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時候，人只是需要一些冷靜，淡化自己的想法，讓生活變得平凡，也許也是一種幸福。

薔薇趴在陽台上，望著夜下燈光閃爍的城市，思緒飄到天之外。

「小薔。」

玫瑰端了兩杯咖啡走了過來。

「你有心事嗎？小薔。」她把咖啡遞給她。

「心事？」她淡淡一笑。「我怎麼會有心事，這個禮拜是我最充實、最安分的日子了。」

「新工作做得如何？」

「很好啊！太好了，讓我覺得不安。」她啜了一口香濃的熱咖啡。

「可能是你的身份特殊吧。」玫瑰微微一笑。

「是啊，太特殊了。輕而易舉成了老闆的特別助理，公然進駐他的專用辦公室，全公司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她抿了抿嘴說。

玫瑰望著她：

「你覺得困擾嗎？」

困擾？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應該還不至於吧！公司上下都是聽命於饒宇麒的，就算有人有什麼不滿，終究還是要靠他的薪水吃飯。她絕對知道背後八卦流言肯定滿天飛，但她自認跟大家的表面功夫相處得還算愉快。

饒宇麒不在乎他們的想法，她又何必在乎！

「我昨天遇到蔡經理，他一看到我，就說我長得跟一個人很像。我知道他說的是你，當然我還是裝傻騙過他了。」薔薇回道。

玫瑰的神情略顯黯淡，從薔薇跟她說她跟饒宇麒交往後，她便與他公司的蔡經理斷了來往。小薔好不容易願意安定下來，她不願成為她的困擾。

「我已經沒跟他聯絡了。」

薔薇別過頭看她，她甜甜地笑了。「又沒有關係，那個老笨蛋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玫瑰瑩亮的美眸掩不住惆悵。「成哥……他跟我說，他想跟他老婆離婚……」

大哥的妹婿？！薔薇眨了眨眼。

「你怎麼說？」

玫瑰淡淡一笑。「我並不愛他……」

「媽……」薔薇深深看著她，她的媽媽是個失去真愛、可憐的女人，為了養活她而情願成為遭人批判的第三者。她從來不覺得玫瑰有錯，錯的是宿命玩弄了她的人生。

薔薇伸手去擁抱她，她還是希望——

「我希望你離開那些男人，由我來照顧你的下半輩子。」

玫瑰欣慰地笑了。她的小薔薇，已經長大了。

「我想請大哥來家裡好不好？」薔薇抬起頭看她。

「當然好，我很想認識他。」

玫瑰的眼中有滿溢的寵愛，還有無盡的惆悵，薔薇終於長大了、成熟了、懂事了，她……別無所求了！

薔薇領到第一次正式工作的薪水，歡天喜地地邀請饒宇麒到家中做客。這是她第一次讓他踏入她的世界。

「我只是個小妹，你給的薪水太多了。」薔薇坐在側座，看著手上的薪資袋說。

別人的薪資都是直接匯進戶頭裡，只有她的是他直接拿現金給她，不假會計之手。薔薇知道，他不想讓別人有機會在她背後說話。

「我想給你，就沒去想那麼多了。」他單手駕車，一手輕握她的手微笑道。

「你會籠壞我的。」

他笑著說：

「領薪水還會心虛嗎？」

「當然心虛，我做的工作連小朋友都會。」

「這是大哥給你的獎勵，你不遲到不早退，表現得很好。」

「那下個月是不是也這麼多？」她得寸進尺。

饒宇麒一笑。「看你的表現嘍！」

「沒問題！快到了，前面右轉。」

他以為她住的地方不會太豪華，沒想到映入眼帘的不但是棟電梯華廈，還有警衛人員指引他的車進入地下車庫。

兩人一同搭電梯上樓時，饒宇麒終於開口：

「感覺起來你應該過得不錯。」

「還好，房子是租的，我一天到晚搬家。」她回的有點漫不經心。

「為什麼？」

「躲男人啊！」她一笑，電梯門也開了，她掏出鑰匙開門，沒再讓他有機會表達他的疑問。

門一開，撲鼻的香味立刻襲來，薔薇振起大好精神。

「姐姐，我帶宇麒來了！」

跑到餐桌前，興奮地看著一桌豐盛的料理，薔薇笑道：

「好香！我餓死了。」

玫瑰端著熱湯從廚房走來，一臉恬淡、柔美的微笑。

「馬上可以開飯了。」

饒宇麒怔怔地望著她，這美麗、成熟、溫柔得像雲絮般優雅柔美的女人，她是薔薇的姐姐？年紀似乎跟薔薇有一段差距，她們長得很像，感覺卻很不一樣。

「你好，謝謝你照顧小薔。」玫瑰十分得體地笑望著他。

「哪裡。」饒宇麒也客氣地回道。

「別這麼彆扭好嗎？」薔薇一屁股坐上椅子，拉著饒宇麒坐在她旁邊。

因為薔薇的關係，晚餐的氣氛不至於太過生疏。

饒宇麒發現玫瑰也是個健談的人，言行舉止間大方又不失婉約，氣質相當高雅。和薔薇比起來，她的確成熟內斂許多。

「謝謝你的晚餐。」時間差不多了，饒宇麒起身準備離開。

「下次再來吧，我們家平常很少有客人。」玫瑰溫柔一笑。

饒宇麒看了薔薇一眼，薔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會的。」饒宇麒回道。

「我送大哥。」薔薇拉著他就跑。

目送他們離開，玫瑰原本帶著笑意的表情瞬間沉落下來。她的小薔，已經是個小女人了，她從沒看過她這樣幸福的笑容。

玫瑰欣慰地笑了，笑里有掩不住的惆悵，她傳了一通訊息給周偉成，她想……是該作個了斷的時候了。

薔薇陪他走到地下車庫，饒宇麒一把將她拉進車內，擁住她嬌小的身軀就是一個熱情的深吻。薔薇紅著小臉，口中吐露的儘是甜蜜的嬌喘。

「大哥……」

「謝謝你，我今晚很開心。」他捧著她的臉，在她光滑的額上印下一吻。

薔薇甜甜地笑了。「只是吃頓飯就讓你開心？」

「嗯！因為這是第一次你讓我進入你的生活。」

他這麼說，讓薔薇有點心虛。

「你已經在我生活中了。」

「你姐姐……」

薔薇看著他。「怎樣？」

饒宇麒一笑：

「她跟你長得很像。」

「當然，同一個媽生的。」

「可是你們個性很不一樣。」

「她大我那麼多，當然比我成熟很多啊。」薔薇撇撇嘴說，隨即一副打翻醋罈子的嬌俏模樣：「哼哼！你該不會看上我姐了吧？以你的年紀，喜歡的應該是我姐那一型的。」

饒宇麒爽朗一笑，環住她的肩：

「你想太多了，我只喜歡你，不會改變的。」

薔薇抬起頭，瑩亮的星眸深深望著他。「真的哦？不管怎樣，你都不會變心？」

饒宇麒寵溺地摸捏她的臉：

「我的真心，向來沒有人敢懷疑！」

薔薇偎進他寬闊的胸膛，汲取他胸口溫暖的體溫。她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擺，沒有虛假、沒有謊言，就這樣擁抱在一起，一直到天長地久，那麼她真的相信，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

薔薇已經熟悉了所有的工作行程，也了解到饒宇麒平時的工作態度。她經常在工作空檔時望著他認真的工作神情，不自覺地就漾起了微笑。

感覺上，他們已經是在一起好多年的愛侶了呢！

「薇薇，你幫我把這些資料拿去影印。」

「是！老闆！」薔薇勤快地跳起身。

饒宇麒一笑。在她打開辦公室門之前又叫住了她：

「薇！」

薔薇回過頭，給他一抹甜蜜的笑容。

「還有什麼吩咐嗎？」

饒宇麒笑了出來。「你真可愛。」

薔薇噘起小嘴！

「老闆！上班不正經是不可以的哦！」

他就是這麼喜歡她的嬌俏可愛，讓他發覺原來工作是一件這麼輕鬆愉快的事。

薔薇拿著資料走到影印室，卻在門口聽見裡頭傳來一陣細碎的竊竊私語。

「那個薔薇，分明就是對老闆有企圖。」

「本來就是！想當初我們要進來這家公司得花多少勁？她卻輕輕鬆鬆就得到這個工作機會。」「而且看她跟老闆在一起的態度，簡直就像個小情婦一樣！」

情婦？！這個字眼讓薔薇非常不舒服！

薔薇面無表情，抱著資料落落大方地推門走了進去，剎那間室內鴉雀無聲。條地，薔薇綻放出一道美不勝收的笑容，幾乎在瞬間映亮了這些愛嚼舌根的女人的眼睛。

「對不起啊！各位姐姐，打擾你們聊天了。」

工作時間聊天？！這可是饒宇麒不允許的，要是這隻小野貓一狀告到老闆那裡去，她們的飯碗可不保。

「哪有打擾，我們只是在討論一些公事而已。」

呵！的確是公事啊！薔薇笑得天真燦爛。

「其實工作壓力那麼大，偶爾聊聊天應該無傷大雅吧？你們都是我的前輩，有好多地方我還要跟你們學習呢！」

三個女人對看了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們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吧？真好，不但可以一起共事，也交了好朋友。」

這個小女生……她們覺得不可思議。

「偶爾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啊。」其中一人開口。

薔薇立刻興奮得像個孩子：

「好啊！你們人真好，我還怕跟你們不熟，不好意思跟你們出去呢。」

三人表情略顯尷尬，虛應了幾聲就離開。薔薇笑容一褪，朝著門口拌了個鬼臉。哼！假惺惺！「玫瑰？」

她轉過身準備影印，此時房門一開，一聲呼喚讓她頓時一愣。

薔薇一僵，猛地別過頭去。是蔡經理！玫瑰之前的男友之一。

微胖的蔡經理露出笑容。

「你對這個名字很敏感？」

「因為我是薔薇啊！你叫錯名字了，經理。」薔薇不為所動，從容地應付他。

「玫瑰到底是你的誰？」

「經理，這句話你問過我了，我也跟你說過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玫瑰。只因為我們的名字都是花嗎？」薔薇一臉無邪。

蔡經理略顯激動：

「你跟她長得太像，我沒辦法不懷疑你跟她沒有關係的說法。」

薔薇細細地笑了起來。

「經理，我倒懷疑你跟那位玫瑰小姐的關係呢。」

蔡經理一愣，他怎能承認過去他是多麼為玫瑰痴狂！眾所皆知他已經有個結婚二十載的老婆，小孩都三個了。只是玫瑰的不告而別，讓他消沉了好一段時間，他怎麼也無法抹去那道美麗的身影在他心中留下的溫存。

「我……」

「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老闆不喜歡有人打混哦！」薔薇朝他眨眼。

蔡經理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落寞離去。

薔薇反過身繼續她的動作，心卻一下地煩躁起來……

到了下班時間，饒宇麒還有工作要忙，薔薇便借故說玫瑰找她有事，先行下班。她直接駕車來到小麗的檳榔攤。

「小薔！」小麗直接飛撲過來擁抱住她。「我想死你了！你更過分！一走就消失那麼久，也不會想到來看看我。」

「我不是來了？」她直接跟她進入攤子里坐上高腳椅，抽出小麗的涼煙點上。

小麗笑眯眯地看著她。「不會吧？」

「什麼不會？」薔薇斜睨了她一眼。

「我還以為你真的變乖寶寶了呢！」

「我是變了啊！」

「那你還抽煙！」小麗抽過她手上的煙送入自己嘴裡。

「這跟那個沒關係！」薔薇又把煙拿了回來。

「說真的，小薔，你真的不一樣了耶。」小麗托著腮看她。

「不一樣，但還是一樣。」

她的話還是像以前一樣讓她難懂。

「你忽然跑來找我，該不會跟大哥吵架了吧？」

「他疼我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跟我吵架。」

「可是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是嗎？她自己倒不覺得。

或許是最近她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到無暇去思考很多問題。好像一切都太順利了，偶爾的一個小煩惱，就讓她失去以往的瀟洒。

「發生什麼事了嗎？」小麗憂心地問。

「沒事！」薔薇一笑，動手幫她包檳榔。「好久沒玩了。」

小麗看著她，是的，小薔似乎還是沒變，有事也不輕易跟人家說，她總是有自己解決的一套；但是……她衷心地期望她得到幸福，而幸福的成分里，不該有任何顧忌與隱瞞才是。

「進來。」饒宇麒埋首在公文里，頭也不抬地說。

推門而入的是蔡經理。饒宇麒抬頭一看，蔡經理很少在下班時間還會來找他。

「有事嗎？」

蔡經理拉了椅子坐下來，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老闆……我想跟你談談……薔薇的事。」

薔薇？饒宇麒立刻停下手邊動作，正色望他。

「薇……薔薇有什麼問題？」

「沒有……我只是……」

「有什麼問題直說。」

蔡經理尷尬一笑。「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想這是所有員工都好奇的吧。薔薇她……跟你的關係似乎很微妙。」

饒宇麒板起臉來，肅穆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我和她的關係似乎跟大家沒有關係吧？」

「當然！只是你應該明白公司的作風一向保守謹慎，薔薇忽然成了你的特助，難免引人遐想。」

「你只是想來跟我說這個？」饒宇麒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蔡經理搖搖頭。「我……以前我認識一個女人，她長得跟薔薇很像。」

饒宇麒眉宇一緊，直覺說出：

「玫瑰？」

蔡經理的臉上彷彿瞬間有了光彩。

「就是玫瑰！你也認識？」

饒宇麒皺著眉看他。「你跟玫瑰是什麼關係？」

蔡經理微怔，故作從容地回道：

「沒……沒什麼關係，只是以前出差時認識的，我看到薔薇才忽然想起她來。」

他的心虛饒宇麒一目了然。蔡經理是公司出了名的怕老婆好好先生，應該不會有什麼出軌的舉動，只是他說出玫瑰這個名字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實在令人起疑。

「你問薔薇跟玫瑰做什麼？」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但是薔薇說她並不認識玫瑰。」他顯得十分泄氣。

饒宇麒卻是重重一愣。薇薇……為什麼要否認她認識玫瑰？

「那位玫瑰，對你很重要嗎？」饒宇麒試探地問。

蔡經理連忙搖頭否認：

「不、不，我只是忽然想到她，想說是以前的朋友，可以敘敘舊罷了。」

饒宇麒沉默了，蔡經理識相地起身。

「沒什麼事了，我先走了。」

饒宇麒點點頭，房門一關，他的思緒陷入渾沌。

蔡經理是在哪裡認識玫瑰？為什麼薇薇要否認她跟玫瑰認識？難道蔡經理跟玫瑰有什麼特殊關係？以蔡經理的品行，不可能啊……

薇薇……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他？

理不出任何頭緒之下，他立刻打了一通電話給薔薇。

「你在哪裡？」

「在小麗這裡啊！你忙完了哦？」

「你不是說要先回家？」

薔薇皺起秀眉，他怎麼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啊！

「我姐姐說她臨時有事出去了，我無聊想來找小麗聊天啊。放心，我不會再穿得少少的賣檳榔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酸，饒宇麒察覺是自己的口氣太過嚴厲。他放柔了聲音：

「是我多心，對不起。我等會兒過去接你。」

「那直接約在我家樓下好嗎？我把車開回家。」

「好。」

薔薇正要掛電話，饒宇麒又叫住了她。

「還有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他溫柔的嗓音：

「沒事，只是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薔薇笑了起來。「我也是，待會兒見。」

收起電話，她的笑容還掛在臉上。

小麗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哎喲！真真羨慕死人嘍！」

「羨慕？那就趕快去交個男朋友啊！」

「我也想啊！你又不幫我介紹。」小麗口氣酸溜溜的。

「行，我會幫你物色的！我要走了！」說完她一溜煙就跑了。

小麗搖搖頭，還是笑了。如果她有小薔的幸運，她絕對會不顧一切放棄所有，追隨真愛而去的。她只希望……小薔能夠好好地珍惜，畢竟，好男人真的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