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丘比特之箭
空氣異常的冷,雖是初秋,涼氣驀然間擊退盛夏,令人猝不及防,不免感到陣陣寒意。
時間似乎靜止了,周圍的車來車往,恍若隔世。
而這個世界之中,只有三個人:6文陽、廖如燕、趙寶剛。
當6文陽終於抽完了一支煙之後,兩個世界的咒語好像突然間被打破了:他用力的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扶起幾乎已不醒人事的趙寶剛,拖進車內,然後,重新回到駕駛室里坐下。
「難道你還不走?」6文陽冷冷的,對呆若木雞的廖如燕說。
廖如燕上了後座,還沒坐穩,車已疾行。
到了醫院,醫生幫趙寶剛做了詳細的檢查,並無大礙,一點皮外傷而已。6文陽重又把趙寶剛拖上車子,問廖如燕:「現在去哪兒?」
廖如燕一時愣住,不知該怎麼回答:趙寶剛住在職工宿舍,就這樣回去,恐怕不好。要帶他到自己的住處,雖說不是公司的宿舍,也是三個女孩子合租的,更不合適。
車子緩緩的開著,兩個人陷入了無法流動的空氣中。
「到了,下車吧。」6文陽打開車門,扶住趙寶剛,側著身子,讓廖如燕先出來。
廖如燕抬頭看了看,這裡似乎是一個中檔的居民區。張了張口,本來想問,忍住了,默默的跟在6文陽的後面。
進了家門,6文陽幫趙寶剛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廖如燕幫他服了葯,趙寶剛沉沉的睡了過去。
「去洗一下吧。」6文陽丟過去一件自己的T恤,轉身出了門。
濃濃的水霧之中,眼淚與水,擦洗著廖如燕身上的傷與痛——傷,傷在哪裡呢?不知道,沒有血,也沒有痕迹。痛,痛在哪裡呢?不知道,那只是一種無法訴說的感覺。
良久良久,聽到外面的門響,廖如燕才從恍忽中驚醒,匆匆的擦拭乾凈自己,穿上6文陽的T恤,走了出去。
水朦朧,花朦朧,長飄浮,外出歸來的6文陽一下子有些傻了:如此的廖如燕,他從來沒有見過:憂傷的眼神,如桂花樹下的嫦娥迷濛的眼;沉重的步伐,似祝英台三語梁山伯而不能明志的惆悵;膚如凝脂,臉色卻一片慘白,沒有少女的紅潤,叫人憐由心生。
「如燕!」6文陽忘情的丟下手中的東西,把廖如燕緊緊的摟在懷中,臉與臉相對,心與心相撞。
「如燕。」6文陽呢嚀著,親吻著她的耳際,「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難道四年的情愛,只因一句話,就要讓我們分離嗎?請你相信我:我是無辜的!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廖如燕淚如雨下:我又何嘗忘記過你?只是,物是人已非,即使兩情相悅,命運之神又如何不是千般萬般的捉弄於人?
廖如燕冷笑:丘比特是愛神,人人都相信,只要他的愛之箭射中的人,必會相愛永生!可是,有沒有人想過:為什麼愛神之箭射中的人,都會終生不變、執志不渝?——既然心已被射中,自然魂魄已隨之消失,再也不能去愛別人了!然而,被射中的心,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失而很快復元,相反的,因著時間的推移,血液漸漸凝固,不再是汩汩而出,而且一滴一滴的從內心深處流出,痛的徹底——不能殺人,卻要奪心!
痛到深處,無以自制,廖如燕抱緊了6文陽,深恐此情此境,是一場南柯夢境。舌動處,情已無限,忘情於你我之中,全無外境。
門「嘩啦」一下開了,于斌驚異的欣賞著這突如其來的現場直播。
「你怎麼回來了?公司里沒事情做了嗎?」6文陽瞬間經歷著失而復得,得又復失的起起落落,不由的勃然大怒。
于斌一時之間,無端受了這麼一句,一向反應奇快的他,竟然啞口無言,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哐」的一下,把門關上,走了出去。
6文陽用力的摔開冰箱門,拉開啤酒喝了起來,空瓶都丟向門口。
廖如燕受了驚嚇,早已飛也似的,像只沒頭的蒼蠅,跌跌撞撞的跑到二樓去了。她蜷縮里一個角落裡,雙手抱在胸前,任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
6文陽提著幾瓶啤酒上了樓,也不說話,只把啤酒往廖如燕眼前一丟,自己早已仰頭又喝了下去。
廖如燕看到他無助的神情,心痛疼的無以加復:和著淚水,兩個人喝的酩酊大醉。
不知不覺,夜幕已經來臨,趙寶剛腹中飢餓,慢慢的醒來。
咦,這是哪裡?趙寶剛詫異的看著自己周圍,又摸了摸頭,好像還有些隱隱作疼。
四處找衣服,卻不見自己的衣服,抬頭望去,倒有幾件男式衣服掛在那裡,不知道是誰的。
趙寶剛飢腸轆轆,不再別想,拿起一件衣服來穿上,打算走出去看看。一味的四處張望,沒留神腳下,因此,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本以為會摔個仰馬叉,卻不料到趴在另一個人身上。
趙寶剛吃驚的爬了起來,低頭仔細的看了一下,卻現廖如燕被告一個男人緊緊的抱著,好像誰會搶走一樣。
「滾開!」趙寶剛一腳把男人踢開,用力的拖起廖如燕來,卻現她衣衫單薄,除了內衣,外面只罩了一件T恤。
「臭男人,滾開!」趙寶剛一腳又狠狠的踢了過去,6文陽早已疼的醒了過來,惱怒的看著眼前的行兇者:「你知不知道這是哪兒?」
「我管他是哪兒,不許你欺負如燕!」趙寶剛用力扶著廖如燕,看樣子她酒醉的厲害,聽到聲音,眼皮睜了睜,又睡了過去。
「不錯,真是不錯!我救了你回來,你卻恩將仇報,在我家裡打起我來!」6文陽從小沒被人打過,如今痛吃了趙寶剛兩腳,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你救了我?這是你的家?」趙寶剛疑惑的問。
「你說呢?你身上穿得還是我的衣服!」6文陽一面揉著傷痛處,一面說。
「臭衣服還你!」趙寶剛不容置疑的把衣服丟在地上,「我們走!」他對廖如燕說。
廖如燕被他一搖,只覺頭疼,不覺「哎喲」的叫了一聲,眼睛努力的想睜開,卻軟弱無力。
「走?好啊,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我的,是不是也一起還我?」6文陽看到趙寶剛愛惜的看著廖如燕,不覺醋意大,冷冰冰的說。
「你!卑鄙!」趙寶剛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總不成讓廖如燕也無衣可穿吧?
「你究竟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我要問你才是。」6文陽說,「你一直摟著我的未婚妻,覺得合適嗎?」
「你的未婚妻?」趙寶剛聽了這話,不亞於十級地震,「你說如燕是你的未婚妻?」
「不錯,我們是訂過親的。」6文陽抬起自己的手指來,給趙寶剛看。
趙寶剛掃了一眼,果然見到一枚戒指。
「不對!如燕手上沒有!你別想騙我!」趙寶剛差點兒相信他的話。
6文陽點了點頭:「她的手上當然沒有,她的身上有。」
趙寶剛打量了一下廖如燕,一件男式T恤下,幾乎看得到內衣的顏色,哪裡有什麼戒指了?
6文陽早已盯著廖如燕的脖頸去看,此時,看到趙寶剛一臉懷疑的樣子,伸手摸向廖如燕的脖頸。
趙寶剛不及阻止,6文陽已經把東西掏了出來,原來是一個香包。
「無恥!」趙寶剛怒罵,用力的踩了6文陽一腳。6文陽腳上吃疼,不覺手鬆開了,香包彈了回去,打在趙寶剛的手上。
「哎喲!」趙寶剛好像被突然擊中,手稍稍的有些疼:一個小香包會有這麼硬?
趙寶剛用手捏了捏,香包里似乎裝的並不是香料,的確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打開香包一看,果然一枚鑽戒在裡面。
「我知道你不會丟的,一定會隨身帶著。」6文陽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中了:原來,他剛來不過是賭博而已,他並不知道,那條紅絲線系著的,一定就會是那隻鑽戒。
趙寶剛看到這隻鑽戒,卻大吃一驚:「這是你們的訂親戒指?」
「是啊,不信你看。」6文陽走近了他,伸出自己的手,兩隻戒指的款式果然一模一樣。
「你再看上面的名字。」6文陽把自己的手指放在趙寶剛的眼前,是一個「茵」字,那是廖如燕的乳名。
趙寶剛急忙拿起廖如燕的手來看,果然是一個「陽」字。
「『陽』字,不但是6文陽的陽,我的小名也叫『陽陽』」6文陽解釋說,「現在,你可以鬆開手,把我的未婚妻還給我了吧?」
趙寶剛愕然了半晌,任由6文陽扶著廖如燕進了房間。
兩個男人喝酒,是世間最無聊的事,尤其是兩個傷心的男人。
「你很愛她嗎?」6文陽突兀的問。
「愛?」趙寶剛搖搖頭,又點了點,「愛與不愛,又有什麼分別?」
「什麼?難道你根本就不愛她?」6文陽暴怒,「既然你不愛她,為什麼不肯放手?」
「是我做錯了事,對不起她,所以這一生一世,我只能和她在一起。」趙寶剛仰頭喝了一口,眼神迷亂。
「你對不起她,你做錯了事?難道你……」6文陽此刻真是恨不得殺人,千刀萬剮的殺人!
「是,是我做錯了事,十三歲那年,我們一起玩耍,沒想到,竟然走到了山崖……」趙寶剛彷彿回到了九年前。
「啪」,趙寶剛重重的摔在地上,6文陽此時此刻,像一頭暴怒的獨子,新恨舊仇一起來,拳頭亂飛,打的趙寶剛眼冒金星,「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原來是這樣!你這個畜生,你害了她一生的幸福!」
趙寶剛並不還手,只是喃喃的說:「是的,我害了她一生的幸福,我是畜生,我不但害了她,還害了她!」
6文陽不理會他所說的「她」,竟然是代表著幾個「她」,也不知道,這些個「她」代表著是哪個「她」,他只知道,自己這一年多的仇與恨,痛疼與念,如今全部揮泄到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是他奪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是他,毀滅了自己的幸福!
趙寶剛任他打,彷彿壓抑了九年的苦楚,因著這痛疼而慢慢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