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假面
王后精心製作了一個毒蘋果，並喬裝成農婦，翻山越嶺找到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看著那漂亮的蘋果，終於忍不住嘗了一口。
可蘋果剛進口，她就昏死過去了。
王后詭計得逞，她撕下面具，笑得陰險而得意。
而白雪公主卻陷入長久的昏睡，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
直到王子出現——
《白雪公主》
你給我最後的疼痛，是手放開。
第六幕
不知不覺，我們聖約翰跟池上高中女籃的比賽開始了，體育館的氣氛變得格外熱烈。
看台上已經坐滿了黑壓壓觀看的同學，素姬和安佑承也來為我加油。
"你們看，那是金熾妍，她可是池上高中最有名的主力之一啊！很難得長那麼高、籃球打得巨棒、人還很漂亮呢！真可以去做模特了！"
隊友的話轉移了我的視線。金熾妍？細柔的短髮，烏亮的眼睛，精緻的五官，修長的身段，小麥色的肌膚，一個十足的標準運動美少女形象。
怎麼這麼面熟？再仔細看看——
雖然髮型變了，臉上也沒有了厚重的色彩，但我肯定是她！在開學第一天向我發令要我撿書，翻牆進來嘲笑我胸部的女生，我確定就是她！
她轉過臉，正好撞上了我正看著她的目光。
好奇怪的的眼神啊，帶點邪惡的感覺，還有點嘲笑的意味，是針對我的嗎？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
這時，口哨聲響起，比賽開始了。
這個金熾妍，15號！我一定要注意她，從比賽開始，她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我身上。
不管怎麼樣，我才不會示弱呢！老爸教育我，面對敵人，氣勢上絕對不能輸！對，絕對不可以輸！
我們就這樣在球場中央大眼瞪小眼劈劈啪啪地"眼神溝通"了好半天……
"裴多菲！"
何秀賢隊長那表情快要把我給吞了，我這才反應過來比賽已經開始半天了。我趕快跑回自己的位置，接住隊友的傳球。
金熾妍好像真的是沖著我來的一樣，我跑到哪她跟到哪，還經常搶斷我的球。
可惡，這已經是第五次了！我怎麼可以在她的手下遭遇"滑鐵盧"，絕對不可以，我要使出我的絕招了！
球又到我手裡了，很好，這一球非得分不可！
我正盤算著策動一場精彩的攻擊戰，金熾妍又跑到我面前來了，她封死了我預定的進攻路線。
我嘗試著從她旁邊突破，卻險些被她第六次斷球。
"裴多菲，你輸定了！"她忽然向我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我的背後竟然一陣發涼。
"少得意！我不會讓你贏我的！"想贏我？沒那麼容易！我腳步急轉，一閃身從她的空檔鑽了過去。
"是嗎？"沒想到她很快又重新出現在我面前，以至於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和她撞到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聖約翰14號——帶球撞人！"裁判吹響口哨。
明明是金熾妍阻攔犯規的！我著急地想站起來向裁判解釋，沒想到左腳一陣鑽心的疼痛，啪地一下又重新跌回地上。
而跌倒在我旁邊的金熾妍，好像也受了傷，抱住膝蓋一臉痛苦的表情。咦？她的身後好像還掉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看到我們兩個似乎傷勢嚴重的樣子，裁判宣布暫停。
隊友們都圍過來，在她們的攙扶下，我艱難地站起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場邊的安佑承——
他獃獃地望著這邊，臉上是一副從未見過的奇怪表情，既吃驚，又心疼，好像還有一點點喜悅……
那個傢伙是怎麼啦？他不在看台上坐著跑這來幹什麼？
他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向這邊跑了過來……
他定定地凝視著這邊，目光那樣閃亮，那樣專註，仿若一眨眼全世界就會消失……
他飛奔向前，從我身邊跑了過去……
我追隨他的身影悵然轉頭，只看見他推開金熾妍的隊友，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撿起了那個亮晶晶的東西。
奇怪，他的眼睛里居然閃現著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是什麼破東東？讓佑承激動得有點忘我？
情況有些詭異……
"是你！"他抬起頭看著金熾妍，聲音因為過分激動而顫抖著。
"你是……？"同樣的表情複製到了金熾妍的臉上。
怎麼搞的？為什麼他們彼此對視的眼神那樣熱烈？熱烈得像要把我全身灼燒……
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難道他們以前認識？難道……
"我……"金熾妍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腳一軟就向地板撲去……
她沒有撲到地上，因為她撲進了安佑承的懷裡，準確點說是安佑承抱住了她。
安佑承抱起她，心急火燎地向保健室衝去。
我怔怔地看著，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區的拐角，這才猛然想起看台上的素姬。
天哪，她看到這一幕一定傷心死了。
我轉頭看向看台，素姬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著完成這場比賽的，金熾妍後來再沒上場，而安佑承也一直沒再出現。
比賽完回到宿舍，我有些惴惴不安地推開門，就看到素姬正站在窗檯邊練習長笛。
"素姬，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素姬面前。
"我沒事啊，菲菲，你怎麼這麼說？"素姬停下來，朝我溫柔地笑。
"今天比賽的時候……"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哦，對不起啊，我中途有點事先走了，佑承沒有告訴你嗎？"
"沒……沒有，我還以為……"我鬆了口氣，幸虧她先走了，要是當場看到，心臟一定受不了。
"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飯快涼了，快吃吧，我幫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雞腿哦。"
"謝謝你，素姬。不過，你還是不要在高峰期去擠食堂了，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了嘛。"我從餐盒裡抓起一隻雞腿就往嘴裡塞。
"你今天受傷了嘛……"素姬隨口答道。
我放下雞腿，驚訝地抬頭看她。
她知道我受傷！她當時在場！為什麼要騙我說先走了呢？
素姬顯得有些慌亂，連忙拿起床上的挎包走出門去："菲菲，我今晚還有約會，先走了，你慢慢吃哦。"
她沒有化妝，所以絕不可能是去約會了。
她在掩飾，她不想讓我為她擔心，她其實什麼都看到了，只是想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她寧願欺騙自己什麼也沒有看見……
我獃獃地看著素姬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忽然覺得她很像一個一觸即碎的玻璃娃娃。
第二天，素姬和我的生活還是平靜如昔，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但是，流言卻在校園裡泛濫開來——
"你們聽說沒有？安佑承好像找到那個他一直尋找的女生了耶，就在昨天的籃球賽上。"
金熾妍是傳說中安佑承一直尋找的女孩？！難怪昨天……我的心裡翻江倒海地湧起莫名的感覺。
"是嗎？那文素姬豈不是很慘？"
眼前又浮現出昨晚素姬如玻璃娃娃般脆弱的背影……
"她有什麼慘的啊？你們覺得安佑承喜歡過她嗎？我從來沒看見安佑承主動牽她的手，他們走在一起的時候，也根本不像一對情侶。據說當初還是安佑承跟她提出交往的，真不知道安佑承當時是怎麼想的？"
如果素姬和安佑承交往的真實情況是這樣，那我當初讓安佑承跟素姬交往，是不是個錯誤？
"該不是安佑承跟誰打賭輸了才被迫和文素姬交往的吧？"
心咯噔一響，她們不會知道我和安佑承的那個約定吧？這件事可千萬千萬不能被素姬知道啊！
"我要是文素姬，早就跟安佑承分手了，安佑承在開學典禮上還要親吻她的好朋友裴多菲呢，很明顯安佑承就算喜歡裴多菲都不會喜歡她嘛。"
開學典禮上那件事只是安佑承耍我，這群八婆就會無風起浪！安佑承怎麼會喜歡我呢？這些話可千萬千萬不能讓素姬聽到！
不過，素姬好像並沒有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她告訴我，南赫學長推薦她參加市級音樂匯演，所以這段時間她要專心練習，不能辜負學長和音樂社同學的期待。於是我又責無旁貸地擔任起她的護花使者，每天籃球訓練結束之後就到音樂教室找她，然後兩人一起回宿舍。
今天訓練完，我又像往常一樣去音樂教室找素姬。
素姬正站在窗邊聚精會神地吹長笛，南赫學長安靜地站在她身後，他們的身影在柔和的燈光中像讚美詩一樣和諧。
"菲菲，你等我一會兒好嗎？我想把這段曲子練好了再回去。"
素姬發現我進來，停下來跟我打個招呼，又接著練習。
南赫學長則朝我笑笑，繼續專心致志地聽素姬吹笛子。
我只好自己找個地方坐下，遠遠地欣賞陶醉在音樂中的兩人。
"學長，這個地方我總是吹不連貫……"
素姬抬起頭，向南赫學長求助，瘦弱的她在南赫學長面前顯得格外嬌小。
"這裡啊……"南赫學長微微一笑，走到素姬身旁，低下頭跟她慢慢說話。
素姬抬起頭看著南赫學長，一邊聽一邊點頭，但是她的眼圈卻越來越紅，然後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
"素姬，你怎麼哭了？"
我連忙跑過去。學長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菲……菲菲，你去幫我拿點紙巾來好嗎？"素姬的眼淚還在止不住往下掉。
"好。"我轉身去幫素姬拿紙巾，學長則在旁邊輕言細語地勸她。
當我拿著紙巾回來的時候，素姬已經止住眼淚，正在小聲跟學長說著什麼。我似乎隱約聽見一句："他從來不會低下頭跟我說話……"
我愣住了。
原來那些花痴說的是真的！
安佑承雖然答應跟素姬交往，但是他根本沒有把素姬放在心上，他從來不會以一個男朋友的身份替素姬考慮，甚至連與素姬毫無關係的南赫學長能做到的事他都做不到！
素姬太可憐了！雖然她一直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其實她一直都很在意！
我走過去扶住素姬的肩膀，暗下決心：明天一定要去找安佑承說清楚，我不容許他辜負素姬，即使他已經找到金熾妍了也不行！
第二天早上，我在學校的廣播室里找到安佑承，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居然正在閉目養神聽音樂。
"安——佑——承——！！！！"我真想把這個名字撕碎。
"飛機坪，好久不見。"看他這張臉就想狂扁！
"安佑承，你為什麼那樣對素姬？"
"我怎麼對她了？"該死的傢伙，還裝蒜！
"你如果真的不想做素姬的男朋友就不要做了！為什麼答應了又不負責任，對她那麼冷漠？！"
"我有說過我想做文素姬的男朋友嗎？我記得好像是有人可憐兮兮來求我的吧？飛機坪，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嗎？"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既然你答應我了就應該做到啊！"
"我有啊，現在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她是我女朋友嗎？"
"可是，你應該有個男朋友的樣子啊！你那天當著她的面抱起金熾妍就走，你知道對她傷害有多大嗎？她有心臟病啊！"
腦海瞬間又閃過素姬流淚的場景，心一陣揪痛！
"她有心臟病，我就要一直被她纏著？我為了你答應跟一個完全不喜歡的人交往了這麼久，你還覺得不夠？"
"不要說得好像一切都是因為我！"我真想在他那張無所謂的臉上揍上一拳。
我早該發現他是這樣的人，他的冷漠遲早會傷害到素姬，我當時為什麼要和他定下那個約定？！我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事已至此，我該怎麼辦？
"吱呀——！！！"廣播室的門突然開了，一臉煞白的素姬定定地站在了門口。
"素姬……你怎麼來了？"我有點驚慌地看著她。
難道……我們剛才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素姬僵直著身體沒有理我，徑直走到播音器材邊，按了一下播音鍵，旁邊的指示燈滅了。
天啊，那是播音鍵！
那我和安佑承剛才的對話……全部廣播遍整個聖約翰校園啦？！！！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在什麼時候把它打開的？
素姬關掉播音鍵后，面無表情地走了，從始至終沒有看我和安佑承一眼，可我卻明明看到她的身子在努力壓抑著顫抖……
"素姬……"我追了出去。
"素姬，素姬你聽我說……"
追到教室，我拉住了她，她卻把我的手揮開了，手指冰涼無比，而且根本不肯看我一眼。
"素姬，那個播音鍵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裴多菲，求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好嗎？"
素姬終於開口了，聲音一如往常的輕柔，卻多了那麼多的冷漠和決絕。
不要再纏著她？！
她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嗎？是這個意思嗎？我們那麼多年的友誼就要在這裡中止了嗎？我們是那麼那麼好的朋友啊！
"不，素姬……"我的淚水驟然狂涌。
"為什麼要說不呢？裴多菲，你有什麼好哭的！該哭的那個該是我，不是嗎？"素姬站在原地失神地說，"現在全校都知道我文素姬是一個心臟不好、又被人嫌棄沒人要的垃圾了。"
垃圾？不，素姬，求求你不要那樣說自己！你的每句話都像針扎在我心裡一樣難受……
求求你也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我不想再看見你。"素姬背過身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就向前走去。
看著素姬倔強而脆弱的身影越走越遠，我猛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就這麼孤單單離開。遭受這麼大的打擊，萬一她的心臟又出什麼問題……
我快步追了上去。
"素姬！"
"求求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她停下腳步，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我說。
"你要去哪裡……"我怕她就這樣消失，再也不回來……都怪我，那麼笨，竟然沒有發現播音鍵是開著的。
"沒有你的地方！真的，我現在看到你就難受，求求你不要跟著我！"
"好朋友之間吵什麼架呢？"
金熾妍！她怎麼又在我們學校。
"哈哈哈，剛剛的廣播大家都聽到了呢，真是百年難遇的精彩節目。不過，"金熾妍突然收起那副輕狂的表情："事情已經到這份上了，文素姬你和安佑承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
"今天晚上，安佑承會去學校後面第二條街街角的迪廳，我也會去，大家當面把話說清楚會比較好。文素姬你是明白人，相信你一定會來。至於裴多菲嘛，"她頓了頓，斜眼瞟了我一眼，"本來我以為是局外人，但是今天聽廣播里的意思，好像是個不能缺少的狠角色呢，來不來就看你自己了。"
說完，她得意地一步三搖著走開了。
我在心裡朝著她的背影狠狠地踹了幾腳，然後轉向素姬："素姬，你要去嗎？"
她沒說話，低頭默默走開了。
之後一整天，她都沒有再跟我說過一句話。
眼看著天慢慢黑了，素姬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素姬，晚上去那種地方不安全，而且是違反校規的。"
我試圖勸她，但也很清楚她不會再聽我的話，只好跟在她身後，儘可能保護她的安全。
跟著跟著，就身處於燈紅酒綠的喧囂中了。哇，從來沒有看到過學校不遠還有一條這樣充斥著酒吧和迪廳的街道。
呃，街角的迪廳，就是這裡！
素姬回過頭來看看我，我以為她會叫我，沒想到她卻回過頭，快步向裡面走去。我也趕快跟了進去。
暈眩……
裡面的音樂聽不出是什麼鬼東西，閃爍不定的燈光讓每個人的臉看起來都有點扭曲。女的一律艷色的弔帶，超短裙；男的鼻子上、臉上到處是環，看上去真讓人噁心！
這些……都還是人嗎？安佑承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啊，我看到安佑承與金熾妍了！素姬好像也看到他們了！
真討厭，金熾妍還附在安佑承耳邊說著什麼，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分明只有情侶才會這樣的！
球場那一幕又重現眼前，心猛地一陣揪痛……
"文素姬，你來了，啊，裴多菲，你也來了。"金熾妍看到我跟素姬，立即笑臉相迎，比什麼花都燦爛。
"佑承，是我叫她們來的。"她回頭朝安佑承微笑著說，安佑承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我覺得既然我和佑承現在正在交往中，那麼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這樣對文素姬也有好處對不對？"
她慢悠悠地坐到安佑承旁邊，指了指沙發的另一邊示意我和素姬坐下，又緩緩開了口。
"雖然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對文素姬來說很不公平，但是，我和佑承小時候約定過，如果不是因為我全家遷去了另一個城市，我們根本不會分開，也不會讓佑承找了我這麼多年，所以……文素姬，請你成全我們好嗎？"
天哪，金熾妍說著說著竟然眼圈都紅了！她來真的嗎？跟白天完全判若兩人耶！
演技真好，恐怕連好萊塢的明星演技都比不上她吧！
"佑承……"素姬獃獃地看著安佑承，剛開口眼淚就掉下來了。
可是安佑承卻悠然地喝著啤酒，還順手幫金熾妍也開了一罐，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面前的素姬。
"喂，素姬叫你呢！"我搶過他手中的啤酒罐，往桌上狠狠一放。
安佑承看了我一眼，然後眼睛望向別處。
"佑承，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其實我心裡明白，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但我還是很謝謝你，至少你一直陪著我。"素姬緩緩地說，"早上，很對不起，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佑承不會怪你的，你喝點東西啊。"金熾妍虛偽的笑容讓我作嘔。
"其實我現在也不明白那時候為什麼要冒險來追你，明明知道你一直在等那個約定的女孩，根本不會接受任何人，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嘗試。"素姬的眼中已經泛起淚光，"現在，我終於知道自己輸得多麼慘……"
"但是，我還是要祝賀你，佑承。"素姬似乎想極力擠出一絲笑容，眼淚卻率先跑了出來，"祝賀你終於找到了她……"
金熾妍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卻還是裝出無辜的語調："素姬，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事情變成這樣，我也很難過。不過，你能理解我，我真的很感動。"
素姬還是定定地看著安佑承，安佑承依舊看著別處，我真恨不得衝上去將他的臉扳回來。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漠？是不是因為我只是你和裴多菲的一個賭約的附屬品，你就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嗚嗚……"素姬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素姬……"我想要摟住她，卻被她用手擋開。
"安佑承！你……"
我正準備大罵安佑承時，素姬對安佑承的問話打斷了我：
"佑承，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我怎麼樣都無所謂，那裴多菲呢？"
我？為什麼提到我？
"你有了金熾妍，就真的對裴多菲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嗎？"素姬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一時間，我覺得好像什麼都安靜下來，什麼都停在了這一刻。
安佑承終於抬起頭，但是他看向素姬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厭煩。
他皺著眉頭看了素姬很久，剛要開口說話，桌子上的手機忽然猛烈振動起來。
他看了我們一眼，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素姬獃獃地站著，眼淚無聲地流。我的心也好像頹然跌回谷底。
"素姬，不要理這個混蛋了，我們回去吧，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我擔憂地看著素姬。
"裴多菲，你還真假啊！明明喜歡安佑承喜歡得要命，卻硬要為了所謂的友情拚命裝聖人！"金熾妍變臉的速度還真快！
"不要你管！"我朝她火氣衝天地大叫。
"還有你！"金熾妍突然又把矛頭指向了素姬，"就會利用自己的柔弱，來博取別人的同情！"
"金熾妍，你閉嘴！"我的聲音又提高了N個分貝，簡直有點情緒失控了。
金熾妍聳聳肩，仰起頭開始喝啤酒。
"素姬，你不要聽她的，這個女人說話一直都是這麼惡毒！"我趕緊安慰僵立在原地的素姬。
她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似的，許久都沒有反應，就像一個散了線的木偶娃娃，然後忽然怔怔地問我：
"你真的喜歡佑承嗎？"
"我……我沒有，我沒有喜歡過他。"
雖然心裡明明有個巨大的聲音在告訴我——我在撒謊……可我還是極力否認。
"你如果喜歡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素姬，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他！你不要誤會！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緊張慌亂地說。
即使讓我選擇永遠埋葬自己對佑承的感情，我也不希望素姬誤會、心痛……
"裴多菲，你還想同情我到什麼時候？你以為這樣很偉大，是不是？"她的眼神冰冷而渙散。
"不是的，素姬，你不要聽那個女人的話，我們是好朋友啊，我只是想關心你想保護你想儘可能地讓你幸福而已，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是真的……"
可是素姬根本不聽我解釋，她轉過頭對金熾妍說："其實你今天根本沒必要叫我來的，你的對手只有她一個而已。"
"素姬……"我快要哭出來了。
到底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你究竟要我怎麼做，告訴我好嗎？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朋友啊……
"哎呀，小姑娘，這麼可憐，誰欺負你了？"
一群酒鬼不知什麼時候圍了過來，他們其中的一個竟然還大膽地把一隻爪子搭上素姬的肩！
"放開她！"我趕緊跑了上去。
"你是誰啊？狗拿耗子多關閑事！"那幾個傢伙挑釁地看著我。
"我是她的好朋友。"
"哦喲，我還以為是男人呢，沒想到是個像男人的女人啊！"
"混蛋！你們休想碰素姬！"
"裴多菲，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請你走開！"素姬冷漠而疏離的聲音一傳入耳膜，立刻化成尖銳的痛楚。
"哈哈，她都說了不要你管了，還稱英雄？臉皮還真是有夠厚啊！長得高，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啊。"那幫傢伙沖我笑得稀里嘩啦。
懶得理他們，我拉起素姬的手就要走，她卻掙開了我的手，手指冰涼刺骨。
然後，她幽幽地說："你還是去找安佑承吧！"
"素姬，你跟我回去。"不論她現在多恨我，我都必須帶她回去。
"小乖乖，既然不要她管，那就陪我們哥兒幾個喝幾杯吧。"其中一個傢伙嬉皮笑臉地說著就要去摸素姬的臉。
"混蛋！拿開你的臭手！"我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臭丫頭！脾氣這麼壞，喜歡吃硬的是吧？！"那個傢伙氣勢洶洶地捋起了衣袖，其他幾個也作起勢來。
該死的，真是一群人渣！敗類！！
"請人家喝酒要禮貌點嘛，這樣顯得多沒風度啊。"金熾妍突然擋到我們面前。
"這位大姐說得是啊，那幾位就賞個臉吧。"那幾個傢伙點頭如搗蒜。
"這位清純的小妹，你不會拒絕吧！"說著，他們就把酒瓶遞到素姬面前。
天！這麼一大瓶酒，他們想灌死素姬嗎？
可是素姬卻一點也沒有猶豫，伸手接過那群人渣手中的酒瓶就要往嘴裡倒。
"素姬，你別喝！"我搶過素姬手中的瓶子。
"你幹什麼？是想代她喝嗎？"幾個人渣目露凶光。
連素姬也冷冷地瞪著我。
"是的，我代她喝！"我搶過酒瓶，一口氣灌下去。
辛辣的酒刺激著我的喉嚨，我劇烈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如果以前遇到這種情況，素姬一定會溫柔地用手拍著我的背說："菲菲，你不要喝得這麼急啊。"可是現在，她只是在旁邊無動於衷地看著，看我無力地撐在桌上咳得滿臉通紅。
"好啦，干喝酒一點意思也沒有，我們去跳舞吧。文素姬，你以前應該經常來吧，和佑承假交往的時候。"
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刻意在"假交往"三個字上加重讀音，還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素姬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嘴唇上血色盡失。
這裡這麼吵，空氣又渾濁，再這麼下去，素姬的心臟會受不了的，不行，我必須立刻把她帶回去。
"你們不要胡來，素姬身體這麼弱，經受不起……"我想攙著她回去，她卻躲開我的手，徑直向舞池走去。
素姬，你瘋了嗎？你要懲罰我，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啊，為什麼要虐待自己，為什麼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素姬，你不要去！"我衝上去抓住她的手。
她終於回過頭來，可是眼裡卻透射出厭惡的光，嘴角也全是冷笑的表情："你不想讓我去？"
"嗯！！！"我重重地點頭。
"我不去？你代替我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這個人，真的是我的死黨文素姬嗎？
這個人，真的是那個從小跟我無話不談、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堅定地站在我身邊的我的死黨文素姬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僅僅因為安佑承！
僅僅就因為那個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出門外的安佑承？！
"好，我去。你到旁邊好好休息。"
雖然我根本不會跳舞，但還是咬咬牙答應了。
"裴多菲，你這種身材，跳舞也沒什麼看頭，還是上去唱首歌吧。"金熾妍又改變主意了，她到底想幹什麼，非要整死我嗎？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難道你想讓文素姬唱？"
素姬聽到這句話，竟然默不作聲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走到台上去。
素姬，你非要把我逼到這一步不可嗎？！
"唱就唱！"我很乾脆地上了台。
不就是唱一首歌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雖然我是個音樂白痴，雖然我的歌唱得實在是非常非常的不怎麼樣。
但是我才開口唱了不到半句，台下就有東西飛了上來，正砸中我的臉，是一塊香蕉皮。
緊接著就聽見台下傳來囂張的叫罵聲：
"這是在唱歌嗎？比母豬叫還難聽！"是剛才那幾個該死的人渣。
"沒錯沒錯！真的是比母豬叫還難聽啊！哈哈！"
迪廳里的其他人竟也開始起鬨，就好像事先約定好了似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夾雜著不堪入耳的謾罵四面八方朝我砸來，空易拉罐、水果皮、生雞蛋、甚至還有臭鞋子……
天啊，這群可惡的混蛋！他們把我當成什麼啦？示眾的罪犯嗎？還是人肉靶子？我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侮辱……
好想下去，我真的好想立刻衝下去跑出這個地方，永遠永遠都不要再來，可是我必須唱完，我必須唱完，為了素姬……
我一邊躲一邊唱，還得拚命忍住淚水，但是下面那些人卻砸得越發起勁，而且砸的東西一個比一個狠……
我想現在的我一定很狼狽，比電視里那些遊街示眾被砸得滿頭滿臉殘羹剩飯菜葉垃圾的犯人還要狼狽，16年來，我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
但是，我覺得沒有關係，只要素姬沒事就沒有關係。可是站在台下已經被放開的她，卻沒有任何錶情，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冷漠得好像我們根本就是不認識的路人……
我是在幫她啊，我是因為她才會這樣的啊。我不要她感激涕零，不要對她對我微笑，我只要她給我一個友好的眼神就夠了。只要一個友好的眼神而已，她就這樣吝嗇嗎？她怎麼能這樣吝嗇？
突然想起安佑承那張冷漠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突然之間就變得這樣陌生？我好懷念以前啊，那些當素姬"男友"的日子，那些曾經一起灑下的歡笑……
我不怪他們，我一點都不怪他們。
我只是覺得好痛，好痛，不是身體上因為物體砸撞而感知的痛，而是心痛，深入骨髓的心痛，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在一下一下地拚命切割著我的心臟，腥熱的暗血布滿了我的胸腔，要將我重重淹沒……
燈光瘋狂地閃爍，忽明忽暗，忽藍忽綠，如同妖魅的熱舞，要吸去人的靈魂……
音樂狂亂而肆虐，仿若要刺穿我的耳膜……
整個世界似乎都是冷笑，追魂奪命般的冷笑，穿透我的身體，在我的四肢間放肆地游移扭動……
我喘息困難，只覺得天旋地轉……
我只想快點唱完，只想快點唱完……
終於完了，我也滿身傷痕。我現在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帶素姬走。
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傷害。也許我現在惟一能為她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素姬，我們走吧。"我伸手拉她。
可是她又一次摔開了我的手，用同樣冷漠的表情……然後她轉身朝外面走去。
我獃獃地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我真的，可憐得只剩下自己了嗎？這一刻，我想哭，我想放聲大哭，我想痛痛快快徹徹底底地大哭一場。
可是我哭不出來，因為眼淚早已經在體內哭得所剩無幾……
於是我笑，用力地笑，我帶著用力的不像笑容的笑，一個人筆直地走出了迪廳……
我終於逃離了那個地方，我終於逃離了，真好啊，真好……
可是我卻啪地一下倒下了，再也沒有力氣起來，再也沒有……
我還是哭了，放聲大哭……
我在無人的黑夜裡趴在冰涼刺骨的地上拚命地放聲大哭……
天空電閃雷鳴，狂風肆虐，暴雨傾盆……
真希望這場大雨可以帶走剛才所有的恥辱……
可以把一切不快統統帶走，讓一切都回到起點，讓我和素姬重歸於好……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我願意在冰涼的雨里長淋不起，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