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貿大樓第二十一層星力唱片公司會議室
坐在長桌前端的總經理洪齊昌,面容嚴肅地向公司幹部道:「這次的演唱會不但是台灣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也是本世紀規模最大的,總公司特別叮嚀,天王是個很嚴格挑剔的人,所以,每一項細節都馬虎不得,請大家務必全力以赴……」
「總經理。」宣傳部的李主任匆匆跑進來,打斷會議的進行。
洪齊昌看了他一眼,顯然很不悅他的話被人打斷。
李主任擦著滿頭大汗解釋道:「總經理,天王又發飆了,下午的簽名會可能又要被迫取消!」
洪齊昌一聽,緊張得整張臉都變了色,「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還是先前的原因,他對我們指派的助理很不滿意,還說若是找不到合適的助理給他,他就不出席簽名會。」李主任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有些慚愧。
這還得了!簽名會一旦取消,別說歌迷會發狂抗議,對協辦單位就更是難交代,公司還可能會吃上官司!
洪齊昌連忙吩咐道:「那就再找人送過去給他。」
「可是……公司派過去的人都被天王打回票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派任,而且,就算要徵人也來不及,因為還有幾個鐘頭簽名會就開始了。」李主任低著頭回答。
洪齊昌想了一下,然後問道:「他原先帶來的助理呢?是不是可以把她們找回來?」
「總經理,她們也都受不了他的壞脾氣,一個跑回美國去了,另一個則是氣得胃炎發作住進醫院。」
洪齊昌詢問的眼神轉而掠過在座的幹部們,卻沒有一個人敢發言。
天王摩亞吉歐自昨晚抵達台灣后,就不斷的鬧脾氣,害得全公司上下為了他徹夜不休不眠,疲於奔命。
既然沒人回應,洪齊昌只好點名問道:「陳部長,你是人事部主管,公司還有合適的人選嗎?」
「總經理,我們前後共派了十二位助理過去,任職最長的一位是五十六分鐘,有的才看一眼,就被他吼著哭回來。」陳部長為難地回道。
「他不是嫌人家英文差,就是嫌人家沒禮貌、不夠專業。拜託!不過是請助理而已,還要求專業不專業的,其是服了他!」有人開始抱怨。
更有人感慨道:「這活生生印證了人沒紅是一張臉,人紅了又是另一張臉!上次來台灣時,他什麼人都肯接見,這次不但記者會沒時間開,還大牌到連採訪媒體都要指定才放行。唉!我們光是替他擋媒體,就擋得焦頭爛額的了。」
「能派出去的我們都試過了,實在不知道要怎樣的人選才合他的意。」有人無奈道。
李主任又說:「天王還說,不要再扔一些廢物給他,要我們找幾個真正能做事的人過去,現在他要親自挑選助理。」
「唉!這位天王巨星真是超級難伺候的,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找碴的?」陳部長搖頭嘆氣地道。
「實在是委屈大家了,不過,這位超人氣天王光一張專輯就賣了三千兩百萬張,一個巡迴演唱會的收入就超過三億美元,可說是公司的『金礦』呀!所以,無論他如何刁難,我們都非達到他的要求不可。」
洪齊昌一向是個和氣上司兼好好先生,知道屬下們受了委屈,心裡也大感同情,但他這個總經理可是由總公司委任的,和大家一樣都是捧著別人給的飯碗。像摩亞吉歐這樣重量級的人物可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他不得不要求大家忍耐再忍耐、努力再努力。
大伙兒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直到有個女孩手上拿著一份剛影印好的資料走進來——
「啊!有了!」
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嚇得女孩差點把資料給打翻在地,卻帶給其他人一線生機。
「怎樣?」大伙兒各個充滿希望地看向總務課長。
總務謀長一把抓住女孩。高興地道:「天王不是說要能做事的人嗎?語薇應該是合適的人選!」
「她是哪個部門的?」洪齊昌對跟前的女孩感到很陌生。
「總經理,你別看她只是個工讀生又年紀輕,她做事盡責勤奮,態度誠懇有禮,不多事,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她的英文很好喔!我相信她一定會符合天王的要求。」總務謀長很用力的推薦道。
這番話立刻點燃了大家無窮的希望,十幾隻眼睛全集中在語薇身上。
「這個嘛……那你用英文自我介紹一下。」洪齊昌馬上就用英文對她要求道。
語薇有些愣住了。當初她來應徵時,並沒有考英文,只要求懂電腦,這會兒,她還具有些弄不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
見到總務課長猛向她使眼色,她只好改用英文回答,「我是關語薇。大學文學院二年級學生,今年滿十九歲,家裡有父母和一個妹妹。目前趁暑假在公司打工,負責打理雜務。」
洪齊昌雙眼一亮,頗為滿意地再問道:「你的英文很流利,是自己自修的嗎?」
「因為祖父工作的關係,我從小就住在國外,在國外受教育,直到三年前才回台灣定居,所以對英文並不陌生。」語薇謙虛地笑著回答。
「很好,現在公司委派一項任務給你,要你去當摩亞吉歐的助理。」
摩亞吉歐?!那不是最近來台灣開演唱會的天王巨星嗎?
語薇感到詫異極了,正猶豫時,卻讓洪齊昌誤以為她是風聞天王的壞脾氣而不肯答應。
「怎麼?你不想去?雖然工作時間比較長,但只要三天就好,這三天,公司給你十倍的薪資,三天後回來複職時,公司另外加你百分之三十的薪水。」他立刻誘之以利,只要她肯去,錢不是問題。
哇!多這麼多的錢,正是她需要的,語薇的眼睛倏地發亮。
她還來不及答應,洪齊昌便又心急地道:「這樣好了,三天給你三萬塊,如果表現好的話,還有兩萬塊獎金。」
天啊!這可是意外之財耶!不去的是傻瓜。
「好!我去。」這次,語薇大聲地回道,深怕錯失這個賺錢的機會。
她的回答讓大家暫時不必再為了找助理而傷腦筋,因此立刻博得全場人士的歡呼!只是在高興之餘,卻也紛紛投給她一抹無限同情的目光。
「太好了!還有幾個小時就是簽名會了,你立刻隨李主任去向天王報到。」似乎怕語薇會反悔般,洪齊昌連忙推著他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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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帶著語薇飛車趕往摩亞吉歐下榻的飯店,一路上不斷地叮嚀著,「你應該知道你的工作和任務吧?」李主任面露擔憂,萬一,這次天王又不滿意,簽名會就真的要泡湯了。
語薇微笑地點頭,「嗯!就是幫明星們跑腿辦事。」
「沒錯,但摩亞吉歐可不是普通的歌星,他不但很大牌,而且脾氣還超大又……」他斟酌著用辭,不想嚇跑她。
「我懂,他是天王巨星,身份地位自然不能等閑視之,我會盡心儘力把工作做好,李主任放心好了。」
管他有多大牌,還不都是人?既然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服務,做到他滿意為止。
李主任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好讓她有心理準備,「唉!摩亞吉歐因為找不到適合的助理而大發雷霆,不肯出席簽名會,這對公司影響很大。」
「他是公司的顧客,顧客永遠是對的,我就待他如上賓,盡量做到他無法挑剔為止。」語薇反而體貼地安慰道。
「不瞞你說,其實先前的助理不是被他氣跑,就是被他轟走。現在我們找了好幾個人去應徵,由他親自挑選,我們可是將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簽名會能不能順利的舉行全靠你了。」李主任既期待又怕失望,緊張得額頭直冒冷汗。
「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會讓你失望的。」語薇露出堅定的笑容安撫他。
為了那分豐厚的獎金,她早已下定決心非成功不可!
見她應對得體,李主任這才稍微放心,「語薇呀!你一定要好好的表現,要是能撐過這三天,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不久,車子便停在一間氣派豪華的大飯店前。
走過優雅舒適的接待大廳,語薇跟著李主任坐電梯來到頂樓。
兩人剛走出電梯,就有幾個穿西裝的彪形大漢上前查問。在李主任說明來意后,他們才拿起無線對講機通報。
隨即,一名男子走出來,「我是羅傑,摩亞吉歐的經紀人。」說完,便帶著語薇和李主任經過門廊,推開大門道:「請進。」
「語薇,我還有事要忙,你自己進去吧!」臨走前,李主任還再次叮嚀她要小心應對。
語薇只好一個人走進房裡,卻發現裡面有五個盛妝打扮的女孩,她們似乎興奮得不得了,不時的交頭接耳,或是說說笑笑,不然就是東摸摸、西碰碰的,彷彿是來郊遊似的。
「喂!先說好喔,不管我們哪一個當上摩亞吉歐的助理,一定要記得幫其他人接近摩亞。」甲女對著其他人聲明。
「當然、當然,所以等一下我們要互相幫忙,只要他看中我們其中一個,對大家都有好處。」乙女同意的點頭。
「我好興奮喲!能與偶像這麼接近,要我做什麼都行。」丙女雙眼閃著星星的光芒。
「做什麼都行?」丁女故意問道。
「是啊!最好是以身相許。」丙女也不客氣的回道。
「哈……你想得美啦!」戊女輕戳了丙女的額頭一下。
她們不斷地嬉鬧著,在沙發上滾成一團,毫不在意是否會撞到旁邊的東西。
這裡的裝潢奢華,每樣擺設看起來都價值不菲,語薇只是看,卻不敢碰,除了擔心弄壞了賠不起外,嚴格的家教也要求她要守規矩,懂禮貌。
過了好一陣子,語薇站得腳有點酸,便在角落的沙發坐下。
又過了幾分鐘,開門聲終於響起,語薇才剛回過頭,就看見那五個女孩衝到門口尖叫。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先被眼前的男人給吸引住了。
他長得好俊、好帥……也好凶喔!儘管他身穿輕鬆的休閑服,但那有如刀刻斧鑿般的五官卻流露出嚴肅的神情,使得線條分明的嘴唇和強而有力的下巴更充滿陽剛味。
當兩人四目交接之際,他深邃的眼眸迸射出如魔咒般的光芒,令她心頭一陣輕顫,不自覺地從沙發站了起來。
那眼神好狂妄、好霸氣、好魔魅、好威嚴,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權威與貴族氣息,這就是被譽為全球最具魅力,以歌舞揚名的摩亞吉歐?
似乎能透視她的感受般,摩亞吉歐緊抿的唇微微上揚。
語薇被他看得直想挪開視線,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與他對視。
在他身邊還有兩個男人,她認出來是剛才門外的保鏢,他們正極力擋開湧上前的女孩們,並制止她們發出驚人的尖叫。
看來這些保鏢滿擅長應付興奮的歌迷們。
摩亞吉歐緊緊地皺起兩道濃眉,似乎對於眼前發生的情況感到很不滿。
他走進房裡,眼神傲慢而漫不經心的打量女孩們,那模樣像是在考慮要不要繼續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你、你、你、你,還有你,出去!」摩亞吉歐毫無預警地指著她們厲聲命令道。
女孩們一聽,個個失控地大叫起來,因為連偶像的手都沒摸到,她們實在很不甘心。
兩名保鏢很有效率的把女孩們給「請出」門外,伴隨著驚人的呼叫聲把門給關上。
瞬間,語薇覺得房內變得好安靜,也變得有些壓迫感,連高高的天花板都好像突然變塌下來似的,尤其當摩亞吉歐犀利的目光掃向她時,更是教她的心底又顫抖了一下。
她緊張地雙手交握於前,但仍然努力挺直背脊站好,有禮貌的對摩亞吉歐道:「摩亞吉歐先生,你好,我叫關語薇,請多多指教。」
她偷偷地靠著椅背,並極力穩住情緒,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但他卻置若罔聞,目光依然肆無忌憚地停在她臉上,令她有些手足無措。
為了打破這怪異的沉默,語薇不得不硬著頭皮,遲疑地問道:「請問我被錄用了嗎?」
摩亞吉歐先是倨傲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回答,「從你一進來,我便在另外一個房間觀察你的一言一行。第一,你沒有亂碰我的東西,可見你的氣質、教養不錯;第二,你見到我沒有尖叫,所以你來此工作的目的不像她們是為了接近偶像;第三,你的英文很好,語言方面算是符合要求,你是十幾位應徵者惟一通過的,我正在考慮是否要錄用你。」
語薇聽得都愣住了。不過是應徵一個小小的助理,也要這麼嚴格嗎?他說她教養好,那是因為她家教嚴格;見到他沒有尖叫,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時間崇拜偶像。
此外,他的口氣好狂傲喔!令人聽起來很刺耳,但她卻不能否認,他本來就有權利挑剔。
看出她的疑惑,摩亞吉歐破例好心地解釋,其中不難聽出有濃濃的警告意味,「英文好是必然的,否則我哪來的時間採取慢慢溝通的方式?如果你只是為了接近我才來應徵助理,到時我豈不是整天都得和花痴一起工作?至於要求教養和氣質,則是可以讓我賞心悅目。」
「我會盡量符合你的要求,那……我可以得到這分工作了嗎?」聽了這麼多,語薇還是無法確定他是否決定僱用她。
摩亞吉歐沒有說話,只是重新再打量她一番,然後才以嚴肅的語氣問道:「你幾歲了?」
「我滿十九歲了。」她不自在地挪動腳步往後退了一步。
他找了個面對著她的位子坐下,「是嗎?你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
「我沒騙你,公司有我的資料可以證明。」她像個好學生般乖乖站著。
他點頭,不再對她的年齡表示意見,卻提出另一個問題,「你還是學生?」他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看著她。
「嗯!我是大學二年級學生,利用暑假打工賺錢。」不知為何,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極了。
他頓了一下后,又問道:「你知不知道當我的助理是很辛苦的?不但工作時間很長,甚至還得犧牲睡眠時間。」
語薇點點頭。哪個工作不辛苦的?都得付出時間、腦力或勞力,她還不至於天真到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為什麼?」摩亞吉歐摸摸下巴,好像已問出興趣來了。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反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來應徵這分工作?」他神態慵懶地換了個坐姿,語氣卻依然嚴肅。
語薇仍舊誠實的回道:「因為我需要錢!來這裡工作三天,是我一個月薪資的兩倍。」
「哦!為什麼需要錢?」他帶著研究的目光看她。
「世界上每個人都需要錢,我只是其中一個罷了。」她不想涉及個人隱私,只簡單的回道。
他支著下巴沉吟半晌后,才繼續開口,「我對工作的要求非常嚴厲,你最好能受得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語薇不禁忐忑不安的絞扭著手指。
摩亞吉歐拿起對講機通知羅傑進來,然後他的手指著語薇,對羅傑吩咐道:「就她了!找律師和她簽約,並告訴她工作內容。」
簽約?!語薇瞪大雙眼。她不過是替他工作三天,況且,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有必要這麼慎重其事的簽約嗎?
她來不及多問,摩亞吉歐一行人便已從另一扇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