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光爛漫時節。
「龍公子……」
龍宇棠俯首輕啄著懷中人兒紅艷的芳唇柔魅低語:「叫我宇棠。」
春日融融、乍暖還寒,青蔥翠嫩的綠草,卻已像張氈子似的細細鋪滿了大地。樹梢上原本仍羞澀待展的花苞,也在這暖融的日照下紛紛綻開花瓣。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桃花、杏花的香味,透心沁脾的味道,徐徐環繞著樹影下兩個糾纏得難分難捨的人影。
女子身上的綾羅綢衫直敞露至胸腹,裙擺也在縫縫之間被掠卷至腰際,露出一雙腴白雪艷的大腿。
與女婢相偕至京郊與龍宇棠幽會的彩芹夫人,全身嬌軟無力地倚在龍宇棠寬闊結實的胸懷中,欲拒還迎地挺著效人的豐胸,貼著他的大手扭動著,微啟的朱唇隨著覆在她胸上的大掌極具挑逗性的揉捻摩挲而逸出串串嬌吟。
「棠……別在這裡。」
彩芹夫人勉強睜開已朦朧迷醉的眼,有些不安地左顧右看。「我怕……這裡隨時都會有人經過,萬一被別人看見了……」
「噓。」龍宇棠安撫地啄吻她的芳頰,「別想那些掃興的事,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你。」
「可是如果被熟人撞見了,我們……」她是很想全心全意地享受他的熱情,可是在這遊人四處來去的郊外,總讓她忐忑不安,無法盡興地與他纏綿縫縫。
龍宇棠柔情似水的黑眸閃過一抹邪魅的光芒,薄唇輕揚,笑看著她的不安。
「別擔心。」他抬起她的臉蛋,在她耳邊呵著熱氣挑逗著。「這地方很隱密的,很少人會走到這麼裡面來,難得今日春光好,有大地為床、藍天為基,你難道不想嘗嘗在這充滿綠野花香的醉人春色里歡愛纏綿的滋味?」
彩芹夫人在他低沉誘人的嗓音下,一片芳心蕩漾,全身骨頭都快酥軟了,意亂情迷地攬抱著他的頸項,僅存的一絲理智早已消失無蹤,整個人迷迷茫茫、酥軟欲醉。
「棠……再過幾天,我家那口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奴家恐怕沒法子常和你碰面了。」她緊擁著他喘息道,沉浸於情慾中的沙啞嗓音嘆息中帶著一絲懊惱。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龍宇棠輕咽著她白嫩的耳珠,雙掌煽誘地揉撫著她曼妙的半裸胴體。「今朝有酒今朝醉,這麼好的春光,可別讓那些不開心的人和事給破壞了。」
彩芹夫人再也抵擋不住他在她身上燃起的激情,只見她眸光迷醉、朱唇半啟,潮紅的臉蛋冒著細細的香汗,她主動地抬高臀摩箏他結實健壯的身軀,正當兩人已準備好忘情銷魂之際,一道高拔清越的女音陡地自林中某處傳來——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龍宇棠頓時濃眉一蹙。好好一個春日銷魂饗宴,誰家姑娘那麼不識趣,唱這什麼暮秋落索悲曲,現在可是春光瀲盡的好時節哩!呻!
打算裝作沒聽見,龍字棠繼續俯首吮喝著眼前的高聳酥胸,卻聽得一曲悲腔悲調如絲如縷般又傳了過來——
「下西風黃葉紛飛,染寒煙衰草萋迷。酒席上斜簽著坐的,蹙愁眉死臨侵地。」
啐!愈唱愈不像話了,敢情對方是存心殺風景?
龍宇棠不悅地抬起頭,在他懷裡的彩芹夫人也驀地身子一僵。
「這曲子好熟呀!我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龍宇棠雖然心裡不悅,卻依舊展露出極具魅力的微笑,低柔地道:「別理她,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是如此短暫而珍貴,可別讓不相干的人浪費這美好的時刻。」
誰知話語剛落,一段更加揉人心腸的曲子幽幽緲緲地回藹在林間,哀婉凄柔的音律隨著春風,緩緩吹送至兩人耳里——
「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伯勞東去燕西飛,未登程先問歸期。雖然眼底人千里,且盡樽前酒一杯。未飲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內成灰……」
「嗚……」
龍宇棠忽地聽聞一陣細細的吸鼻聲,低頭一看,只見彩芹夫人眼眶微紅,眸中閃著淚光,一手執帕輕掩朱唇,正低聲啜泣著。
「怎麼了?怎麼紅著眼眶?」不愧是京城風流四才子之一的龍宇棠,溫柔地擁著佳人間道。
彩芹夫人抬起眼幽幽地娣向他,哽著聲道:
「這首曲子是『西廂記』里,崔鶯鶯和張生送別時的情景,奴家愛死了這齣戲,每回聽到這曲子,心裡頭便會冒上一股酸,感動得想掉眼淚。」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龍宇棠唇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辨的諷笑,女人真是一種既矛盾又可憐的動物,私底下熱衷於一晌貪歡的露水歡情,卻偏又愛看那種生死不渝、愛得死去活來的戲曲;該說她們是表裡不一呢?還是自欺欺人?
「好啦,別哭了,你一紅眼眶我就心疼。」儘管心裡不以為然,他仍能說出甜死人不償命的柔情話語,俊美的容顏專心致意地憐取著眼前人。
彩芹夫人俏臉一紅,又是甜蜜又是撒嬌地低垂著頭偎靠向他寬闊的胸膛。
忽然間,像是想起什麼事情,她驀地睜大眼,抬起頭來望著龍宇棠。
「糟了!」她掩唇驚叫了聲,臉上的紅潮盡退,反而換上一抹緊張的神色。
「怎麼了?」龍宇棠的大手仍留戀地撫著她胸前的柔軟。
「我忘了晌午過後和官爺夫人相約看戲,我該回去準備了!」
彩芹夫人驚慌地坐直身子,手忙腳亂地穿整衣服。都怪身旁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害她在這兒與他廝混了那麼久,差點誤了她和官爺夫人約好去看戲的大事。
「看戲?」龍宇棠一臉的不感興趣,伸手將開始穿整衣衫的彩芹夫人撈回懷裡,並且又拉開她的衣領與她廝磨著。
好好一個春日歡情饗宴怎可如此草草結束?這可是他忙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得個空,可以喘息一下,想借著佳人的溫香暖玉犒賞自己一番的縱情時刻,怎麼可以甜頭都還沒嘗夠就要散場了?那豈不是有負他京城風流四才子之一的美名。
「你別鬧了!」彩芹夫人正色地輕敲他一記。「晌午過後的那場戲可是『玉茗堂』的壓軸好戲,名角兒檀香姑娘掛牌演出西廂記,一票難求,京城裡有多少人擠破頭想看還看不到呢。幸虧我和官爺夫人交情好,她早弄到了票子,這麼難得的機會,我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檀香姑娘?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龍字棠挑起一道眉,漫不經心地道。
彩芹夫人噗哧一笑,「也只有你才這麼不將鼎鼎有名的檀香姑娘放在眼裡,這檀姑娘在京城裡可紅著呢!多少王孫貴胄、富紳巨賈巴不得能請她到自個兒府邸唱一曲,就算散盡千金也在所不惜呢!」
「哦?」龍宇棠不甚感興趣地哼一聲,「不過是個唱戲的,有什麼了不起。」
「這你就不知道啦!」彩芹夫人的八卦性子一下子全冒了出來,滔滔不絕地道:「檀香姑娘非但生得美,還有一副好嗓子,扮相絕美出塵、風姿綽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戲,無論是唱腔、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放眼京城沒人比得上她。」
微微喘了一口氣,彩芹夫人意興遍飛地繼續說道:「除了『京城第一名伶』的美名之外,她還是咱們京城有名的『四香美人』之一的檀香美人呢!」
龍宇棠大掌揉撫的動作登時停住。原來是她!
聽到「檀香美人」這四個字他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檀香這二個字感到耳熟。
前些日子同為京城風流四才子的其他三位友人閑來無事,竟想了個爭京城第一風流才子頭銜的無聊遊戲,對象便是近年來於京城大大出名的四香美人,而這位檀香美人正是他必須征服的人兒。
至於遊戲的內容是,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四香美人親筆簽下來或親手綉有其閨名的貼身肚兜,誰就是這京城第一風流才子。
對於這個遊戲,龍宇棠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態,並沒真正放在心上。
對他而言,他並非為了風流而風流,只是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向來是女人主動來招惹他,而他並非柳下惠,也有男人的正常需要,卻又不想給自己戴上婚姻的枷鎖;因此只要不要求承諾,彼此你情我願,他何不盡情享受銷魂蝕骨的濃情歡愛?
撇了撇性感迷人的薄唇,龍宇棠收回心思,挑逗地朝彩芹夫人眨眨眼,執起她的小手吻了又吻。「只不過是看戲罷了,比得上我重要嗎?」
差點又被迷得暈陶陶的彩芹夫人趕緊深吸口氣,拚命穩住心神好拒絕眼前這俊逸男子的誘惑。
她搖了搖頭,「話不能這麼說,今天這場戲是我盼了許久才盼到的,最重要的是,官爺夫人還要幫我引見檀香姑娘呢!一旦和檀香姑娘相熟,往後要請她到家裡唱齣戲就大有機會了;能請到她可是件非常有面子的風光事,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誰不這麼盼著!」
「這樣啊……」龍宇棠漫不經心地應道。
「棠,我真的不得不走。」彩芹夫人為難地握緊他的手,憂心道:「你不會怪我為了這事撇下你而生我的氣吧?」看戲固然重要,可她也不想因此而讓這個浪漫多情的好情人跑了。
「怎麼會呢?」龍宇棠綻開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柔聲道:「你既然這麼愛看戲,我怎麼忍心掃你的興,讓你錯過那場戲呢?你只管回去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看一場精採的戲吧!」
「你不可以因為這樣就不理我喔!」彩芹夫人依依不捨地倚在他懷中叮嚀。
「我怎麼捨得不理你?」龍宇棠輕撫她的髮絲,狀似至真至誠地執起她的手,在手心印下一吻。「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女人就是你,不理你我還能理誰?」
「討厭!你就是這張嘴壞。」嘴裡喀罵著,但她的一顆心可是怦怦亂跳個不停,雙手還雀躍無比地攬緊他哩!
龍字棠慵懶一笑,慢條斯理地為她拉好衣裳。
彩芹夫人在他的俊臉上印下一記大大的香吻,
而後站起身撩起裙擺。「我得走了,記得要想我喔!」
「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哩!」龍宇棠慵懶地躺在青蔥的草地上,一手枕著頭,一手送了一記飛吻為她贈別。
彩芹夫人紅赧著一張臉,歡欣雀躍地拎著裙擺跑下山坡,與在山坡下等候已久的女婢會合,急急奔回城裡。
待得人影愈走愈遠后,林子里逸出一串含帶譏諷的冷冷笑聲。
龍宇棠淡漠地拭去臉上殘留的胭脂,看著手中的紅艷色彩譏聲嗤笑。「女人就是愛聽甜言蜜語!」
明知道彼此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風月情纏,卻仍痴愚地喜歡聽這些虛假不真實的情言誓語,任自己沉醉於幻想中的愛情。
對每個曾倚在他懷中柔柔訴情的女人,他懷疑她們嘴裡說愛他是真的愛嗎?
在胭脂紅粉堆中打滾多年的他,早已對那縹緲不可信的愛情徹底死心,女人們愛他,不啻是因為他有出色的外表,還須具備堪與比擬的財富、地位,多數女人的愛是有條件的。更何況生於富貴世家,他的婚姻註定得建立在門當戶對、互蒙其利的基石上,愛情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必要存在。
他緩緩坐起身子,眯著眼享受樹蔭間篩落的日光,思緒轉而回到方才彩芹夫人談及的檀香姑娘。
無可否認的,她已勾起了他的興趣,一名唱戲的女伶竟能在京城掀起一股風靡的浪潮,連一向不將其他女子看在眼裡的彩芹夫人也對她讚譽有加,這樣的女子確實是一項頗吸引人的挑戰,對於那三個損友所提議的,被他稱之為無聊的遊戲,他開始有了參與的興趣。
也許下午那場戲,他應該去看看,弄到一張票子對身為京城四大富紳之一的他並不困難,而且他總得見過這檀香美人長得何等模樣,才能決定這個遊戲是否有參與的價值。
拔起一根細草銜在嘴邊,他一邊恣意地享受著爛漫春光,一邊沉思著。
剎那間,方才那打斷他和彩芹夫人燕好的清越女音再度穿越林間,傳送至他耳里——
「笑吟吟一處來,哭啼啼獨自歸。歸家若到羅幃里,昨宵個綉裳香暖留春住,今夜個翠被生寒有夢知。留戀你應天計,見據鞍上馬,閹不住淚眼愁眉。」
嗟,還唱!都把他精心安排的浪漫春日情事給唱吹了還不夠嗎?敢情這姑娘也是個戲痴?
龍字棠不悅地蹙起劍眉,抽掉嘴邊嚼著的草,站起身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沒好氣地撥開眼前那叢盛綻杏花的枝栩!想瞧瞧到底是哪個女人閑著沒事做,在這邊吊嗓唱曲壞人好事!
絲絲縷縷的金黃暖陽自碧澄的藍天流灑而下,杏花如雨隨風飄飛,漫揚的花瓣使他忍不住眯細眼,就在他伸手撥開眼前的花瓣時,在一片花雨問,他看到一張遠比杏花的嬌姿還更勝萬倍的絕麗容顏。
甜甜暖融的春意,在盪著花香的空氣里悠悠飄浮、四處流瀉,直撲他的鼻間,如潮水般綿綿不絕竄進他的心房,盪起一波波漣漪。
花叢后,有一名揚睫凝望漫天花雨的女子,她唇邊噙著一抹淡笑,手拈蓮花指,纖腰微傾地亭亭立於春陽之中。自那粉色的唇瓣間輕輕流逸出串串詩曲,激起他體內某種陌生的情緒,轉眼間波濤迭起,。像浪潮般一陣陣湧向他。
沒有緣由,無法解釋且不可名狀,此刻,他竟恍惚的以為,那早就不可能存在他身上的情愫,在眼前這張屬於春光的清靈容顏下,彷彿正悄悄地抽芽生長。
徐風吹動了她的衣袂裙擺,翻捲成一朵朵花瓣似的層層粉浪,飄忽中,落花似雪紛飛,朝她撲面而去,在那一片粉白桃紅的花絮中,他已分不清她究竟是人還是花,抑或,她只是他眼前的一抹幻影,在春日之中漫遊的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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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靜止不動,龍宇棠眼裡只剩下眼前如花似夢般的清靈佳人。
他不自覺地向她靠近,悸動的眸光滑過她的眼,劃過她的眉,停駐在她那張淡雪色的嬌容上,他的指尖像自有意識般地撫上她如花瓣般柔軟的粉色唇瓣略微冰涼且粗糙的感觸,今檀幽陡地中斷吟唱的聲音。她錯愕地垂眼,看著不知是何時輕擱在她唇上的修長手指,定眼細瞧;才發現那竟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
她急急旋身,恰好迎上龍宇棠專註的凝視,毫無防備地跌進那二泓醉人的深潭中。
龍宇棠無聲地望著她那雙清澄大眼裡的震愕,停留在她唇上的手卻像著了迷似的,怎麼也離不開她的芳唇,反而一再流連其上,細細品味感觸著它的柔馥軟嫩,彷彿想藉此汲取屬於這芳唇的每一寸芬芳。
趁著晴光激灧,特地找了一處不妨礙他人安寧的地方吊嗓練曲的檀幽,忽被這名從花叢間走出來的男子給嚇呆了。
男子身著一襲銀白錦織長袍,腰系王帶環扣,春陽照亮了他俊美如魅的面龐,只見他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目,隱隱進射出精炯光芒直瞅住她。
春風吹拂上他的臉龐,揚起他垂落兩肩的髮絲,益發彰顯出他的俊美貴氣,彷彿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翩翩佳公子。
檀幽不禁看傻了,全然忘了他還將他的指尖擱在她唇上的事。
不可思議的熱力自他的指尖竄入她的唇,悄悄流瀉至她的心坎里,一點一滴的,熨暖煨熱了她的心房,進而傳至全身每一寸肌膚。
檀幽出自本能地握住他的指尖,那引得她全身發燙的熱源,令她想起西廂記里,崔鶯鶯和張生的初次幽會。
龍宇棠趁勢以自己的大掌緩緩包握住她的,纏綿細膩地與她交指而握,徐緩地將她拉近自己,更加看清她的容顏並深深嗅聞到自她身上傳來的絲絲縷縷、似有還無的淡雅檀香味。
檀香?龍字棠微微怔愣了下,腦海里忽地掠過一個想法,卻只是一閃而逝。
猶帶清冷的春風拂開了龍宇棠的髮絲,晴光將他那張迷惑了京城裡無數女人的無儔俊顏映照得一清二楚,檀幽的神智同時也被吹醒,讓她自那雙誘她陷入其中的墨瞳中掙脫出來。
她飛快地格開他的手,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無法置信地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失去她縴手的掌心空空蕩蕩的,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令龍宇棠直想再將她的柔荑抓回手裡,但當他正準備付諸行動時,她卻瞠大了微帶茫然的眼朝他搖首,在他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時,她忽地轉身朝山坡的另一邊飛奔而去。
望著她離去的纖影,龍宇棠硬生生地止住自己莫名其妙想追去的腳步。
真是見鬼了!他竟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產生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心動感覺!
他喘息地撫著胸口,閉上眼,慢慢平復胸口那異常躁動的心跳,半晌后,他又回復成原來那個瀟洒俊逸的風流男子。
伸手接住一片飛墜的淡粉色花瓣,他忍不住在心底惋惜。
唉!方才真該向那位姑娘請教芳名,也許她願意和他來一段春日韻事,那樣美麗柔婉的女子該會是個最動人、讓人迷醉的好情人吧!
微風吹拂中,他彷彿又聽到那些曾經自她口中吟唱出來的詩曲,風流如他,怎麼也沒相心到在這築然的春光下,一個女子的回眸和她美麗的旋身,已悄悄地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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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頭晃蕩了一個上午的龍字棠,於晌午時分方回到位在京城的龍家大宅。
甫進門,便看到他那難得跨出佛堂的親娘與這陣子老往外頭跑得不見蹤影的妹子,母女倆打扮得端淑美麗,眉眼帶笑,親熱地手挽著手正準備出門去。
「娘,璦君,你們要上哪兒去?晌午都過了,現在逛街不嫌太晚了嗎?」龍宇棠語帶嘲謔地打趣道。
「去!誰跟你說我們要去逛街來著?」龍璦君微帶嬌嗔地睨了他一眼,「怎麼了?風流大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敢情今兒個京城裡你的那些『紅粉知己』沒有人有空陪你?瞧你,好像一隻沒偷到腥的餓貓。」
龍璦君立刻還以一記回馬槍,快、狠、準的戳中龍宇棠的要害,讓他一張俊臉頓時黑了一半。
「你這張嘴還是這麼利,當心將來找不到婆家。」
龍宇棠沒好氣的回了句。他這寶貝妹子就愛和他抬杠,一天不損他一回是絕不會罷休的,偏偏今天又給她說中了,接連數天,他陸陸續續約了其他紅粉知己想好好溫存一番,誰知她們一個個竟然都說沒空,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又是為了看戲。
怎麼?敢情京城裡所有人都成了戲痴不成?那玉茗堂只不過養了個名角兒檀香姑娘,就能讓所有人趨之若騖?
龍璦君沒空理會他頗為鬱悶的表情,呢著嘴揚起下顎驕傲地開口:「我懶得和你抬杠,我和娘要趕著去看戲;你別擋住我們。」
又是看戲,龍宇棠頭痛萬分地撫著額,將視線移至母親梁氏身上。
「娘,你什麼時候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樣,喜歡聽戲、看戲了?」娘不是一向愛清靜,閑來沒事便窩在佛堂里念念佛經嗎?
梁氏朝兒子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兒子呀,娘沒跟你提過,其實娘最喜歡看戲了,只不過自從你爹死了以後,就再也沒人可以陪我去看戲,加上戲園裡又沒有出色的唱角兒,娘這才收了心;誰知道前些日子陪周老夫人到玉茗堂聽了幾齣戲,娘好像又回到從前和你爹一同看戲的情景,那個檀香姑娘唱得真是,好呀!把你娘一顆死寂已久的心都唱活了哪!」梁氏愈說愈興奮,風韻猶存的臉蛋光彩煥發,雙眼還閃著雀躍的光輝。
「檀香姑娘?又是她!」龍宇棠挑眉咧嘴道:「怎麼突然之間一個沒沒無聞的唱戲女倫比我還受歡迎?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個女人的鋒頭比他還健,魅力無遠弗屆,竟然男女通吃!
「什麼沒沒無聞!你這隻井底之蛙。」龍璦君忍不住又損了他一句。「你不是和你那三個狐群狗黨聚在一起聊一些沒有營養的風流事,便是和外頭那些鶯鶯燕燕糾纏,一點氣質都沒有,哪裡會曉得唱作俱佳、一鳴驚人的戲劇奇葩檀香姑娘?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京城第一名伶,大哥你還真是孤陋寡聞!」
一邊說著,她還嘖嘖有聲地皺眉撒嘴,一臉輕視鄙夷的模樣。
她一向最看不慣自己大哥的風流行徑,一逮著機會,總要苛損他一番。
「璦君,別這麼說你哥哥,是娘不好,娘教子不嚴,才會讓他這麼風流成性,四處糟蹋女人。」梁氏煞有其事的掩著老臉哀聲長嘆,一邊說著,還執起綉帕輕拭著眼眶。「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一定會怪我這個做娘的沒盡好本分,才會養出個放蕩兒子。」
又來了!龍宇棠翻了個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這一老一小的兩個女人簡直是他的剋星,一逮著機會便在他面前唱雙簧,非把他說得十惡不赦,狼狽不堪才肯罷休。
「娘,這又不關你的事。」
果不其然,龍璦君又開口接了下去。
「我和大哥同樣都是你生養的,怎麼我就沒他那種缺德性子!」她一臉不以為然地哼聲道:「依我看哪,是他自個兒愛造孽,怪不得別人。」
「唉!」梁氏又大嘆了一口氣,「璦君,其實你也不能對你大哥太過苛求,起碼他沒將龍家的祖業搞垮,還經營得有聲有色;好歹他也是咱們京城裡首屈一指的印染織造師,龍家的『染坊』和『錦織坊』能有如今規模,你大哥實在是功不可沒。」
「哼!那是他惟一的優點,只可惜瑜不掩瑕。」
「那也只好讓他勉強將功補過噦!」梁氏長吁道。
「夠了!」龍宇棠低喊了聲,一邊陰森地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
這兩人簡直沒把他這個龍家男主人放在眼裡,徑自一搭一唱說得好不痛快!他這些天已經夠悶、夠無趣的了,回到家裡還得讓自己的娘親和妹子數落消遣一番,真是嘔!
梁氏趕緊堆上一臉笑,「彆氣、彆氣,你不愛聽實話,娘不說就是。璦君,咱們該出門了,再不走只怕趕不上開場戲了。」
梁氏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拉著揚高下巴與龍字棠瞠目相對的龍璦君急急往外走去。
她這兒子發起火來可是挺嚇人的,還是不要玩得太過火。
母女倆剛準備跨出門檻時,一聲低喝忽地自身後響起——
「慢著!」龍宇棠大跨步走向前,擋住她們的去路。
「去看戲是吧?」一掃鬱悶地露出格外令人心動的俊美笑顏,他問道。
梁氏頓時愣了半晌,怎麼她這兒子變臉變得這麼快?瞧他臉上的笑容好看得不像話,溫柔得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是呀!檀香姑娘掛牌唱西廂記,錯過就可惜了!」梁氏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兒子呀,勞煩你讓個路,再不走,咱們真會來不及的。」
「別急,我和你們一道去。」龍宇棠緩緩笑道,隨即轉頭對一旁的僮僕吩咐道:「叫老劉備好馬車,我要陪老夫人到玉茗堂看戲。」
梁氏與龍璦君母女倆登時愣住,兩雙眼睛同時睜得大大的,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璦君,我沒聽錯吧?你大哥要陪我們去看戲?」
龍璦君很快地回過神來,隨即眯起雙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龍宇棠。
「大哥,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她才不相信這個風流好色的大哥會有這麼好的興緻陪她們看戲,這裡頭一定有鬼。
「我哪有打什麼主意。」龍宇棠一派優閑地說:
「我只不過是遵從你的教訓,想讓自己好好培養一些氣質、接受薰陶,難道這不好嗎?」
「鬼才相信你的話。」她太了解自己的大哥了,一有空閑,他寧願和他那一堆紅粉知己消磨時間,看戲一向被他視為女人的無聊玩意兒,只會浪費時間,他是不屑為之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在一瞬間忽然轉了性?莫非……
「大哥,你可別打檀香姑娘的主意。」想也沒想的,她便衝口而出:「她可不是你能摘的花兒。」
真不愧是他的妹子,竟將他心裡想的猜得分毫不差。不過,他可不是傻子,萬萬不會承認她說中了自己的心思。
至於她最後那一句話,他實在覺得有待商榷。
放眼京城,還沒有他采不到的花兒,管她是什麼京城第一名伶,還是什麼檀香美人,遇到他這個京城風流才子,還不輕易手到擒來?
雖然他無意爭京城第一風流公於的頭銜,可若能摘下這朵名花,倒也是人間一大樂事;畢竟富有挑戰性的遊戲,玩起來才有意思,不是嗎?
「璦君,宇棠,你們兄妹倆在打什麼啞謎?不能摘的花兒……這是什麼意思呀?」梁氏一頭霧水地看著怒睜雙眼、一臉敵意的龍璦君,再看向一副瀟洒自適、優間從容的龍宇棠。
「沒什麼,娘,咱們看戲去吧,我可不想害你錯過這場戲。」
龍宇棠扶著梁氏的手肘跨過門檻,往已等在龍府大門前的豪華馬車走去,假裝沒看到正以殺人似的目光盯著他看的龍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