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薔薇十分外向，同時多話，一頓晚餐下來幾乎沒合過嘴。饒宇麒聽著、淡淡笑著、默默觀察著——

她好像很活潑、很健談，而且非常聰明，她可以跟他天南地北地聊，他卻觸伸不到她話語的核心領域，她聰明得不讓他探索到屬於她的神秘花園，這一點，讓饒宇麒相當挫折。

薔薇似乎也不像她表現得那麼單純，她是有一顆赤子之心，但他不難從她閃爍的星眸里看出一些些歷練的世故，但同時她又能掩飾得那麼完美。

她好年輕，整整小他十二歲。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她勾起他幾乎遺忘的青春。

他看著她，發現年輕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你在想什麼？」薔薇盯著他看，嘴裡忙著咀嚼可口的蛋糕甜點。

「想你在做什麼？」

「我在吃飯。」她笑著啜了一口果汁。

「你沒有讀書嗎？」

「有——」她把尾音拉得好長。「我讀好多書呢！除了教科書不讀之外。」

「你在做什麼工作？」

「打工啊！什麼都做。」她開始吃水果，還撥了葡萄放在他的盤子里。

很明顯地，她在敷衍他的問題。

「你沒想過將來嗎？」

薔薇拿起紙巾擦手，她的笑容彷彿閃爍著凌厲的采芒。

「你二十一歲時會想將來的事嗎？」

「會！我想的事在我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已經達成了。」

「你二十一歲的時候我才九歲耶！忙著練國字算數學都來不及了，哪想得到未來的事。」

她在扭曲他的問題！但是他卻笑了。

「我問你現在的想法。」

「我現在的想法就是……」她喝完最後一口果汁，滿足地擦擦嘴，續道：「及時行樂！」

呵！好一個及時行樂！這句話應該是由一個歷盡滄桑、大難不死的人說來比較有說服力吧？

「你想想，人的一生每一個十年就告一個段落，過了二十歲再也沒有十開頭的青春了；過了三十歲就失去二十開頭的歲月了。所以，我十九歲的最後一天，我……」她頓了一下。歪著頭，十分可愛。「怎樣？」他很想知道她怎麼紀念她十字頭的最後一日。

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我的初戀男朋友。」

莫名地，他心頭一緊，有針扎似的細微痛楚。

「我還決定在我二十九歲的時候去拍一本全裸寫真集，來悼念我逝去的青春。」

悼念？！她真是瘋狂！他的表情如是說。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張大她靈慧的大眼睛：

「你知不知道女人一旦過了三十歲就跟年輕說拜拜了？」

他明白了。「你很怕老？」

她不否認。「對！我怕老！甚於怕死。」

她這樣的人，大概真的無懼死亡吧，或許是她太單純太年輕，沒經歷過死亡的可怕，才會這麼不在乎。

饒宇麒點起煙來，送到嘴裡吸了一口，還來不及吐出煙霧，他手上的煙已經被她抽了去，直接送進她嘴裡。

白煙迷地在她臉上形成飄渺的幻影，他並不訝於她會抽煙，令他心悸的是，她正在抽他抽過的煙。

「抽煙、喝酒我都會。」

她吞雲吐霧的樣子的確很熟練。「你不像壞女孩。」

饒宇麒深深地看著她，不知怎地，他的口氣有些惋惜，但他並不喜歡自己如此的口吻，像個八股的長輩。

薔薇細細笑了起來。

「誰說會這麼做的就是壞女孩？我讀文學，我還寫散文，甚至無聊的時候我還會去醫院當義工。」

他對她，既懵懂，又好奇。

「聽起來你的人生很豐富。」

「不這樣會很無聊。」

「無聊的定義因人而異。」他為自己再點一根煙。

薔薇笑得有點興奮。「我喜歡你的論點。你覺得什麼對你來說最無聊？」

「女人。」他想也沒想就說。

薔薇睜大了眼低喊：「你是同性戀？」

「不是。」他笑了出來，差點被煙嗆到。

「那你怎麼會覺得女人無聊？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動物了，又聰明又感性！同樣是人，男人就愚蠢多了。」

她可愛地噘噘嘴，這樣習慣性的動作讓她看起來好迷人。

「你有性別歧視。」

「沒錯。」她居然承認。

「你討厭男人？」

「不討厭，但也沒必要喜歡。」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跟我吃飯？」

「我們有緣啊！就這麼簡單。」

緣分？！的確可遇不可求。他不再與她辯駁。

「你為什麼還不結婚？」換她發問。

「麻煩！」他的回答簡潔有力。

薔薇笑了，反問他一句：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吃飯？」

「我們有緣，就這麼簡單。」他重複她的答案。

「偷我的台詞，不算。」

那麼他沒有答案。

他會跟她相遇是偶然，能與她結識是緣分，他其實也不那麼相信緣分的，只是她給他的感覺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她像是燦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爆炸出絢爛奪目的美麗，卻是稍縱即逝，誰也抓不住那瞬間的光彩。

「你會不會覺得我年紀太小？」她又問了。

「是很小。」差十二歲，是有一段差距。他回答完之後才發現這句話似乎有陷阱。

薔薇托著腮看著他。「你覺得我不像女人？」

他淡淡一笑：

「你是個美麗的女孩。」他並不是個善於恭維他人的人，他說的絕對是由衷之言。

薔薇甜甜地笑了。

「美麗、可愛又聰明的小美女，你不覺得麻煩嘍？」

到目前為止，他還不覺得她麻煩，至少和她相處是愉快的。他只是微微笑著。

他真是她見過最穩重冷靜的男人了，當她這麼咄咄逼人的時候，很少人能像他這樣，沉穩而平常地回應她的古怪問答。

她滿意地笑了，決定不再問了。

「謝謝你的晚餐，我吃得好飽喔！」

這意味著短暫的相聚就要結束了，他居然有些不舍，儘管他的神情依然平靜。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送我到港口吧，我的車停在哪裡。」

她自己開車？！看來她不但特立獨行，還十分獨立自主。饒宇麒也不嗦，他起身結賬送她出去。

「宇麒哥，你還會想跟我見面嗎？」她在車上問他。

想！但他沒說，只是笑著。他笑起來很好看，薔薇喜歡看見他這樣淡淡的迷人笑容。

薔薇掏出行動電話。「把你的電話給我。」

真直接，用的是帶有命令式的肯定句。但饒宇麒還是把電話號碼告訴她。

「我打電話給你，不可以裝作不認識我哦！」

「不會，你還欠我錢。」

薔薇睜大了眼叫道：

「小氣！」

饒宇麒笑了，這次，他笑得很開朗。薔薇看得幾乎出神，就在他把車子停在港邊時，薔薇湊向前吻住他的唇，他錯愕他睜大了眼，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吻震愕得失去了方寸。

「這樣……可不可以抵掉衣服、鞋子和晚餐的錢啊？」她眨著迷人的星眸，甜美得令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饒宇麒吻住了她，吸吮著她甜膩誘人的豐潤唇片，交纏著她滑膩柔軟的粉舌，她濃烈醉人的香氣像綻放的艷麗紅色薔薇，在他單調枯澀的心湖中，釋放出魅惑的激情浪潮……

「媽？」薔薇回到家中，屋內是一如往昔的冷清空蕩。她打開電燈，在桌上看見一張紙條和一疊千元現金。

小薔，今天媽媽跟周老闆出去，你先睡不用等我回家了。媽媽

薔薇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張紙條許久，周老闆她看過一次，聽說是個建築名商，和所有男人一樣，瘋狂地愛著玫瑰，卻又掌握不住這朵幽逸清雅的神秘花朵……

到底媽媽想在這些男人身上得到什麼？

錢？愛情？薔薇實在不了解。

她煩悶地點了一根煙，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抽悶煙。她迫不及待地想把今晚的事告訴媽媽，告訴她，她這個桀驚不馴的放蕩女兒喜歡上一個男人了，真不可思議！她居然會喜歡上一個正經八百的老古板。

薔薇不自覺地笑了，想起他在車上吻了她之後那種錯愕、甚至帶有懺悔似的懊惱，卻又用他自己也沒察覺的眷戀眼神看著她，她知道，她已經成功擄獲了這個男人。

薔薇從來沒有真正愛過誰，她愛的人，只有她美麗溫柔的母親，男人對她們而言都只是提供她們優裕生活的提款機器而已。偶爾賞他們一個吻甚至睡上一覺，他們就會把她們當成女神般呵護供奉。

但她不想象媽媽一樣對那些有錢的醜男溫柔以待，她還年輕，她只想玩樂，她並不想被愛情奴役。媽媽不同，她已經不需要愛，或許媽媽要的，只是有個人疼而已。

她捻掉了香煙，抓起桌上的鈔票，奔回房內換上另一套清涼的勁裝，彩繪她美麗的臉龐，搖身一變又成了耀眼亮麗的小野貓。

她心情很好，不想一個人悶在家裡。駕車來到一家燈光閃爍的地下舞廳，那是她最常逗留的墮落之地。

饒宇麒回到家，又看見宇琳的寶貝兒子把家裡當遊樂場似的玩得翻天覆地，許靜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殘局，而宇琳只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修指甲。

他的心情一下又跌落谷底。

「你怎麼又來了？」他冷冷地對宇琳說。

饒字琳大眼一瞪。「這裡也是我家耶！我為什麼不能來？」

「你老公呢？」

「到台東出差兩天。」她繼續修指甲，懶得再理會他。

他對她的家務事也沒興趣過問，他只是厭煩她一天到晚跑回這邊當大小姐。

饒宇麒一語不發地走回自己的卧房，關上房門隔離一室的吵鬧。他褪下外套，扯開領帶，放鬆了身體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不自覺地拿起行動電話。

他怎麼忘了跟她要電話號碼？她真的會打來嗎？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小女孩亂了思緒！

饒宇麒……你變了。

五光十色的炫目燈光，充斥著煙霧酒氣的靡爛場所，聚集的全是尋歡的不夜人。

包廂內，因為薔薇的到來又起了一陣躁動。小麗也在這裡，穿的和當檳榔西施時一樣火辣。

她一看見薔薇，立刻把她拉到身旁，音樂重音不絕於耳，她得貼著她的耳畔說舌：

「小薔，你今天傍晚一走，有個帥哥就來找你了。」小麗化滿濃妝的臉掩不住興奮。

「我知道啊！」薔薇笑得燦爛，和一群人開瓶喝酒。

「他是誰啊？超帥的。」小麗一臉夢幻，像醉了七分。

「他啊！」

薔薇一笑，魅麗的眼神掃過眼前個個對她露出愛慕之色的男孩們，她的笑容甜蜜又狂野。

「他是只大肥羊啊！」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小麗，然後大笑起來，接過一個男生遞給她的香煙。

小麗叫著靠向她裸露的香肩。

「啊，為什麼你老是這麼幸運，我也要遇到像這樣的凱子。」

饒宇麒不算是凱子吧？！就算是，也是聰明的凱子，他不會輕易讓女人耍著他玩的。

但是，她相信他的生活無聊透了，她想讓他開心，也算是做好事吧！

「小薔，開飯了，你要不要？」一個打扮入時的男孩擠到她身邊說。

開飯，那是他們年輕人的術語，意思是嗑藥。

「心情好，為什麼不要。」薔薇笑道。

「我心情不好，我也要。」小麗也叫道，隨著一群人移至包廂后的暗門。

「新貨，很貴。」男孩拿出一包白色粉末。

「我請客。」薔薇一點也不手軟地掏出鈔票塞給他。

小麗睜大了眼。「小薔，你真的釣到凱子了！」

「少嗦！」薔薇笑著推了她一把。

她並不認為這樣就是墮落，她腦子裡有太多想法，甚至太多角色，而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她卻渴望去透視不同的、多重的人生扮演。

每一次借藥物讓她飄然欲醉時，她彷彿可以在這黑暗靡爛的世界里看見仿若天堂的曙光，她愛極這樣虛幻不實的飄飄然。自己好像可以飛，飛到遙遠寬闊的地方，就算墜落也不會受傷。

她可以看見自己，有時候是清純的小百合，有時候是熱情的向日葵，有時候是野性的紅薔薇；在天堂的國度里，盛開一朵又一朵燦爛的花。

饒宇麒居然就這樣失眠了一整夜，只因等待著一通沒有約定的電話！

他難道瘋了不成？薔薇的行徑怪異，甚至有時他懷疑她語無倫次，但她的腦筋似乎又十分清醒。他居然分不清，瘋的是自己還是她？

清晨一早，趁聒噪的宇琳和頑皮的小偉還沒醒，他就梳洗完畢先離開家。

茫然地把車開到港口，彷彿企圖尋覓昨夜的繾綣記憶。她甜蜜的一吻，居然帶給他如此震撼的影響力！

到底他對這個奇怪的女孩有著什麼樣的心情？

為何他會情不自禁地吻她？然後失魂落魄地想她？又瘋狂失控地找她？

這一切的舉動，都不是他饒宇麒該有的。

電話始終沒響，而他，第一次在開早會時分了心、失了神……

薔薇是在小麗家裡醒來的。她捧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呻吟出聲，一腳踢醒了迷糊昏睡的小麗。

「哎喲，幾點了？」小麗半睜著眼拿起鬧鐘一看，還不到中午，她把鬧鐘一丟又絕回床上，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我今天晚班，讓我再多睡一下……」

薔薇坐起身，茫然地看向前方的落地鏡，鏡中反映出的身影居然那般憔悴狼狽！蒼白的臉孔，布滿血絲的眼睛底下是深深的黑眼圈，衣衫不整，散發垂肩，像個猙獰可怕的女鬼……

「啊！」薔薇撫著臉尖叫。

小麗驚醒地跳了起來。

「什……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

薔薇顫抖地移下手，此時鏡中的人，有著白皙而略顯憔悴的臉龐，雖然精神不濟，卻依然清麗動人。那是她自己……她的心怦怦亂跳，剛才那可怕的女鬼不見了？

「小薔，你在幹嗎？」小麗又倒回床上。

薔薇輕蹙秀眉，晃了晃腦袋，眼神移到床頭，看見自己倒放在床頭柜上的包包、煙盒、化妝包等等物品散布其中。她拿起一小包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

小麗半張著眼。「你忘了你昨天多凱？一口氣買了一個禮拜的量，你上癮啦？」

「你要？給你。」

「我才不要，偶爾開開飯好玩，要是上癮了張哥不炒我魷魚才怪。」

薔薇呆看著手中的藥粉，胸口有一股莫名的空虛，比平常深刻地擴張開來。

小麗抱著枕頭看著她。「小薔，其實我好羨慕你，我常常在想為什麼你要跟我們玩在一起？」

在學校的時候，小薔就是個風雲人物，她美麗、天資聰明，卻叛逆又自大；每個人都愛她，卻也恨她，老師們疼她卻也管不住她。她年年拿全校第一名，高中卻念了五年，因為行為不當而畢不了業。小麗才念了一年就休學，她怎麼也沒想到像薔薇這樣的美人會來跟自己做好朋友。

沒有人了解薔薇的家庭背景，就像沒有人了解薔薇的內心世界一樣。

薔薇之所以能夠畢業，是她美麗的母親出面，讓校長大人陷入無盡的愛戀所換來的代價。

這些，只有薔薇自己知道，就像十九歲的第一次，她並不是給她初戀的男朋友，而是在失去理性的藥物催化下，迷糊地給了第一次給她打針的毒梟老大……

這些，連玫瑰都不知道……

「小薔？」小麗睡意漸消，望著失神的薔薇。

薔薇回過神，拿起自己的包包整理，起身對著鏡子梳頭髮。

「沒事了，我先回家洗澡。」

「你下午來不來？」小麗起身道。

「看心情，我再打電話給你。」她把包包甩在肩上，對她燦爛一笑。「先走了，拜！」

小麗呆望著她俏麗而去的背影，她真的不知道，小薔到底快不快樂……

薔薇不在乎自己快不快樂！她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她四處玩樂扮演不同角色的時候，是別人被她唬弄得團團轉的時候，那代表她詮釋得很成功，不是嗎？

回到家中洗了一個舒服的操，她接到媽媽的電話。

「我要在台東待兩天，你要自己照顧自己。」玫瑰叮嚀。

「我知道，我還需要你擔心嗎？」薔薇笑道。

玫瑰柔柔一笑，她最擔心的只有她而已啊！

「你開心的玩吧！」

「你也別玩得太瘋了。」玫瑰再次叮嚀。

「是！你妹妹我自有分寸的。」掛下電話，她振了振精神，作了一個深呼吸，她撥了一通電話給饒宇麒。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沉靜，事實上在電話那頭，他心跳快得連手都要顫抖，他真是很極自己像個思春少男般的舉動！

「我領薪水了，可以還你錢。」

「那是你辛苦打工的錢，我不能收。」

「打工一點也不辛苦啊！」她笑道。「那我請你吃飯！」

「我中午已經有飯局了。」

「這樣啊！那我可以省起來嘍！」

她不在乎的口吻，成功地釣中他的心緒。

「那飯局其實並不重要。」該死！他居然像個傻瓜一樣一頭栽進她的陷阱里。

薔薇笑得像個頑皮的孩子。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把他公司的地址告訴她。

「等我俄！」

兩頭同時收線，饒宇麒看著自己的電話失神。這樣子好嗎？他對她……一無所知啊！

或許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信任的大哥哥信賴，像她那樣青春外放的女孩一定有數不清的朋友，用不盡的玩樂精力，她把他當什麼呢？自己……又對她存有什麼樣的一分期望呢？

他和她，似乎是兩個年代、兩個世界的人啊！

叫來秘書，他變更了下午的行程，秘書小姐心中有一分訝異！她來這裡工作兩年了，從不曾見過她這位年輕老闆有這樣異常的浮動；他的行程表，也不曾有過絲毫更改。

半個小時后，饒宇麒又接到薔薇的電話，他直接來到公司樓下，看見她還坐在計程車裡。

薔薇探出頭，一臉無辜，手上還拿著一張千元大鈔。

「司機說他找不開，你先幫我付好不好？」

他沒有二話，立刻幫她付了車資。

「怎麼沒開車？」他接她下車后問。

「我想坐你的賓士啊！」薔薇笑道。

她今天更可愛了！長髮結成一條垂落在胸前的麻花辮，淺褐色的太陽眼鏡遮住她水靈的雙眼，白色的合身削肩短襯衫，配上頹廢風格的牛仔及膝裙，腳下踩著和她的眼鏡同色的咖啡系牛皮半筒靴，斜背著一個黑色時麾背包，她看起來年輕又充滿朝氣。

正要去用餐的公司同仁看見饒宇麒身邊居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超級美少女，無一不傻眼。

「你在這裡上班喔！這家公司很大耶！」

薔薇跟著他走到停車場。她記得媽媽的眾多男友中，似乎有一個就是在這家公司當經理，不會這麼巧吧！

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他並不想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她沒問，他也沒必要說，似乎兩人的關係還不夠熟到坦誠以對吧！

「想去哪吃飯？」他上車后問她。

「吃日本料理。」她開心地坐上側座。

「你不怕破產？」

「了不起留下來洗碗嘍！」她可愛地噘噘嘴。

她總是能夠讓他發笑，在他身旁，似乎還不曾有過像她這樣奇特的女子。跟她在一起，很輕鬆、很新鮮，同時也很失措，那分潛藏的失措感，是來自她的神秘，她不許人探進的內心世界。

他決定，要更了解她一點。

「今天不用打工嗎？」他問她。

「不用，明天也不用。」她回得邊不經心。

「為什麼？」

「我排休啊！」她當他問廢話似的。

「你在打什麼工？」

薔薇抬起頭看著他。「你就是一定要知道就對了，這很重要嗎？」

她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生氣。他淡聲道：

「我只是怕你吃不消。」

「你關心我？」薔薇一雙星眸閃閃發亮，淡色的墨鏡也掩蓋不住她璀璨的眼眸，亮得令他發疼。「別想太多。」

「是你想太多。」

她笑得好可愛，也好可惡。

「說真的嘛！你有沒有一點關心我？一點點就好了。」她按著纖長的手指頭說。

他看著她，意境深長的一眼。

「有。」而且……似乎不只是一點點而已……

她笑了。「謝謝你。」

為什麼說謝？他的表情這麼說。

薔薇開心地笑著，她真的打從心裡開心。

「沒有人關心你嗎？」他還是忍不住問。

「有。」

誰？他差點脫口而出。

「我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姐姐。」她的眼神彷彿又閃爍不同的光芒。

這麼說……她沒有其他的家人了？饒宇麒訝於自己對她的憐惜之心不斷激增。

「我還想要一個哥哥，你當我大哥好不好？」

他想，任何人都無法抗拒她這副嬌憐的模樣吧！他的思考還來不及控制他的行動，他的腦袋已經點頭。

點了頭，他才微微一怔，他的情緒，幾乎已經讓她完全掌控住了。然而，望著她笑得像一朵嬌俏的小花，他的心卻又忍不住一陣疼憐。

她開心，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