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澄澈
紅-字高貼的喜房裡,屈著身的高大身影難以置信地盯著床上毫無知覺的人兒。
--顫著手,撫過駱心柔泛黑且毫無生氣的臉龐。雖是如此,絕美的-容依舊美麗得令人心碎。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他喃喃地問著自己。
為了他母親的罪,他自願被軟禁在皇陵深苑,本以為會孤老一生,卻遇上了絕美嬌柔的駱心柔。
心柔……人如其名,讓他乾枯的心再次有了生命。他愛她愛得心碎、愛得狂烈,因為愛她,所以他忍痛看著她披嫁衣,不願她背上不貞之名,只願她能享盡榮華富貴。
可是,為什麼?人在-冥之處,仍是受到了幾欲奪命的折磨?!
他的心柔……無辜良善的心柔呀!難道真是紅顏薄命?
明滅的燭火在他們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詭魅陰影,撫著她臉頰的手突然頓了一下。不!他不會讓心柔死的!
紅顏絕不薄命!他要為她打造輝煌的未來,讓她享盡世間的一切美善!
再抬眼時,哀慟的眸中掠過陰狠的光芒……縱使負盡天下人,他也只為他愛的女人!
※※※
無月的夜晚,赤雪俯身探著駱心柔的經脈,微嘆了一口氣,轉身拿過帶來的毒草,挑撿配製。
良久,房中只有沉沉的搗葯聲回-著……細細地將毒草搗成汁,再混入毒丹磨成粉……她專心地有如這是世間唯一值得她注意的事。
看著漿果和丹藥都在瓷缽中搗裂粉碎,她微微地恍惚了,如果,人心也能用缽桿容易地搗碎,那該有多好……碎了,就失去了哀痛的感覺;碎了,就不必去在乎一切的是非恩怨。
因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會生厭倦,那-冥何時會厭倦她?也許,即使他厭倦了她,仍會狂霸的不許她離去,徒留她在暗夜裡,任她被孤絕一點一滴地啃噬死去……嘆了一口氣,她將缽中的粉未倒在杯中,加入烈酒混勻,然後托起駱心柔的肩膀,細細地灌下。
赤煉火蛇是天下劇毒,若沒有天山雪狐或龍鯉魚的內丹,這些藥材都只是暫時壓住了她的毒性,根本解不了毒。
-冥……分明是為難她!
若她能拖延一些時日,待師傅回來后,也許能想出解毒的方法,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抽出手巾拭凈駱心柔的唇角,然後收拾藥箱,準備回房。
-起藥箱,獨自一人走在無月的迴廊上,微冷的夜風吹得令人乍生惆悵。
「唔……」忽然,她被蒙住了眼嘴,掙扎中有另一個人反-住她的手腳,嘴中也被塞進一塊布。
以往,她都會隨身撒著磷粉和暗器以自衛,但大病初-的她,卻粗心地忘了防備,讓人輕易地擄了去。
昏沉中,她覺得自己被抬進了一間屋裡,扔跌在地上,撞到泥地的膝蓋傳來疼痛,讓她蹙眉悶哼。
木板嘎然作響,門扉被-上了。
陌生的粗沉聲音自門屍后低聲傳來,「赤雪姑娘,皇子有令,唯恐-不盡全力救治-妃,只好以-試藥,這全是為了皇子心愛的姑娘,得罪了。」
被縛綁的赤雪愣征地停止了掙扎,皇子下令……試藥?
她感覺到腳踝處突地滑過一倏冰涼的物體,纖弱的身影一僵,耳朵聽見火蛇吐信的嘶嘶聲。
她的胸口悶塞地揪痛起來,-冥……你果真狠心……她頹然地軟倒在地上,不再掙扎,散發下的臉龐已被滂沱的淚水-滿……冰冷的蛇身盤上她的足踝,沙沙吐信,微粗的疣麟刮痛了她的小腿。
赤雪被布堵住的唇-然地綻出了笑,猛地抖顫膝踝,受驚的火蛇本能地咧嘴咬進她乳白色的肌膚……腿肚上的噬痛如刀割般馬上傳到她的四肢百骸,毒性在瞬間傳遍了全身。
在心臟猛地揪痛間,她已分不清是毒發,抑或是情瘍,漫天紅霧裡,她笑著流下情份的淚……為了愛-冥,她可以捨命;而-冥為了愛駱心柔,可以捨棄赤雪的命……赤雪,終是冬日裡的一場虛幻,最後終究曾在春陽下蒸融殆盡……再也不復記憶……
※※※
再醒來,她已躺在自己的房裡,若不是嘴裡漾著鶴頂紅的苦味,和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疼,她曾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噩夢。
她拉起裙擺,只見白嫩的腿肚上有四個深陷的血洞,張牙咧嘴地流著血絲。
赤雪低低的笑了,笑聲漸揚,最後笑得狂亂且放肆……或許-冥篤定她能再醒過來,為駱心柔試藥!她從未像這一刻,憤恨自己竟然不能就此死去!
自小-毒試藥的身軀,硬是比人家賤命呵!被火蛇噬咬后,竟還能再度轉醒。
哈哈哈……上天哪!你若有眼,為何不讓她就此解脫……她笑得狂烈,讓胸口都隱隱作痛。她撲跌到葯櫃前,倒出所有的丹藥,胡亂地塞進嘴裡,其他的還掉了一地……好!他要她試藥,她就試給他看!將全部的葯都試給他……
「師妹!」聽到她不同於往常的狂笑,武亟聞聲推門進來,在瞧見她的模樣后,驚駭的大叫。
她披散著發,笑得瘋狂,臉上儘是淚眼縱橫,跌坐在地上的身子還不時捉起地上的丹藥往嘴裡塞。
武亟撲過去擒住她狂亂的雙腕,心慌的猛搖著她,「師妹、師妹……-醒一醒、醒一醒!」這樣的師妹,瘋狂得駭人。
胃裡突地一陣翻滾,赤雪張開嘴,嘔出了所有的穢物,嘔得聲嘶力竭,即使已嘔出胃裡所有的東西,仍不住地乾嘔著,最後連酸水都嘔了出來……武亟擔憂地直拍著她的背,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吐得如此厲害。
直至真的再也嘔不出任何東西,赤雪仍跪倒在地上嚶泣低喘……為什麼她要醒來?為什麼……看著她自殘地狼狽樣,武亟皺起眉,「-在搞什麼?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師兄替-頂著,犯得著這樣折騰自己嗎?」
他彎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鋪上,倒了一盆溫水,擰了布巾,有些生氣地大力擦拭著她狼狽的臉。
「自小-要做什麼,師兄從來沒有反對過,可是-長大后卻愈來愈-扭,搞到現在,竟然還玩自殘這套!搞屁呀!-把老頭子和師兄放到哪裡去了?啐,真是的!」他邊嘮叨,邊抹著她呆愣的小臉,氣她不愛惜自己。
渙散的焦距緩緩凝聚,瞅著眼前叨-的武亟,赤雪木然地低喃:「為什麼我愛的人不是你?」如果她愛的人是武亟,她絕不會受這麼多的傷痛,也不會在情路上跌撞得滿身傷痕……
武亟眼一瞪,謔笑道:「現在知道後悔了呵!沒愛上我這麼幽默風趣、威風凜凜、前無古人、後燕來者的曠世奇男子,真是-的不對!不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啦!但我將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可是不要。有辦法,就回復成以前那個尖酸刻薄、冷靜冰然的師妹,這樣,我就甘心接受-的愛慕,再好一點呢!說不定我還可以考慮讓-當我的老婆。」
笨師妹,這麼好的師兄放在面前都不愛,偏偏要去愛別人,笨哪!
酸澀的眼眸不自覺的又滴落串串珍珠淚,是呀!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武亟?
「師兄,謝謝你。」第一次開口喚他師兄,語氣卻是悲楚傷懷。
乍聽她喊了他一聲師兄,武亟本該欣喜若狂,可是,他竟達一絲喜悅都沒有,反倒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
「師妹。」他陡地攫住她的肩,「-……」他手下的觸感是真,可是……方才他卻突然覺得師妹的身影倏地變模糊,像是隨時會消失……他無法解釋心裡那陡來的惶然是來自何處,只有難得地皺起眉,直盯著赤雪。
「師兄,帶我去『虹瀑』,好不好?」復淚水浸得澄澈的眸,安靜地瞅著他要求道。
說不出心中的隱憂,武亟咬咬牙,「好!我們去虹瀑。」他只直覺的道,師妹的請求他要為她完成,否則,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抱起她輕若羽毛的身軀,武亟因她的孱弱而心酸。師妹……好輕,再多的補藥好像都補不起她殘破的身心。
腳步還未踏出房門,兩人和-冥正走進的身影打了照面。
看著抱著赤雪的武亟,-冥幽邃的眸子一斂,「師兄妹好大的雅興,不知你們要到何處去?」
虛弱地蜷在武亟懷裡的赤雪,身子微僵,轉過臉深埋進武亟的懷裡,此刻,她不想見到-冥。
武亟只覺胸前一片濕濡,知道師妹正無聲地流淚。他蹙起了眉,腳步未停地走過-冥的身邊,施展輕功而去。
「等等。」微一躊躇,-冥也跟隨在後。
※※※
衣袂翩翩地落在虹瀑湖畔,碧綠潭水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望著潭水幽幽,心裡浮起陣陣茫然,赤雪轉向武亟,呢喃道:「師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他們再也回不去以往那種只練功鬥嘴的時光了。
「師妹……」武亟皺眉,師妹的神色為何帶著中毒的病態?
微風吹過,衣袂翻飛,武亟眼尖地撩起她的羅裙下擺,因那泛黑的蛇吻倒抽了一口氣。
「赤煉火蛇!」他驚喘嚷道,中毒的不是駱心柔嗎?師妹怎麼會也被咬了?
而且傷口仍新,怕是初中毒不久。
他陰沉了臉,「誰做的?」見她的手腳仍有紅紫綁痕,必是被人挾持了。
赤雪神情恍惚,只是搖頭,「無所謂了。」
當火蛇咬進她血肉之時,也一併奪去了她的生命。愛情,沒有任何道理,而她只是愛錯了人。
武亟這才明了心中的惶然是從何而來。
他握緊了她的細肩,「別擔心,等老頭子回來,他一定有辦法救-。」
赤雪只是靜默著,就算救回了她的身體,心呢?沒有靈魂的軀體,終究只是一具傀儡。
武亟突地-細了眸子,凝神傾聽,「-在這裡等等。」他把赤雪放坐在大石上,身影一晃,往林間竄去。
他聽到了打鬥聲,在奔入林間后,就看見-冥正被人團團包圍,地上躺了好幾個屍體。
「兄弟們,咱們一定要為霸天寨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呀!」蓄著長發的漢子大喊,身上雖已血痕斑斑,卻仍舞著大刀虎虎砍向-冥。
霸天寨的餘孽狂吼著呼應,前仆後繼地撲向-冥。
武亟冷笑一聲,拔身跳入圍陣中,正好,他心中正有一口鳥氣沒處發-……踢碎一個-伙的下巴,翻身間反手抽出腰間的彎刀,刀刃泛著詭譎的藍光,一劈間砍了另一個-伙的臂膀……在和-冥錯身間,又互挑了對方身後的偷襲……
「-!先說好,我不是想教你,只是手癢想動動筋骨罷了。」武亟語氣刻薄,旋身又軟了一個-伙的腦袋。
「知道。」-冥應道,翻飛中,把飛來的腦袋踢到個正揮著大刀的-伙頭上。
看到飛來的斷頭,拿大刀的-伙慘叫一聲,就這麼被撞昏了。
這群餘孽稱不上武功高強,但都是亡命之徒,各個不怕死地直撲而來,讓-具和武亟一時之間抽不了身。
時間一久,勝負漸漸明顯,霸天寒的餘孽終是抵不過-具和武亟,一個個地倒下了……慌亂中,沒人注意到一個身影正畏畏縮縮地伏低身子,逃離了樹林。
待-冥劈撂倒了最後一個不知死活的-伙,虹瀑畔也傳來驚叫聲。
「糟了,師妹。」武亟低叫了一聲,和-冥飛奔而去。
潭邊的大石上已不見赤雪的蹤影,兩人慌張地四下尋找,總在虹瀑半裡外的懸崖壁上驚見被挾持的她。
陳阿大全身顫抖不停,看見他們奔來,忙慌亂地架緊了她脖子上的大刀,「不要過來,你們再過來,我……我就殺了她。」他害怕得連聲音都抖了。
他剛剛看見他們的功夫,就知道他們令天來都是送死的,可是他不想死,他是被弟兄們逼來的,他還想回家看老婆、小孩……赤雪慘白了臉,虛弱的身子在陳阿大粗暴的挾持下,微微輕顫,心裡暗忖:是她……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冥-細了眸,看陳阿大抖得在赤雪白皙的頸上留下滲血傷痕,輕幽幽地開口,但語氣中卻滿是噬血地威脅,「你敢傷了她一根寒毛,你就會知道什麼是比死還可怕的地獄。」
陳阿大駭得退了幾大步,抵到懸崖邊,踢落了幾顆落石。「你們別過來,我不是開……開玩笑的,我真的會殺了她。」豆大的汗珠滴下,全身抖得更厲害了。
「-!-!火氣別那麼大。」武亟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要走,我們不會攔你,你不必挾持個弱女子嘛!你以為殺人很好玩呀!不殺人,我還樂得輕鬆咧!」
「真……真的嗎?」陳阿大抖著聲音,不可置信地問。他們真的會不殺他?
「對啦!對啦!」武亟無奈地擺擺手,叫他快滾,「反正你們霸天寨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現在被挑了,你正好重新做人,回家種種田、養養豬,不是挺好的嗎?犯得著去和人家打打殺殺。搶劫殺人嗎?
「做壞事的通常都沒什麼好下場,你看,像霸天寨無緣無故殺了駱家夫婦,然後赤雪殺了龍三一干人,你們則傷了師妹,-冥又挑了霸天寨,然後霸天寨又來尋仇……哎喲!死了一大堆人,你說是不是壞事做太多,沒個善終呀!」
「駱……駱家夫婦不是無緣無故死的。」陳阿大突然說。
「啊?什麼?」他們不就是被搶劫的土匪砍死的嗎?「喂!要聊天可以,你先把我師妹放了好不好?你這樣挾持著她,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先放了她吧!」
陳阿大看著武亟無害的笑臉,遲疑片刻,才稍稍鬆了頸間的大刀,卻在瞥見-冥噬人的眸子時,心頭一跳,又架緊了大刀,「不,不行!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像駱家夫婦一樣唬弄我們。」他不信任地捉緊他唯一的護身符。
赤雪斂著的眸子掠過了一絲異芒。
「駱家夫婦唬弄你們?」武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說清楚些。」
陳阿大-了-口水,有些氣憤,「咱們霸天寨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我阿大也知道,不過,雖然咱們兄弟並非善類,但那個駱家也不是什麼大善人!霸天寨的贓物就是由他們處理的,這些年來,也不知賺了多少黑心錢。有一回,他們吞了咱們一筆錢,還報官-了咱們霸天寨的上山路,咱們老大才會砍了他們。什麼造橋鋪路、發糧賑災的大善人,我呸!」他氣得真的呸了一口口水。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啊!武亟點頭,表示明了,可轉念一想──啊……這……這不就表示,師妹根本是被人利用了!
轉眼一看,赤雪的臉果然慘白得駭人,下唇還有一抹被咬出來的血痕。
-冥終於迸發出勃然怒氣,「是誰指使你們找到擎天鎮來的?」一個小小的霸天寨竟能找到擎天鎮,怕又是另一件陰謀。
「是……啊!」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陳阿大突地捂著脖子,口吐白沫地倒下,喉間赫然插著一支-了毒的飛鏢。
身影一晃,赤雪被武亟從陳阿大倒下的身影下救出。
「哈哈哈……」詭譎的笑聲傳來,自林中走出的人,竟是駱心宇!只見他的俊臉上一片陰沉扭曲,邪惡的說:「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讓本師爺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失算了。
「這些年,我在霸天寨里調兵遣將,替他們撈了不少油水,只等老寨主一死,我就可以繼位,好讓霸天寨成為綠林最大幫派,但該死的爹娘竟然壞了我的大事,使得寨主也開始對我起了疑心,我只好找人挑了霸天寨,免得-了我的底。」駱心宇陰邪的眸轉向赤雪,扭曲了嘴角,「沒想到,我的好妹妹竟然心軟,只殺了龍三,留下一群人渣未除,又再次壞了我的好事。」
「所以,你就報路讓霸天寨的餘孽來送死?」武亟不齒地停了一聲。好個死狐狸,什麼跛了腳,瞧他現在根本是健步如飛,哪來的傷!
「沒錯!」駱心宇坦誠道,「不論是霸天寨死絕,或更好的是他們殺了-冥,只要心柔當上-妃,我就能一直享盡榮華富貴。」
赤雪銀牙咬得更緊,胃裡泛起一陣欲嘔的翻騰。為了榮華富貴,她一直是被犧牲玩弄的棋子。
屈顫的身子被攬進一個熟悉的寬大懷抱中,並無言地摟緊了她。
赤雪揪著胸口,閉起眼埋進-冥的胸膛,她不想再聽到任何醜陋的消息。
酸溜的眼眶關不住串串滴落的淚水,她緊埋在-冥胸膛中無聲她哭泣……武亟冷哼,「榮華富貴?!你現在自己都把底揭了出來,哪還有什麼榮華富貴?作你的大頭白日夢咧!」
駱心宇被羞辱,卻不動怒,邪笑道:「赤雪擅使毒,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也擅使毒吧!」他袖擺一晃,武亟靈捷的一閃,躲過一支毒鏢。
落到地上的毒鏢四周,馬上呈現枯黃一片,可見-上的毒有多歹毒。
只要他殺了他們,再嫁禍給霸天寨,就沒人知道他駱心宇的過去了。
武亟幾乎是動作極小地擺動著身軀,閃躲疾射而來的毒鏢暗器,口裡還戲謔地調侃道:「喲!動作還挺不錯的嘛!不過,老是差那麼一步,太慢了、太慢了,你的動作太慢了……」他狂妄地挑釁著。
無視於身旁喧鬧的打鬥,赤雪哭得愴然……這世間,果真對她殘酷……漸漸麻-的四肢,告訴她火蛇劇毒已開始腐蝕她的肉體。在-冥無言的撫慰下,她堅強地止住了哭泣,推開他虛偽的懷抱。
「怎麼了?」-冥皺眉,對她突然的排拒不解。
赤雪斂眸,悲然地飲泣,若他能狠心放蛇咬她,此刻又何必虛偽地假裝他仍關心著她?
「赤雪。」-冥想再擁抱她的手臂,被她虛軟地推開。
澄澈的眸子幽幽,她撐著虛軟的身體乏力地低問:「你愛我嗎?」
就算是虛偽也好,她想要聽到他說愛她。
-冥揚眉,低笑道:「傻瓜。」
「是愛或不愛?」虛軟的身子無力地抵靠著他,晶亮的眸仍執意地想要一個答案。
-冥未答,仍是一句,「小傻瓜。」
傻瓜……閉起了眸子,赤雪笑得苦澀,他連騙她都不肯,她終究只是個為愛-狂的傻瓜……
「小心!」赤雪陡地猛力推開-冥,被駱心宇偷襲的毒掌擊得口吐鮮血,虛軟的身子滾落懸崖……
「赤雪!」-冥大叫,撲身捉住她的一隻手,被她墜落的力道拉落了半身,兩人懸在崖邊的身影岌岌可危……
「吼!」武亟爆出怒吼,翻掌截下駱心宇還欲偷襲的身影,出掌間運出十成功力;受不住他強勁內力的駱心宇,當場經脈暴裂,吐血身亡。
武亟奔到懸崖邊,趴下身朝赤雪伸出手,「師妹,把另一隻手給我。」都怪他疏忽,只顧著玩耍似的躲銀標,讓賊狐狸偷得了空襲擊師妹。
山風強勁地吹拂著,翻起她的衣袂。
「赤雪!」
「師妹!」
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赤雪笑了,腮邊滴落兩顆清淚……「師兄,告訴師傅,赤雪……對不起他老人家。」隨著下墜的重量,她的手漸漸地脫離了-冥的大掌。
「說這什麼鬼話!要說,-自己跟他說去。把手給我,快給我!」武亟氣急敗壞地大叫,師妹臉上的絕然,讓他的心臟又開始惶然不安了。
縱使-冥努力地往前探身,緊抓住她的手,但他發覺掌中的縴手卻以已認命,任指間的接觸寸寸流失,絲毫不肯施力捉緊。
「赤雪,抓緊!我說過,不準-離開我,永遠也不準!」-冥俊臉繃緊,深邃的眸子第一次出現失措與慌亂。
赤雪斂眸,哀絕的低笑,「不行的!這次我要離開你,你再也阻止不了。」
手指漸漸地完全滑落,只剩單薄的衣袖還握在他的掌中。
「師妹!」武亟駭得大叫,緊張地探手欲抓住她。
失血蒼白的唇瓣綻開-美的笑意,清麗的小臉突然漾出絕-的美。她緩緩舉起另一隻手,卻不是握住他們的掌,反倒在絕-中,撕裂了衣袖,也撕碎了和他們最後的一絲牽繫……
「不!赤雪!」
「師妹!」
急墜的身影,長發翻飛,慘白的小臉上竟是滿足的笑靨,她如破碎的布娃娃般,猛力撞到岩壁上,噴吐出漫天紅霧,然後無力的掉進湍急的河流里,剎那間消逝了蹤影……頹然趴在崖邊的兩人,茫然地看著湍湍怒江,不願相信,赤雪就此消逝了生命。
-冥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中仍余留著她溫潤的觸感……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她的影像──
偷摘青蓮而落水的她……發著高燒卻仍倔強的她……寡言卻犀利,一句話就能堵住武亟的聒噪的她……總窩在他書齋捧著書冊的她……撿著棋子淡然說讓他再丟的她……穿著一身緋紅,紅唇帶冷的她……月光下婆娑起舞,笑得無憂的她……低泣著,承受他的怒氣與-望的她……只為他一個撫觸,就能滿足的她……半醉著,結髮的她……揪著心,哀求離去的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啊!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完全地融入了他的骨血。
「不!」他昂首怒號,「不!」她竟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離開他!
他的赤雪!他火紅赤雪呵!
武亟突然揪起他,眼瞳里滿是激憤的血絲,「是你!是你將師妹逼上絕路的,都是你!」武亟不住地搖晃著他,甚至握拳一揮,打得他撲跌地上。
武亟不停的揪起他,拳拳相向……
「若不是你,師妹不會自殘;若不是你,師妹不會墜崖;都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就偏要惹她,你又不愛她,把她逼上了絕路,都是你!」
不……痛得昏然中,-冥也開始反擊,反撲壓著他,猛力地出拳……「不!我愛她!你懂嗎?我愛她!」他狂亂地嘶吼著。「我愛她愛到心碎,我不想逼她走上絕路的,我愛她!我愛她呀!」
可是……已經太晚了,他的愛因為他莫名的傲氣,發現得太晚了……「屁啦!你愛她,卻受到將她逼上絕路?!」武亟擊黑他一個眼圈,拐倒他飽以老拳……這種愛,算是愛嗎?!如果可以,他會盡一切力量阻止-冥的掠奪,好換回師妹。
兩個人都已忘了什麼是武功招式,就如同回到了初識的時候,純然地發-心中的怒氣與不滿……纏打著,直到許久后,晚霞滿天,兩人仍是糾纏混斗著……直至月上東山……兩個身影仍是糾纏不清……
而崖下的江水仍是滔滔滾向紅塵,帶走一切是非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