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臉爆紅,聽見手機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忽然明白他是存心逗她。
元以倫不以為意地笑說:「只聽過別人稱我為黃鼠狼,色狼倒是頭一回,滿新鮮的。」
「滿腦子都是裸女,不是色狼是什麼?」她笑著,連和他瞎扯都開心。
「如果你指的是絕『色郎』君,我想我必須承認自己的確是。」
「呵,你還真是自大。」她偏不想讓他太得意。「真正的絕色郎君肯定不是你,我朋友的青梅竹馬才真的叫做絕色,連那些偶像明星都及不上他百分之一,只是他太低調,恐怕早就列入雜誌票選的百大美男。」
「他結婚了?」
「連女朋友都沒有。」
「既然如此,你怎麼沒追他?」
「追他?我又不是頭殼壞去。」她也沒多想,老實說:「他扮成女人比我美上八百倍,待在他身邊會讓每個女人都自卑,我幹麼自找罪受?他太陰柔了,不是我的菜。我喜歡的是自信、性感、溫柔又帶著些許強勢的男人,就像——你。」
明明扯遠的話題,怎麼又繞回這裡?
本來輕鬆的氛圍,瞬間又變得曖昧,鍾心瑜想起自己在夜市裡的大膽告白,才平穩的心又開始妄動。
電話那頭的元以倫伸手撫過上揚的唇角。看來自己不僅得意,還笑得很開心。
竟然在想追求的對象面前稱讚別的男人更俊美,打擊他的自信,這女人有種!
不過想到她的有種是出自於少根筋,又有點令人啼笑皆非。
但是她不修飾的言行,偏偏比什麼都迎合他的心,明明是沒營養的無聊對話,他卻不覺得浪費時間,甚至享受此刻的愉快,不想結束通話。
況且她並非迷戀他的俊美表相,欣賞他的內在更多,能知曉這一點,方才的對話似乎也不能算是毫無意義。
「剛剛為什麼逃了?」這才是他打電話的目的。「我以為你會在停車場等我,沒見到你我很擔心。」
「對不起,因為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就連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真不懂當時自己哪來的勇氣?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後悔想食言,所以溜之大吉。」
「食言?」她皺眉想了又想。「我有向你承諾什麼沒做到嗎?」
「是誰說會補我一句大聲的『我愛你』,還外加香吻一個,要我敬請期待?」
「呃,我……」她想起來了。
「那句『我愛你』的確夠大聲,我走出店門還受到不少路人的注目。」元以倫可以想像她此刻臉龐飛紅的可愛模樣。「不過,令人期待的香吻呢?我可是等到望眼欲穿。」
鍾心瑜眨眨眼,想不到他竟是專程打電話來向她索吻,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好幼稚,卻也好可愛。
只要他一通電話,必定有無數美女排隊獻吻,這樣的他沒選擇擁抱其他「女友候選人」,卻在線上陪她窮哈啦,她無法不覺得開心,開心到願意立刻飛到天涯海角與他相會——
「你在家嗎?」
「嗯。」
「等著,我馬上過去!」
沒等對方回答,鍾心瑜切斷通話,飛快從衣櫃里抓來洋裝套上,管不了自己還是素顏,一心只想立刻飛奔到情郎身邊。
「嗨!」
她拎起皮包,門一開,那個說待在家等著美人獻吻的男人,居然站在那對她綻放迷人微笑。
她沒多想,皮包一扔,直接來個「惡羊撲虎」,跳到元以倫身上,狠狠吻住那張竟敢扯謊騙人的唇。
沒想到會被人「霸王硬上弓」,元以倫愣了會兒才趕忙抱穩這像無尾熊攀上來的女人,任她將他的唇當成食物,一下啃、一下咬,然後又不舍地輕舔,嘆息地輾轉吮吻。
元以倫結實有力的雙臂抱緊她,進入屋內,長腿一勾將門關上,奪回主控權、加深這個吻,滑溜的舌尖放肆地探入她唇內,迷得她暈暈眩眩,和他一起倒向狹小的單人床上。
「看來剛剛在夜市真的沒餵飽你。」元以倫戲謔地問:「請問我的嘴滋味如何?好吃嗎?」
「嗯,還不錯,加點蜂蜜更美味。」
鍾心瑜有些得意地看著那雙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滿意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自己一樣狂亂,眼神和自己一樣飽含濃烈情慾,證明自己也有讓他失控的魅力。
「加蜂蜜?敢情是把我當甜點了?」他微笑淺啄她嫣紅唇瓣。「看見我那麼開心?」
「嗯。」她以指腹撫過他挺秀的眉峰,嘴角始終翹如弦月。「和看見聖誕老公公一樣開心。」
「我可沒扛著一袋禮物。」
「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意思是要我把自己當禮物獻上?」他抱著她翻身,換她居於上方,促狹地說:「來吧,你想怎麼蹂躪我都行。」
「怎麼了?」元以倫立刻感覺到她嬌軀緊繃,猜測地問:「你還是處女?」
「你在意?」她不答反問。
他微笑搖頭。「一點也不在意。只不過你如果是,我得先提醒你,第一次會有點痛。當然,我一定會盡量溫柔——」
「我答應過我阿嬤——」鍾心瑜脹紅臉,搶著說:「不可以像隔壁的欣欣姊,孩子都生了還不結婚,讓她丟臉。」
「明白,我會做好防護措施,不會讓你意外中獎。」
他變魔術似地拿出保險套,畢竟他可是比女方更怕忽然冒出一顆受精卵,危害他如魚得水的單身生活。
鍾心瑜從他身上下來,跪坐在一旁,咬唇盯著那盒保險套看了又看。
「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他有耐心地按兵不動。
「你愛上我了嗎?」她眸中有著殷切期盼。「我愛你,所以希望你想抱我是因為愛我、非我不可。」
她停頓片刻,望著他羞澀一笑。「我認為自己是個好女人,應該值得被好好對待,擁有兩情相悅的回憶……不然,你騙我也好。」
如果說剛剛的元以倫是整兵待發,那麼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已經兵敗如山倒。
鍾心瑜的熱情奔放讓他誤解她是玩得起的女人,現在看來,她只是表面熱情,骨子裡說不定還是會為亡夫守貞到死的傳統婦女。
碰上這種類型,他向來立刻閃人,就怕對方將他當成生命中的唯一,死纏到老,想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此時此刻,凝望她交錯著緊張、徨旁又因愛他而痛苦,還要堅強微笑的美麗臉龐,他有著不舍與憐愛,沒有半點想奪門而逃的衝動。
「知道嗎?男女之間最怕的就是讓對方看穿自己的底牌,那樣對方就能予取予求,而你也註定是輸家。」
他坐起身,愛憐地將她微帶濕氣的柔順長發撥至耳後,露出透著淡淡粉紅的小巧耳朵。
「你不只掀了底牌,還把手中好牌盡數送上,不怕我贏了牌就走人?我那麼努力經營『花名』,應該不至於讓人誤解我是個好男人。像我這種男人,就算女人獻上初夜,我們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更不會因此愛上她,明白嗎?」
「我沒想過——」她倏地噤聲,無法否認心底或許真懷有那麼一絲希冀。
「有一點你說的對,你是個好女人,應該值得被好好對待,所以我不想說謊拐你上床。」
鍾心瑜火熱的心驟然結凍。
這句話等於承認,他並不愛她。
「不過,我想要你不是因為你正好在我身邊,而是此時、此刻,我想要的就是你,其他人都無法取代。」
「真的?」希望之火又冒出微光。
「嗯,我喜歡你,或許是目前所有女性友人中最喜歡的,但說到愛——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確定。」
「不確定?」
「因為我沒愛過。」他不介意說出實情。「我這個人理性勝過感性,不容易動情,誠如你聽過的傳聞,我的女性友人的確不少,其中也不乏純粹各取所需的床伴,但是讓我動心、願意捨棄其他女人和她正常交往的對象,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過。」
鍾心瑜十分詫異,這男人的眼光到底高到何等境界?連女朋友都挑成這樣,能當他老婆的不就得是才貌雙全的絕世美人?
在他眼中,她是否太自不量力?
不,他剛剛說了,雖然不清楚愛不愛,目前最喜歡的是她沒錯。
所以,或許他不是眼光高,只是一直遇不到真心契合的對象,她還是有希望,不該打擊自己的自信。
「今天就到這裡,明天一早要開會,我也該回去了。」
看他真的毫不留戀地下床、整理儀容,鍾心瑜正在想他是不是因為她的拒絕而生氣?該不該留人?就這麼讓他回去到底對不對?元以倫忽又俯身,在她頰畔一吻。
「不送我到門口?」
鍾心瑜怔怔望著他上揚的唇角,和往常一樣溫柔迷人的眸光,沒有一絲氣怒或冷意。
她放了心,扶著他伸出的厚實大掌下床,一路送他到大門,不舍地再緊緊擁抱他一會兒才放手。
「明天見。」
她道別,小指卻還緊緊勾著他小指,難分難捨。
「明天見。」
他稍稍使力便抱得軟玉溫香,再給她一個臨別的晚安吻才放手,離開她租住的小套房。
她踮起腳從窗口往下看,直到再也看不見元以倫開的銀色房車,才甘心地拉下窗帘,回到單人床上。
「真的走了……」
她坐在床沿,手撫著凌亂被單。平時總嫌稍窄的單人床,此刻看來竟然大到讓人覺得孤單。
不過,她有些高興。
元以倫可以騙她來換取一夜風流,卻選擇對她實話實說,他或許花心,倒不失為一位紳士。
他並非像傳聞中的來者不拒,將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只是有他的遊戲規則,並且對所有人坦誠以告,大家合則來、不合則去,誰也不欠誰、不玩誰。
所以現在問題是,她這個愛情初級生,玩得起這最高階的愛情遊戲嗎?
下回再擦槍走火,在信念與愛情之間,她又該如何取捨?
「鈴——」
手機鈴聲適時打斷鍾心瑜往死胡同鑽去的思緒,她在桌上找到自己忘了關的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居然是離開不久的元以倫。
「喂?」她立刻開心接聽。
「是我。」聽出她語氣中的愉悅,元以倫嘴角也跟著上揚。「怎麼還不關機睡覺?」
「忘了。」她甜笑道:「幸好忘記,不然就漏接你的電話。有事嗎?」
「嗯,我在車上想了一會兒,有了決定。也許你不太樂意,不過為了我們雙方好,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掛在鍾心瑜嘴角的甜笑隱去,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為分手鋪梗。
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她還在「試追」階段,連女朋友都稱不上,要說分手都牽強,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為自己保住僅剩的尊嚴,忍住不開口懇求他了。
「好,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
她忍著心酸。大不了明天開始立志當敗犬女王,二十四小時都用工作填滿,讓自己連一秒想他的空閑都沒有。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