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混混們一離開，黛玉趕緊轉身走到朱光西面前。「你沒事吧？」
「我……」他故意帶著抖音。「差點嚇死我了……」要假扮成「沒路用」的男人，他最行。
「放心！」她豪氣干雲地許下承諾。「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傷的！」
「你……」她說得那麼認真，朱光西反而愣了一下。「說真的，你不認為一個大男人讓女人保護，是件很丟臉的事情？」雖然覺得她的承諾有些好笑，但他心底因而湧起一陣陣暖意和感動，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是你的保鑣，本來就應該保護你。」
「這麼說來，如果你不是我的保鑣，就不管我的死活？」聽起來真讓人不舒服。
「這個嘛……」她開始認真地思考他的問題。
「你……」還真的在想！朱光西的額頭冒出三條黑線。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難道就是一個「鏢物」而已？一想到此，他的心情不禁有些鬱卒……
難道自己對她有的特殊感覺，完全都只是自作多情？
「會！」她突然出聲，讓他嚇了一跳。
「你幹麼？」這麼突然，嚇得他心臟差點跳出來。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呀。」
「什麼問……喔！」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就算你不是我的保鑣，還是會對我出手相救？」他的心情因為這個答案而大為好轉。
「嗯。」
他略顯急切地追問。「為什麼？」整顆心因為期待而鼓噪不已。
「因為……我不會見死不救。」除了天生的正義感使然，其實還有一層她目前還無法理解的陌生情感，一種不願見他受傷的強烈保護欲。
他若是受到任何傷害，絕對比自己受傷還讓她難受。
「嗄？！」期待的泡泡瞬間被戳破，朱光西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相當無力。他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但絕不是這個答案。
黛玉看看手錶。「哎，這下時間又更晚了，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跟你的女伴說一聲？」
「嗯，也好……」朱光西懶懶地拿出手機，撥了珍妮的電話——
「喂……珍妮？對不起，我突然碰上麻煩，今晚的約會恐怕必須取消了……我知道你今晚一定打扮得很美，我也很想看到你，可是我現在真的走不開……你看上LV的櫻花包？……沒問題……我會買給你……嗯，那就明天見嘍！掰掰。」
幾句甜言蜜語，再加上一份賠罪的禮物，成功地讓珍妮轉怒為喜。
掛掉電話的同時，朱光西心裡也迅速做出一個決定——珍妮會收到她要的禮物，不過他們之間到此結束！
他不在乎主動送女人小禮物，寵寵她們，不過他討厭藉機索取禮物的女人，珍妮剛剛的行為，讓他很不喜歡。況且，最重要的是，跟珍妮在一起，還不如跟黛玉來得有趣呢。
聽到他在電話中取消今晚的約會，黛玉的心竟沒來由的開始跳舞，雀躍不已，莫名的喜悅在她心中滋長……
每天早上只要看到他，她就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整天都精神亢奮；可當晚上他送她回到家門后，她的心就會悶悶的，連講話的慾望都沒有。
她還以為是因為工作太累了呢，不過，現在她才知道，她的沒精神跟工作無關，而是因為暫時見下到他。
難怪這幾天早上，她都不需要鬧鐘就自動醒來，因為她的心已經迫不及待想見他。
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只是，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繡花枕頭」？
她還以為自己比較欣賞粗獷雄偉的男人咧！但她對道館裡面那些師兄弟，卻一個也不動心，反倒是對這個有點「娘」的男人，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愫。
愛情，真的是沒有一點道理可言。
不過……她決定把這份喜歡放在心裡，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是他中意的類型，那又何必造成彼此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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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黛玉回去后，朱光西回到家，打開大門——
「嚇！老爸，你幹麼站在這裡啊？嚇死人了！」一開門就看到一張大臉，還好他的心臟夠強壯，否則不被嚇死才怪。
「我等你好幾個小時了。」朱富貴急忙拖著他到客廳坐下，親自倒一杯水給他，再遞上一大本相簿——
「你看看，這些女孩子怎麼樣？」光西很重視外表，只要「看」不順眼，就不會有下文。
老爸的過度殷勤讓朱光西受寵若驚，好奇地看了他好幾眼，才接過相本翻閱，沒想到裡頭是一堆女孩的沙龍照，每張相片下面都清楚註明姓名、年齡、身高、學歷和三圍。
「怎麼樣？她們都夠水準吧？」這可是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透過各種關係所搜集的資料，台灣的未婚名嬡幾乎都囊括在內，全都是一時之選。
「幹麼？這是這次中國小姐選美的名單嗎？」他翻了幾頁，做出評論。「條件是還可以……」
「啐，我沒事管中國小姐選美做啥！」朱富貴得意地宣布。「這是你的相親名冊！」
「我的相親名冊？」老爸沒發燒吧？「憑我的條件還需要相親嗎？」太瞧不起他了。
「你的條件好是一回事，可是……可是……」朱富貴欲言又止，不想戳自己的痛處。
這幾天早上，他都含淚看著兒子跟「同志戀人」同進同出，看得他心隱隱作痛，最後只好使出強迫相親的絕招。
「可是什麼？」朱光西拿起水杯喝口水，潤潤喉，難怪老爸會突然對他大獻殷勤，原來是為了要他去相親哪！
「你是同性戀啊！」
「噗——」他一聽，口中來不及吞下的水全部噴出，恰好全噴到朱富貴的臉上。
「喂，你幹麼？！」朱富貴又氣又惱地用衣袖擦臉。
他一臉無辜地瞅著老爸。「我看老爸你臉部皮膚很乾，替你加強保濕嘛！」
「你不要跟我五四三！」朱富貴決定祭出高壓政策。「你趕快選一個，我明天就幫你安排相親。」
「我不要！」這些女人美則美矣，但都缺乏生命力，看起來假假的。
「你要也得選，不要也得選，反正我不准你再跟那個男孩交往就對了！」
「為什麼不行？」他忍不住為黛玉抱不平，跟她們比起來，黛玉好多了。若是要他選，他寧可選黛玉！
款？！大腦里的直覺反應讓他嚇了一跳。他怎麼會認為黛玉比她們好？
雖然黛玉直爽的個性很合他的胃口，但她的舉止太過「不秀氣」，絕對不是他中意的類型，可是……
他好像對她有那麼一點點意思。
難道說，跟她相處的這幾天，他的「口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影響了嗎？
「要我說幾遍！」朱富貴被兒子搞得快抓狂。「當然因為他是男的啊！」
「喔？」朱光西奸整以暇地笑笑。「那如果『他』是女的呢？」
「『他』怎麼可能是女的！不要開玩笑了！」
「如果是呢？」
「如果『他』是女的……」朱富貴大膽地發下豪語。「我就倒立繞我們家的圍牆一圈！」
開玩笑，他向來眼力一流，活了六十年，什麼人沒看過？如果連男人跟女人都分不出來，他不就白活了。
「你不用繞屋外的圍牆，家裡面繞一圈就可以了。」家醜不可外揚嘛。說著，朱光西起身上樓。
「你……」
上樓前，朱光西又「好心」地轉過頭提醒。「老爸，別忘了從今天起要開始練習倒立喔。」
「款？！」兒子篤定的態度，讓朱富貴的心裡開始發毛。
難道「他」真的是女生？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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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九點，黛玉都會準時出現在朱家門口，等候姍姍來遲的朱光西，沒想到她今天到的時候，他已經等在門外，結結實實嚇了她一跳。
「你還好吧？」這男人每天不摸到最後一秒鐘是不會出門的，今天怎麼突然轉性了？
「走，」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肩頭。「我們進去一下，給我老爸一個『驚喜』吧！」
「呃……」這是她第一次被異性如此親昵地攬著，尤其對象是讓她有心動感覺的朱光西，讓她的心更是猛跳，身體瞬間僵硬到不行。
天啊！她的心臟快跳出來了啦！
「……咦？你全身僵硬喔，早上沒做柔軟操嗎？」
「做……了……」黛玉的聲音抖得厲害。
「看來還不夠，需不需要我幫你抓龍？」
「不用……」他只要離她遠一點，她就能恢復正常了。
「別客氣嘛——」
「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剛走進客廳的朱富貴看著這一幕，又是心痛又是冒火，乾脆一把拉開兩人的距離。
「老爸，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你是吃到炸藥，還是被老媽踢下床？」
「你這臭小子，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啦！」
「喂，」朱光西沒理會一旁氣得蹦蹦跳的老爸，只興緻盎然地問向黛玉——「你覺得我老爸有可能倒立走我家圍牆一圈嗎？」
她想都不用想，直接搖頭。「不可能。」
「你……敢瞧扁我！」他雖然六十歲了，還是一尾活龍呢！
「那……」朱光西照樣沒理會老爸勃發的怒氣，繼續往下問。「想不想看看？」
黛玉點點頭。「有人表演，幹麼不看。」這老先生跟她很不對盤喔，沒見他給過好臉色，老是一張撲克牌臉伺候。
「老爸，你確定還要賭？」朱光西以退為進，故意用話激朱富貴。「看在你稍有年紀的分上，這個賭約就算了吧？」
「當然要繼續賭！」老三以為這麼一說，他就會放棄？門兒都沒有！
這一定是老三要模糊焦點，讓他以為「他」是個女的，好繼續跟「他」同進同出。哼，他可沒這麼奸騙！
「我已經幫你找台階下，是你自己不走的喔，到時可別說我不肖。」
「羅唆，我又還沒輸！」答案還沒揭曉，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好吧，既然如此……」他得逞地望著一臉不解的黛玉。「請你告訴我這個賭性堅強的老爸——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喔，原來是這檔事啊……
黛玉興趣缺缺地問：「說了對我有什麼好處？」別人愛誤會就誤會，她又不會少一片肉。
「你只要說了，我老爸就得開始練倒立。」他大略說出賭約的始末。「因為我老爸壓根兒不相信你是女的。」
「光西，你不要要我，他怎麼可能是女的，騙誰——」
「我是女的。」黛玉略帶磁性的低沉聲音穿透朱富貴的耳朵，畫面因此而停格。
她本想放他一條「活路」，是他自己要硬闖的，不能怪她不給面子。
朱富貴以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轉過頭，嘴巴張得可以裝進一顆鴕鳥蛋，手微抖地指著她，一臉不敢置信——
「你說……你是……女的？！」
「沒錯，我是女的。」
「怎麼可能？！」朱富貴的眼珠子差點滾出來。她不僅長相中性，外表打扮也非常男性化，就連聲音都比光西還低沉沙啞，這怎麼可能？！「你們一定是聯合起來騙我！」
懶得跟他辯駁自己的性別，黛玉乾脆拿出皮包里的身分證——
「哪，這是我的身分證。」
看到「他」拿出一張粉紅色的身分證，不需要接過來驗證，朱富貴就知道自己輸了，她果然是個女的。
朱富貴立刻尷尬地跟黛玉道歉——
「小姐，對不起喔……」侮辱到一位女性，是他最大的忌諱，不可原諒。
她聳聳肩。「沒關係，我習慣了。」
「臭小子，你為什麼不早說？」她的回答讓朱富貴更是不好意思，只好把罪過全推到兒子身上，恨恨地賞他一個爆栗。
他吃痛地摸摸頭。「是你自己老花眼，竟然還怪到我頭上！」
「誰教你誤導我！」若不是他先前說他喜歡男的，自己怎麼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說到底，全是他的錯！
「老爸，那麼……」他不懷好意地提醒。「倒立……」
「我從今天開始練！」明知被親生兒子給「坑」了，但他朱富貴說話算話，只是仍心有不甘。「臭小子，你就不要被我逮到機會整你！哼！」
一轉過身，他一張老臉立刻皺得像苦瓜。這就是他討厭兒子的原因，每個人都喜歡欺負他。
嗚……準備練倒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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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太狠了點，不擔心他老人家腦充血啊？」相較起來，黛玉有良心多了。
此時兩人已坐在朱光西的車裡，往餐廳的方向開。
「放心，這也算是一種運動嘛。」朱光西很清楚朱富貴老當益壯，這點小事難不倒他。「況且讓他有事做也好，才不會老是想些有的沒的，惡整我們幾個兄弟。」
「你們幾個兄弟感情很好嗎？」很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
「還算不錯吧。」雖然從小打到大，但是彼此碰到困難時，都會鼎力相助。
「你曾說過你們家幾個兄弟都是怪胎，是怎麼個怪法？」
「我大哥是『木頭』，二哥是『冰塊』。老三就是我啦，因為太帥而招忌，被冠上『娘娘腔』的封號。老四是個超級種馬，被人家喊做『花心男』。老五的個頭是我們兄弟中最壯碩的，但卻是個『愛哭鬼』……」他一一介紹自己的家人，表情是絕對的驕傲。
「很少有錢人的家庭能像你家這麼融洽的。」
「憑我們自己的手藝，就可以闖出一片天，不需要覬覦我老爸的財產。」
「沒有人嫌錢太多的吧？」
「是沒錯。」他承認。「但若是為了幾千萬而失去一個兄弟，我寧可不要。」他們家幾個兄弟也都是抱持同樣的想法，才能相安無事，沒有發生兄弟鬩牆的悲劇。
他視金錢於無物的豁達，讓人激賞。
多少人汲汲營營就為了多撈點錢，相較之下，他顯得大器多了。
越知道他多一些，驚奇就更增加一些，沒想到在他「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擁有多少「大男人」也比不上的胸襟，這矛盾的特質讓他更顯迷人。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有氣魄，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