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旭日東升,又是嶄新的一日。

君無痕在紅袖的伺候下用完了早膳,正想閉眼歇息一會兒,一股熟悉得讓他厭惡至極的味道從房門口飄來,讓他原本不怎麼好的心情變得更為惡劣。

原本他今天打算出外走走,可卻因為清晨一醒來便咳嗽不止,外加身子虛弱無力,無法下榻,只能作罷。

他到底要拖著這個破身子到什麼時候?

「三爺,喝葯了。」小桂子端著湯藥走進房裡,來到床邊。

君無痕連看都沒看一眼,怒道:「拿走!」

小桂子不敢動,求救地看了紅袖一眼。

紅袖知其意,出身勸道:「三爺,你要喝葯,病才會好。」

聞言,君無痕更惱更怒了,喝了二十年的葯,他的身子也沒半點好轉,不喝也罷。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拿走。」他煩躁地吼道。

「三爺!」

「滾!」

「三弟又在發脾氣了。」

嘲諷的話聲一落,一道高大人影緩緩走進房。

君無痕抬起頭,目光落在不該出現的在這裡的男人身上,聲音倏地轉冰冷,「下去。」

聞令,紅袖和小柱子迅速地退出房。

君無痕冷冷的看著自進廳房后,目光一直隨著紅袖打轉的君無天,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聲,大哥一見到美人就雙眼發直的色性子,一點也沒有變,難怪父皇遲遲不肯立他為太子。

「大哥千里迢迢的來到這,不會是想探望我這個病人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語氣儘是嘲諷,算算時日,他在精心庄養病也快三年了,這三年來,除了娘親那邊的人會來看他,宮裡從未有人來過,說來可笑,他這個皇子比平常百姓的兒女還不如。

她走得很快,君無天在心中暗嘆看不見美人兒的遺憾后,轉過頭,橫了三弟一眼,笑道:「瞧你,把我說得這麼無情,大哥是那種不顧兄弟情誼的人嗎?」說話同時,他勾來一張板凳,逕自坐了下來。

君無痕冷眼看著兄長不請自坐的舉止,嘴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

他們是親手足,相處二十幾載,他豈會不知道君無天無情無義、做事不擇手段的性子,若非有事,君無天絕對不可能出城來探望他這個弟弟,對他而言,窩在美人堆里才快活。

「大哥有事直說,三弟我這個破身子,可沒那麼多體力聽大哥說太多話。」說完,他又是一陣劇咳。

「好,爽快,那我就直說了。」君無天臉色一變,倏轉陰冷,「三弟,你應該知道在十一個皇子之中,能和我爭帝位的只有二弟,我需要你的支持。」

「大哥,你似乎忘了,在宮裡我並不得寵,而且朝中並沒有我的勢力,你要我的支持,會不會太好笑了?」

「不管怎麼樣,你總是皇子,尊貴的身份,凡人無法替代。」君無天笑嘻嘻道。

君無痕沒再開口,難得端來小桂子剛才擱下的湯藥,慢條斯理的喝了數口,短暫的時間裡,心裡已轉了一圈。

他心底十分清楚,大哥會來尋求他的支持,並不是因為他是皇子,而是他背後的那股勢力。

他娘親是虎族之女,而虎族向來驍勇善戰,自玄武國開國到今,皆是虎族之人掌管兵符,可偏偏一向體健的虎族,卻出了他這個病弱的後代,若不是因為如此,此時掌管兵符的,不會是他的舅舅,而是他。

所以,只要虎族願意站在大哥這一邊,等於是掌握玄武國兵權。一旦擁有兵權,就算二哥想硬來,使了造反這招,也只是自取滅亡。

君無痕放下尚有半碗葯汁的碗,抬起如雪般白的俊容,啟齒欲言,房外傳來小桂子的聲音。

「三爺。」

「什麼事?」

「二爺來訪。」

聽到小桂子的稟報,君無痕沒有半點反應,只能說二哥來得真是時候。

君無天臉上的笑容倏止,他也來了!不過幸好他比君無旭早來一步,「三弟,你的答案如何?」

面對急於得到答案的兄長,君無痕突然掩嘴劇咳。

既然大哥、二哥相繼的來到靜心庄,由此可見,他們之間的競爭已呈白熱化,那麼他的回答必須更加小心,要是情勢一判斷錯誤,那麼他的決定,將會牽連到虎族的未來。

君無天眉頭一皺,三弟的身子還真的差,「三弟,如何?」

都花了一日半的時間來到這,他可不想空手而歸,再者,連二弟都來了,他更要一個答案。

君無痕故意裝作沒聽見,咳得更為厲害,就是不想回答君無天的問題。

君無天掀了掀唇,正要再催促,嘲諷的話語伴隨著一道高大身影步進房裡。

「沒想到大哥也在這?」君無旭陰邪的臉上沒有半點意外。出城前,他就有接獲大哥離城的消息,再者,剛才小桂子說三弟房裡頭有重要客人,他就在猜,這個人會不會是大哥。

「三弟身體微恙,我這做大哥的,理應來看他。」君無天嘴角勾起一抹虛應的笑。

君無旭嗤之以鼻,一點也不相信,「大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兄弟情?」

君無天不甘被君無旭冷嘲熱諷,嘴角扯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那二弟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別告訴我是來看三弟,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父皇不是派你查上個月要送去前方的食糧被劫是何人所為?」

君無旭眉頭一挑,臉色極為難看,他之所以主動向父皇說要查案,最主要是想立功,然而可恨的是,他查了兩個多月,卻沒有半點頭緒,他甚至懷疑,劫糧是君無天所為。

君無痕冷冷的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裡直想發笑。

哼,什麼兄弟之情,那全都是騙人的,他們會來看他這個病弱得一腳要踏進棺材的弟弟,全都是權力之故,今天他若沒有利用的價值,他們根本連看都得看他一眼。

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他故意咳得更厲害,彷彿再這樣子咳下去,隨時會命斷陰司。

君無天、君無旭眼見君無痕愈咳愈嚴重,異口同聲問:「三弟,你沒事吧?」

又是一陣劇咳后,君無痕虛弱地露出一個微笑,「沒事,大哥、二哥,無痕累了,沒辦法再招呼你們,請你們回去吧!」話一說完,他閉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樣。

雖然他們兩人都想得到三弟的支持,但礙於對手在這,他們也只好暫且作罷。

「既然如此,那我和二弟就不打擾三弟你休息。」君無天率先說道。

君無痕沒有任何反應,緊閉的雙眼像是已陷入沉睡,直到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才睜開眼來,眸底沒有任何溫度。

哼,這就是所謂的皇族之情,涼薄得讓人感到心寒呀!

這裡真的適合人居住嗎?

韓冰兒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目光望著眼前寬敞的院落,沒由來的感觸,讓她不禁問著自己。

數數日子,她在這裡已經待了半個多月,這些日子以來,除了紅袖、銀心、小柱子以外,她不曾再見過有其他人在這裡出入,整座靜心庄,寂靜、空蕩、陰冷,可說是死氣沉沉。

她曾和送飯過來的銀心閑聊過,才知道君無痕家住在玄武城,會出城來到位處偏僻的靜心庄居住,是因為身體病弱,需要靜養的關係。

雖然,銀心沒有告知她君無痕的身份,但從可以住下百人的靜心庄,還有君無痕那與生俱來的尊貴霸氣來判斷,她隱約可以猜到,君無痕身份非貴即富。

說到了君無痕,她這才想起,自從被他帶回來的第一日有見過他外,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聽銀心說,他心情不好,不想見人,她並不意外。從那一日他們的對話來判斷,他的性子的確是喜怒無常。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日,是該親自去向他道謝才是。

思及此,韓冰兒走下廊道,跨出院落,循著小徑走去,才剛穿過月洞,狀似苦惱的對話聲,隨風傳進她耳里。

「三爺又不喝葯?」紅袖皺著眉,問著端著空碗一臉快哭的銀心,猜想,這碗葯八成是被三爺打翻了。

銀心可憐兮兮地點頭,「這該怎麼辦?」

紅袖想了片刻,「再送一次。」

銀心嘟了嘟嘴,「可是三爺還是會打翻,那還不是一樣。」

「那就不要送了嗎?」紅袖沉聲反問。

銀心見紅袖粉臉一板,所有想說的話全吞進肚子里,而就在這時候,一道清柔的聲音自月洞口飄來,令二人目光齊望向聲音來源。

「二位姐姐,可以讓我試試嗎?」韓冰兒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輕聲問道。

銀心一見是韓冰兒,連忙走到她面前,勸道:「韓姑娘,你雖然是三爺帶回來的客人,但是,三爺的脾氣不好,你要是惹他不開心,他可是會把你趕出去的。」

韓冰兒毫無懼意,臉上的笑意加深,「生病的人脾氣本來就不好,我可以理解三爺的情緒反應。」

「可是三爺今天的心情比以往還要糟。」銀心憂心忡忡的提醒。

哼,都怪大皇子和二皇子來訪,才會讓原本心情就起伏不定的三爺更加煩燥、生氣。

「你放心,就算我會被三爺趕出去,也不會怪你的。」

銀心一臉為難的望向面無表情的紅袖,無聲詢問她的意見。

紅袖見韓冰兒看起來雖然柔弱,但兩眼間有著不被撼動的堅持,想了一想,決定讓韓冰兒試試看,畢竟三爺再不喝葯,身子堪慮。

「韓姑娘,勞煩你了。」

聽到紅袖的話,韓冰兒微微一笑,「不勞煩的。」

「銀心,再去廚房倒碗葯端來。」

「是。」

半躺在床上,正閉眼歇息的君無痕,被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吵得想睡也睡不著。

他睜開眼,不快地在心裡咒罵,一定是銀心這丫頭去討救兵,勸他喝葯。

「不要吵我。」

房門外的韓冰兒,故意聽而不聞,再次的敲門。

叩叩叩響不停的聲音,聽在君無痕耳里,覺得像是奪人命的摧魂聲響,怒道:「你們誰敢再敲一聲門,我就剁了那個人的手。」

恐嚇的怒言一說完,敲門聲響頓止,君無痕才剛又閉上眼睛,吱的一聲,房門被推了開來,讓他心下一怒,尤其在聞到熟悉的藥味后,更加生氣了。

「拿出去,誰……」在睜眼同時,話頓時止了口,他沒料到端葯進來的人會是他半個月前帶回來的孤女。

韓冰兒端著葯,一臉微笑的走到榻邊,「我原本是要來向你道謝的,在廊上遇到正端著葯過來的銀心姐,便央求她讓我將葯送過來。」天呀!他的臉色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糟,難怪紅袖、銀心二人會苦著一張臉。

君無痕嗤聲冷哼,完全不相信她的說詞,銀心個性雖稍嫌急躁,但還沒有膽子敢將要送給他的葯汁讓旁人送來,除非是紅袖點頭,但紅袖少年老成,做事一板一眼,不會不知輕重,讓一個外人送葯過來,除非……

抬眸掃了一臉微笑的韓冰兒,他在心中冷哼,她們該不會認為他把韓冰兒帶回來是另有居心,甚至認為他會聽這個孤女的勸言?她們未免也太愚蠢了。

「葯既然已經送來,你也該走了。」

韓冰兒搖了搖頭,「可是你還沒喝呀!」

君無痕不快地眯了眯眼,「你該不會是要看我喝完吧?」她的膽子會不會太大了?

韓冰兒故作訝異的驚呼了聲,一臉崇拜道:「三爺,你好聰明,猜得出來我在想什麼。」

君無痕哼了一聲,這種蹩腳的爛伎倆,他要是看不出來的話,那他就真的叫作笨蛋了。

不想在這種沒有意義的談話打轉,他冷聲下逐客令:「出去!」

韓冰兒假裝沒聽見,逕自道:「這葯有點燙,你等一下。」她拿起舀匙,翻涼葯汁。

君無痕眯起一眼,瞪著她的舉動,怒火頓時從胸口竄起。這個孤女倒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他的命令,做她想做的事!真是不知死活!

就算沒有抬頭,韓凍兒也能感受到君無痕眼眸中正燃著兩簇熊熊怒火,狠狠地瞪著她瞧,由此可知,他真的很生氣。

可是,不管他再怎麼討厭苦藥,不喝的話,病就不會好,所以,她一定要讓他喝下這碗葯。

知恩該圖報,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是,讓他身體好轉,也不失為一個報恩的方法,若沒有他的收留,此刻她不知飄落在何方。

她抬頭,無視他的怒焰,唇畔掛著淡淡的微笑,「葯涼了,可以喝了。」她舀起一湯匙葯,送至他面前。

君無痕臉色一帝,瞪著眼前烏黑的葯汁,更加生氣了。這個孤女把他當作什麼?三歲的孩童嗎?

「拿走,我不需要你喂。」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語的吐出口。

無視於他那陰沉駭人的臉色,韓冰兒偏著頭,瞧了他一會後,笑問:「你是不是覺得葯很苦,所以不想喝葯?」

君無痕嗤之以鼻,「葯不苦。」

韓冰兒壓根不相信他的話,雖然她沒有嘗過這碗葯的滋味,但也知道天底下沒有好喝的葯。

「不是有句話說良藥苦口,既然是葯,怎麼可能會不苦?」

「這葯我從小喝到大,就算苦,也沒感覺。」

聞言,韓冰兒胸口倏地一揪,為他感到心疼,同時能夠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喝葯。

剛才銀心去倒葯過來時,她和紅袖聊了一會,才知道君無痕因為是不足月生下的孩兒,是以自小就體弱多病,三餐幾乎是伴著葯汁成長。

君氏夫婦也曾讓他習武,看能不能練武強身,可是,雖然他學成了武功,但身子卻沒有好轉的跡象,有時候一病就是大半年,連床榻都不能下。

他正值年輕氣盛之時,要他拖著病痛的身子窩在房裡,也難怪他的心情會差,脾氣會不好,對葯更是深惡痛絕。

暗自深吸了口氣,她心思一轉,突然收起要喂他的舀匙,雙手端著葯,湊至唇邊,喝了一大口。

沒料到她會突然有此舉動,君無痕嚇了好大一跳,「你在做什麼?」

韓冰兒皺了皺眉,「葯好苦。」

君無痕瞪著她那五官簡直快要皺成一團的小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廢話,葯當然是苦的,難不成還有甜的葯嗎?」

無視於他的斥責,韓冰兒抬頭對上他簡直可以說是在冒火的眼眸,唇畔扯開一抹淡淡的微笑,「這葯的確是苦了些,不過,沒關係,以後我陪你一起喝,把你一半的苦全都喝掉。」

聞言,君無痕愣住了,從來沒有人會像她這樣,願意分擔他的苦,他周圍的人,只會勸他喝葯、喝葯,完全不知道他已經喝到倦了、煩了。

說不出此刻在心頭翻滾的情緒到底是感動,還是覺得好笑,他怎麼會帶了笨蛋回來?

不過,不管是什麼,頭一回,他竟然不排斥喝葯。

「笨蛋,葯不能亂喝,小心會要了你的命。」

韓冰兒笑了笑,「可我現在還好好的,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

君無痕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以後不準喝我的葯。」

「可是……」

「拿來。」打斷她未說完的話,他伸出手來。

韓冰兒愣了一愣,一時間想不出他指的是什麼?

君無痕見她呆愣的樣子,沒好氣的道:「葯。」哼,真是笨。

聽見他願意喝葯,韓冰兒欣喜若狂的將葯碗送到他面前,還來不及出言,只見他端起葯汁,咕嚕咕嚕的一口喝下,彷彿他剛才喝的是水,不是苦藥,而這也讓她的心不禁為了他泛起一陣疼意。

君無痕喝完了葯后,將空碗放在托盤上,冷冷道:「說了這麼多話,我很累,要休息,別再來吵我。」語畢,他往床上一躺,閉眼歇息。

韓冰兒心知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沒再多言,正想要轉身之際,目光瞥見到他身上蓋的被子滑至腰側,她輕輕的放下托盤,小心翼翼不敢吵到他好眠的將棉被拉高后,再拿起托盤,轉身離開房間。

輕之又輕的關門聲響,伴隨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后,君無痕這才睜開眼睛,他望了望拉高至胸前的被子,再轉頭往房門望去,胸口湧上一股莫名不曾有過的異樣感覺,其實這個孤女也不討人厭,只是雞婆了點。

想是這麼想,他嘴邊泛起一抹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笑意,她剛才皺著小臉的表情,還真是好笑。

風和日麗,滿園春光。

韓冰兒端著湯藥,順著廊道,往君無痕房裡走去。

自從一個月前,她端去的湯藥,成功的讓君無痕服下后,紅袖、銀心既震驚又感動,對她欽佩得五體投地。

也從那一日起,送湯藥這件事就落到她身上,因為君無痕除了她送去的葯會乖乖喝下外,誰也勸不動他。

銀心曾經問過韓冰兒,是怎麼樣勸動君無痕的,她只是笑而不答,因為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君無痕在想些什麼?

她之後再送葯過去,他都一語不發的喝完,並不需要她多說什麼話,只不過他對她的態度,依舊是喜怒無常。

腳步在房門外停住,她抬手敲了敲門,房內如同往日,沒半點聲響,她靜等了一會兒后,逕自的推開房門,走進房內,只見君無痕閉著眼,正半躺在卧榻上,似乎是在歇息。

她走到床榻邊,語氣溫柔地說道:「三爺,該喝葯了。」

君無痕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依舊是張漾著溫柔淺笑的嬌容。心頭倏地一動。

論理而言,送葯這件事,不該落在她頭上,他該訓斥紅袖她們的自作主張,可是,他卻沒這麼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就是不排斥她端葯過來,或許是因為那日她願意分擔他一半苦藥的傻氣舉止吧!

他伸手端過葯碗,如同往常,半句話也沒吭的一飲而盡。

韓冰兒在他拿葯飲落的短暫時間,飛快地掃了臉色雖然蒼白,但精神上看來有比較好的面容一眼,腦海飛快思索著昨日紅袖希望她能勸君無痕出房走走的要求。

生病之人是該待在房裡好好歇息,但像他這般鎮日足不出房也不好。

將空碗放在托盤上,君無痕見她沒有要走的動靜,就只是盯著他瞧,沒來由地胸口掠過一抹不悅,他是個病懨懨的人,有什麼好瞧的?

「你杵在這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問。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韓冰兒沒有生氣,反倒是扯開一抹淺淺笑靨,「三爺,今日的陽光很溫暖,你要不要到外頭走走?」

君無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不想。」就算是烈焰當空,也暖和不了他冰冷陰寒的心。

沒被他的冷臉冷語嚇著,韓冰兒又問:「為什麼?」

君無痕皺了皺眉,抬頭瞪了她一眼,「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麼。」

他不想出去的時候,就偏偏有人勸他出去走走,他想出去的時候,卻虛弱得連走路都有問題。為什麼他的人生,要因為他這個破身子而無法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無視於他的冷眼,韓冰兒偏著頭,看著他冷然的神情,故意道:「是嗎?那冰兒怎麼覺得三爺是在跟我們女人爭美貌。」

聞言,君無痕臉色一變,這個孤女竟然把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子漢拿來和女人做比較,不就擺明了在侮辱他。

「你在說什麼瘋話?」他怒聲質問。

不理會他的怒火,韓冰兒逕自道:「古人不是形容女人膚如凝脂,三爺,你的皮膚雪白得比我們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君無痕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搐著。好啊,這個孤女竟然敢暗諷他,說他因為生病而蒼白的肌膚跟女人一樣!

他啟齒欲言,她卻比他快一步開口。

「三爺,聽說你棋藝精湛?」她突然問。這事她是從銀心口中聽來的,銀心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奈何身子就是不好。

「那又如何?」

君無痕錯愕的目光直直凝視漾著微笑的佳人,不解她怎會突然提起這事,而且是在暗諷他之後?

「我對下棋略懂一二。」

君無痕眉頭一揚,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回望著他打量的目光,韓冰兒笑彎了眼,「園子里的石桌上刻著棋盤,三爺,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冰兒的挑戰?」

沒有馬上回答,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順的望著漾著微笑的她,君無痕胸口倏地一動。他不是笨蛋,不是看不出她此刻正在給他台階下,免去他的尷尬。

哼,這個孤女倒也聰明,先是來個激將,再來個隱含著挑釁的安撫,看來,是他小看了她。

「有何不可?」他接下她的戰帖。

韓冰兒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就知道依照君無痕的高傲,一定會答應的,「那請三爺等會。」

君無痕挑了挑眉,「你又想做什麼?」

韓冰兒將托盤放在几上后,轉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件披風,再轉到床榻旁,將披風輕輕的披在他肩頭,十指靈活的系著披風上的結。

君無痕本想一把扯下肩頭上的披風,她的雞婆行為,讓他有一種他這個病弱的身子禁不起風吹雨打的感覺,提醒著他的病。

他掀唇欲言,一陣淡淡的馨香味兒倏地竄進鼻間,充斥在他整個胸臆,竟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不是那種濃郁的花香味,而是一種輕輕淡淡的香味,就如同她的人,清麗絕美,乍見時,雖沒有驚艷之感,但相處過後,卻為她玲瓏剔透、善解人意的心所折服。

淡淡的香味兒似有若無的纏繞著他,令君無痕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剋制著胸口不曾有過的悸動之心。

她好香、好香,香得讓他忍不住慢慢的靠近她,甚至有一種想攀折這朵花兒的奇怪感覺。

韓冰兒沒注意到愈來愈靠近她的俊容,直到系好了結,猛地一抬頭,卻對上他那雙不像是病人所會有的灼熱眼神,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甚至差一點岔了氣。

「三……三爺?」他為什麼要用那種彷彿從未見過她的眼神看著她?專註得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疑惑的目光、略顯驚慌的語氣,倏地拉回君無痕失魂的心神,一種狼狽的感覺猛地襲向他,讓他尷尬至極。

「你這個孤女,身上抹了什麼香味,難聞死了。」他惱羞成怒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蒼白的麵皮上掠過一抹可議的紅潮。

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指責令韓冰兒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身上並沒有抹什麼呀!

她低下頭嗅了嗅雙臂,並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香味,她皺了皺細眉,心想,該不會是她鼻子出問題了,聞不出味道?

可是,這又不可能,若她真的聞不到的話,那眼前他身上所傳來的藥味,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抹什麼,三爺,會不會是你聞錯了?」

韓冰兒充滿疑惑的反問,讓君無痕感到狼狽,口氣不佳的怒問:「怎麼,你現在是認為我病到連味道都會聞錯了了?」

韓冰兒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看起來好生氣,但是,很奇怪的,她竟然沒有半點感到害怕之意,甚至有種奇怪的錯覺,他不是在氣她,而是在跟自己生氣,為什麼?

「我沒那意思,你用不著這麼生氣吧!」說話同時,她注意著他臉上的反應。

君無痕一時間無話可說,畢竟錯不在她,是他自己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會覺得她身上傳來的清香很誘人。

只是,他就是拉不下臉來承認是自己亂髮脾氣。

他哼了一聲,「諒你也沒那個膽。」

面對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壞脾氣,韓冰兒不禁覺得好笑,他還真像個小孩子。

她極力的剋制住想發笑的念頭,故意道:「三爺,你還要去園子嗎?」

「為什麼不去?」君無痕挑眉橫她一眼,站起身子,「本爺倒要瞧瞧,你有什麼本事,竟敢跟本爺下戰帖。」

「我是不會讓三爺的。」

君無痕嗤笑了聲,「本爺不需要你讓。」

韓冰兒微微一笑,沒再說半句類似挑釁的言語,兩人一同走出房,來到園子。

此後,園裡最常見到的就是他們倆對弈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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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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