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非醒來了,但他沒有睜開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視覺,無論他有沒有睜開眼,已經無所謂了。
陸西華走了進來,只有他一個人。
「阿芳姐走了?」莫凡沒有回頭看他,他的視線只停留在病床上那張蒼白的臉。
陸西華站在他身後,他知道,莫非醒著,只是他不敢面對莫凡,就算他根本看不見他傷心的表情,他也不敢睜開眼……
「你打算怎麼辦?」
「休學,照顧他。」
「你中斷你的學業,他會不高興的。」
「這是現實問題,我一定自己照顧他,晚上我還是會到『神話』工作。」
陸西華看著他的背影,輕嘆了聲:
「如果你是因為醫藥費的問題,我可以跟你保證你根本不必擔心。」
莫凡回過頭看他,他面無表情,臉色幾乎要跟莫非一樣蒼白。
「你不必為了我們再去跟校長周旋。」
「誰說是為了你們。」他輕笑道。
莫凡皺起了眉。
「你是老爸學校最令他驕傲的學生,現在你住院了,他豈有不管的道理。」
莫凡一愣。倏地睜大了眼。
「這是個休學的好理由。」陸西華保持他美好的微笑。
他要他……變成莫非,而病的是莫凡……
莫凡將眼光移向依然昏睡的莫非臉上,他的聲音苦澀不堪:
「如果是真的多好……讓我代替他生病吃藥。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沒有人可以代替誰的,是不是,莫非?」陸西華說。
莫凡一愣,望著莫非緩緩掀開了眼睫,那雙空洞的,令人心痛的眼睛,還是亮麗如昔。
陸西華微微一笑。
「我先離開。」
「你不需要走。」莫非開口了。
陸西華還是笑著,很孤獨的笑容。
「我想你有話要對他說。」他還是走了。
莫凡望著他離去,心頭一陣酸疼,他很想叫他留下來,就是說不出口,莫非和陸西華,他誰也不要他離開。如此才發現,他居然是這樣貪心的人。
「為什麼不叫他留下來?」莫非開口了。
莫凡收回目光看向他,他看不清莫非的焦距放在哪裡,他好難受……
「他一定在外面,不會走的。」
莫非輕輕地笑了。
「你很了解他。」
「不,你跟他,我都不了解。」
「應該說,你是不了解自己。」
「莫非……」
「聽我說,」他伸出了手,莫凡趕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纖若無骨,白皙冰冷,在在都顯示他的生命力逐漸流失。
「陸西華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希望你跟他在一起。」
「不要說了,你在交代遺言嗎?我不要聽!」莫凡叫道。
「小凡。」莫非反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強,幾乎捏疼了他,但瞬間他的手勁又消失了,變成無力的攤軟,莫凡驚懼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搖著頭,心亂如麻;他皺著眉,心痛欲裂,但是,莫非都看不見……
「你聽我說,這個世界很殘酷,你是同性戀,別人排斥你;你與眾不同,別人就孤立你。陸西華完全不屑他人眼光,他改變了你,是你拒絕認同這一點。小凡,誰規定男人一定得跟女人結婚?誰規定男人不能愛男人?誰規定兄弟不能相愛?你被這個社會的道德觀嚇壞了。小凡,如果我是健康的,如果我不是你兄弟,我根本不會在乎這種迂腐的批判。
「所以我遠離你,我不要你和我一樣墮落,我希望你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找一個好女孩,戀愛、結婚、生孩子……直到陸西華出現了,我才發現,或許我才是讓你壓抑膽怯的最大原因,你有權選擇你要的生活。你想做什麼,就做,你是同性戀,就承認!」
莫凡睜大了眼,莫非長長的一串話,彷彿要耗盡了元氣。句句都強烈衝擊著莫凡紊亂的心。
「記不記得,我說過……你不要愛我……」莫非似乎愈顯虛弱,他費力的言語,都讓人膽戰心驚。
莫凡看著他,緊咬著唇不語。他好想叫他不要再開口說話了,說得愈多,他就愈虛弱,但他卻又阻止不了他的言語,好像他再不說,就沒機會開口了一般。
「小凡……我不是你該愛的人……」
「夠了,我不想聽了。」莫凡沉痛的別過頭去。莫非又一次使勁抓住了他的手,他勉強地起身,手臂上的點滴管全暈開了血紅,讓人觸自驚心的紅色,莫凡嚇得要將他扶回床上,他卻硬是要坐起身來,整個人軟弱地攤靠在他肩上。
「莫非……」他好心疼。
莫非深吸了一口氣,維持著脆弱平穩的聲調:
「小凡……你知不知道……陸西華很愛你……」
莫凡渾身一顫。他不知道,他以為陸西華愛的是莫非……
「不可能……」他的聲音不可遏止的顫抖。
「你以為他愛我?」莫非似乎淡淡一笑,連這輕微的牽動唇角,也費盡他的力氣。
莫凡說不出話,他默認。
「你錯了,他愛你。為了怕嚇著你,他寧願不說。」
「小凡……」他伸出顫抖的手,貼在莫凡的心口上。「你這裡,只有他懂……只有他能打開,他是一把鑰匙……」
莫凡只感到胸口一陣悶痛,來自他手心的冰冷。
「他不敢放肆的打開它,這扇門后……是天堂,是地獄,由你決定,他不敢冒犯……」
天堂、地獄之門?莫凡記得,陸西華第一次帶他到「神話」時也曾對他說了這麼一個比喻,原來那扇門……在他心裡……
莫非的手垂了下去。莫凡一嚇,趕緊扶正他看著他的臉。
「莫非?」
「我好累,想睡了。」
莫凡將他平躺回床上,莫非的手始終沒離開他。
「小凡……去找他……別讓他一個人走……」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我不會一個人。」莫非漾起一抹微笑,那笑容美麗得教人心碎。「你是我……我是你,我們是一體的,誰也不孤獨……」
這是莫非第一次把兩個人融合在一起,莫凡萬分感動。
「去把他找回來,小凡……我要你誠實的面對你自己……」
「我……」
「我不會有事的,我跟你保證。」
莫凡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下了決定,在他手心捏了一下,彷彿藉此傳遞一些生命能量給他,他立刻衝出病房。
莫非笑了,笑著緩緩合上眼睛。
小凡——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
莫凡跑出病房,迴廊上空無一人,彷彿瞬間抽幹了他肺里的氧氣。尋不著陸西華的人,他陷入失措的絕境里。
他以為,他不會走的,一向都是如此。他無助時,只要在心中求救,他就會悄悄的出現,然而,這次他居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莫凡跑到醫院外的停車場,找不到阿芳的車,他在醫院裡跑了兩圈,直到確定了陸西華真的離開,他終於氣喘吁吁的跌坐在台階上。
陸西華走的時候,會帶著什麼心情而去呢?
莫凡跳了起來,他衝到電話亭打到「神話」去,尼克的喋喋不休他實在沒心情搭理,陸西華並沒有回到那裡,倒是阿芳已經回到那了。
「阿芳姐,陸西華沒跟你一起嗎?」
「他會跟任何人在一起,就是不會跟我。」阿芳的口吻出奇的冷漠。
「他會到哪去?」
「他會去的地方太多了。」阿芳的聲音仿若嘆息。
「阿芳姐……」突然之間,他不知該如何表達了,他毫無頭緒,他六神無主,他只知道——「我必須見他一面。」
阿芳沉默了兩秒,沉聲問他: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我傷害了他……」
阿芳笑了,笑里悲瑟的成分高於一切,她眼中聚滿了眼淚。
「小凡,你很幸福……」
莫凡一愣,突地他立刻掛上電話,狂奔出去攔下一輛計程車火速而去。
阿芳吸了一口氣,把那串傷心的眼淚吞了回去,她從容的掛上電話,回過頭看著坐在高腿椅上的陸西華。
「你以為你這麼做很偉大嗎?」阿芳對他說話向來毫不客氣。
「我沒這麼想。」
「到了最後關頭了,你居然想放棄,這是我認識的陸西華嗎?你還真仁慈,莫非要死了,你才要成全他們,這是什麼狗屁心態,你的瀟洒到哪去了?」
「我本來就不瀟洒。」他苦笑了聲。
阿芳看著他,她的眼神是犀利的美麗。
「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來求我了。」
陸西華點了一根煙,望著那片蒙蒙白煙緩緩飄蕩。
「我知道……」
「不要再說你知道了,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很抱歉,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聰明。」
陸西華突然對她笑了,阿芳措手不及地呈接住那份璀璨的笑容,讓她的心臟在瞬間狠狠收縮。
他文不對題的對她說:
「阿芳,我從來沒這麼喜愛一份工作過,你知道嗎?我喜歡療養院的那些病人,他們很自由。」
阿芳有些來不及反應,她怔怔地望著他那張孩子似的笑臉,突然之間心痛難耐。
「或許我真的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你看,我連莫凡的愛都不知從何給起?或許我真的是個瘋子,在療養院里,沒有一個人比我更能和那些病人相處。」
那是你讓人信賴,那是你是最有感情的人……阿芳心疼的看著他。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阿芳……」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臉,此舉讓阿芳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的滾了下來。
「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來了。」他的聲音是令人心碎的溫柔。
「由我來說再見。」
「你說。」
阿芳緊咬著唇,他就是這麼該死的乾脆嗎?怎麼她又會於心不忍、割捨不下了呢?
「莫凡在這裡工作,你也不來嗎?」
「莫非這樣,他還有心工作嗎?」
阿芳心沉了下來。
「阿芳,把我的股分抽出來吧。『神話』本來就是你的,那筆錢,幫我匯給莫凡,莫非需要醫藥費。」
阿芳睜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他會為莫凡做到這種程度,這也證實了,他是決心不再踏入神話了。
「他不會接受的。」
「那是給莫非的,不是給他的,你就這樣跟他說。」
「你真的要放棄『神話』?」
陸西華看著她。
「神話里只有天使,容不下黑暗的撒旦。」他總是這麼說,總是讓她神經崩潰,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你走了,那群無知的孩子怎麼辦?他們崇拜你,他們以你為首,你可以不理會我,不可以不要他們。」
「阿芳,那不是我的責任。」
阿芳一愣,睜著淚眼望他,他太平靜了,太無情了,他怎可以如此冷酷的撒手不管?!她卻反駁不了他,他說得沒錯,那不是他的責任,那群孩子總要長大,如她總要清醒,陸西華瀟洒如昔,他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
「你告訴我,離開『神話』,你是不是要再求一處讓你歇息放縱的地方?」
「不會了。」他柔柔地笑了。「這種靡爛的生活,我過得差不多夠了,是該試試別種生活了。如果我還要求一處可以讓我放縱的地方,那個地方只有『神話』而已。」
這句話,給了她很大的鼓舞與死灰復燃的一線希望。她深沉地看著他說:
「『神話』等你。」
他笑得更深一些。
「我希望會看到你身邊有伴。」
「我會讓你看到的。」
陸西華給她一個深刻的、溫柔的、不帶一絲情慾成分在的深吻,這綿長的一吻,代表了結束,卻也允諾了一個新的開始,深切地釋放了阿芳,讓她自由。
「再見。」終於她開了口。
陸西華點頭,笑了。他消失在人群之後,那群年輕人心碎痛哭的聲音,很快地被他關在門后。
阿芳知道他解開她心裡最放不下的那份執著了,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背影,她居然笑了。
打開門吧!陸西華,我不相信,你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你不是露西華,你只是個人,是有情有義的血肉之軀……
???
陸西華一打開門,他愣住了!對面的他也打開了計程車門;他一走出「神話」,對方也同時下了車。
「莫凡……」
莫凡看著他,那是第一次,陸西華無法從他眼中讀出訊息,他不知道為何他會出現在這?為何他竟然拋下莫非跑來找他?為何……陸西華心跳如鼓,他竟是如此失措,如此欣喜若狂!
「我想知道一件事。」莫凡望著他說。夜裡的溫度太低,凍得他雙頰透紅,然而他的眼神那般炙熱,火燙得幾乎要灼傷了陸西華沉醉的雙眼。
莫凡深吸了一口氣,或許,對於自己如此的舉動他也感到訝異;或許,對於他脫口而出的這樣一句話,他還是難以啟齒。但,當他注視著陸西華那雙深邃的黑眸時,他所有的懷疑全化作泉涌的力量。
「你……愛我嗎?」
風吹來,凍徹心肺的冷,陸西華的心卻猶如火燒。此時他在莫凡眼中似乎看見莫非的熱情,如火如魅的狠狠纏繞著他的心靈。
他是來向他要一個答案的,在他還不懂白自己的心陷在哪一方時,他來向他討一個理由。
陸西華突地嘆了一口氣。
「是莫非要你來的嗎?」
莫凡一愣。他的神情太憂傷了,他居然心頭一陣絞痛。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陸西華一旦露出笑容,所有的情緒都被他完美的掩蓋過去,只剩他那張過分炫擢的俊容。
他拉著莫凡的手走向停車處。一路上,陸西華單手駕車,他的手不曾放開莫凡的手,莫凡也沒有迴避,他的手不像莫非那麼冰冷,他的手厚實又溫暖,像是他的人一靠近了自己,就會快被他融化了一般……
車子駛入一家高級的私人療養院停車場內,莫凡微怔,他隨即明白,這是他現在的工作地點。
夜很深了,療養院里是過分冷清的空氣,沉靜中又埋伏著一份莫名的緊張。莫凡不安的跟著他的腳步,來到迴廊最底處的一間惟一亮著燈光的病房。
兩人站在門口,莫凡心跳失速,望著白色病床上專註的凝望著自己掌心中裝滿了細砂的瓶瓶罐罐的年輕男子。
如果陸西華和莫非都是撒旦般擁有黑色美麗的男人,那麼眼前穿著藍色病服,有著一張純潔無瑕的精緻容顏的男子,就像一個白色的聖潔天使。
他不敢相信,這麼美麗的人……會住在所謂的精神病院里。
「他叫揚凱,我第一天工作就跟他成了知己。」陸西華走向床沿。
「凱?」溫柔的呼喚,傳入莫凡耳里,教他感動得發顫。
揚凱緩緩抬起頭,笑了。捧高了手上一瓶透明玻璃瓶,裡面的白砂裝了八分滿。其餘的罐子全落在床上。
「紐約海邊的砂,他寄來給我的。」
「這裡面,有他踏過的足跡,我感覺的到……還是熱的……」揚凱柔聲的說,他眼中有一抹動人的光采。「我好想到紐約看一看……」
「你想看的話,閉上眼睛就看得到。」陸西華微微一笑。
揚凱笑了,煞有其事地閉上了眼。陸西華把他床上的瓶子全移到桌上,扶著他的肩讓他躺平。揚凱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見了嗎?」
「我不知道我看見的地方是不是紐約,但是有他在的地方,都很美!」
「因為你的心很美,他也很美,重點不在環境的美醜,在這裡。」他點點他的胸口。
揚凱笑得很甜,莫凡彷彿在他的臉上看見月牙一般柔美的光芒。
陸西華把他的紐約海砂擺在他的枕頭上,又幫他拿來他的行動電話,然後拍拍他的額頭。
「睡得飽飽的,才有精神跟他到海邊跑步。」
莫凡第一次看見陸西華像個爸爸一樣哄孩子睡覺。他驚覺,不,陸西華一直有這樣的魅力,有父親的呵護,有兄長的慰藉,有情人的溫柔。他和莫非,其實都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
揚凱睡了,陸西華靜靜地走出病房關了門。
「不關燈嗎?」
「他怕黑。」
陸西華的細心於此,對於每一個人,他看似無所謂,卻牢牢抓住了對方的心思。
莫凡跟在他身後,突如其來地,他主動伸出手去牽陸西華的手,陸西華別過頭,給他一個微笑,淡若清水卻似酒醉人般的微笑。
走到停車場,陸西華靠在車上,低頭點了一根煙,煙霧迷漫了眼前的建築,寒夜中有一股蒼涼。
「這是我的城堡。」
莫凡看著他。
「你看起來不屬於這裡。」
「沒有人真正屬於哪裡。我也不覺得我在治療他們,他們在這裡與世無爭,沒有人比他們更自由。」
「如果自由,他們不應該住在這裡。」
陸西華對他笑了,他喜歡他認真的用腦袋跟他辯論。
「我們都會被現實環境困得不自由,但這裡的人,他們被自己困得不自由。」
莫凡短暫的思考了一下。陸西華續道:
「這裡只是提供一個地方,讓影響他們不自由的『正常人』離他們遠一點。」
「像揚凱?」
「他很美吧?」陸西華笑道。
「嗯,我沒見過那麼美的男生,跟你和莫非都不一樣。」他細聲回道。
「我不美。」陸西華笑得明朗。
莫凡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
「可是你自由。」
「我不自由……」
「至少你聰明。」
「這我承認。」他又笑了。他吐出一口煙,笑意隨著煙霧漸散。
「凱很善良,活生生的天使,就是太善良,他把自己逼到絕境。」
莫凡不懂。
「他是個同性戀。」
莫凡一愣。
「為了融入這個環境,他努力的做一個正常人,但是他愛男人是事實,他好像成功的把自己分裂成兩個個體,一個是眾人眼中的陽光男孩,一個是深情的同性戀者,但是……」他別過頭看著莫凡。「沒有人,一模一樣。」
莫凡渾身一顫,這句話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曾犀利的對他說過。
「就算你把自己拆成兩個人,也不會一樣,最可悲的是,你無法對自己誠實,這個你,另一個你,都無法面對彼此,你只好一直扮演著別人要你做的那個你。凱太敏感太脆弱,所以他住到這裡來。事實上,如同莫非說,這世界根本就是個大型療養院。」
莫凡花了好些時間消化他的話,然後他定定地看著他說:
「你在暗示我什麼?」
「我沒有暗示你什麼?如果你是因為莫非叫你來找我而來,那我希望你馬上走。」
「如果我不走呢?」
「那麼我希望你誠實。」
「我一向很誠實。」
「那是你自認為的。」
莫凡無言以對了,他的口才反應一流,自己一向在這方面十分遜色。他垂下了頭沉默了,看見陸西華的煙蒂掉了,他呆望著那幾乎燃盡的煙頭,一縷微弱的輕煙,一簇迷濛的光點。
陸西華……一直都在等他……
莫凡終於抬起頭來,面無表情,也沒有言語。接著,他轉身了,陸西華心碎了……
極緩極輕的走了兩步,莫凡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想,我是!」
陸西華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他回過頭了,意外地,他臉上掛著太燦爛的笑容,幾乎在瞬間灼傷了陸西華原本沉鬱的黑眸。
「愛上男人又怎麼樣?同性戀又么樣?愛上撒旦又怎麼樣?」
陸西華笑了。
「那又怎麼樣。」他的口頭禪。
「對,那又怎麼樣?我又不上教堂做禮拜。」
陸西華笑不可遏。
「你愛我?還是莫非?」
「笨問題,懶得回答。」
「這對我很重要。」
「你們是一體的啊!」
莫凡一愣。
陸西華伸出手,將他拉入懷裡,莫凡在他懷中有了前所未有的悸動,他發現這種感覺原來叫作幸福……
陸西華吻了他的發梢,笑得連夜風都暖了。
「傻瓜,你這麼笨,這麼會考上醫學系的?真傻……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