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帖子都已經謄寫好了嗎?」百鳴廳內,寒君策問著下屬。

「回城主,已經謄寫完畢,只等發派人員送出,可是……」

「可是什麼?」

「大皇子已經在江南之地招募兵馬,準備伺機揭竿而起,皇城內正為此事煩惱不已。皇太後日日召集權臣謀求應對之策,可說已經忙到焦頭爛額,無暇再管其它事情了。那麼要給皇城的這張喜帖,究竟是送還是不送好呢?」

「既然如此,就別送了。」

「可是當今聖上曾經幫助過我們寒武城,而城主的婚禮是武林大事,不送帖子又似乎顯得失禮。」

「本城主並不想收朝廷這份禮。」寒君策冷冷地開口,並拋給刀衛一個眼神,刀衛立即銜令離開。

「是,那屬下馬上去分派人手。」

「要所有人儘快行事,五日之後,我要全武林都知道我寒君策將與程嫣完婚。若沒有其它事情稟報,就都退下吧。」

百鳴廳外,程嫣正靠在花窗旁,專註地側耳傾聽裡面的討論。

不想收朝廷這份禮?

這句話實在值得玩味。難道真如最近江湖上的傳言所說:寒武城和當今朝廷已經鬧翻了?

聽到寒君策遣退下屬的命令,程嫣也轉身想離開原處,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高壯身形給嚇了一大跳。

「無聲無息出現,你是想嚇死人嗎?!」為了掩飾心虛,程嫣連忙開口斥責。

「不知道程姑娘來此何事?」

「我來,只是因為想見自己的夫婿,難道這也需要向你通報?」

「既然姑娘想見城主,何妨直接進入?」刀衛看了她刻意裝扮的面容一眼,而後便轉身先行走入百鳴廳。

這個刀衛,懂不懂什麼叫做尊卑之分?實在是太藐視人了!

程嫣氣憤地跟在刀衛後頭,在欲跨入大廳門坎的同時,恰與由廳內走出,準備去執行職務的人們一一錯身而過。

「站住!」她迅速喝叱。

所有人聞言都停下腳步,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糟糕!她並不是刻意來耀武揚威的,方才只是因為一時氣不過,才會不經思索地……

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口氣太過強硬,她連忙緩下語調,擺出當家主母的架勢。「好歹我也將是名正言順的城主夫人,要求下屬該有應行的禮節不為過吧?」

所有人皺起眉頭,而程嫣則是一臉傲氣地高揚下巴,站在原處。

她絕對不能示弱……

「程姑娘說得對,的確是我城失了禮數,還不快向夫人揖禮賠罪!」寒君策在主位上開口,話中帶有警告。

「屬下知錯,請夫人見諒!」所有人連忙一揖。

「算了,都下去吧。」程嫣心花怒放,掩飾不住滿臉的得意。

寒君策的命令,也等於是確立了她在城中的地位,叫她怎能不開心?

「不知道程姑娘來找寒某有事嗎?」

「沒事,只是突然很想見你。」她換上一臉柔笑,款款舉步朝寒君策走去。

偌大的百鳴廳中,現在只剩下四人:寒君策坐在主位,眉眼含笑;刀劍雙衛站立兩旁,面無表情;而程嫣則已經走到主位下方,在心下思索著情勢。

「程姑娘的心意,真是令寒某受寵若驚。」他俊目掃視程嫣全身上下,神態閑散,臉上則是帶著讚許的笑容。「蛾眉淡掃,頰生芙蓉,姑娘容姿本即過人,今日這般盛裝打扮,更是艷麗到令人無法逼視呀!」

「哪裡,是夫君不嫌棄。」受到寒君策的稱讚,程嫣喜形於色。

看來她要得到他的心,應該不會太難……

綻放光釆的雙眸在看到靜靜站在寒君策身旁的熒闕時,迅速掠過一抹陰沉。

聽說寒君策從不讓人近身,既然她是他認可的妻子,自然是例外,她倒要給劍衛一個下馬威!

「本城主向來有話直說,不打誑語。」

「唉呀,那是妾身得罪了,妾身不應該懷疑夫君的眼光。」她朝主位走去,面色含春,語氣甜膩,但凌厲的眼神卻有一瞬間投向熒闕,「若夫君喜愛,往後妾身天天為夫君精心裝扮如何?」

熒闕冷淡地回望程嫣這個帶有警告意味的瞪視,手緩緩握緊劍柄。

她應該出手嗎?熒闕望著愈走愈近的程嫣,心底遲疑。

寒君策見狀,向刀衛使了一個眼神,刀衛會意,迅速折下身旁精雕瓷瓶中的花葉,朝斜側方飆射而出。

誇耀、握劍、遲疑、命令、射葉,所有動作,都在一瞬之間發生。

當程嫣因為感受到面前突來的氣勁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之時,額上已經多了一道細微的血痕。

程嫣慢慢伸手,撫向額頭上的傷痕,而後楞楞看著細白指尖上的血漬,腦袋裡仍是不願置信的錯愕。

「君策?」

「連本城主貼身護衛都不能直呼的名字,我有準妳喚出口嗎?」寒君策笑容盡收,輕輕開口。

「這……」程嫣臉色倏地刷白。

他話語中濃濃的不善,以及眉眼間的冷然沉怒,都讓她嚇著了。

「刀衛,貴客身體不適,送她回房休息。」他突然下令。

「是。」

刀衛走向面無血色的程嫣,在下階梯時,臉帶同情地看了熒闕一眼。

熒闕垂下墨黑眼睫,一語不發。

主人神色間的陰沉,是雙衛未曾見過的,而他氣怒的對象,很顯然是針對她。

在刀衛和程嫣走出百鳴廳后,寒君策抬起一直弓放於椅側扶把的手,姿態依舊看似閑散悠然,但轉手之間的強大氣勁,卻將遠有二十匹寶馬身長之遙的沉重木門闔上落閂。

廳內光度驟降,就好像在昭告他一時心緒或情勢一般。

「熒闕,妳眼裡還有我這個主人嗎?」沉默一會兒,寒君策突然開口問道。

「熒闕忠誠之心,天地可表。」

「哦?是嗎?」他笑著搖頭,「我的護衛,竟然開始會對我說謊了。」

「熒闕對主人從無貳心。」她淡色的雙瞳堅定地回視他。

「那妳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妄想近我之身的任何人,妳都可以格殺勿論?」他原本刻意淡然的語調突然急轉為冷沉。

她聞言渾身一震!「但……她不久之後將和主人成親。」

他化指如鷹勾,將熒闕掃立到他身前。

「妳這是在質疑我的話,還是在違抗我的命令?」

「屬……屬下知罪。」他的指節幾乎嵌進她的臂膀,令她吃痛地蹙眉,卻絲毫不敢反抗,只能忍痛咬牙開口:「熒闕絕不再犯,請主人責罰。」

「我現在重申最後一次:妄想近我之身的任何人,妳都可格殺勿論,即使那人是我的妻子亦然。」他看著她蹙眉吃痛的模樣,驀地鬆開手勁,表情仍舊陰森,還有極少見的狂怒,「好好拾回妳原有的聰穎,別再讓我失望了!」

「屬下遵命。」

他單手將她揮開,雖然心底不悅,手勁卻仍維持剛柔適中,不至於傷害到她。

「我要到練功房,記住妳的護衛職責。」

她在他邁步前行的同時,迅速雙膝點地,跪下低喊:「熒闕有錯,不該擅作主張而違逆主人之意,懇請主人責罰。」

他沉默半晌,而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背對著她低聲問道:「真的自願領罰?」

「請主人成全。」

「那好,妳就這樣跪到日落,等到用晚膳之時才准起身。」

她錯愕地眨了下眼,很意外聽到這麼輕微的懲罰。

現在離日落之時,已經不到兩個時辰了呀!

記得過去主人執行過最輕的懲罰,是要她和刀衛扎馬步蹲站二天,不準吃喝任何東西。

小時候受罰,通常是因為功夫未能達到主人所設的標準;往後受罰,則主要是因為任務未能順利達成。

雖則近年來由於雙衛沒有再出過差錯,因而不再領罰,但是隨著年歲愈長、功體愈強,則相對的罰刑愈重是一定的,怎麼現在卻只要她罰跪到日落?

「熒闕,妳愈來愈難維持住沉靜了嗎?」寒君策雙手交握於後,頭也不回,冷冷問道。

「是屬下歷練不足,讓心緒亂了思慮。」

「妳之所以會心亂的原因,可是因為本城主?」

「熒闕定當改進。」

「不需要。」他的語氣依舊冷寒,卻也添入了些許笑意,「是本城主近來行為與往常殊異,讓妳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我不怪妳。但本城主只准妳的心為我而亂,切記不可讓其它人影響妳的情緒,明白嗎?」

「是。」

「妳只有『是』這個應諾可用嗎?」

她抿了下雙唇,而後才帶些遲疑地開口:「熒闕明白。」

「很好。」他又舉步朝廳外走去。

她看著他拉開廳門,午後的日光照耀在他挺直偉岸的背影上,顯得如此孤傲和不可一世。

近主人之身的任何人,包括她的妻子……

對於自己往後在城中該有的定位,她突然有些懂了。

城主副手,寒君策的女人,一個權力僅次於城主、地位遠遠高於城主夫人頭銜的護衛……

只是主人所說,要她「拾回原有的聰穎」,是要她去想通什麼?

那一聲嘆息,又是為了什麼?

難懂呀!

☆☆☆

玉兔西斜,一道黑影從內城西側躍上屋檐,踏著輕巧的步履往北方寒君策居處的院落而去。

西閣客房內,正因為下午所發生之事而煩惱得睡不著的程嫣,聽到屋頂上的細微聲響,臉上閃過思慮。

不是聽說寒武城的防衛緊密到滴水不漏嗎?怎麼這麼晚了還會有宵小之輩闖入?

想來是百密仍有一疏,她的唇角緩緩揚起。

也許……這是她挽回顏面,讓寒君策對她改觀的好機會。

仗著自己還不弱的身手,她從窗口躍上屋脊,對前方的黑衣人連發數道暗器,黑衣人趕忙閃身躲過,以更快的速度奔往北閣。

「想逃,沒那麼容易!」程嫣袖箭一擲,黑衣人徒手接住,側身將袖箭射還,程嫣趕忙閃躲,一個沒注意就讓黑衣人給跳下屋檐,轉眼間失去蹤影。

「可惡!速度那麼快,難怪可以順利穿過寒武城所設的層層防護。」

程嫣跟著跳下屋檐,小心翼翼地走著,雙目巡尋四周,不放過任何可能的藏身之處。

視野愈來愈寬闊,小徑很明顯地通向一座院落,程嫣左張右望的眼在看到院落之中的景象時,倏地定住,垂於身側的雙手慢慢收成拳頭,握緊!

今晚天際無雲,明亮的月光灑落在院落中那對璧人身上,是一幅美得震懾人心的風景,只是……為什麼會是他和她?!

寒君策靠坐在石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一手盈握熒闕長過腰臀的烏細青絲,另一隻手則拿著扁梳為她梳理。

「主人……」熒闕的語氣里有些不自在。

「可真怪了,本城主愛看妳披散頭髮的模樣,卻討厭那種女子專屬的柔弱樣態在妳身上出現。」寒君策看著她的不自在,輕笑開口,語氣自得。「妳這頭柔滑的烏絲,真是令本城主愛不釋手呀!」

「熒闕……可以自己來。」

「妳這可是在違拗本城主?」

「屬下不敢。」她低垂下眼睫,竭力維持平靜。

這算什麼?打情罵俏嗎?程嫣見狀,瞇起雙眼。

看來她的直覺並沒有出錯,寒君策和劍衛果然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不習慣我說這些玩笑話?」寒君策低下身,在熒闕耳邊開口。

「熒闕從不會將主人的話當成玩笑。」她的身子輕顫。

「是呀,妳已經習慣完全順服於我。」他退回身子,仍舊霸道地梳著她的頭髮。「聽隱世姥說,妳最近自行領悟了一套『劍指訣』?」

「尚還未足火候,不敢野人獻曝。」

「還需要多久時間?」

「快則十天,慢則一個月,目前難以定論。」

「我很期待,再度與妳過招的那一刻。」他將她的身子轉過,輕輕吻上她嫩紅的雙唇。

她順從地承接他的吻,讓迷亂再度擾上心緒。

一道細微的撞擊聲傳來,在闃靜的夜裡顯得分外清晰。

寒君策迅速拉開熒闕,而後搖頭低笑,「瞧我,竟然將梳子掉了。」

原來方才是木梳掉落,敲擊石椅的聲響。

熒闕馬上蹲下身子,撿起掉在地上的扁木梳。

「好熒闕,本城主就是最愛妳的順從不爭啊!」他朗笑,臉上是滿意的表情,眼底卻閃過嘆息。

「梳子髒了。」熒闕站直身,淡淡看一眼已經沾了塵泥的木梳,想要用袖子擦拭。

「不必了。」他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而後奪過梳子放在石桌上,輕聲開口:「我不希望妳做這些事。」

「是。」

「能不能……」他勾起她的下巴輕語:「多一些應諾的詞句?」

「請恕屬下愚昧。」

「我不希望,妳對我,只是單純的屬下與主子。」

她無言地看著他,清澄的雙眸中,添上點點疑惑。

「表達出妳的疑惑,也算是另外一種應許呀!」他輕輕笑著,抱緊了她。

她的頭靠著他的肩,清艷的臉上疑惑更深。

主人最近總是說一些意在言外的話,像是在表達什麼、要求什麼,卻又不肯明說。

只要是主人開口的要求,她就算拚了命也一定會做到,所以她才會更不明白主人不說的理由。

要她自己想通……是為了什麼?

他摟著安靜的她,明白因為自己曾經刻意去疏忽而漏教了她一些事情。

曾經以為情感那種東西只會影響她的判斷、理智與忠誠,以為她這一生都不會需要,怎知到頭來竟是作繭自縛。

罷了,或許不明白也好,她仍會一世保有單純的盡忠。

可是怎麼看到她在無意間愈來愈難以收鎖的心緒,他竟然會感到快慰呢?

程嫣恨恨地瞪著在月下相偎的那對人影,竭力剋制想要衝出去大鬧的念頭,僵硬地轉身,深吸一口氣后,施展輕功回房。

在程嫣離去后,熒闕將目光移往她消失的方向,輕輕開口:「夫人離開了。」

「可真是沉得住氣。」他輕笑道,仍是緊摟著她,不放。

「主人娶她並不只是為了牽製程業吧?」思索半晌,她終於決定開口。

「的確另有謀圖。」他放鬆手勁,抬起她的下巴問道:「為何這麼問?」

「因為主人最近明顯有事煩心。」她定定回望他顯露些許興味的眼,「熒闕想為主人分憂解勞,只要是主人的吩咐,熒闕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只盼主人心中憂慮可以早日解決。」

「若本城主的憂慮是因妳而起呢?」他邪氣一笑。

「熒闕駑鈍,可否請主人明說熒闕行為缺失之處?」

「不急,妳不久就會明白。」

看來,不是她行為失當應該改進,而是另有原因。

但既然主人說了不急,那就靜心等吧。

「明日上午我要出城處理一些事,只需帶刀衛隨行,而妳若另外有事待辦,可以趁閑自行處理。」

「是。」

「熒闕,」他撩起她一束髮絲,淡淡問道:「妳太無欲無求,有什麼是妳真心想要的?」

她蹙了下眉頭,不明白主人為何突然問這種她連想都沒想過的問題。

但主人既然問了,她就得回答,於是她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堅定地開口:「熒闕只盼主人能真正開懷。」

「得護衛如妳,寒君策真可謂是三生有幸哪!」他又摟緊她,笑容里有些複雜。

她倚在他懷中,因他的煩憂而不知所措。

隱約知道:有些事情,是她應該要了解,卻不明所以的。

那……到底是什麼?

☆☆☆

因為不明原因而得到空閑的熒闕,一大早就準備往練功房前去。

「站住!」迴廊上,怒氣沖沖的程嫣攔路。

「夫人。」熒闕雙手交握,朝她一揖,算是禮數。

「妳這句『夫人』可是在諷刺我嗎?」程嫣冷笑。

「劍衛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程嫣瞪著她,語氣嘲諷,「你們寒武城的人都以為本姑娘是痴兒還是瞎子?豈會看不出所有人對我的態度是如何!」

「夫人多慮了。」

「是嗎?」程嫣逼近熒闕,熒闕直覺地後退,與程嫣保持距離,「昨晚之事,我都看見了。妳倒是告訴我,妳和城主之間的不清不白,我是不是城中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人?」

「主人和劍衛之間坦坦然然,未曾想過要隱瞞。」

「坦然?是呀!這種明明白白昭告所有人的關係,的確坦然。」程嫣咬牙切齒,「你們把我當成什麼?」

「夫人就是夫人。」

程嫣聞言,氣憤地想甩熒闕一個巴掌,熒闕則迅速將她的手腕握住。

「反應迅捷,力道精準,真不愧是打敗我爹的真正武林盟主是不?」她恨恨地收回手,「別太藐視人了!」

她自恃武功不差,速度也在一定水準之上,但是眼前的劍衛卻可以看清楚她所有的動作,不僅解了她的掌勁,力道更是控制得宜,不輕不重,雖然不會讓她留下紅腫痕迹,卻也讓她造次不得。

「如果夫人沒有其它事情了,請恕劍衛告退。」熒闕看著程嫣憤怒的表情,態度仍是一貫的冷淡模樣,有禮地知會完過後,便打算越過程嫣前往練功房。

「我說站住!」程嫣惱火地喝叱,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朝熒闕射出數道暗器。

熒闕反應快速地閃身,以劍鞘抵擋程嫣的偷襲,並無回手,但程嫣的定影銀針接連射出,熒闕在閃躲綿密如雨的暗器之餘又必須面對程嫣的近身攻擊,處境頓時居於下風。

因為不願意與程嫣交手,所以熒闕當下在心中做了決定,縱身一躍便跳下迴廊。但程嫣哪肯罷休,追下迴廊之際又暗地裡射出袖劍,熒闕因為不願意出手而吃了虧,衣角被削落一片,連同佩在腰際的玉璜一同落到地面上。

熒闕見程嫣並沒有停手的意思,抽劍出鞘,一躍而至程嫣後方,當程嫣轉過身子的同時,額頭已經被劍尖給抵住。

「請夫人自重。」熒闕冷淡地開口,語氣低沉,毫無起伏。

「妳……」程嫣因為過度震驚而說不出話來,一方面是因為熒闕的速度,但更大的原因在於那塊掉落的玉璜。

「劍衛並不想傷害夫人,也請夫人不要步步進逼。」她收劍入鞘,走到掉落的玉璜旁,彎身想要拾起。

程嫣衝到熒闕身旁,彎身搶奪那一塊玉璜,在離玉僅一吋之處,熒闕一個轉手將程嫣的手腕扣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碧血凰玉,妳怎麼會有這樣東西?」程嫣語氣不穩,面容有絲激動。

「這是劍衛小時候配戴在身上之物。」熒闕放開了程嫣的手,撿起玉璜就想離開。

「等等!」

「夫人還有事嗎?」她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碧血凰玉原是一對的,妳不至於看不出來吧?」

「又如何?」

「另外一塊,」程嫣從懷裡掏出自己從小到大極為寶貝的東西,低低開口:「在我身上。」

熒闕聞言一呆,接著慢慢地轉身面對程嫣,看見她面色激動,雙眸中沾染水光。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程嫣攤平的雙掌中──那二分之一的雕鳳碧血玉。

「在我快滿三歲之時,爹閉關練武;八個月後,妹妹出生,取名程緹。因為緹兒自出生之後就無法得到爹的關照,所以我和娘也就特別疼她。沒想到兩年多后,一班盜賊突然闖入程刀門,緹兒也被擄走。我和娘找了十八年卻毫無緹兒音訊,還以為她已經凶多吉少……」

抿了抿唇,她情不自禁地跨步向前,看著熒闕仍是毫無表情的絕麗容顏開口。「難怪……難怪在初見之時,我會覺得妳有些眼熟,我們的神韻都像極了娘親呀!緹兒,在妳失蹤了十八年之後,姊姊終於找到妳了!」

程嫣前進,熒闕便後退,呆然看著她激動面頰上流落的淚,只能無語。

北荒的風,又颳起了寒意與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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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隨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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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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