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子里的人動了動,彷彿十分掙扎,把被子掀了個小孔,扭啊扭地把頭露出來,就像化蝶的毛蟲一般鑽出蛹,讓坐在一旁喝茶的廣宣看得差點悶笑到嗆死。
「你做了什麼?」依然堅持不看廣宣的卓文君問道。
卓文君自己知道好奇心是用來殺貓的,可是他心裡那股癢得受不了的好奇仍然驅使他不由自主地咬了餌。
「你不是不理我了?」廣宣微微一笑,轉動著手裡的小巧白玉杯。
「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卓文君轉過頭用眼刀砍了廣宣十七下。
「啊!這杯子真精巧。」廣宣自顧自地盯著杯子玩賞。
「你說不說?」被子一掀,身著單衣的卓文君跳下床,一把搶過那隻精工雕琢的白玉杯。
「你真想知道?」伸出食指朝卓文君勾了勾,廣宣的招牌痞笑又露出來。
「你想怎麼樣?」卓文君皺皺眉頭朝痞子廣宣走去。
「吻我,我就告訴你。」廣宣用誘拐小孩子的語氣說。
惡魔抖了抖契約,卓文君發誓,他有看到廣宣長了條惡魔才有的尖尾巴。
「你……」卓文君考慮了一下,要吻?不吻?
「吻我,嗯!」廣宣大張雙臂,一副歡迎踩躪的樣子。
衡量了一下,卓文君大有豁出去的想法,才正想踏出用勇氣撐出來的第一步,就聽到外頭有女人嚷嚷。
「表哥!表哥!你在哪裡?我聽人家說文君妹子小產所以回娘家,而且大夫說從
此不能有孩子了,這是不是真的?表哥,沒關係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生……哎呀!雖說文君妹子已是皇上親封的公主,不能有孩子這事仍然不會變……表哥,你在哪?表哥……」
房裡很安靜,相當地安靜,連空氣因子飄動撞擊的聲音都聽得見。
「文文……」廣宣嘆氣:心裡把那個腫到視線裝不下的曉菁表妹詛咒一千次。
「你好樣的!去死!」卓文君頂上冒煙。
火拳一出誰與爭鋒!不把廣宣扁一頓,他卓文君就跟廣宣的姓。
不只要他扮女人,還要他扮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可惡的廣宣!
「我說的全是為你好啊!」廣宣抱頭哀叫。
「好你個頭!不和我商量就與皇帝狼狽為奸的混蛋。」卓文君拳來腳往,畢生功力盡出。
「文文,你若當了太子,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我都是為了你啊!我這麼愛你,你就甭氣了。」廣宣東躲西藏逃得狼狽。
「說什麼愛?!你給我站著不許跑!」卓文君抓起凳子往廣宣扔去。
從那天晚上起,被打成豬頭的廣宣哀怨嫵此地定居書房,聽武王府的小廝們傳著小話,說什麼「王爺夫人因為痛失愛子傷心下已,因此罰自己吃齋茹素一個月,還不許莫名其妙跌得面目全非的王爺進房」。
皇帝也慘遭「連坐法」對待,因「公主」痛失愛子心碎得無以復加,不僅無法進宮,還讓擺駕來看「女兒」的皇帝吃了好多頓閉門羹。
「文文,你彆氣了好不好?嗯!饒了我嘛!」廣宣討饒。
廣宣已將武王英明神武的偽裝扔到床底下,天天如小洶向般跟在卓艾君的唧邊
轉。
「哼!」按例,在花園曬太陽的卓文君依舊我行我秦,先給一個白眼,再給一個冷笑。
「你理理我嘛!求你羅!只要你原諒我,你要我怎麼樣都行。」廣宣低聲下氣。
卓文君明眸一瞟,他就是在等這句話。吸引力錄入
「我要你怎麼樣都行?」卓文君問。
「是,前提是你不可棄我跑回你來的地方。」廣宣補上條件。
「我已經答應你,自然不會反悔,我不會棄你。」卓文君奸險一笑。
「那麼,你要我做什麼你才會原諒我?」廣宣心情大好。
「你先帶我進宮去,我要找你的皇帝說話。」卓文君下了指示。
「什麼我的皇帝,皇上是你父皇,不可以亂說話啊!亂說話足會掉腦袋的。」廣宣連忙捂了卓文君沒遮攔的嘴。
「我跟他又不熟。」卓文君掙扎著說。
「你常常去覲見皇上就熱了嘛!」廣宣抱住卓文君。
「好啦!好啦!那我們可以走了吧!」卓文君拍拍廣宣環在他腰上的手。
「你不能穿這樣進宮,我們要先去換衣服。」廣宣把卓文君抱起跑回院里整裝。
卓文君在廣宣的陪同下乘了轎進皇城,皇帝日常所在的永瓏宮正殿太極殿位在皇城正門朱雀門以北約八百公尺處,皇城內的宮規寫明在皇城內除皇親之外不得乘轎騎馬,所以每日早朝朱雀門前的廣場總是停滿文武百官的車轎,但是卓文君是皇帝親封的公主,形同皇親,因此省走了八百公尺的路。
沒看過皇城的卓文君第一次開了眼界,太極殿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大墩台,檯面鋪白玉石磚,由高約五尺的墩台沿龍尾道九折上升王殿前,他和廣宣在龍尾道下了轎,四處張望的卓文君就像個找到好東西的孩子。永瓏宮從正面看起來是一座四周有一圈迴廊的木製建築,廄殿形屋頂,朱紅瓦頂,金色琉璃脊,頂上立鵑尾與樣貌奇特的神獸,可是從上空看起來則是一座呈梯型的巨大四合院。
「皇帝住在這麼大的廟裡不會迷路嗎?」卓文君拉了拉廣宣寬大的袖子。
「這不是廟,這裡是永瓏宮,皇上從小在這裡長大,不會迷路的。就算皇上是路痴,身邊也會有太監領著,絕不會讓皂上在宮裡迷路。」廣宣好心地為卓文君解惑。
「可是這裡怎麼看都像廟,雖說廟裡下會像這裡一樣站滿一排又一排的兵。」卓文君指著不遠處面無表情的士兵說。
「這些兵可不是一般的兵,他們可是守護皇城的禁軍,小看他們的敵人可會慘兮兮的。別指著他們,這樣不禮貌,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公主,我們先進去領牌,皇上可不是說見就可以見的,要先領牌候傳。」廣宣把卓文君的手給拉回來。
「噢!你帶路。」卓文君點頭。
領到牌子,兩人由小太監領著到一個開放式的偏廳等待,廳里桌上有茶點可用,卓文君一見心花怒放,拉了廣宣入坐,你一口我一口地享用起宮外吃不到的小點心。
「當皇帝真好,天天有這種好東西吃。」卓文君感嘆。
「如果叫你天天吃,吃一個月你就會想著當平民真奸天天有好東西吃了。」廣宣將卓文君的杯子再次注滿茶水。
「唔!是這樣嗎?真想魚和熊掌一起得啊!宣,你幫我想法子啦!」卓文君舔了舔手指頭上的甜粉。
「如果你想吃,請皇上派個點心廚子到家裡為你做下就行了?以皇上疼你的態度來看,拐走一個御廚應該沒什麼人不了的。」深怕卓文君被美食拐進宮下回家的廣宣提議。
「嗯!說的也是。」卓文君點點頭。
「皇上宣武王與武王圮覲見,請隨小的來。」外頭一個小太監尖聲說。
「走吧!」廣宣微笑著牽起卓文君的手跟著小太監身後走。
一路迴廊九拐八彎,亭台樓閣無數,座座長得幾乎一樣卻又有點下同。
「武王與武王圮覲見。」小太監停在寬大的木門前喊。
文君很驚奇地聽見下斷「響進去」的迴音,好像有很多人說著「武王與武王圮
覲見」一樣,過了一下子,迴音改成了宣武王與武王圮覲見」從裡頭響出來。
廣宣看到卓文君睜大雙眼,知道卓文君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微笑著將卓文君的手握得更緊,安撫有點緊張的卓文君。
木門開了,裡頭是一重又一重的簾幕,簾幕兩旁各站著一位拉幕的小太監,穿過二重簾幕卓文君跟著廣宣才走進了皇帝辦公的地方。
皇帝像等了很久一樣,看到兩人走進來就站起身揮退了四周奴小說:「別行禮了,快過來,過來給朕瞧瞧。」
卓文君被廣宣往前一送,被皇帝接個正著。
真像!真像!果然是好孩子,身體如何?等等宣太醫為你診察可好?」皇帝的關愛傾巢而出。
「稟皇上,微臣以為,要宣太醫需慎選人選,殿下畢竟身份敏感。」廣宣輕聲提醒。
「也對!朕一開心都忘了,來,到裡頭坐下來,讓膚看看你,廣宣也進來。」皇帝拉了卓文君往內廳走。
「朕聽廣宣說過,你叫文君,朕叫你文兒可好?」皇帝親切地問。
「好。」不知該說什麼的卓文君轉頭向廣宣求救,現在拉著他的人是皇帝,千萬人之上的人物啊!從沒有機會見到領袖人物的卓文君第一次見面就被皇帝拉著跑,說不吃驚是騙人的。
「皇上,殿下自幼不曾接觸王室教養,禮儀方面必不能與宮內其他顯貴相比,請皇上見諒。」廣宣很含蓄地為卓文君說話。
「沒關係,朕了解,文兒在朕面前不需拘禮。」皇帝說。
「真的不用嗎?」卓文君小聲地問。
「不用。」皇帝微笑。
「爹,我進宮是有求於您的。」卓文君一點部下修飾地說。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皇帝一聽到寶貝兒子喊聲爹,馬上就忘了東南西北。
「我好喜歡爹喔!爹最疼我對下對?那麼爹願意把宮裡的點心廚子送給我嗎?」
卓文君將恃寵而驕這成語演練得讓廣宣說不出話。
「只要點心的嗎?其他的要不要?宮裡御廚多的是,你愛挑幾個就挑幾個。」皇帝被一句喜歡打暈。
「我不貪心的,爹比我更需要吃好吃的東西,我只要點心師傅就好了。爹,除了這個,我有一事求您,請爹一定要幫幫我。」卓文君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說,朕一定幫你。」皇帝二日九鼎。
「我真的好喜歡廣宣,可是廣宣卻……」卓文君欲語還休。
「卻?卻怎麼樣?廣宣若敢負你,朕幫你,要讓廣宣五馬分屍或是凌遲或是剁成肉泥都不成問題。」皇帝陰森森的眼光在廣宣身上戳出無數窟窿。
「不是的,爹,你知道廣宣人不錯,有心人就會黏上來;而我,我又不能為廣宣生孩子,無法為廣宣開枝散葉。那女子一生下來就受封遙平郡主,是爹身邊某妃的親人,不像我身世飄零了十幾年,好下容易才回到爹身邊,公主稱號名實不符,她與廣宣雖一表三千里卻經常到武王府,爹若疼我不忍心我在未來被廣宣因七出而下堂,請您幫我將她遠嫁。」卓文君對著臉色發白的廣宣笑。
這就是卓文君進宮的目的,廣宣做不到的就由他親手來做,就算他做下到,還有皇帝幫他撐著。
「廣宣,文兒所言屬實?」皇帝瞪了聽說未來會變心的廣宣一眼。
「微臣惶恐。」廣宣心裡把造謠的卓文君罵得狗血淋頭。
「爹,請您幫幫我。」卓文君懇求。
「朕幫你,乖乖,朕當然幫你,朕還在傷腦筋北蠻要求和親,朕的皇女不少但是要讓誰遠嫁卻是問題,文兒提得好,剛好幫朕解決這問題,明天朕就下旨。」皇帝憐惜自己的苦命兒子,不管兒子是否長了妖魔的腦袋。
「爹,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卓文君很得意地對目瞪口呆的廣宣笑。
那非比尋常的午後過了兩天,
「遙平郡主遭蒙面匪徒暴打一頓變得更腫,皇上一召見立即龍心大悅下旨賜婚到北蠻和親」的新消息取代了「錦中將府二少爺上花樓被人捆成粽子綁架至今下落不明」的舊話題,成了京里大伙兒閑嗑牙的話題。
夏夜,暖熱的風讓人汗流浹背。
「噯!廣宣,你說你會為我做任何事的。」睡不著的卓文君躺在廣宣身邊說。
「你又想怎麼了?」廣宣問。
自從在皇上面前要了一手讓他開過眼界知道何謂「無毒不丈夫」后,廣宣就對卓文君抱持著又疼又愛又怕受傷害的感覺。
「你都沒說過愛我喔!」一翻身趴上廣宣,卓文君用很感嘆的語氣說。
「愛又不是要我說了才算,我沒說愛你也沒少愛你一分不足?」廣宣拍拍卓文君細滑的裸背。
「可是我就想聽你說。」卓文君很直截了當地趴在廣宣身上撒嬌。
「一次一百兩。」廣宣竊笑。
「好啊!明兒個我就進宮去請皇爹爹付給你,並且跟皇爹爹說你都沒有愛我,要你說愛找還要付一百兩,我好可憐啊!居然所託非人,嫁了個死要錢的,你猜皇爹爹會怎麼說?」卓文君朝廣宣的胸口一咬。
「服了你了,我愛你,我親愛的文文兒,我想,皇上會說:『怎麼我的文兒好久沒來請安了呢?』」廣宣獰笑將身上的野獸壓到身下好好欺負一番。
窗里「打」得火熱,蹲在窗外忙著一邊聽壁角一邊打蚊子的小凌方朝身邊的好夥伴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們的感情還真好啊!」上官仕搖了搖黑羽扇幫凌方揮去另一隻找死的蚊子。
「嘿嘿嘿!爹說了喲!小爹果然神算,上官叔叔是大人,可別賴帳。」凌方伸出小掌。
「是啦!是啦!你真是被你小爹帶壞了,下次打賭我一定押你這一邊,對了,皇上睹哪一邊?」上官無奈地從袖袋掏出一錠金子交給凌方。
「皇爺爺才沒你笨,早就賭爹會對小爹說『我愛你」了。」凌方得意地笑。
「那輸的只有我嗎?」上官有點小生氣。
「不只有你啊!還有黑衣叔叔,廣安叔叔呢!小爹還說下次要睹大一點,讓大家都有得玩,上官叔叔要參加嗎?」凌方的笑臉有卓文君的影子。
「那還用問?!」上官仕伸伸懶腰。
這年頭天下太平,無聊得很,有新鮮事玩玩怎麼能缺他一腳,真叫人不禁感嘆有卓文君真好,天天都不無聊。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