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三十幾天前,卓文君初初從溺水惡夢中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高貴的寧神閣里全身被扒個精光,身上牢牢地被繩子給捆得死緊,硬是在酷暑里被塞在三層棉被裡冒汗,喉嚨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如此不人道的待遇讓他熱到幾乎脫水卻沒人知道。

而這個「始作俑者」卻在一旁,不顧他的死活,拿著從他身上摸出來的那張唯一的銀票,塞給那個聽說是名醫的「錢鬼」,而卓文君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件黑到最高點的「姦情」發生,卻連個老鼠冤都喊不出來。

有沒有搞錯啊!錢就算不是他的也輪不到這混蛋來花吧!

「是我點了你的啞穴,你的喉嚨需要歇息……你好象在生氣,為什麼你要生氣呢?你在怪我給大夫那麼多錢嗎?我知道你很勤儉,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彆氣了喔!你要乖乖的,不然我怎麼疼你呢?我是你的丈夫,你可要好好對我唷!我知道你想說話,可是現在不是時候,等到我們大婚完成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我是為了你的身子才不得不點你的睡穴,你好好休息喔!」讓下人把大夫打發掉,廣宣王爺俯下身對著卓文君的耳朵吐氣如蘭。

聽到這番鬼話,卓文君氣到發抖,要不是被點了穴,他一定破口大罵,這天殺的小人!卓文君從那一刻起,總算知道也見識到「小人」的樣子。

看那個身為王爺的廣宣先生就知道了,活脫脫就是「小人」這一詞的最佳代言人。

等他第二次醒來,時間消失了二十五晝夜,大勢已去,人事全非,乾坤大挪移,地點換成都城裡的王爺府,他的身份從「掃花園的清潔工」搖身一變成了「王爺的未婚妻」。

連顆安眠藥也不用,二十五天就這麼給卓文君昏昏沉沉地睡掉了。

短短二十五日,卓文君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京城裡,還聽說他五天後就要「嫁人」了,好不容易清醒的卓文君看似嬌弱地躺在床上,瞪著身邊那個一臉賤笑的傢伙。

就是這傢伙自己把謠言散得滿天飛,就是這傢伙把他的世界改成黑白的,他和他的「新仇舊恨」已經結到下一世紀,到本世紀末是不可能報得完的。

而現在,廣宣居然有臉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強迫他,要他把桌邊那一海碗烏七抹黑的湯喝完。

「我不喝!」卓文君也是有脾氣的。

好不容易才能動手動腳和開口講話,不趁機耍耍脾氣怎麼行,他可不是什麼簡簡單單就可以任人打發的東西。

「好嘛!你喝嘛!」廣宣攔下那柔若無骨的「鐵沙掌」,企圖軟言軟語地安撫冒出煙來的卓文君。

「不要!」卓文君抽回手把嘴捂住。

「不喝哪有力氣和我洞房呢?」廣宣捉住那珠圓玉潤的「無影腳」,臉不紅氣不喘地勸著。

「我就是不喝!什麼洞房?洞你的大頭鬼!」卓文君臉一撇嚴正地拒絕。

人都還沒死就已經被人拜到天昏地暗去,全是拜眼前這位碎嘴的混蛋所賜。

「我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廣宣抱住鬆鬆軟軟還綉著鴛鴦戲水的「唐門床上必備暗器」並且把「它」放回床頭說。

「以身相許?你叫我以身相許?你要我怎麼以身相許?許你個頭!」卓文君小臉皺成一團。

「不要讓我逼你。」廣宣整整被力道稍嫌不足的「龜派氣功」吹亂的長發后看著他。

「那你就先別逼我。」卓文君叫。

「你是我未過門的正妻,這已是事實,如果你不想自己下地跟我拜堂也沒關係,反正有婢女撐著你。不過,我真的不想讓你就這麼睡過我們的婚禮,你還是喝了吧!」廣宣很無所謂地擋住虛有其表的「繡花拳」陳訴事實。

廣宣指指窗外,很明白地讓卓文君知道隔牆有耳。

「我不要喝,我不要嫁人,我是……」叫得很大聲的卓文君氣得眼睛都快爆出來。

廣宣神機妙算地以棉被塞了卓文君的嘴,很有效率地掩去事實真相。

「你是男是女是仙是人……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笑得很得意的廣宣俯近卓文君的耳畔說。

瞪大眼的卓文君無計可施地咬著已起毛邊的棉被,這變態!「你無所謂是你家的事,我很有所謂啊!我不要嫁給男人。」怒目傳達出卓文君的滿腔恨意。

「你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就算你跑到外頭去,五天內武王府的衛兵還是會把你逮回來,把你五花大綁地照常拜堂,而且你如果硬是要大家知道你是……嗯!那你分明就是要跟我娘作對。你知道武王府不小,隨便都有可能發生失蹤案,等你被絞成花圃里的養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是在救你,你還不懂嗎?」廣宣不當一回事地以極小的音量平淡恐嚇。

卓文君不可思議地瞪著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古人,救個大頭鬼!

「你如果願意乖乖地把葯喝了,我就先疼疼你讓你說話,怎麼樣?」廣宣雲淡風輕地說。

無計可施的卓文君想了兩秒,士不為五斗米折腰,他若為了要說話而屈服會不會被笑……管他的,有些事不說會死。

卓文君認命地點點頭,為了要跟這個混蛋溝通,他的犧牲可大了。

見人願意聽話喝葯,廣宣很乾脆地把塞得緊緊的棉被從卓文君嘴裡拿出來。

「你想怎麼樣?」卓文君瞪他,看廣宣一臉狐相就知道他正在打歪主意。

「哦!我知道了,你很想要我親親你,所以才籍故要我喂你吃藥,你不用解釋,我了解的。」廣宣朝他笑得一臉曖昧大聲地說。

雕花木門外邊傳出此起彼落的幾聲輕笑,分明有一大票人在「聽壁角」。

「誰……跟你發情?要發自己發去!不要臉!」壓低了嗓子,卓文君差一點嗆到,這話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天底下還有比他更不要臉的人嗎?

「你還凶我……還沒過門你就凶我,我只是好意勸你喝葯啊!你能健康也就是我的幸福,你病了不就是在告訴別人我很不幸嗎?我不要不幸啊!你都還沒有過門怎麼可以讓我不幸?」廣宣努力喊冤,馬上表現出一副被人打過的小可憐樣。

看到廣宣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小媳婦,卓文君有一分鐘長的時間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睡壞了。

「你少裝瘋賣傻!」卓文君小聲地罵道。

「你又罵我,我要去外頭哭給大家看,你都不疼我,你好壞!」廣宣作戲的功夫越來越好,還從懷裡抽出手巾丟向卓文君,大聲地移著椅子。

門外的人似乎大吃一驚,紛紛作鳥獸散去。

卓文君看他演得七分像還把外面的人趕走頓時哭笑不得,最後終於禁不住嗤笑出聲。

「看!你開心了,我總算是讓你開心了,笑起來真可愛,來嘛!乖乖把葯喝完喔!」拉回椅子、撿回手巾,廣宣把還冒著熱氣的葯湯端過來。

「我不要喝!不要就是不要!」卓文君白著一張臉叫。

好笑歸好笑,那一大海碗的葯湯對他「吃不得苦」的嘴來說仍是很大的威脅。

「好嘛!我知道你真的很想要我用嘴喂你,可是我們還沒成親啊!不能逾矩的,不然……我偷偷親親你好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廣宣作勢低頭就要親過來。

「啊啊--別別別!我喝就是了,你別把你的大臉逼過來……唔……好苦,苦死人了。」卓文君把湯藥奪過來避到床角一口把他喝光光。

卓文君開始懷疑湯藥裡面被加了多少分量的黃蓮和馬胡,能苦得讓他全身起雞皮疙瘩還直想嘔出來,這肯定是廣宣特地弄來整他的。

「噯!你真是的……喏!這是景泌齋的蜜糖飴,你先含著,一下子就不苦了。」廣宣笑著遞過手巾和蜜糖飴。

「好甜!」嘴巴里被糖飴的蜂蜜味充斥著,皺著眉的卓文君微微地笑著,他打骨子裡喜歡甜食是戒不掉的習慣。

喜歡吃甜的又不是罪,可是卻會成為一記要不得的弱點,看來……廣宣一定是把有關他的小弱點都收藏起來了吧!

「就當是幫幫我,心甘情願地嫁我吧!」打鐵趁熱,廣宣自然不會放過卓文君心情變好的時候。

「你可以找別人幫忙啊!又不是非我不可。」卓文君含著糖,說起話來模模糊糊的。

真要說起來,卓文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沒有過去、沒有背景、沒有親人,更別說他是男的,就算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論起門當戶對的觀念,他有哪一點配得上高高在上的貴族?

廣宣一定是一時迷了神智,身為王爺要什麼樣的人沒有,指名要一個無名小卒肯定是在尋他開心啊!

卓文君皺起小嘴,他是個人,又不是小狗、小貓,哪能隨便讓人玩?

「你難道忍心看我被曉菁欺負嗎?」廣宣動之以情。

「你可以找其他的女人,天下美女多得是,她一定會自討沒趣的。」卓文君動著舌頭玩起嘴巴里的糖,臉頰可愛地鼓起一邊。

卓文君一想到那個肥得不成樣的郡主就全身癢起來,如果他是廣宣他也不會想娶她,可是那位郡主是廣宣的問題,廣宣要娶不娶是廣宣的自由,頂多萬一廣宣娶了她,說不定會在新婚當天出人命罷了,與他何干?

「可是我娘的意思是你和曉菁,我必須兩個選一個。奸嘛!你想想當我妻子就是王爺府的王爺夫人,要吃什麼穿什麼都有人服侍,還不用出門辛苦工作就有零用錢花,如何?」廣宣開始利誘。

這招不成就得隨風轉舵,廣宣自認沒道理栽在卓文君手上,說到詭計,在這世上他若論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

「不用工作就有零用錢花?」卓文君眼睛放出萬丈光芒。

啊啊!有這種好康的事!?騙人的吧!

「恩!而且也不需很早起來。」廣宣差一點因為卓文君的表情笑出聲。

卓文君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而閱人無數的總管爺爺早就摸清這個人,關於卓文君的小事,廣宣早就從蕭瑟居總管那裡得知得清清楚楚。

姜太公釣魚嘛!願者上鉤。

瞧!這不就動心了嗎?

「不用很早起床?」卓文君偏頭問著。

能睡到自然醒的生活朝他招著手,要嗎?不要嗎?

「你愛怎麼睡就怎麼睡,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會縱容你……」就算你想清醒也不能,廣宣把句尾補充在心底。

「你會縱容我?你不會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你不會強迫我?」卓文君的大眼綻出水靈靈的亮光。

天底下真的有這麼好的事?

「基本上,只要不傷害自己或是傷害別人,你愛怎樣就怎樣。」廣宣很實在地說。

反正只能乖乖待在府里,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恩!……聽起來不錯……再給我一顆糖我就答應你。」卓文君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這下你可高興了,瞧你的酒窩,真是可愛。」收過碗放桌上,再遞給他一顆糖,廣宣直勾勾地盯著他的五官看。

被盯著半晌,渾身冒起不自在的感覺卓文君不安起來。

「看什麼!你這傢伙!」他不自覺又擰起拳頭打算讓廣宣好看。

「我要好好看看你清醒的可愛模樣啊!你睡著的樣子我看多了,已經一點樂趣都沒有。」廣宣抬起手往他身上準確地下指。

「咦?」卓文君有被害的感覺。

「不用咦了,睡吧!我會讓你在正確的時辰醒來。」廣宣扶住一臉忿忿不平的卓文君。

「你!說好不會再強逼我……」瞪大的雙眼起了迷霧,恨恨的目光失去焦距。

話還沒說完,卓文君又閉起眼睛歪七扭八地倒在剛剛被拿來當暗器的枕上。

「不強逼你睡你還會安分嗎?別說笑了。」把嘻皮笑臉的面具收好,廣宣回復一臉的正經八百。

將卓文君擺正,蓋好被子,廣宣撫了撫卓文君柔細濃黑的髮絲,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主子!」房門外傳來一道極恭敬的聲音。

「進來。」廣宣把那人招進來,「一路辛苦。」

「屬下不辛苦,謝主子關心。」黑衣、黑褲、還用黑布巾將頭臉蒙得只剩一雙眼睛的矮小男人走進來,身上還很奇怪地背著一根約有他一半身高、用布巾捆得死緊的竹竿狀東西。

「查到什麼?」廣宣把玩著一隻桌上的白玉杯。

「三個月前上書狄族叛國而且暗中滅了狄族的七王爺招來了不少死士,連百毒門的藥師都重金請來。」黑衣人回答。

「是嗎?最近都城裡傳著月修羅曾到七叔府上大鬧而被他派人追殺,結果卻不了了之。」廣宣眼中閃過一絲快得捕捉不及的光芒。

「江湖上盡傳月修羅狄錯月在清嶺一戰已死,屬下到王府獵場的清嶺密林查探只見焦屍十七具,都是死於刀傷,招招盡在要害。在七王爺的探子還沒找上密林前,屬下取得這個,這是月修羅從不離身的狼刀。」黑衣男人抖開布巾遞上閃著金屬特有陰冷光芒的巨闕劍狼刀置放桌上。

「是把好劍,還發現什麼?」廣宣端詳了一下巨劍問。

「什麼都沒有,月修羅另一把隨身之物狐牙刀不見蹤影,屬下以為就算遺落也應該會在附近,可是屬下並沒有找到。」黑衣人回答。

廣宣沉吟一下,腦子裡有太多線索,卻不明所以地湊不在一起。

「黑衣,你看看床上躺的那個人是誰。」廣宣說。

走近床邊,黑衣人看了一會兒,揉揉眼睛再努力地看了一次。

「是容華妃?」黑衣嚇了一跳,自家王子床上出現皇上最心愛的已故妃子,怎麼想怎麼恐怖。

被賜名容華的狄貴圮是以制兵器聞名的狄族所獻出的美人,黑衣記得很小的時候隨師尊到狄族求鑄兵器時曾見過末入宮廷的狄美人,小小黑衣當場被迷得不知東西南北。

「是嗎,你也這麼認為?」廣宣也看著床上閉著眼的美人。

果然不是他眼花,雖然容華圮的容貌他只在幼年入宮向皇太后請安時見過一次,而後聽聞容華圮在臨產時卻香消玉殞於不知名的毒,皇上失去至愛與第一位皇子,大慟之餘嚴禁所有人提起容華圮,但是她的容貌與溫柔依然讓廣宣至今難忘。第一次見到卓文君他就有見到容華圮鬼魂的感覺,當下廣宣就決定要了卓文君,好不容易因娘親的失口讓他得到契機,就算卓文君是男的他也不打算放人。

「乍看很像,但以他的年紀來看,不是容華圮。然而,倘若不是容華妃的血脈,不可能如此神似,身上並沒有殺氣和煞氣,甚至感覺不到有武功,是平凡人。」黑衣轉身回答。

「制兵器聞名的狄族……黑衣,狄錯月有沒有可能是狄族人?」廣宣皺起眉將玉杯放下,心裡對自己荒唐的念頭有點想笑。

可能是因為同是姓狄,狄錯月不曾以真實面貌示人,所以曾有月修羅是狄族遺孤的消息,可是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是有此一說……如今狄族盡滅,要知道真相,很難。主子是懷疑狄錯月是狄族人而且是為狄族之仇才上七王爺府嗎?」黑衣問。

「猜猜罷了,你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廣宣笑笑。

「主子,最近七王爺的舉措有點可疑,他派了不少高手到清嶺密林找東西,屬下與他們交過手,個個不弱。」黑衣說。

「找什麼?有什麼東西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廣宣十分想不透。

「王子,需要屬下再查查嗎?」黑衣問。

「暫且不需要,明天我大婚,七叔會來。」廣宣露出微笑。

「恭喜主子,不知夫人是……」黑衣語氣中帶著笑意。

「就是他。」廣宣指指躺在床上的卓文君。

「人美,性情難測。」黑衣語帶保留地說。

「他引起我的興趣,自從下山後我已經很久沒碰過這麼刺激的事了,有空也幫我查查他的來歷。」廣宣走到床邊摸摸卓文君的臉笑了。

「是,屬下祝福主子。」黑衣人釋懷道。

「你休息去吧!記得留下來暍杯喜酒。」廣宣轉頭對他說。

「謹遵王命。」黑衣躬身,轉身開門往外躍去。

隔天,天還沒亮,外頭星光還在閃爍,明月也還放著柔和月華,廣宣摸進來一邊偷親卓文君、一邊為他解穴。

順便趁卓文君仍然神志不清,偷偷將他的衣服全數換成女人的,從貼身褻衣到外袍,一件都不漏。

想當然爾,卓文君那副看似柔若無骨,一摸就知道有練過的潔白身軀也被廣宣從頭到腳給摸了遍,如果時間再多一點,難保卓文君未到洞房花燭夜就已被廣宣啃食殆盡,不過,橫豎被吸引得無力自拔的廣宣也在卓文君身上留下幾朵印記聊勝於無。

先收訂金,其他的就等晚上再說。

最後,廣宣還特地又灌了卓文君一碗苦藥,哄哄皺著小臉的卓文君,在卓文君的菱唇上親密地奪去一吻然後飛速地溜走。

廣宣走沒半晌,半睡半醒的卓文君還含著一顆糖,懷著一股濃濃的、快要「煞」死人的起床氣,正考慮著自己到底是要起床踹死廣宣還是繼續睡。

一大群自動闖進來的女人就在一陣劈哩啪啦聲中將卓文君「鏟」起來梳妝打扮,絲毫都沒有留時間讓卓文君思考。

她們吵著、喊著,用力拿紅繩拔著卓文君臉上的細小汗毛,拉扯著他的頭髮,努力地擺弄他的姿勢。

張著布滿血絲的大眼,惡狠狠地瞪著大圓銅鏡中霧蒙蒙的人影,要不是卓文君死也不脫之前被廣宣半騙半強迫穿上的肚兜和褻褲,堅持直接就這樣穿上綉著五色彩鳳的霞披緞裙,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們八成連手毛腳毛都為他拔個一乾二淨,並且用小布巾包一包拿回家當紀念品。

原來女人出嫁這麼辛苦啊!

被整得很慘的卓文君現在才明白,當女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臉上被塗了厚厚的白粉和艷紅的胭脂,卓文君瞟了一眼自己的臉。

唇點得過朱,眉畫得太黛,簡直……好……恐怖,希望廣宣掀開桌上那塊叫「蓋頭」的紅布巾時不要被他嚇死,否則「自作虐不可活」這句話就會有活生生、血淋淋的「證人」。

卓文君已經在夢裡想過了,在這個舉目無親的時代,要他自己一個人活下去太難了,雖然演練了一堆活下去的辦法,可是到最後通常都成了惡夢。

第一,自從他的銀票被「捐」給「錢鬼大夫」當「堵嘴費」,剩下的碎銀和金葉子又被廣宣以「用不著」為由「直接無條件充公」之後,他窮得一清二白。窮……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太窮……真的會死人,說不定會窮到被鬼抓去,那就太慘了。

而且,王爺府庭院深深深似海,大門都還不知在何處,他在蕭瑟居借針線縫在厚重衣物夾層的短刀和玉佩根本沒得當,要當也要看當鋪敢不敢收,這年頭開當鋪的多半不想惹事,偏偏狄錯月不是大俠類就是煞星類,把狄錯月的東西拿去當……恐怕他會變成超倒楣的池魚。

再想想,就算想要從商也需要資金,要賣小吃也要會煮,卓文君深知自己的能力,監於不殺生也不害人的份上,這一種行業是沒辦法了。

第二,學有專攻的電腦程式研發在此時此地根本無用武之地,看帳房大叔把算盤撥得啪啦響,他就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算盤咧!自從小學時代還摸過幾回后就再也不清楚算盤的長相,數理再精通遇上這等裝備也是無濟於事。

自己對算盤一竅不通,文言文沒多好,詩詞歌賦半點不成,以一個理科出身的男人而言卓文君算是很正常的,可是,對不起,人家大驪朝舉國上下沒有人像他異類成這樣。

卓文君比起那些雖然同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可以進京趕考的讀書人還慘,大字認得……卻不明白整句的意思,寫字雖行……一提起毛筆卻是不能掌控方向和力道,鬼畫符長啥樣看卓文君的墨寶就知道了。

想要開班授課……別鬧了!他的高等學識頂多騙騙七歲以下的小孩子。

如果卓大學者真的對一群古人講授「牛頓的萬有引力」或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甚至是「電腦程式行列與運作」,可能第二天不是被當成瘋子,就是被抓去,以「妖言惑眾」之罪遊街后斬首於菜市場外。

第三,卓文君沒有其他專長,雖然知道這個身體的「前」主人是個蠻有名氣的大俠或是殺手,但是他既怕痛又怕死,目前以他三腳貓的功力,殺過的都是弱小可憐的可食性動物,人這種生物還沒有任何一個是斷送在他手裡的。

因此,他恐怕跟殺手這一行無緣,頂多只能舞弄著「秋風掃落葉」來掃掃地或是耍著「自創混合式擒拿手」捕捕鴿子、抓抓兔子來稿賞自己的胃。

最後,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卓文君深深地明了自己吃不了苦,絕對不可能去挑磚、砍柴或是種地,當乞丐他也拉不下臉,當和尚他又受不了吃素和念經,當道士他又覺得長時間打坐很辛苦,當人家奴僕總是沒有自由可言,他得工作多久才有自己的房子、車子?

最下下策,也是他唯一能享受「高福利高收入又生活品質優沃」的工作,就是答應廣宣大少爺的詭計,當他的妻子,來一場詭異到極點的角色扮演遊戲。

有一點像在當人家情婦的角色……電視、電影里美到出水、陰險狡猾的情婦,卓文君看了一眼鏡里陌生的自己……算了!

「新娘子好美喔!只可惜單薄了點。」幫卓文君繫上錦帶的大嬸嚷著。

美?這算美?卓文君覺得自己恐怖得要命,恐怖片中的花子娃娃都比他可愛百倍。

「對啊!真想不到打扮起來會如此美麗,王爺真好運能娶到這麼有福氣的夫人。」為他把頭髮梳成多角型的小女生說。

被扯得咬牙的卓文君很想尖叫,他有福氣?見鬼咧!他要是有福氣就不會落到這種「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的處境。

迎親儀式多如牛毛,新手下海總是會犯些小錯。

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的卓文君只是在過火盆的時候因為踢翻火盆,害得一直在他耳邊碎碎念的喜娘被火燒到。

和廣宣拜堂時因為看不見,所以莫名其妙地跌了好幾次,甚至在夫妻交拜時撞得廣宣頭暈了一下。

在送入洞房時因為被廣宣的數位好友偷摸了一下小手,心生不爽之下狠狠地踹了對方十幾腳,叫他們永生不忘新任王爺夫人的小履,嚇得其他人連滾帶爬的逃出新房,大大地為他宣傳一番讓所有人知道廣宣娶進一位可能會「毆夫」的娘子。

除了前列這些偶發小事件之外,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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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愛說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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