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猶如籠罩了層拂不去的塵埃般,燦爛耀眼的朝陽悄然地隱去了它的身影。
在一片灰濛濛的蒼穹中,僅剩下些許灰黑色雲絮如同無處可歸的遊子般,茫然飄浮、四處飄蕩著……
充滿了日本風味的庭園裡,披著華麗錦衣的鯉魚正來來回回地追逐著從天而降、卻又無處可尋的神秘物體。
如針線般的雨滴不斷地落在光滑似鏡、澄澈明亮的池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由小而大的圈圈漣漪,不但打散了寧靜安詳的水中世界,也擾亂了佇立於池邊人兒的心湖。
一陣沁涼的微風毫無預警地從平地之上輕刮而起,吹拂過略顯蒼白的精緻容顏,也揚起了未曾扣緊、輕披於身的輕薄外衣。
輕柔微呈透明的質料在微風的吹動之下,宛若精靈的羽翼般正欲展翅高飛,也令清雅靈秀的身影更增添了一份飄逸的虛幻。
一向洋溢著燦爛笑意的臉蛋上,此刻卻如同天邊那被雲絮給遮掩去身影的朝陽般,化成了滿是憂鬱的愁顏。
蹙緊了雙眉,雲翔羽凝望著池中散了又平、平了又散的漣漪,專註的眼神中滿是無法散去的茫然與失落。
無視於那數不清的細雨正打在身上,只因撕扯著心的劇痛,早已令他不痛不癢、麻木不仁了。
他不懂,真的不懂……
為什麼當初信誓旦旦說愛他、疼他的人,會一個接著一個地離他遠去。
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從被人高高捧在掌心中呵護的天堂里,重重地摔落到寂寥落寞、孤獨無依的地獄之中。
父親是,母親是,現在連外婆也是……
是不是每個人到了最後都會選擇離他遠去?是不是只要不再對旁人懷抱著希望、不要沉浸於那疼愛他的溫暖懷抱里,就不會再感到失望?不用再承受這種如同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了?
兩年前的一次全家出遊,在一場閃避不及的車禍意外中,他失去了有著凜然威嚴、炯然目光一掃就令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可待他和母親卻又極其溫柔體貼的父親;也失去了嬌柔楚楚、舉止優雅、令人如沐春風的慈母。
直至今日,他依稀記得……
記得當他好不容易睜開沉重的雙眼時,映入眼帘的卻是為了保護他、用那病弱纖細的身軀為他擋下一切撞擊的母親。
那張被艷麗炫目的鮮紅給深深浸染的絕色容顏,就此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上,也造成了他日後見不得鮮血的後遺症。
雖然失去了摯愛的雙親,但那時他還有個疼他、寵他的外婆,陪他度過了沉重的喪親之痛。
而今,連惟一與他相依為命的外婆,也狠下心來捨棄他,就此撒手人寰。
現在,他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可以陪他共度這度日如年的傷心歲月;再也沒有人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分,將他環護在溫暖、安全的懷抱中,為他擋去腥紅蝕心的惡夢侵擾。
在這個毫無生趣的塵世間,他又將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他又重回兩年前那無依無靠的孤獨生活了。
茫然若失的目光又再度地落在那布滿了圈圈漣漪的鯉魚池裡,而他也再次地迷失了自己,陷入失神的思緒中。
直到那因踩著水窪而格外響亮的腳步聲響起為止……
一連串倉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急速地往庭院里奔去,一雙如黑水晶般溫潤的瞳眸,盈滿了瀅瀅的水光,甚是慌亂地四處張望、梭巡著。
當瞥見了池畔的純白身影后,嬌小纖弱的身子便鎖定了目標,邁開步朝之飛奔而。
隨著身影的移動,細嫩的童稚嗓音也跟著從微啟的小嘴中流瀉而出。
「羽哥哥!」
從身後傳來的熟悉呼喚,拉回了神遊已久的思緒,也讓雲翔羽收回了茫然若失的心緒。
輕轉過身子,雲翔羽在瞧見了那抹疾奔而至,卻毫無止步之意的嬌小身影后,連忙敝開雙臂將之迎入懷裡。
「怎麼了?」
伸手拭去小臉蛋上的兩行清淚,雲翔羽微帶慍色地輕聲斥責著:「怎麼跑得這麼急,萬一衝進了池子里怎麼辦?」
撲進了散發出淡淡清雅香味的柔軟懷抱,余辰凌伸出小手緊緊地揪住了身前的細瘦腰身。
「不要走、不要走……」
小小的頭埋在雲翔羽的懷裡拚命地左右搖晃著。
「小凌,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傢伙毫無來由的話語,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
余辰凌用力握緊了小手環不住的身軀,撲簌而落的豆大淚珠因大幅搖晃的頭,而在粉嫩的小臉上形成了兩條蜿蜒曲折的水痕。
「奶奶睡著了,我叫不醒她。媽咪說奶奶累了,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休息,去找羽哥哥的爸爸和媽媽,然後和他們住在一起,不會再回來了。」
停頓了下,大大地抽噎了兩聲后,稚嫩的可愛嗓音微含著哽咽的泣聲繼續說:
「羽哥哥,你會不會跟奶奶一起離開?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羽哥哥,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的爹地和媽咪可以當你的爸爸和媽媽,我也會很聽話很聽話,當個乖小孩的。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當他剛才看到羽哥哥站在池邊的時候,還以為羽哥哥要像圖畫書中的神仙爺爺一樣飛走,害他好緊張、好緊張,以為羽哥哥也要和奶奶一樣離開他,不再回來了。
懷中小人兒緊張的神情、輕顫不已的身軀與布滿淚痕的小臉蛋,讓他心有不舍地低下頭去,憐寵地在他的額前印下了一記輕吻。
「不會的,羽哥哥不會走的。小凌乖,別再哭了。」
真奇怪!去世的是他的外婆、自己惟一的親人。可他的雙眼卻像兩灘已呈乾涸的池水般,流不出一滴淚水。
倒是懷中的小傢伙彷彿失去了自己的親祖母似地,哭得傷心欲絕,連那清秀可愛的小臉蛋上,也滿是晶瑩剔透的淚珠,令人看了好不心疼、好不憐惜。
不過,這也難怪,小傢伙自從牙牙學語后,就三不五時地以那企鵝般搖晃不穩的身軀直往家裡跑。
天真無邪的笑容、嬌俏可愛的模樣,早就贏得了外婆的歡心,兩人就像真正的祖孫一樣的親密,就連自己也早把小凌當成親弟弟般地疼愛了。
看著余辰凌那不斷奪眶而出,毫無停歇現象的顆顆珠淚,雲翔羽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他流不出的淚水、哭不出的心傷,已讓懷中的小傢伙代替他給一併流盡了似的。
***
前來幫忙的邵凱熙在繁雜的儀式結束之後,就發現到那一直令他掛心不下的羽人兒,又趁著他因忙碌而無暇顧及之時,悄然消失了蹤影。
知他若他,在稍作沉思之後,便毫不遲疑地轉身前往那位於屋后的和式庭院,那是似羽般纖細、縹緲的人兒最愛流連的寧靜之處。
一步入庭院里,他毫不費力地就找著了那一向具有凝聚他的視線、常常盤繞於腦海之中的一抹純白羽毛——雲翔羽,以及總愛在兩人之間插上一腳的小傢伙余辰凌。
佇立於青翠的楊柳樹下,邵凱熙靜默無語地凝望著池畔那摟成了一塊兒的兩個瘦弱身影。
真是的,這小搗蛋什麼時候又先他一步地搶走他的位置,跑來黏著羽人兒了?
對於奪走了羽人兒的初吻,就連這九年來也無時無刻不在他們之間當個亮度十足的超大燈泡的余辰凌,邵凱熙是又氣又憐又無奈。
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表哥明明是他,可小傢伙卻常無視於他的存在,專愛黏在羽人兒的身後,用那嬌嫩甜美的聲音羽哥哥長、羽哥哥短的叫個不停。
明明礙眼得很,他卻無法狠下心將小傢伙給攆走。
因為不但羽人兒疼他疼得緊,就連自己也常對那張天真無邪的笑靨莫可奈何。
陰雲綿延依舊在、細雨仍是紛紛飛……
然而,即使雨點再細、再小,時間一久,仍將雲翔羽與余辰凌的衣襟淋得有些濕濡,再加上略帶寒氣的涼風徐徐吹拂著。
「哈啾!哈啾!」余辰凌禁不住寒意,開始斷斷續續地打著噴嚏。
「冷嗎?」雲翔羽俯望著懷裡的人兒,關心地詢問。
小傢伙的身子可不比常人,身子骨一向單薄的他,常常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動不動就高燒不退,可是輕忽不得。
「不會,不會,我沒事的。」
余辰凌搖了搖頭,將小腦袋更往溫暖的胸膛里埋去,小手也抓得更緊了。
雖然他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他絕對不能在此刻鬆手。因為一旦鬆手,羽哥哥就可能會像奶奶一樣地走掉,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余辰凌的小小腦袋瓜里,只剩下這個念頭不停地在打轉。
見嬌小的身子更加瑟縮地窩進了自己的胸懷,雲翔羽便動手解下自己的外衣,改罩在余辰凌的身上。
「小凌,雲姨在找你了。」
微顯低沉的磁性嗓音打破了沉寂的寧靜,在兩人的身後響起。
見一直頂著細密雨絲的羽人兒,為了替小傢伙遮雨,竟然脫下自己的外衣,而無視自己也是滿身濕泳的行為,不禁有些動怒。
氣他不懂得愛惜自己,也氣他凡事寧可自己獨自承受,而從不願讓他為他分擔。邵凱熙看不下去地開始展開行動了。
「凱哥哥!」余辰凌抬起有些蒼白的小臉,望向一旁的邵凱熙。
「快回屋裡去!」擺出兄長的架子,邵凱熙用著不耐的語調,強硬地命令著。
「看看你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伸手勾起余辰凌的下巴,拇指輕撫著冰冷的唇辦,邵凱熙不悅地緊皺起濃密的雙眉。「連嘴唇都凍得發紫了,還在這裡淋雨!要是你又病倒的話,可是會給你羽哥哥添麻煩的哦。」
「可是,羽哥哥他……」余辰凌回頭望了望雲翔羽遲疑地說著。
「放心吧,你的羽哥哥有我陪著,快進屋裡去吧。」
「嗯。」
有了邵凱熙的保證之後,余辰凌便點了點頭,乖乖地回到主屋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在雲翔羽的左頰上輕輕地印上一吻。
余辰凌親昵的舉動令雲翔羽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也讓邵凱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小傢伙,怎麼說都說不聽。還是一樣動不動就喜歡偷親他的羽人兒,而無視於他的存在。邵凱熙甚是不悅地想著。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小傢伙好好地耳提面命一番,要他不準再亂動這專屬於他的羽人兒了。
自從幼時與雲翔羽在草地不期而遇、頻獻初吻后,這讓他一見鍾情、視為終生伴侶的天使情人,就有著比別人更為崇高的自尊,與無比的傲氣。
從小到大,不管是學校的課業、社團的活動,還是運動、才藝、武術……等等,舉幾種種事物,只要他有著不錯的成績、較好的評價時,這不服輸的小情人就會賭氣似的與他鬧著彆扭,對他視若無睹。
然後,羽人兒便會一頭往那令他略遜一籌的事物里栽去,不分晝夜地開始埋頭苦幹,直到拼出一張比他更為亮麗、更為出色的成績單為止。
那為了維持高傲自尊的孩子氣行為,令他既好氣又好笑,卻也心疼不已。
儘管倔強,羽人兒從無怨言、從不訴苦。
但是,對於傲氣凌人的雲翔羽是如何地咬緊牙關、如何地把淚水往自己的肚裡吞,他卻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久而久之,在如此一前一後的追逐競賽下,他學會了凡事都留一步;或視雲翔羽的能力所及,在不傷他自尊的情況下,適當地私下放水。
因為,不舍的揪心之痛,使他再也無法漠視、無法冷眼旁觀。
為了讓驕傲的情人能保有他所謂的自尊,為了常見到那炫惑迷人的耀眼笑靨對著自己綻放,他寧願委屈自己,不再嶄露頭角地尾隨在羽人兒的身後,默默地守著他、靜靜地護著他。
可在老奶奶的葬禮上,當他看到那因過度悲傷、哀慟,而無淚可流的慘白小臉時,他才頭一次發覺到,這看似堅強的純白身影,其實是多麼地單薄、多麼地脆弱。
直到那時,他才真正地了解到,一向孤倨傲氣的天使人兒,那一貫逞強不認輸的任性行為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撒嬌,一種為了遮掩內心脆弱的武裝行為。
他,其實是在渴求著一個可以包容他、可以讓他放下心防,安心休憩的處所。
他並不是防禦心太強,而是太過脆弱得讓人心疼呀。
天使的心,是琉璃做的,不但精緻、絢麗,也易碎!
在那極為哀傷的葬禮上,傷心的雲翔羽一直冷凝著一張俏臉,不但不言不語,也無泣無淚。
一雙纖細的皓腕垂在身側握得死緊,挺得筆直的軀幹微微地輕顫著。
那淡漠的神情,彷彿將自己的心整個冰凍了起來。
可知他甚深的他,卻早已望穿了那隱藏在堅強面具之下的茫然無助。
褪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濕泳泳的身體上,邵凱熙伸手一拉,順勢將雲翔羽給扯進了自己的懷裡。
***
邵凱熙半強迫性地將雲翔羽帶到有著可以遮風蔽雨的屋檐之下,停止他那毫無意義的自虐行為。
真是的!不想想自己的身子也是同樣的單薄,只知道脫下自己的衣服為小凌披——好遮風蔽雨。
他們兩人佇立在迴廊,聆聽著越下越大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瓦制的屋檐上,形成清脆悅耳的雨中交響曲。
「哭吧!哭出來會比較好過。」
伸手撫上雲翔羽的後腦勺,輕輕地將他往自己的懷裡壓入,邵凱熙緊緊地摟著那纖細、濕涼卻又挺得筆直無比的身軀。
「如果不喜歡被人看到,我的胸膛可以借給你。」
在這特殊的時刻里,他不希望羽人兒再用任何虛假的面具來遮掩住他內心的脆弱。尤其當在他的懷裡之時,更是不需要。
「與其在心底哭泣,不如痛快地流出淚來,沒有人會笑你的。」邵凱熙極其輕柔的語調輕輕地在雲翔羽耳邊私語著。
是從未想過……
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冀求能環抱著自己的溫暖臂膀,與不帶虛假的安慰話語,竟是來自於被他視為競爭對手的邵凱熙。
在受創的心靈之前刻意堆砌起的層層高牆開始動搖了。
雲翔羽微僵了下身子,一直埋在胸膛的俊秀臉龐緩緩抬了起來。那略顯蒼白的無瑕麗顏無措地仰望著他,茫然的眼神里凈是迷途稚兒的惶恐。
一直緊緊深抿著的雙唇,微帶著些許的輕顫,雲翔羽輕吐了句令人心疼不已的話語:「我……我哭不出來!」
緊偎在厚實懷裡的纖細身體,首次表露了弱態。
「父親、母親、外婆……大家都不要我了,他們都離我而去,丟下我一個人……」用力揪緊衣襟的雙手,無法自抑地輕顫著,他毫無起伏的語調里,透露著被遺棄的絕望。
「還有我在啊,我不會不要你的。」
邵凱熙用力地收縮著雙臂,彷彿要將自己的力量傳輸給雲翔羽般,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
環抱著自己的強大力道,雖然摟疼了他;可是被緊緊包圍住的溫暖,卻令他感到異常的心安。
「他們也都這麼說過,可是……到了最後,他們還是選擇遺棄我,把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留下來,自己走掉了。」
難道他們不知道嗎?
被獨自遺留下來的人,心裡的傷總是特別的深、特別的痛,更是無法輕易地撫平、釋懷。
猶如不再帶著希望般,雲翔羽再次頹然地垂下了螓首,無力地搖晃了下,然後自言自語般地低喃著:
「總有一天,你也會走,也會離我而去。到時候,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不會、不會、不會的!」邵凱熙猛搖著頭急道:「我絕對不會丟下你自己走掉的,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真的?真的會陪在我身邊?」
「嗯!我會一輩子陪著你。將來,就算你厭煩了、不要我陪了,我還是會待在你的身邊。」
「真的嗎?」
「真的!從今天開始,我將只為你一人而活,將只屬於你一人所有。」
高築於心的城牆開始一點一滴地瓦解,一磚一瓦地剝落……
「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嗯!只屬於你一個人!」
邵凱熙用毫不遲疑的語氣,對懷中的人兒許下了一生的真情、一世的執著,與永生永世不悔的承諾。
「我會一直一直地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永遠永遠……」
「永遠……永遠……」
「永遠永遠!」
心疼地望著那強忍著不落淚的水漾瞳眸,邵凱熙輕掠了下覆在額上那被雨淋濕、發尾仍滴著雨珠的瀏海。
邵凱熙充滿愛憐與寵溺的在懷中人兒的額前印下了一記輕吻。
「我會變得更強更強,強到可以保護你,強到足以擊倒任何阻擾我的事物,就算是死亡之神也一樣。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了。」
蕩漾在眼眶中的瀅瀅水光,驀地滑下了雲翔羽如瓷玉般潔白無瑕的雙頰。
心一直持續緊繃著,現在終於能鬆懈下來。因真心而許的誓言,與環抱著自己的強壯臂彎,而獲得解放。
可以吧?他可以再一次地相信吧?雲翔羽倔強地抿了下雙唇。
無法抑制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般不斷地溢出,彷彿要將連日來所積壓的憂鬱悲傷一併隨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宣洩出來似的,散落了一地。
為了不讓從口中流瀉而出的細微低泣聲顯現出他的懦弱,雲翔羽不由自主地緊咬著下唇,然後將被淚水所佔據的臉蛋深深地埋進邵凱熙的胸膛。
一顆顆奪眶而出的「天使之淚」,濡濕了邵凱熙胸前的衣襟,而懷中那若有似無的啜泣聲更是深深地沁入他的心門,緊緊地揪扯著。
感覺到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單薄身子,不停地輕顫抖動著,邵凱熙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定。
他將改變以往的作風。
他不再當個尾隨於后、無聲無形的守護靈。他要站到最前面去,為他心愛的天使情人擋下一切的風風雨雨。
他要成為可以停泊的港灣、可以讓天使收斂起疲憊的羽翼、安心依靠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