱,臉上卻不爭氣的浮現幾朵紅暈。

「沒事啦!」她別過頭去,不敢看向他深邃的眼。

他心裡卻流進了一股暖意,心動的感覺無法言喻。「銅鈴。」他輕輕喚著。

「什麼事啊?」她回過頭,羞澀的容顏依舊。

「我……」想他堂堂男子漢,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頓了頓。「這是我娘臨終前交到我手上的。」他從懷裡拿出了一隻白玉戒指。

「她說這是我爹從前送她的定情物,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意義深遠。」他將戒指拿到她面前。

其實她明白他的心意,這叫私定終身吧!只是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我娘說,」他又吞咽了些口水。「要我將這隻戒指交給我未來的媳婦,一代傳一代,當做傳家之寶。」他牽起她的小手緊握著,深情款款。「銅鈴,你願意當這隻戒指的主人嗎?」天啊!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氣,千萬不要被拒絕。

銅鈴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細聲地說著:「我不知道,我要問我爹。」

蘇擎天在後面的藥房中,雖然不是很清楚兩人說了些什麼,可是重點卻沒遺漏,什麼戒指、什麼願不願意啊,心想不對,還是趕緊出來瞧瞧,一到門口就看到莫奇緊握著女兒的手,這成何體統!他故意咳了咳。

「你們在聊什麼啊?」蘇擎天賊賊地笑著。

「沒什麼。」兩人同時鬆開緊握的手,莫奇順勢將戒指放人銅鈴手中。

「鈴兒,藥房的葯還未分好,替我去分一分,我有事要跟莫奇談。

「好!我這就去。」以她的聰明,似乎已經猜到父親要說些什麼,頓時臉上泛起如秋霞般的紅暈,趕忙躲進後頭的藥房中。

「坐下來談吧。」蘇擎天右手一比,指示莫奇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那個椅子平常是給看診者坐的,所以中間還隔著一張桌子,方便把脈。

「你家中還有些什麼人?」蘇擎天一開口便想清楚他的身家背景。

「我母親在十幾年前已過世,父親雲遊四海去了,現在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裡。」他的神色黯淡了下來。「我沒其它兄弟姊妹。」他的口氣變得有點凄涼,該來的總是要來,遲早要讓蘇家父女明白的。

「那你現在靠什麼維生呢?」

莫奇沉默了一會,換了口氣才說:「我在山中有果園、養雞場,還有幾畝稻田,我也打獵,就這樣。

「喔。你一個人有辦法做這麼多事?」蘇擎天不禁懷疑。

「不是我一個人,我還有其它弟兄幫我的忙。」他戰戰兢兢,語氣越來越小心。

「那你的那些產業在何處?」蘇擎天仔細的盤問,深怕莫奇騙了他。

「如果伯父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伯父及銅鈴上山去看看。」讓蘇家父女親身去了解,也許就不會相信外界那些謠傳了。

「到底在哪裡呢?」蘇擎天突然想到,這方圓百里內,似乎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安置這麼大產業,除非……他臉色開始變了,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錯的。

『在鷹山山上。」莫奇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幾個字。

果不出所料!正跟蘇擎天心中想的一樣。

「你說你是鷹山的人,而且還是可以當家作主的?」他的身體突然筆直的站起來,以往的慈祥和藹瞬間變成駭人的模樣。

「是的,不過伯父您得聽我說,外面那些謠傳都不是真的,我們山上的弟兄……」莫奇還來不及說清楚,蘇擎天已將身前的桌子奮力推翻。幸好莫奇閃得快,否則必被砸傷。在後面藥房里的蘇銅鈴聽到巨響,趕緊跑了出來,看到父親鐵青的臉色,她嚇壞了。

「沒什麼好說的!你立刻離開我家,這兒不歡迎

你,你也永遠不要再來了!」蘇擎天幾乎是吼。

「爹!您是怎麼了,是誰惹您不高興?」銅鈴硬咽的語氣,含珠帶淚,從小到大,從沒看過父親這般生氣過

「伯父,您不能這樣待我,您得聽我解釋。」莫奇從沒如此低聲下氣過,但為了銅鈴,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你滾!滾出我家!我蘇擎天的女兒絕不會跟鷹山上的人有任何瓜葛!你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蘇擎天咆哮著,臉色由青轉白,身體開始顫抖,呼吸越來越急促,一旁的銅鈴看情勢不對,趕緊走過去扶著他坐下順順氣。

「爹!您別生氣,您要是氣壞了身子怎麼辦?我這就叫他走,馬上走。」她看向莫奇,繼續抽泣著:「莫奇,你快走吧,讓我好好跟爹談談,你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快走吧,我求求你!」她哭得更厲害了,莫奇看在眼底,心疼得難以言喻。

「伯父,我真的很喜歡銅鈴,我不會放棄的,我會讓你了解我的為人、我的一切,我俯仰無愧於天,我會再回來的,一定會!銅鈴你等我。」莫奇深深看著銅鈴,包含著無限柔情蜜意,然後轉身離去。他傲然的神情。堅決的語氣,說明他一身的骨氣,從不會為任何事而退縮、認輸。

「爹,您好點了嗎?您要不要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銅鈴將父親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輕聲問著。

「鈴兒,你要答應爹,絕不再跟莫奇來往了。爹以後會告訴你原因,相信爹,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蘇擎天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整個人攤在椅子中動也不動,眼角泛起了淚光。

蘇鋼鈴拚命點頭再點頭,上不住盈盈淚水。父親跟她相依為命,她怎麼忍心拂逆父親的意思,讓老人家傷心難過?怎麼辦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許多問號在她心中打了結。誰能解開這謎呢?望著莫奇離去時傷心的身影,她的心再也上不住的痛啊!

莫奇策馬馳騁。世人將他們鷹山傳言得再不堪,他都可以不予理會,可是他不要蘇家父女對他有任何誤會。從那天救了蘇銅鈴開始,他就在心中暗暗起誓,要傾自己所有,今生今世讓她快樂幸福,他不願再看到她流淚難過的樣子。

他的情感已陷人不可救藥的地步,該死的石天俊!要不是他,這十幾年來鷹山怎會被謠傳成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惡貫滿盈的敗類!今天沒有機會解釋清楚,日後他一定要想盡辦法澄清一切。眼前唯一能做的,只好等蘇擎天過些天氣消了,再登門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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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山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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