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嗄?」
「為什麼?!」
「涼悠,我們不是要逼你離開!」
眾人雖然因為鈴木靜香的挑撥,而對她有些微詞,不過聽到她的決定,震驚之餘,又想起了她的好處,而紛紛不舍起來。畢竟他們相處愉快,而且涼悠讓他們覺得工作變得快樂許多,因為她改變了老闆陰沈的個性,讓大家不用再看他的冰容。
「涼悠,不要被鈴木靜香影響!」二廚陳哥怕涼悠氣昏了頭,連忙提醒她。「這是她設下的圈套,她是故意挑釁的!」
「放心,我這麼做不是為她,而是為了大家好。」如果因為她的存在,而讓餐廳內部人心浮動,那麼她寧願退出,讓餐廳正常運作。「而且,我還要回去繼承『如花亭』呢。」這才是她當初來拜師學藝的初衷,她相信以自己目前的手藝,應該勉強可以應付了。
「這……」
「你們那麼多事幹麼?她要走就讓她走,這麼一來,天南學長就是我的了……呵呵……」鈴木靜香看似含蓄的笑容中卻帶著瘋狂,讓人不寒而慄。
只看過她溫柔婉約那一面的人,全被她現在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忍不住懷疑這兩張臉是出自同一個人嗎?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是結婚了嗎?」這女人瘋了嗎?還是她想搞外遇?
「我離婚了!」
「你離婚了?」涼悠愣住,獃獃地重複她的話。
「是,所以我現在是單身,我隨時可以跟天南學長結婚了!」打從朱天南十幾年前,上她家拜師學藝的那一天,她第一眼就喜歡上酷酷不愛說話的他,自此沒改變過心意。
可是他在日本的那十年,無論她用什麼方法都無法突破他的心防,屢試屢敗,最後只好放棄,看著他毫不留戀地學成歸國,返回台灣。
這五年,她歷經結婚、離婚,最後發現最喜歡的人還是他,所以下定決心再試一次,誰知來到這裡,卻發現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
最讓她懊悔的是,這女人跟他竟然才認識一個多月,而且他們是最近這個星期才開始交往的。
她恨自己為什麼晚來一個月,否則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
不過沒關係,事情才剛剛開始,她還是有機會的。尤其對手又是於涼悠這種「肉腳」,她有絕對的信心獲得最後的勝利。
「我不會跟你結婚。」正好從外頭進來的朱天南,給了她一個堅決肯定的答案。
「天南學長!」鈴木靜香驚愕地看著他。「為什麼?」她突然撲進他懷裡,歇斯底里地喊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跟我結婚?我是這麼的愛你!」
「對不起,小陳,麻煩你先代理廚房的工作,我必須先將這件事情做個解決。」他將工作交給二廚負責,硬拖著瀕臨瘋狂邊緣的鈴木靜香往私人包廂方向前進。「涼悠,你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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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為什麼不能跟我結婚?」鈴木靜香沿途大吼大叫,幸好現在還沒開始營業,才沒驚擾到客人。
「因為我不愛你。」直到將她拖進包廂,朱天南才回答她的問題。
「可是我愛你呀!很愛……很愛……」
「鈴木小姐,你生病了。」他冷靜地盯住她有些渙散的眼神,小心應對。「你父親晚一點就會來接你……」
今天早上他接到鈴木慎一郎的電話,得知鈴木靜香患有嚴重的幻想症,這次是背著家人偷跑來台灣找他。更嚴重的是,她發作后的性情粗暴,極有可能傷人或是自殘,所以千萬不能讓她太過激動。
他還沒說完,她就衝動地抱住他不放,激動地說著日語。「我不要,我要在你身邊,我不要離開你!」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厚臉皮?幹麼一直抱著他不放?」看到天南一直被吃豆腐,涼悠不爽地想要拉開她。
朱天南擔心這些話會過分刺激鈴木靜香,趕緊出聲警告。「涼悠,不要……」
還沒說完,他就看見鈴木靜香拿出預藏的摺疊刀,緊抓住涼悠,瘋狂地對著她的臉比劃——
「是她!對不對?你是因為她才不能跟我結婚的,對不對?那麼,只要她死了,你就是我的了,對不對?」
「不對!不是這樣的……」看到鈴木靜香手上的刀子對著涼悠胡亂猛揮,朱天南的心臟提到喉嚨,只能盡量安撫。「鈴木小姐,你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他第一次體會到何謂心慌意亂,想出手,又擔心她的刀子會不小心傷到涼悠,一顆心七上八下。
「天南,她是怎麼回事?瘋了嗎?」涼悠被鈴木靜香瘋狂的行徑嚇到,不敢亂動。
「我沒瘋!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瘋了?我沒瘋……」
「是,你沒瘋……你沒瘋……」天南趕緊順著她的話說,並用眼神暗示涼悠不要輕舉妄動,連話都不要說,以免又刺激到她。
「我好愛你……你為什麼不愛我?我只想要跟你結婚……」
「鈴木小姐……」就算只是謊言,他也說不出騙人的承諾。
「只要你答應娶我,我就放了她!」鈴木靜香說這話時,神情非常正常,而且說的是中文,存心讓涼悠聽。
涼悠立刻激動地嚷道:「天南,別聽她的……」就算會受傷,她都不會將天南交給這個瘋子!
「你閉嘴!」鈴木靜香立刻抬起手,銳利的刀子用力往下一劃——
「哇!」察覺到凶多吉少,涼悠緊閉眼睛放聲尖叫。
「涼悠!」朱天南用盡全力往前沖,伸手想要奪下刀子,但是鈴木靜香的力道又大又快,他還是晚了一步,榻榻米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啊——」鈴木靜香立刻甩掉手中染血的刀子,歇斯底里地喊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人也拚命往牆角縮,最後在牆角縮成一團。
一陣混亂過去,涼悠身上一點痛感都沒有,耳邊只聽見鈴木靜香的尖叫聲,於是慢慢睜開雙眼,沒想到入眼的竟是朱天南一直滴著血的右手!
「天南!」她焦急地握住他血流不停的手。「你怎麼受傷了?趕快去看醫生!」她剛才因為害怕一直閉著眼,沒看到事情的發生經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應該受傷的她沒事,反倒是相隔數公尺的他會流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咬著牙回答。「我沒事……」只是按住右手的左手也立刻紅了,顯示傷口不小。
「別說了,趕快去看醫生!」她拉著他往外走。
「可是她……」他猶疑地看著發抖尖叫的鈴木靜香。
「我會讓人看住她。」敢傷了天南,她絕不會輕饒。「我們快點走吧……」她現在只想到他的手傷,其他的,待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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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南幸運的只在接近手腕處受到皮肉外傷,雖然傷口很長但不深、縫了十三針,打了消炎針后,就可以回去休息。
他們兩人從後門進到廚房,員工們立刻圍了上來。「老闆,你還好吧?」他們剛剛都被朱天南流著血走出包廂的情況給嚇到了。
「縫了幾針,休息幾天就沒事。」他試圖粉飾太平。
「怎麼會沒事?你縫了十三針耶!」想到他剛才血流不止的模樣,她還心有餘悸。
鈴木靜香下手可真狠,要是朱天南晚一步出手相護,她很有可能香消玉殞,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耶!
想到這裡,她對鈴木靜香的怨氣又起,殺氣騰騰地問:「鈴木靜香呢?」
雖然剛剛在醫院時,天南已經跟她說明鈴木靜香的病情,但不能因為她有病,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總要給個交代吧!
小曹同仇敵愾地回答:「我已經用繩子把她綁住,鎖在包廂里!」
她滿意地拍拍他的肩。「做得好!」說著她就要上包廂興師問罪,卻被天南攔住——
「算了……」他用沒受傷的左手,環住她的肩,輕輕拍著。「我的傷沒大礙,沒事……」
「沒事?」她微惱地故意輕碰他的傷處,聽到他因痛而發出的吸氣聲,挑起眉毛瞅著他。「這叫沒事?」
他只能苦笑。「涼悠……」哪有這樣測試的?
她接著又問:「你這樣還能做菜嗎?」
「……可能不行。」雖然他的手傷對日常生活作息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但是卻嚴重影響做菜,因為手傷在手腕,稍一用力就會劇痛出血。
「這樣就不叫沒事!」涼悠很堅持。
「小陳,」朱天南聰明地不跟她爭辯,轉頭跟二廚說話。「接下來這幾天,餐廳就麻煩你了。」跟涼悠配合幾次后,他現在已能獨當一面,就連味道的掌控也沒問題。
「好的,沒問題。」
「我現在可以去找鈴木靜香了吧?」涼悠明白他是故意拖延時間,但是她的耐性有限。
「好吧……」
「老闆,有人找你!」一個外場人員進來通報。
朱天南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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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南簡單地向鈴木慎一郎說明早上的事情經過後,便帶著他來到鈴木靜香所在的包廂。
涼悠打開包廂的門,只見鈴木靜香畏縮地擠在牆角,原本口裡有一大堆罵人的話,但在鈴木慎一郎面前不好發飆,只能強忍著氣。
「對不起,她剛才有些激動,所以我們只好把她綁起來。」朱天南解釋完,轉頭對涼悠說:「涼悠,請鬆開她好嗎?」
「可是……」她已經被鈴木靜香剛剛瘋狂的行徑嚇到,很怕她又突然抓狂。
「沒關係,不會有事。」
涼悠又看了鈴木靜香幾秒鐘,才走到她身旁蹲下,戒慎恐懼地替她鬆綁,但是她動都不動,就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讓涼悠一陣心驚,趕緊探她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鈴木慎一郎快步來到愛女面前,輕輕搖動著她的肩。「靜香……靜香……」
鈴木靜香終於動了,慢慢抬起臉,一雙茫然漆黑的眼眸沒有焦距地來回望著,第一個入她視線的人是——
「天南學長!」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出現小女生的嬌羞。「你怎麼會到日本來?你是來看我的嗎?」說的是日文。
她一說完,在場的三人面面相覷——
「天南……」涼悠驚懼地回頭看著朱天南。「她看起來怪怪的。」她雖然聽不懂日文,但是鈴木靜香的反應太奇怪,光看就覺得不對勁。
朱天南也察覺到不尋常的地方。「鈴木小姐……請問你現在幾歲?」
「二十六。」
二十六?!這不是他離開日本那一年嗎?!他們兩人同年紀,所以他記得很清楚。這麼說起來……她的記憶停留在他離開的時候?
她……真傻!
「天南,怎麼啦?」看他的神情寫滿哀傷和無奈,涼悠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麼?」
「現在的她已經回到五年前,也就是天南離開日本的時候。」臉部表情同樣悲哀的鈴木慎一郎以中文代為回答。
「……怎麼會這樣?!」這突如其來的答案,讓她愣了好幾秒。
「可能是她剛才傷到我時,對她造成過大的刺激,才會……」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合理解釋。
「她……這是何苦呢?」此時此刻,涼悠對鈴木靜香已不再懷有怨恨,轉換成深深的同情。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為了得不到的感情而將自己逼到這個程度,讓人不勝唏噓。
涼悠是典型的「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有人跟她嗆聲,她的聲勢不比任何人差;但若對手變成軟弱可憐的人,她就什麼力氣都使不出來。
看到對手變成這個模樣,她只覺得遺憾,這不是她樂見的結果。
鈴木靜香滿臉期待地望著他。「天南學長,你是來跟我結婚的嗎?」
天南悲哀地轉身跪在鈴木慎一郎面前,低下頭下——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對我的感情這麼深……」對於鈴木靜香,他是愧疚的,因為他永遠無法回報她的愛慕之情。
「別這麼說,是她自己想不開,這是她的命……」鈴木慎一郎蹣跚地扶起天南,哭得老淚縱橫。「我才要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責怪她害你受傷,她也是個心不由己的可憐人……」
「沒關係,我能了解……」跟她的情況比起來,他的傷不算什麼。
「從小,我對靜香疼愛有加,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造成她驕縱不服輸的個性,只要是她看上眼的,她一定要得到手。由於她長得可愛,又會撒嬌,很少有人不喜歡她,除了你……」他慢慢地用中文對兩人訴說女兒的病因。
朱天南輕聲解釋道:「我不是不喜歡她,而是不喜歡所有的女生……」天南沒想到自己「厭惡女人」的個性,會間接害到鈴木靜香。
「但是她卻將你的拒絕視為挑戰,越陷越深,才會變成現在的局面……」鈴木慎太郎深深一鞠躬,表達自己最深的歉意。「對不起,我帶她回去了……」他很清楚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這一切只能說是靜香的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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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可憐的女人。」鈴木父女走後,朱天南發出遺憾的感言。
涼悠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會因為同情就喜歡上她吧?」她雖然同情、可憐鈴木靜香的遭遇,但可不會把天南雙手奉上,這是兩碼子事。
「傻瓜……」他反握她的手。「這兩者的區別,我還清楚。」
「那就好……」不是她小心眼,但感情是自私的,不能共享。「我剛剛還在想,倘若今天易地而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跟鈴木靜香一樣想不開?」
「你不會的,要不然就不會吸引我。」她吸引他的特質就是開朗積極和無限的活力,他相信擁有這兩項特質的她,絕不會讓自己卡在死胡同里。
他的回答讓她滿意地笑了。「……對了,我很好奇,你在日本住了十年,為什麼沒有喜歡上她?」平心而論,鈴木靜香長得不錯,家世又跟他相當,最重要的是她深愛著他,但是他們竟然沒有產生火花,真的很奇怪。
「你希望我喜歡她嗎?」
她緊張地抱住他。「當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嘛。」
「不管她對我的愛有多深,都無法牽動我的心。」相反的,她的愛反而讓他倍感壓力,心生厭煩,最後連同她說話都不願意。
「那我呢?」
「你?」他故意鬧她。「你黏我那麼緊,甩都甩不掉,只好接受嘍。」
「你說什麼?!」
「你看你,那麼凶,鈴木靜香比你溫柔多了,也許我……」
「不準,我不准你想其他女人!」她捧住他的臉,堅決地下達命令。
「傻瓜,我有你就夠了,還想其他女人做什麼。」是她開啟他的心,讓他不再自閉,為他的心射入第一道曙光。
「這麼說,你是愛我的嘍?」她的雙眼閃閃發亮,漂亮的小臉因期待的喜悅而閃著美麗的光芒。
「是的,我愛你,小醋桶。」他低頭吻著她迎上的紅唇,他最愛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