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綠蔭下的庭院里,傳來陣陣無聊的嘆息聲。
迎向刺眼的艷陽,唐芯仰起臉,眯起了眼,喃喃的抱怨幾句:「無聊!真是無聊!」
好幾天了,除了晚上要抵禦沃倫一連串的熱情,現在還得跟漫長的時間做對抗。這美輪美奐的宮殿固然漂亮,但整天被鎖在這裡是會悶出病的,可是霸道的沃倫就是怎麼也下肯放她出宮,說什麼等他事情告一段落,再來好好補償她。
沃倫把她管得這麼緊,一副深怕她會跑了似的緊張模樣,雖然她是有些埋怨,但心底卻清楚的漾起了喜孜孜的感覺,彷彿全身都浸泡在香甜的果蜜里。
所以她忍了下來,她暫時不跟他計較。
但,不知怎麼了,原本陪她談天嘻笑解悶宮裡無聊生活的侍衛女僕們,一個個都埋頭苦幹於自身事,繁忙的工作像是突然暴增似的。
連偶爾會陪她聊上幾句的武猉,也不再多話,站在後側,板著專業的冷酷面孔,永遠離她十大步的距離。
好怪!真得很怪!
他們之前都好好的,怎麼一夕間,全變了樣。
當腦海忽然閃過一張跋扈張狂的俊臉,她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哼的一聲,蹙起的黛眉,打了好幾個死結。
「怎麼啦?是什麼事讓如此美麗的唐芯淑女哀聲嘆氣呢?」一道很悠哉的男性嗓音介入。
唐芯轉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退後幾步,這個陌生男子無聲無息地欺身到她身後,她卻沒有發現而震驚不已。
五年來,在組織的訓練下,她已經練就了高度的敏銳度,很少人能近她的身而不被她察覺,不僅如此,她連這男子何時在她身後都不知道。
這男人……似乎不像他嘴角含著的愜意笑容這麼簡單!她看著他,眼中的警戒線自然升高了許多。
「厲害!真是厲害呀!」
男子是故意躡手躡腳湊近她的,而見她如此機伶的反應,令他不禁吹哨拍掌,毫不掩飾內心的激賞。
「哎呀!我真不應該。」收起不正經的笑靨,非常紳士的向她行禮示好。「容我介紹,我是沃倫的好朋友,查爾斯。」
唐芯對他仍有著防備。記憶里,她應該是沒見過這個人,也沒聽過有這號人物,因為在宮裡的這段時間,沃倫把她管得緊緊的,根本不讓她跟外人接觸。
不過,他說話的時候,那穩健的有著濃厚英式腔調,好像在哪聽過似……
透亮的杏眼敏感地打量著他,她知道這並不禮貌,但那男人隱隱散發出的高度危險,讓她實在沒有辦法不去注意。
突然,她瞠大了眼,瞪著男子右眼角藏於長睫中的紫痣,雖然他和那時的相貌打扮完全不同,但她還是可以很確定,就是他!
「你、你是咖啡店的……」
眸底有著一閃而過的讚賞之意,查爾斯知道她已看穿了他身分,雖然原本就是有那個意思,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罷了。
「沒錯,我就是咖啡店被買通刺殺沃倫的殺手,也是送你漂亮玫瑰花的那個人。」查爾斯閑適地靠向牆柱,雙手環在胸前,過分瀟洒的模樣,彷佛在敘述他人之事。
「你明明是他的朋友,為什麼還……」
夜店那晚,那發子彈根本就是想奪去沃倫的性命,毫不留情的。一股心疼湧上,唐芯替沃倫感到難過。
「為了錢。」他丟回一句在簡單不過的答案。
黯然的神色全落入查爾斯的眼裡,薄情的嘴角馬上露出一抹狙詐的笑意。他有預感,那樣東西很快就能到手,一股迫不及待的喜悅,讓他情不自禁的咧嘴大笑。
但她清楚絕非這般簡單。
「說吧,你所說的一物抵一命,那「一物」是什麼?」
「呵,沃倫那小子眼光還挺不錯,挑上了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的冷靜,再次受到他的讚佩。
「到底是什麼?」美目凜若寒雙。她最厭惡的人莫過於這種人渣。
「唉唷!不愧是情侶倆同個樣,竟然連脾氣也會互相傳染。」在她憤怒的眼神下,查爾斯從容不迫的說:「我要得很簡單,我相信你給得起,只不過……」
「不過什麼?」
「若我說了,你真捨得給嗎?」挑起眉,他用試探的態度反問,眼裡閃著挑釁的光芒。
她沒回答,但那清麗的大眼中已說明了一切。
「就是「邪瞳」,我要它了。」他仍吊兒啷噹的說著。
「不行!」
放遠的目光露出稍縱即逝的謎光。再次對上唐芯,查爾斯開心的暗笑,像遇到強敵般那種莫名興奮的感覺。
「既然不行,那就等著收屍吧。」聳聳肩,他不以為然的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微側著首再道:「對了!我剛才遇到沃倫那小子,他要我轉告你,三點以前沒進到鬱金香花房前,你就等著被處罰吧。」話說完,他便舉手優雅的揮了揮,狡猾的笑容隨著那悠悠哉哉的步伐,消失淡去。
那就等著收屍吧……
查爾斯所說話,像刀刀般一字一句深刻在她心裡,疼痛得讓唐芯頓時僵在原地,在他看不見的範圍內,任由纖弱的身子顫抖著。
不行!她不要他死!唐芯曾答應過不把腰鏈拿下,因為沃倫說過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比擬他的心,可是若不交出來,他的性命必定會受到威脅……苦著一張小臉,神色異常凝重。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點不太懂查爾靳到底是好是壞,雖然整個人散漫著玩世不恭的模樣,甚至有些猖狂邪氣到狡詐多端,但從那眉宇間所散發出的正然之氣,又不似壞人一般。
但,這也有可能是種偽裝,要不然他埋伏在沃倫身邊這麼久的時間,卻不被察覺心底不軌的意圖,可見此人並非等閑之輩。
雖然他再三保證,只要交出「邪瞳」,就不會傷害到沃倫,可是她的心依然沉甸甸的,充滿了灰暗。
有種好想被保護的感覺!她突然好想那個給人安定的溫暖胸膛……
拉回思緒,重新調整好心情,唐芯揚起一朵黯淡的笑靨,沉重的穿過庭院,往鬱金香花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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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屬下說查爾斯不請自來,沃倫便焦急的從書房衝出來,神情懊惱的搜尋著她的身影,他害怕查爾靳那豺狼會對她做出無禮的侵犯……
一想到這,那迅捷的步履心急如焚地穿梭,他走得急切,走得心亂如麻,臉上一貫的冷靜瞬間消失。
「該死!該死的……」狂怒的咆哮肆起。
他五官猙獰的一扭,大掌收攏成怒拳,渾身散發著高昂的殺氣,胸口更是漲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憤恨情緒。
突然,一陣高亢的狼嚎聲響徹雲霄。
沃倫一凜,往東側的方向看去,該不會是……心臟遠然揪緊,於是想都沒有想,一道高大的身形如風馳電掣般來到了鬱金香花房。
一抹纖細的影子隱身於花叢中。
他大步跨前,不由分說的把她拉進了懷裡,深陷她纖弱肩背的手勁,道出了他的焦慮和不安。
「沃倫……」她吃痛的輕喊,沃倫心一驚,趕緊放輕力道。
「該死的!」他咒罵自己一聲后,「對不起,有沒有弄傷你?」
唐芯搖著頭,看他自責懊惱的模樣,一股甜蜜的滋味佔滿心頭。
「你有沒有哪裡受傷?那隻該死的笨狗有沒有傷著你?」怒眼一瞪,搜尋狗影。
她搖搖頭。
上次侍衛長就有跟她提過,庫可生性兇狠,卻怕鈴鐺的聲音,所以當它齜牙咧嘴很不友善的盯著她時,唐芯趕緊搖搖手,纖腕上的鈴鐺銀鏈,一發出清脆的聲響……
原本張牙舞爪的庫可,似害怕又痛苦的高聲嗚嚎后,雙腿夾著尾巴飛也似的不見蹤影了。
但神色緊張的沃倫,仍還是放不下心。
大手一撈,索性抱起那嬌小的她,走了幾步,將她小心的放在石砌的矮牆上,宛如對待易碎的珍珠似,他必須親眼看到是否真沒問題。
擔憂的眼神專註地一一檢查著她。直到他徹底確認后,一顆懸慮於半空的心,這才放下。
接著,銳利眸子又迅速向四周一掃,就是不見屬下的身影,憤火陡然而升,他勃然大怒。
「武猉呢!那該死的傢伙跑到哪裡去了?我不是已經交代過他,不準離開你身邊半步,他怎麼膽敢的不聽我命令,我……」
對上低垂的小頭顱,他忍下怒意,又把視線調回在美麗的她身上。哼!等一會再拿問也不遲,不過,這次他得要狠狠地嚴懲武猉的失職,包括泄密情婦的事。
「芯,你剛才有看到什麼奇怪的陌生人嗎?」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而沃倫所說的奇怪陌生人,就是意指那詭計多端的查爾斯。
她仰起頸子,溫柔與他凝視,小手心疼的撫上他剛毅臉龐,那朦朧的美眸似有千萬個訴不盡的迷戀。
她從來沒想過會與這種跋扈的傲男人有所牽扯,也沒想過自己會無法自拔的愛上他,更沒想過集專榮寵於一身的他,處境竟是四面楚歌、如此危險!
待在宮裡幾個月,她才知道那些費盡心力想靠近他的人,無不是阿諛諂媚,就是攀權附貴,更甚至還有人想奪取他的生命為目標,連他所信任的朋友也一樣。
難怪他看起來總是那麼孤單……她的心揪著,喉嚨里堵塞著苦澀,好苦!好澀!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晶透的淚珠潸然滑落,沃倫也跟著慌了起來,憂心仲仲的不知所措。
她拭著眼淚,搖頭回答。
「我說過,不準隱瞞我!」懊惱的眉頭一皺,對於她的再犯,他著實的感到不悅。
「我受傷了。」她緩緩開口。
「哪裡!傷口在哪?既然受傷,為何剛才不早說呢。」心一絞,有種瞬間窒息的疼痛感。他又氣又急,對她說的話重了點,卻又心疼的感到捨不得。「在哪?快給我看。」
「這裡。」白嫩的纖指往自己的心口比著。
緊張的目光順著她一看。
「因為愛你而心傷。」她輕柔的說著。每看他一眼,愛他的心又濃了些;每愛他一點,那為他狂熱的心更痛了分。
聞言,剛毅的身軀大大一震,一向不曾為他人悸動的心,也在此刻為她一人跳亂了節拍。他稍稍停頓,俯視著她的視線更加幽柔、更加深沉,熾人的眸子閃耀著不言而喻的愛意和興奮。
「怎麼辦?」腦袋一歪,淚眸閃著無車。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不會再讓你受傷害?」握緊她的小手,按進她撲通狂跳的心口,嘶啞卻又溫柔的詢問道。
「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說完了這句話,卻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唐芯咬住嫣紅的嘴唇,不讓眼淚流下眼眶。
「好嗎?」她要聽到他親口允諾,因為不知為何,她已有預感自己將會失去他……
他沒說話,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封住她的唇,用最深情的方式來表達他內心的意願。
小手攀上他寬厚的肩,羞赧接受他的霸道,只是那染上紅潤誘人的幸福表情,卻摻入了一點無助與惶恐。