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切本該順著他的意思走下去，可是當教堂的門扉被大力推開時，他知道他錯了。

他應該一進入小鎮就趕緊找輛馬車繼續趕路，他不應該走進教堂，更不應該……給他們時間來找他。

伊曼錯愕地看著阿禔爾獨自一人衝進教堂內，教堂的門被他這麼野蠻的一推，幾乎損壞地掛在一旁，

他眼睜睜看著那幾名和藹可親的牧師走向前，想詢問阿禔爾來意，卻被他狠很扭斷脖子，鮮血瞬間噴洒在美麗的教堂內。

阿禔爾眯起美麗的紫眸舔了下手上的鮮血，寒著一張臉繼續展開殺戮。

尖叫聲響徹整個教堂，伊曼卻什麼也聽不到，他只看見牧師一個個慘死在阿禔爾手中，就連那幾個來祈禱的信徒們也被無辜波及。

一個恍神，阿禔爾神色隆狠地站在伊曼眼前，高貴的服飾幾乎被鮮血染紅，此刻的他看來凶暴極了，尖銳的撩牙盡露，彷彿隨時都會撲上來吸吮他的血液。

「我真該感謝你那愚蠢的信仰，否則我怎麼找得到你呢！你說是不是呀……伊曼！」

伊曼駭得說不出半句話，可是阿禔爾此刻兇狠的模樣，讓他下意識的倒退一步。

阿禔爾不再說話的走上前，不管伊曼怎麼反抗，硬是將他抱起來，以非人的速度奔出教堂。

一想到自己又將回到牢籠般的城堡，伊曼不禁奮力反抗的又推又打，大聲地喊：「放開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閉嘴！」

阿禔爾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粗暴的怒吼，讓伊曼不禁被嚇到。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死心吧！這輩子……你都休想從我身邊逃走！就是死，我也要把你關進我的棺材里！讓你哪裡也去不了！」

「我能逃一次，我就含再逃第二次，你阻止不了我的！」伊曼也不服輸地吼回去，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他不甘心就這麼沒了，他不甘心！

「你逃呀！看你逃到哪個城鎮，我就毀了那個城鎮！只要你經過的地方，我發誓一定讓它成為荒蕪之地！」阿禔爾簡直氣炸了，也不管這裡是哪裡，就將伊曼摔到地上憤怒地朝他喊道。

伊曼被摔得疼痛不堪，幾個月前療養好的身體又受傷了。

阿禔爾站在伊曼身旁憤怒的難以壓抑，直到他看見伊曼充滿痛楚的表情，他才冷靜下來，蹲下身溫柔地將他抱進懷裡。

「伊曼，你是離不開我的……永遠都別想！」

伊曼生氣地推開阿禔爾。

「我會離開的！我一定會離開你！」

阿禔爾臉色速變，表情惡狠地瞪著伊曼，像是瘋了似的突然撕起他的衣服。

伊曼開始大叫、掙扎，他知道阿禔爾想對他做什麼。

身軀因為恐懼而緊繃，他奮力在地上爬，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可是沒一會兒，他又被扯了回去，冰冷的手在他身上遊走，柔軟的唇瓣貼在他的頸側重重吻著，留下一個深紅色的印記。

阿禔爾緊緊抱住伊曼不同於自己的溫暖身軀，時而粗暴時而溫柔地啃咬著他的胸膛。

當他的雙眼觸及他胸前的十字架時，他憤怒了，一把扯掉那個礙眼的東西，狠狠扯開伊曼身上殘餘的破衣，他也很難描述自己此刻的清緒，他只是很單純的……

想告訴伊曼他的憤怒。

伊曼禁不住打擊的痛哭出聲，他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抖、哭泣，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徑自沉浸在悲傷與絕望之中，就連阿禔爾放開他了，他還是不停哭著。

阿禔爾靜靜看著伊曼，燃燒在胸腔中的怒火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情感，是對伊曼的心疼。

他伸出手想碰伊曼，卻被他拍開，迴繞在耳邊的哭泣聲，最終還是讓他管不了伊曼是否會抗拒，硬是將他抱進懷裡。

伊曼在阿禔爾的懷裡掙扎了好一會兒，終干承受不了方才差點被強暴的恐懼昏了過去。

在那一閃而逝的畫面里，他隱約看到那雙紫眸，隱隱透露著心疼……

當伊曼醒來時，他正處於窄小的空間里，被阿禔爾緊緊抱著，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正躺在阿禔爾慣睡的棺材中。

可能是怕他會窒息在這個密閉的棺材里，阿禔爾還特意留了點小縫，好讓他不至於失去空氣而死。

可惜此刻的伊曼沒有心情去留意阿禔爾細微的心思，他拚命掙扎，好不容易掙脫了阿禔爾的懷抱，他連忙推開棺材的蓋子，害怕地爬出來。

看著一片漆黑的房簡，他想起昨晚的事，恐懼再度襲上他，更多的是絕望，他又回到這個地方了，他又再次失去他的自由了，真的逃不了嗎？

真的……沒辦法了嗎？

伊曼茫然地走出阿禔爾的房間，邊想邊來到正廳。

看著不論他怎麼清洗，總會在夜晚來臨時再度染上鮮血的地板，他緩步到沙發坐下，看著一旁還殘有一些鮮血的高腳杯，忍不住將它拿起來摔在地上。

他抖著手拾起一塊玻璃碎片，緩緩伸向右腕，在這一刻，他想死的意念是這麼強烈。

他不想遭受如昨晚一般的屈辱！受夠了一直以來承受的良心譴責！他不要再看他們殘忍的一面了！

死吧！死了就解脫了……

不會有人再因他而死，不會有人再次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卻無力挽救，都不用了……

只要劃下去……一切就結束了……

伊曼眼眶盈滿淚水，拿著玻璃片的左手不停顫抖，一下靠近，一下又抽離，反反覆覆。

他在猶豫著，他的信仰不允許輕生，可是他想死……他不想再繼續受苦了！

抬起頭看向黃澄的夕陽，伊曼凄楚的笑了，因為他想到一個好法子能讓自己解脫，卻又不違背信仰。

他垂下左手，靜靜看著夕陽漸漸下移，等到最後一抹光消失，他隨即舉起手上的玻璃，狠狠往右腕劃下。

「來吧！你們不是最愛鮮血了嗎？這裡就有現成的食物供你們飲用！來呀！」

隨著伊曼近乎瘋狂的話語，自黑夜中蘇醒的吸血鬼們緩緩朝正廳走來。

剛蘇醒的他們非常饑渴，一聞到血氣，立刻失去觀察能力，朝右手淌著血的伊曼撲過去。

「呵……哈哈哈——"

被三、四個吸血鬼瘋狂吮著自身的血液，伊曼瘋狂地笑了。

儘管脖子里濺出的血灑到他蒼白的臉上，他還是持續笑著，彷彿從來沒遇過這麼值得開心的事。

總算要結束了，他體內的血……也快枯竭了吧？伊曼雙眼迷離地望著前頭，生命力慢慢抽離自己的感覺，竟是這麼的幸福……

他柔柔微笑著，期待死亡趕緊到來。

讓他遠離這個惡夢般的地方啊！

如果阿禔爾看到他死了，肯定會震怒吧！因為他不是死在他的棺材里，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死在他自己選擇的地方……

所以這一局，算是他贏了對吧？

忽然，蘇醒過來的阿禔爾憤怒難當地奔進正廳，一手揮開了抓住伊曼的吸血鬼們，用力地將坐在沙發上的伊曼揪起來。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他憤怒的咆哮。

伊曼虛弱地看著阿禔爾，呵呵輕笑出聲。「我贏了，我說過……會離開……離開你，就一定會離開……」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離開我！我不會讓你死的！」阿禔爾氣憤地抱起伊曼，邊吼邊跑回他的房間。

「怎麼？到現在……你還是希望我死在你的棺材里嗎？」伊曼嘲諷似地勾起唇角，喘著氣道。

「閉嘴！」阿禔爾氣急敗地關上門，旋身立刻將懷中的伊曼放在床上，用力咬上他的頸側。

伊曼不懂阿禔爾究竟想做些什麼，不過他都快死了，他想對他這個沒用的軀體做些什麼都無所謂了。

越接近死亡，伊曼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當阿禔爾離開他時，他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身影，意識也漸漸模糊。

阿禔爾咬破自己的手腕，將流著血的手湊到伊曼唇邊，溫柔地催促道：「伊曼……快喝下去，聽我的話……」

伊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在他陷入昏迷時，他似乎聽見了阿禔爾的聲音，用溫柔的語氣，說著他還來不及細聽的話語……

伊曼不知道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依稀記得他將要咽氣的那一刻，眼前一片紅光，接著是一股滾燙的液體流進他的喉嚨，然後他就失去意識了。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副棺材埋，他以為自己死了，至少這時候他是這麼想，可是喉嚨乾澀饑渴的感就覺，卻告訴他……

他還活著，還活在阿禔爾的掌控之中。

伊曼不知道阿禔爾是用什麼方法，將瀕臨死亡的他救回來，可是此時的他卻想不了這麼多，讓他最在意的是自己身上的改變。

他可以看清黑暗中的每一件事物，可以聽見好幾裡外的聲音，更讓他驚慌的是……他感到好饑渴！

這種饑渴與飢餓不同，他強烈地想要去飲用一樣東西，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喉頭乾澀的幾乎叫他發狂，他勉力爬出棺材，顫著抖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點酒喝，希望能藉此消除他的饑渴。

「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麼渴……」

伊曼顫著聲自問，全身不停發抖，手上的酒杯滑落，他害怕地伸出手觸摸自己的牙齒，果然摸到尖銳的獠牙。

不！不！伊曼在內心大聲咆哮。

他跑到鏡子前害怕地看鏡中的自己，裡頭的人蒼白得毫無血色，因饑渴而裸露在唇瓣外的獠牙潔白得刺眼。

不僅如此，他那頭黑髮變得更茂密更漆黑，就連那雙憂鬱的綠眸，也顯得格外野性。

「啊——」

伊曼接受不了事實，猛力捶向脆弱的鏡子，隨著破碎的鏡片跌落，溫熱的淚水也緩緩滾落眼眶。

他將頭抵在破碎的鏡面低泣，怎麼也不願相信，自己竟然變成了他一向鄙視與厭惡的怪物！

聽到聲音的阿禔爾連忙從正廳趕來，打開門，就看見伊曼跪在地上，拿碎片不停割自己的手。他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將沾滿血的碎片扔到一旁，用力抱緊他，不讓他亂來。

「伊曼……你怎麼這麼傻呢？你這是在虐待自己呀！這麼做……根本死不了。」

伊曼不停顫抖，英俊的脆孔沾滿血紅的淚水，他轉過身壓住阿禔爾掐住他，憤恨地喊：「是你！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我恨你！我恨你——」

阿禔爾毫無所覺的輕輕發笑，他伸手拭去伊曼的淚水，一個反身，隨即將他壓在身下。

「是呀……是我把你變成一個惡魔，你所討厭的魔物，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你……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因為你需要我……」

伊曼喘著氣瞪向阿禔爾，淚水依舊不停地流，眼前的阿禔爾美麗依舊，卻更添加了一股懾人的魅力，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忽然失神地凝望著他。

「伊曼，你是我的人，是我第一個締造出來的孩子。在你不老不朽的生命里，只有我可以當你的依靠，只有我可以愛你，也只有我……可以殺了你。」阿禔爾邊說邊撫開伊曼頰上的髮絲，溫柔啄吻著他的唇。

「我恨你……」伊曼緩緩閉上眼，輕聲說道。

「Iman……ilmioamore（伊曼……吾愛……）」阿禔爾笑著吻去伊曼睫毛上的淚水，低沉著嗓音呢喃。「Loamerete……（你會愛上我的……）

伊曼別過頭，不明白阿禔爾在說什麼，隱約記得，艾蜜麗也曾經說過同樣一句話，可是同一句話從阿禔爾口中說出，卻是這麼勾人心魂，他開始有些怕了。

「好了伊曼，你餓了吧？也是時候讓你進食了，來吧！」

阿禔爾起身，將依舊躺在地上不肯動彈的伊曼拉起來，強迫性地抱著他往正廳走去。

「放開我……」

伊曼虛弱地掙扎，饑渴、疲憊與精神上的打擊，讓他根本提不起力來反抗阿禔爾，就連說話也顯得吃力。

「伊曼，別任性了，現在的你很虛弱，必須吃點東西才行。」阿禔爾天真地笑著，用他那天籟般的嗓音寵溺地對伊曼說道。

「別用這種語氣封我說話！你把我變成這樣……無非是想繼續折磨我！我要離開……我要離開這裡！」伊曼氣憤地抓住阿禔爾的衣領喘著氣吼道。

阿禔爾輕柔地放下伊曼，用著連他自己都不懂的眼神，溫柔凝視著他。

「伊曼……我沒有折磨你，我只是以我的方式在愛你呀！你不喜歡嗎？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我什麼也不要，」

伊曼揮開阿禔爾撫向他的手，跌落在地上不停喘著。

「我只想離開這裡！放我走！饒了我好不好！」

第一次，他開口哀求他了。

阿禔爾斂起笑臉，神色複雜地看著狀似痛苦的伊曼。

「我不會放你走的。」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瞬間轉變，冷冽地讓人心顫。

「你哪裡也去不了！這裡就是你的歸處，這裡的所有人是你的同伴！離開了這裡，你根本無法獨自一個人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你會死！會死你懂嗎？」

「死了也好過在這裡受盡你的折磨死了……也比只能活在黑夜，卻看不見暖陽的日子好得多了！」伊曼爬起身，大聲朝表情冰冷的阿禔爾喊道。

「或許……我該做些事，來打斷你那愚蠢的念頭。」阿禔爾唇角勻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瞬間抓住想逃的伊曼，用力將他拉進正廳。

「啊！」

伊曼吃痛地叫了一聲，阿禔爾那看似細弱的手，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將他的手臂抓得疼痛不堪，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拖走。

毫不留情地將伊曼推倒在大廳地上，阿禔爾一如往常的，以高傲姿態坐在沙發上冷視著眾人。

菲利士和其他吸血鬼立刻上前，既畏懼卻又忍不住愛慕地觸碰阿禔爾的身軀，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伊曼立刻別過頭，趴在地上虛弱地喘著氣。

「伊曼……」阿禔爾再度柔化表情，低低喚了一聲。

伊曼沒有看向阿禔爾，卻因為他的呼喚而心跳加速。

他厭惡這種感情，也知道這只是個假象，他不愛阿禔爾，甚至可以說是怕他、恨他！會有這種感覺，純粹是因為他已經變成和他一樣的怪物，單純的互相吸引罷了，這並不是他真正的感覺！

這一切都是假的！

見伊曼不回應，阿禔爾也沒發怒，只是伸出手指著牆上的幾具焦屍問：「就是他們吸你的血吧？"

「不知道……」伊曼忍住湧上喉頭的噁心感，別過頭虛弱地答道。

「不論是不是，只要誰敢碰你一下，下場就是如此！」阿禔爾彷彿在向伊曼宣告，又像是警告圍繞在他身邊的吸血鬼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