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坐在車裡，曉凡對梁致迅找自己一塊過來這裡的目的感到不解，尤其納悶的是，又為什麼要她出來待在車裡？

突然爭執聲傳來，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前頭一輛銀色跑車旁，一個女人正氣急敗壞地對著一名男人咆哮。

「尚志澔，你實在是太過份了！當初追我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現在居然單憑一句感情淡了就要跟她分手？

「難道妳寧可我騙妳？」

「你……」

「妳知道我一向不對人說謊。」他對於這點頗為自豪，「之前妳不也一直認為這是我的優點？」

正當氣頭上的女方冷不防聽到這話，一股氣倏地湧上心頭，一巴掌狠狠往他臉上招呼過去。

事發突然，尚志澔一時反應不及，結實地挨下這記巴掌。

像還嫌不夠似的，沒等他開口，女方對著他的胯下又狠狠補上一腳，當場讓他悶哼一聲彎下身去。

女方這才總算出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走人，留下尚志澔一個人在原地忍受重創。

見女人走後男人仍末從地上站起來，曉凡看了幾秒終於推開車門。

光天化日下被踢中命根子的尚志澔痛到差點沒飆淚，整個人蹲在地上，根本就顧不得形象。

幸好不是每個跟他分手的女人都這麼狠，否則他不成了性無能才怪。

就在他冒著冷汗瞎想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句－－

「你不要緊吧？」

他僵硬地回頭一看，一名看來青澀的女孩就站在一旁。

見對方沒有說話，額頭還冒著冷汗，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曉凡問道：「需不需要幫你叫救護車？」

什麼？！

聽到這話的尚志澔直覺眼前的女孩是在消遣他。

曉凡微蹙著眉，「點頭也可以。」

見她臉上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他這才意識到，這女孩居然是認真的！

問題是，真要為了這種事叫救護車，叫他男人的臉要往哪裡擱？

這時，另一個陌生的男人走了過來，尚志澔看著他問起身旁的女孩。

「怎麼回事？」

曉凡認真回道：「我想他需要看醫生。」

梁致迅於是轉向蹲在一旁的男人。

尚志澔勉強擠出一句，「我沒事。」

從對方說話的神色跟眼下的姿態來研判，同樣身為男人的梁致迅多少也猜到他發生什麼事。

「走吧！」梁致迅對曉凡說道。

「那他－－」

「不會有事的。」

梁致迅都這麼說了，她又看了蹲在地上的尚志澔一眼才離開。

因為這個插曲，讓曉凡忘了稍早的疑惑，直到上車走了幾分鐘后才又想起。

「梁大哥，剛才那位小姐是？」

「我上回相親的對象。」

「喔。」曉凡應了聲，算是解了心裡的疑問，過了幾秒才又想到，「那為什麼要找我一塊過來？」

慢半拍的反應讓梁致迅心裡頭一笑，「想說帶妳出來走走，免得整天悶在住的地方。」

「喔。」聽完他的解釋，她倒也沒有再多想。

雖然說跟梁致迅見面的情形讓洪郁琪感到失望，心裡也明白是該放棄，可對他的欣賞卻又無法一下子從心裡頭移除。

尤其眼下的情況，自己並不全然毫無機會，畢竟梁氏夫婦對兒子現在的女友並不滿意。

再說，這年頭女人要遇到一個欣賞又能依靠的男人並不容易。

因為這樣，她決定再努力看看。

趁著今個假日，洪郁琪特地到梁家來探望梁氏夫婦。

梁氏夫婦對她的到來雖然感到意外，仍表現出熱誠的歡迎。

招呼洪郁琪在沙發上坐下后，梁母問起，「郁琪啊，怎麼會想到要過來？」

「抱歉，伯父、伯母，因為剛好經過附近，沒事先打個電話就繞過來了。」洪郁琪為自己的貿然造訪表示歉意。

「說這什麼客氣話？看到妳過來，伯父、伯母高興都來不及。」畢竟來人極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媳婦。

一旁的梁父也附和道：「是啊，要有空隨時歡迎妳過來走動。」

「我會的。」

梁母跟著問起，「致迅這兩天有沒有打電話給妳？」說著又擔心的補充，「最近因為工作的關係可能比較忙－－」

「有。」洪郁琪回道，知道梁母是想為兒子的行為找解釋。

梁母一聽正當高興，跟著卻又想到，「致迅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電話都打了，今天妳又放假，怎麼也不曉得要約妳出去？」

梁父不贊同的嘖了聲，像是在暗示老婆沒約都沒約了，還提這幹什麼。

梁母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恰當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尾。

洪郁琪體貼地介面，「我們前天見過。」雖然見面的情形跟自己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

此話一出非但立刻化解了梁母的尷尬，更叫她喜上眉梢，「這樣啊，約妳出去過啦！」

洪郁琪看在眼裡，雖然明白梁母的誤會，卻沒有進一步解釋。

倒也不是善意要替梁致迅隱瞞，純粹是心裡頭清楚，要是梁氏夫婦回頭去責備兒子，只會讓他對自己更無好感。

這樣一來，就算將來他真跟那女孩分了，也不可能會喜歡自己。

梁父聽了直覺問起，「致迅知道妳今天過來？」

洪郁琪搖頭，「因為湊巧經過，沒來得及跟他說。」

「這樣好了，我打個電話讓他回來。」梁母忙要替兩人製造機會。

「不用了，伯母。」

「沒關係，我打個電話很快。」

「真的不用麻煩，他應該還有工作要忙。」她不認為梁致迅會高興見到自己造訪。

梁父在一旁說道：「年輕人的事交就給他們自己去處理，妳別管太多。」

丈夫都這麼說了，梁母只得打消叫兒子回來的念頭，但仍不忘替兒子說話，「致迅的個性就是這樣，腦袋裡光想著工作，有時難免會被動些，多跟他接觸久了自然就熟了。『

心知曉凡的存在，當梁母是在替兒子找借口掩飾，洪郁琪也不說破，只是含笑點頭，「我會的。」

看在梁氏夫婦眼裡，對洪郁琪的落落大方更加欣賞，才想再說點什麼，屋子的門在這時打開來。

「爸、媽，我回來了。」梁意純挺著四個月大的肚子進門，注意到廳裡頭還坐著客人，「她是？」

梁母將女兒叫了過來，跟洪郁琪介紹道：「這是致迅的妹妹，叫意純，前陣子剛嫁出去。」

洪郁琪主動打起招呼，「妳好，意純，我姓洪，叫洪郁琪，妳可以叫我郁琪。」

梁母一聽沒等女兒開口便反駁道：「這怎麼行，按照輩份也該叫妳一聲郁琪姊。」

梁意純聽了更感納悶。

梁母回頭對女兒說道：「意純啊，郁琪是妳哥前陣子相親的對象，以後見了面要禮貌些。」

梁意純這才恍然明白洪郁琪的身份，客氣地叫了聲，「郁琪姊。」

洪郁琪點頭回應。

梁意純回頭尋找兄長的身影，「對了，哥呢？怎麼沒看到他的人？」

此話一出，只見洪郁琪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尷尬。

梁意純尚未察覺，梁母已經語帶責備道：「問那麼多做什麼？妳哥現在的工作妳又不是不知道，難免會比較忙，哪像妳都嫁了人還整天往娘家這頭跑。」

梁意純雖然被母親念得有些莫名其妙，仍撒嬌似的半抗議，「什麼嘛，人家我是怕你們寂寞才特地回來的耶！」

女兒都養到這麼大，梁母又怎麼會不了解她，「妳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平常也沒看妳回來，假日才跑得特別勤。」對女兒都已經結了婚還玩心這麼重感到無奈。

被母親一語說中心思的梁意純辯解道：「人家現在跟曉凡難得見面嘛！」

一旁的洪郁琪冷不防聽到曉凡的名字，不禁為之一怔。

「那當初又等不及要結婚？」雖說女婿各方面的條件都不錯，梁母多少還是覺得捨不得，希望能把女兒多留在身邊幾年。

被母親堵得無話可說的梁意純索性話鋒一轉借口道：「算了算了，反正媽現在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女兒，我還是趕緊去找曉凡，免得叫人看了礙眼。」說著掉頭閃人。

梁母看著女兒出門才拉回視線說：「意純的個性就是這樣，愛開玩笑，致迅要是有她一半開朗，他的婚事我跟妳伯父就不愁煩了。」

洪郁琪雖然點頭應和，嘴裡卻佯裝不經意地問起，「剛才伯母跟意純說的曉凡是？」

儘管意外她會對曉凡感到好奇，梁母倒也沒啥隱瞞，「隔壁家的女兒，跟意純從小一塊長大。」

聽梁母這麼一說，洪郁琪覺得她跟餐廳那位小姐是同個人的機會更大了，只不過看梁母說話的神色又不像反對他們的樣子。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在自己面前不想表現得過於明顯。

「這麼說，致迅跟她也很熟嘍？」洪郁琪試探性問。

「倒是沒有，可能是年紀差了幾歲的關係。」

如果梁母坦白承認，她還不覺得可疑，畢竟就住在隔壁，說不熟實在不太可能。

接下來的時間裡，洪郁琪表面上雖然跟梁氏夫婦閑話家常，偶爾卻不經意地打探起曉凡的事情來，甚至還以想多交朋友為名要到了她的電話號碼。

插畫畫到一半突然接到洪郁琪的來電，曉凡雖然感到疑惑跟不解，倒也沒有拒絕她見面的邀約。

曉凡才走進約定的地點，就看到洪郁琪在跟她招手，便走了過去。

洪郁琪在她坐下后問道：「程小姐應該還記得我吧？」

她點頭表示記得，雖然說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

不急著道出此行的目的，洪郁琪只是問起，「要喝點什麼？」

曉凡認真地看過單子后替自己點了杯水果茶。

侍者離開后，洪郁琪先是打量了她一眼，「妳可能在想，我今天找妳出來的目的吧？」

她老實地點頭。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也許妳會覺得過於唐突，如果有什麼冒犯的地方希望妳不要介意。」

洪郁琪這話說得客氣，曉凡卻聽得一知半解，不明白自己該介意什麼。

「什麼事？妳說。」

見曉凡一臉認真，全然不見原先預期的防備，反倒叫洪郁琪一時愣住。

不過洪郁琪還是按照來之前的想法說道：「雖然說兩個人的交往最要緊的是開心，可真要說到結婚，畢竟還是兩個家庭的事，不知道程小姐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曉凡想到好友結婚當天的情形，看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雖然說心裡依然不明白她找自己出來說這話的用意。

「應該是的。」

原本預期她會反駁的洪郁琪一聽，心中的懷疑更甚，不禁暗暗觀察起她的表情。

偏偏，她看來實在不像是在說謊。

洪郁琪雖然不解，也只能繼續往不說，「既然程小姐也這麼認為，那麼心裡就應該清楚，只要有一方的家長反對，兩個人就算是勉強在一起，長久下來也不會幸福的。」她相信自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

但曉凡依然沒能抓到重點，「洪小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不意她會問得如此直接，洪郁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介面，畢竟自己其實沒什麼立場要求她離開梁致迅。

注視了她兩秒，洪郁琪才婉轉地表示，「就拿我跟致迅來說吧，如果不能得到雙方家長的支持，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會有幸福的。」

不能得到支持？

曉凡聽得納悶，跟著又想起洪郁琪剛才說的，有一方的家長反對……

難道說，是洪小姐的父母不贊成？

見洪郁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像是恍然明白過來，跟著問道：「梁大哥知道嗎？」

以為曉凡問的是今天找她出來的事，洪郁琪回答，「我沒跟他說，我想妳也不希望增加他的煩惱。」

聽到這裡她總算確定，洪郁琪是因為家裡的反對而無法再跟梁致迅交往下去，卻又擔心傷害到他而開不了口告訴他這件事。

其實不單是洪郁琪，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受到梁致迅那麼多的照顧，曉凡也不希望看到他受到傷害。

「洪小姐希望我能怎麼做？」曉凡問，希望能幫得上忙。

將她平靜的反應看在眼裡，洪郁琪忍不住佩服起她的鎮定，雖說兩人此刻的立場其實頗為尷尬。

儘管心裡有些不忍，她還是懷著私心地說：「可能的話，希望妳回去以後能好好想想剛才我跟妳說的那些話。」

因為洪郁琪的一席話，曉凡直到這會站在公車站牌前，腦海里依然在想著這件事。

的確，她是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想想看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安慰梁大哥。

就像洪郁琪說的，把實話告訴他只會增加他的煩惱，可如果不跟他說，時間久了等他自己察覺同樣還是會受傷。

因為想得過於投入，曉凡並未注意到一輛駛過的銀色跑車又掉頭回來，並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車上的尚志澔本來是要去赴個飯局，卻不經意瞥見曉凡的身影，想起日前她異於常人的反應，讓他一時興起掉頭回來。

見到跑車在面前停了下來，曉凡為對方的缺乏公德心蹙起眉頭。

跑車的車窗當著她的面搖了下來，駕駛座上的尚志澔探過頭來，「嗨！還記得我嗎？」

曉凡嚴肅道：「先生，這裡不能停車。」

以為她一時沒能認出他來，尚志澔轉而提醒道：「那天在一家餐廳前面，我們見過的。」

曉凡是認得他的，卻也沒有忘記他現在的停車位置，「你把車停在這裡，會影響很多人的權益。」

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的尚志澔眼看她如此認真，心下更覺得有趣，「上哪？我送妳。」他沒有多想便提議，壓根就忘了自己還有個飯局。

才說著，喇叭聲在這時傳來，只見一輛公車正準備靠站。

「公車來了，請你快點把車移開。」

尚志澔卻像沒聽到似的，反過來要求曉凡，「那就快點上來，還是說妳想讓一票人等妳？」他深知女人麵皮薄的弱點。

公車司機在這時又按了聲喇叭，尚志澔則好整以暇地望苦她，等著她坐上車來。

曉凡眼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再看了眼其他人還在等著上公車，沒有多想便打開背袋。

看到她拿出手機，尚志澔正感到不解，卻聽到她在撥了幾個鍵后對著電話那頭說道：「警察局嗎？」

尚志澔聽了一怔。

「有車子違規停在公車專用道，是不是可以麻煩你們過來處理？」曉凡認真地說明所在的地點，全然無視他的存在。

事情發展至此，尚志澔知道要再不識相地離開，只怕要引起公憤，遂將車開走。

跑車離開后，曉凡跟著其他乘客一塊上車，並沒有將這則插曲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