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一整天下來，語薇終於體會到摩亞吉歐所謂的對工作會非常嚴厲的要求了。

其實，除了嚴厲外，還有更多的挑剔，無理取鬧，就像現在這樣——

他緊繃著臉，舉起杯子說：「這是什麼咖啡？能喝嗎？」

「我嘗嘗看。」語薇接過咖啡試喝了一口。沒問題啊！「羅傑說，你喜歡卡布其諾口味的。」

「這跟口味無關，而是泡得太難喝！」他以非常鄙視的態度嫌棄這杯香濃的咖啡。

既然他這樣說。語薇便很用心的重新泡一杯給他，「你再嘗嘗看。」

但這次他卻連喝都沒有喝，只睨了一眼就說：「泡沫太多了！」

語薇仔細的看了一下，才敢回道：「不會啊！這明明是咖啡、牛奶與泡沫一比一的標準比例。」

「我說太多就是太多。」他沉著臉，固執地道。

雖說要泡好一杯卡布其諾難度滿高的，但語薇曾在咖啡館打過工，早已學會一手煮咖啡的好本領，她絕不相信這杯咖啡有他說的那麼難喝。

不過，她還是勉強自己開口，「那我再重新泡一杯。」

這一次！他聞了聞后，還是搖頭，伸手就把整杯咖啡扔進垃圾桶，「又不是喝拿鐵，牛奶有必要放那麼多嗎？」

「那請問要怎麼做，才合你的口味？」他真難伺候，乾脆用問的比較快。

他想了一下，然後改變主意道：「我現在想喝摩卡。」

等她將摩卡捧到他面前，他仍是搖頭，看也不看她，更別說喝一口了。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語薇無比泄氣地垂下雙肩。

「因為你老是困擾著我，讓咖啡變得很難喝。」終於他抬頭看她了，卻說著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的話來。

「那好，我現在就出去，免得你沒胃口。」她立刻像逃難似的想往外跑。

「站住！」

太過分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這不是擺明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更氣人的是，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要她離開他身邊，所以才會鬧那種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脾氣。

「還有什麼事？」語薇回頭一瞧。哇！他的眼神好可怕喔！

「你忘了嗎？你必須隨時隨地跟著我，若是離開我一步，你就算違約了。」

哪有這樣的？根本就是存心找碴嘛！語薇無法反駁，只能氣呼呼地瞪著他。

看她嘟起櫻唇、瞪眼皺眉的模樣，他緊閉的唇邊飛快地閃過一抹笑容后隨即又消失。

「不服氣？我發現你的記性很差，我說過這裡我最大，你聽不懂是嗎？」說著，他還用「有膽就再試試看」的眼神警告她。

「是！請問你還有什麼吩咐？」想不到簽合約有那麼多「陷阱」，下次一定要小心一點！她暗暗發誓。

不久后，語薇才知道他嫌棄她煮的咖啡只是個小Case，因為到了中午用餐時，便見他鐵青著臉，怎麼也不肯吃飯店廚師為他準備的美食。

「不會啊！這盤凱撒沙拉很新鮮，口味也很道地。」羅傑嘗了一口后說。

「我就是覺得不對味，全撤走！」他用力地揮手，像是抗議台灣的食物不能吃似的，對一桌的美食無動於衷。

服務生只好趕緊回到廚房，請廚師們換上新菜色，沒想到摩亞吉歐還是頻頻挑剔。

「不如叫廚師親自來和你溝通。」語薇建議道。

「不必了！去把我的專屬廚師叫來。」他的語氣霸道得彷彿廚師爬也得從美國爬來服侍他。

語薇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高音量道：「台灣可是有名的美食天堂耶，這裡的食物不至於難吃到無法下咽吧？再說這些菜都是廚師們精心調製的，你這麼做不是擺明了教人難看嗎？說不定那些廚師會因為你而失去工作。

「何況世界上還有很多人窮到沒吃沒喝的，你該知道你是多麼的幸運，有一份人人稱羨的工作，有機會抱怨食物的好壞，有機會擁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你該珍惜才對。」說完，她飛快地捂住嘴，似乎也很驚訝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激動的滔滔不絕。

從沒被人這樣頂撞過，摩亞吉歐不禁感到極度不悅，他用力地往桌子一踹，怒不可遏地道：「教訓我是嗎？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她嚇得躲在羅傑的背後，卻仍堅持的說：「我哪說錯了？你為了兩三餐，就要人家遠渡重洋飛過來幫你燒菜，實在是太任性了，難道你就不能和藹可親一點嗎？」

他從未受過這種窩囊氣，氣炸地直瞪著羅傑。

「別看我，她是你『欽點』的助理。」羅傑急忙撇清關係，提醒他道。

摩亞吉歐毫無預警地抓住語薇的肩膀，把她從羅傑的背後硬拖出來，「很好！從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你很有膽量，是不？」

他的力氣非常大，好像想把她給捏碎似的，雖然很痛，但她仍無畏地回答，「我只是實話實說。」面對他狂妄無理的作風，她就是忍不住想為那些無辜的廚師出頭。

「摩亞，你別衝動，她只是個小女孩罷了，別跟她計較。」說真的，羅傑從未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他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

不過，他也發現到一件有趣的事，這個小女孩居然有本事能把摩亞一向掛在臉上的冷漠與嚴酷給「擊碎」！

「沒你的事，出去！」摩亞吉歐手指著門口，要他離開。

「可是……」見他目露凶光的瞪著自己，羅傑只能把到口的話吞回去，轉而說道：「好吧！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叫我一聲。」他後面說的這番話其實是對著語薇說的。

語薇感激的看了羅傑一眼。至少還有人站在她這一邊。

摩亞吉歐察覺到她的目光，更加冷酷的加重力道，「你不用看了，誰也救不了你！」

「我才不擔心有沒有人救我，像你這種人才需要擔心呢！」語薇逞強的看著他，既使他用儘力氣捏碎她的肩膀，她也不打算投降。

「我才不需要你的擔心。」他不屑的挑著眉。

「你這麼狂妄，霸道、無理取鬧，難道不怕眾叛親離嗎？」她已經疼到發抖，卻還倔強的直言不諱。

「我要你認錯道歉。」他命令著，又加重力道。

語薇決定以沉默對抗，乾脆閉上雙眼不理他，然而淚水已濡濕濃密的睫毛。

「你到底認不認錯？」她無事的模樣令摩亞吉歐的口氣不覺軟了下來，而且他知道如果再用力點，她的肩胛骨就算不折斷也會脫臼。

「除非你……肯吃這些午餐，不讓……大廚們難堪，我才……向你道歉。」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肯低頭，原本他應該為此更加生氣才對，可是當他凝視著她發白的臉蛋，含著淚、咬著辱的可憐模樣時，他居然心疼了起來。

瞧她痛得都發抖了，還在為別人著想，讓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他很訝異在那柔弱、惹人憐愛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強烈的個性。

終於，按在肩上的勁道一點一滴地消失了，剛剛的抵抗耗去了太多力氣，讓語薇頓時失去支柱，只能無助地靠在他的胸前喘著氣。

摩亞吉歐伸手環住她的腰，聞到她身上淡雅的花香味，頓時令他產生了無限的眷戀。

這又是一股擾亂他的情緒，再這樣下去，他鐵定要瘋掉，只有選擇投降。

「我不得不承認你毅力過人，但這對你不見得有好處。」除了讚賞外，他語氣中也帶著些許警告。

「我們做事不一定是為了好處，有時候，只要是對的，就應該毫無條件去完成它。」她微微喘氣著，堅持自己的立場。

「這一次就算了，但絕對不可以有下次，我從來沒對誰這般妥協的。」他很「委屈」的道。

「你的意思……」語薇驚喜的瞠大眼看著他。

摩亞吉歐眼中彷彿藏著高深莫測的意圖，「如果你真的不想讓大廚們難堪，就陪我一起用餐。」

「什麼？」她大吃一驚。

先前他不是還說因為她的緣故，讓咖啡變得很難喝，現在卻邀她共餐？難道他就不怕東西變難吃了？

還來不及想清楚，語薇就已經被摩亞吉歐拖到餐椅上坐下。

「快吃！」他把盤子放到她面前，嚴厲的命令道。

語薇不敢不從，立刻拿起餐具默默地吃著。

「叩叩！」

羅傑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不放心的探頭進來，卻看到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咦？剛才小綿羊還不知死活的去拔老虎的牙，差點羊入虎口，現在卻和老虎一起用餐？看來不可小覷小綿羊的力量喔，羅傑摸著下巴暗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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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剛搭好的舞台後，摩亞吉歐就和樂手與舞群開始排練，為今晚的演出仔細確認每個動作及位置。

語薇的工作就是在一旁守候，等著摩亞吉歐的差遣。

沒辦法，因為根本沒有人肯、也沒有人敢接近他，身為助理的她只好看在錢的分上，忍耐再忍耐啰！

瞧摩亞吉歐全神貫注的認真表情，與平日的狂放、驕恣簡直有天淵之別，反而有股說不出的吸引力。

「嗨！你還好吧？」由於一旁的音響太大聲，羅傑便靠近她坐下。

「嗯！」她給了他一個微笑。

「其實，他這個人挺好的，只是脾氣壞了一點。」羅傑像是安慰她的說道。

拜託！那哪叫只是壞了一點？簡直是壞透了，語薇的個性不善撒謊，可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附和，所以，她只好以微笑做為回答。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不以為然，是吧？」羅傑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本來以為發脾氣是美女的專利，而俊男帥哥一定是文質彬彬的紳士，不會亂要狠、發脾氣！沒想到他要大牌的功力，比起那些美女來，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語薇照實說出這幾天的感受。

「大概是這個行業的壓力太大了，讓他的情緒比較不穩定。不過，你也很厲害喔！」羅傑像是想到了什麼，略帶興味的說。

「我？！」語薇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沒錯！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摩亞換了幾個助理嗎？」他笑著問。

語薇拿了一罐飲料遞給他，點頭道：「聽說了，很多人受不了他才不幹的。」

「也不盡然，其實大部分都是被他攆走的，他總是說她們不符合他心目中所要求的，所以到目前為止，我覺得他對你很滿意。」羅傑鼓勵的拍拍她的肩。

聽到他的評語，語薇不禁失笑了，「不過是助理罷了，他到底要求什麼呢？」

「我也這麼問過他了，他說，不能忍受不順眼的人跟在他身邊……」羅傑頓了一下，又說：「他是那種完美得近乎苛求的人，和他共事或許比較辛苦，但是他盡責認真的個性，讓大家都十分佩服與敬重他。」

「夠了沒有？你們在這裡聊天，會影響我的工作情緒知不知道？」

突來的怒吼聲嚇得語薇立刻跳了起來。

本來和羅傑聊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多了一隻大手按在她肩膀上？而且力氣還不輕哩！

「你怎麼了？」語薇不安地看向摩亞吉歐那張惱怒的俊臉。

「光顧著聊天，別忘了你的工作是跟在我身邊！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敬業？」他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臉上，臉色陰沉得像要吃人一樣。

她發現他的脾氣真不是普通的壞，只要一丁點小事，就足以讓他大發雷霆，甚至還會隨便給她扣大帽子！

「請喝水。」對付他的咆哮魔音就是要不動其心。語薇乖巧地遞上冰水，並拿出毛巾為他擦掉額頭的汗珠。

摩亞吉歐嚴厲地瞪了她一眼后，才轉向羅傑說：「她只准為我一個人服務，你別讓她分心。」

「抱歉！我過去那邊，不打擾你們了。」羅傑像腳底抹了油般地快速溜走。

摩亞吉歐敲了敲語薇的頭，不客氣的指仁引話，「要是今晚的演唱會無法順利演出，全是因為你害我無法專心排演的關係。」

什麼？居然還這樣指責她，這真是欲加之罪呀，照他的說法，難道天氣不好也是她害的啰？

「我知道了啦！」語薇勉強自己這樣回答。反正先應付他一下，等過了明天，看她還理不理他！

「知道最好。」毫無預警地，他竟伸出手摩挲她的臉，並以一種與剛剛完全相反的溫柔神情，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髮絲。

這種不尋常的親昵舉止，令語薇無措地偏過頭避開。

然而，他並不因此放手，反而一手攬住她的腰抱著她，另一手將她的下巴輕輕勾起，緩緩地低下頭靠近她的臉。

他想做什麼？在公共場合還敢這麼膽大妄為？

語薇屏住呼吸，不斷地掙扎，卻反倒被他禁錮在他的勢力之下。

當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時，她不禁震駭得無以復加，更想推開他，但他極具挑逗的吻卻一直刺激著她每一分思維，使她抗拒的念頭完全消失。

他身上的陽剛氣息令她暈眩不已，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

他似乎吻上了癮，不停地挑逗著她的舌尖。

倏地，一道刺眼的光芒讓摩亞吉歐敏感的抬起頭，並朝光源處大步走去，然後便看到他對著一名男子一拳揮去，「我已經下令這裡不準媒體採訪拍照，你還敢混進來？」

「你誤會了，我不是什麼媒體記者，而是你的歌迷。」那人捂住被擊中的下巴解釋道。

「就算是歌迷，也不準拍照！」摩亞吉歐利落的扯下他的相機，並將底片抽出來。

爭吵聲令語薇如夢初醒的捂住嘴唇，這才驚覺到這個男人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就這樣吻了她！而且剛剛的擁吻畫畫差點就變成娛樂版頭條了。

天啊！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初吻會是這樣，而且還是融化在一個陌生的懷抱里，太可怕了！

其實，她原本可以阻止他這麼做的，然而她卻不由自主、無可救藥地被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他的氣息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